、狂喜、感动……以及……黯然……
又羞又窘的巧蕾巴不得有个地洞可钻进去,过了好久,她才敢怯怯地看了狄剑邦一眼——
他已恢复那一贯的冷漠淡然,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只除了……眼底那深刻的痛苦与挣扎……出卖了他!
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巧蕾却投注意到他眼阵中的苦涩深情,她惊惧地问:
“狄大哥,对于我刚才的话……你没有任何表示吗?”
狄剑邦淡淡道:“承蒙小姐错爱,狄某不敢高攀。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去工作了。”
巧蕾气得怔在原地,一直到狄剑邦已转身走了一两步,她才迸出尖叫,“狄剑邦!你站住!”
她气愤地冲至他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狄剑邦眼神一黯;脸上仍是云淡风清道:
“我的意思已表达得很清楚了,小姐乃千金身躯,在下高攀不起。”
“你……”巧蕾气得全身发抖,羞愤的泪水已聚满眼眶,她万万也没想到竟是这种场面,颤着声问:
“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去嫁给别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恭喜小姐有个好的归宿。”
“我不要听你说这些!”巧蕾满怀悲痛地质问他,“狄剑邦……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第5章
狄剑邦刚毅的脸庞掠过一丝抽搐,但随即恢复他的冷漠平静,冰冷而苦涩道:
“你我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小姐……请别再把感情浪费在我的身上。”
“你竟然对我说这种话?!你可恶……”羞愤交加的巧蕾愤怒地低吼:“狄剑邦!你铁石心肠……你薄情寡义……我恨你!我恨你……”
伤心欲绝绝的巧蕾抡起拳头狠狠地捶在狄剑邦的胸膛上,悲痛的泪滚滚落下,
“我恨你!我恨你……”
而狄剑邦直挺挺地任她打,一动也不动,把所有的艰涩与挣扎……全无言地咽回肚里……
一直到……随后赶至的珍儿气急败坏地扑上来拉开巧蕾,“小姐!快跟我回府?你不能来这里,万一被老爷看见……”
“放开我!”巧蕾用力摔开珍儿的手,泪汪汪的双眸充满恨意地瞪着面无表情的狄剑邦道:
“我这一辈子都不原谅你、你是世界上最薄情寡义的混帐!你要我嫁给别人……好!狄剑邦,我会要你后悔一辈子!”
说完后,泪眼迷蒙的巧蕾又像狂风般跃上马匹、狂奔而去。
“小姐!”珍儿又急忙追去。
牧场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狄剑邦木然地由草地上抬起一发亮的东西——巧蕾的蝴蝶簪,方才她在狂乱中掉下来的,他紧紧地握在掌心内,任发簪刺破他的皮肤,微渗出血丝来,却浑然未觉……向来的冷漠冰霜已彻底瓦解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碎的凄凉与深沉的绝望……把苟药、紫樱花、甘菊、熏衣草、白玫瑰、天竺葵……全装入花囊后,湘竹小心翼翼地将花囊收入袖内,这些花材可带回明月山制成香料给师父用,别看师父年纪大了,还是很爱漂亮的!
宝光寺的后院百花盛开,湘竹在半空中飞行时,就是被这香气吸引下来。
湘竹正想再采一些仅花时,细碎的脚步声传过来,她立刻往上一跳,攀在屋檐上。
“小姐,真是太好了。”提着内盛祭祀品的木篮,珍儿兴奋地对巧蕾道:
“今天来庙里祭祀天地后,明天你就要出阁,嫁去冷家,成为将军夫人了。”
“别再跟我提‘将军’这两个字!”巧蕾厌烦道:“你这丫头是聋了是不是?我警告过你—别再提有关冷青扬的事,你听不懂吗?”
巧蕾真是快气疯了,眼看婚期已迫在眉睫——明天就要出阁了,但她除了乖乖就范外,一点辨法也没有……不是没想过要逃婚,但要逃到哪里去……而且,也要有人来带她逃才行呀!
狠狠地绞着手绢,该死的狄剑邦……竟这样眼睁睁看她嫁给别人?原来巧蕾以为他至少会在婚礼前一两天冲入府内带走她、或向她爹争取自己……但没有!该死的狄剑邦,他什么行动也没有!像是完全不干他的事一般!
“小姐……”珍儿怯怯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未来姑爷呢?姑爷功在国家,官拜一品的护国大将军,还是皇上亲点的……人又相貌堂堂、高大英武;你能嫁给他,不知羡熬了多少城里的名门闺秀。听说,要不是他自小即订下这门亲事,向来赞赏他的皇上曾有意把靖伦公主嫁给他呢……”
“你既然觉得他那么好,那你去嫁呀!”巧蕾没好气道:“看着好了,我觉不会乖乖就范的……臭冷青扬、敢娶我?我一定要把他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姐……你可千万别乱来呀。”珍儿不安道。
“我哪有要乱来?只是要把他整死罢了!”巧蕾不再理珍儿,径自朝另一头走去。
有意思!看来这小姑娘还没出阁就己立志要整死她未来老公——趴在屋檐上的楚湘竹听得津津有味,这么有趣的事,她怎么能错过呢?
凭着无人可及的轻功,湘竹在屋檐上如猫咪般游走,跟着那姑娘的脚步……
只见那姑娘又走向庙宇的前面,在婢女的换扶下坐入一顶华丽的珠翠软轿;而庙宇的另一扇门则走出一群男人。
一个十分肥胖的中年男人十分恭敬地对身着紫金色绫袍的高大男人道:
“冷将军,小女明日出阁后,就是冷家的人了;能觅得似将军这般的乘龙快婿,是小女的福气。还望将军日后多多怜惜小女,我这个么儿虽然脾气有时骄纵了一些,但大体来说还算知书达礼、贤慧端庄、温柔谦恭……”
那个男人……湘竹瞪大眼睛——是他!那个见过两次面,曾在石林内救过她的男人!
他马上就要娶妻了?湘竹蓦然涌起一股酸酸的情绪……荒谬!她暗骂自己……干你什么事?男人不正是天底下最令你讨厌的动物吗?
那,刚才那姑娘,就是他昏迷时,口里一直喊着的“羽黛”了?他一定很爱那姑娘……可是,那姑娘为什么口口声声说要整死他呢?
噢!他真可怜……娶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但那姑娘却立誓要整死他……湘竹同情地望着英姿焕发的冷青扬坐入他的轿内……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整”死!至少……他也曾救过自己一次嘛!湘竹触电般地跳起来,纵身一跃飞起来,紧追那顶珠翠软轿。
翌日。
欧阳府邸内喜气洋洋、贺客迎门,今天是欧阳大人的闺女出阁之日,来访贺客的华丽轿子将欧阳府邸挤得水泄不通。
巧蕾的闺房位在寥风轩的三楼,房内已堆满名贵的首饰珠宝,珍贵嫁妆和胭脂水粉……但身为新嫁娘的她却一脸愁容地坐在花窗前……
狄剑邦!该死的狄剑邦!你为什么还不来?巧蕾恨不得亲自冲到“天野牧场”去……
“小姐。”珍儿捧着饰满珍珠、玛瑙、翡翠……的凤冠霞帔进来,“吉时快到了,你快换上礼服吧。”“放在那里,”巧蕾头也没回通:“我待会儿再穿。”
“可是……”还想再说什么的珍儿,眼见巧蕾的心情不太好,只好先退出……待会儿再进来帮她更衣吧。
“见鬼的无聊婚礼!”巧蕾正生气地要把凤冠霞帔扫落地上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传进耳里。
“姑娘……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谁?”巧蕾反射性地问,立刻全身吓得寒毛直竖,差点失声尖叫……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飘浮”在窗外……这里是三楼!她竟可以不经曲楼梯就上来,而且“飘浮”在半空中……
她她她……是人是鬼?
“你、你……千万别过来呀……”巧蕾恐惧地往后退,牙齿上下打架,“我和你无冤无仇……姊姊你行行好……千万别吓我呀……”
娘呀!巧蕾惊得要昏过去了……鬼!大白天也有鬼呀!
“你不用怕我,”“浮”在半空中的湘竹越过窗户进来,努力挤出最友善的微笑—我看起来这么可怕吗?“姑娘,我是来和你谈谈有关你的夫婿冷将军的事……”
“不要过来!”巧蕾尖叫,天!她真的快昏了!“你你……喜欢冷青扬是不是??……客气……你尽管去找他,我不会在意的……但你千万别来吓我呀……”
湘竹看巧蕾连连往后退,忍不住伸出手,“姑娘,你别一直退呀,你听我说嘛……”
“别碰我——”眼看“女鬼”的手真的快捉住自己了,巧蕾迸出一骇人的尖叫后……眼前一黑……真的昏过去了……
“姑娘?姑娘?”湘竹吓得手足无措,这是怎么回事?她知道自己出尘绝世的外貌常令人看得发晕……这会儿,怎么连女人也昏了?
现在该怎么办?
有声音!湘竹闪到门边一看,只见两个丫只手上捧满了珠宝正由一楼拾级而上,不行!她得快点解决眼前的情形。
情急之下,湘竹只好先将昏迷的姑娘塞入床底下,再手忙脚乱地套上凤冠霞破没有第二个办法了,她必须先冒充一下,当“羽黛”姑娘。
湘竹以为冷青扬要娶的人是羽黛。
凤冠戴好,脸也以喜帕覆盖住后,门外也传来婢女的声音!“小姐?我们可以进去吗?”
“进来!”
珍儿和小杏走进来、惊喜道:
“小姐、你的动作真快、已自己穿戴整齐了、迎娶的花轿已来了,我们该扶你去前厅拜别老爷、夫人了。”
湘竹闻言便颤魏魏地站起来,噢……头上这千金重般的凤冠,她的头快断掉了!
珍儿和小杏一人一边扶住湘竹,细心的珍儿疑惑道“小姐,你好象变高变瘦了?”
“有吗?”湘竹刻注棋仿“羽黛姑娘”的望音,极不自然道:“可能是戴上凤冠又穿上这厚重的翘头的关系吧……”
小杏也感觉到了,“小姐……你的声音好象怪怪的……”
“我……”湘竹慌张道:“我刚才哭过了,因为想到今后就要离开亲爱的爹娘……”
原来是这么回事!珍儿和小杏十分欣慰地点头微笑,向来活泼刁蛮的小姐总算有点新嫁娘该有的样子了……
在婢女的撬扶下,湘竹拜别了“爹娘”、上了花轿,而真正的欧阳家大小姐欧阳巧蕾,则还昏迷在床底下!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
花轿内,湘竹总算可以暂时把重得压死人的凤冠拿下来,微微掀开朱红色的轿帘,惊恐地看着外面——一列好长好长的妆嫁队伍正随着自己坐的花轿,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地穿过大街小巷。
天呀……我怎么会把自己搞到这个地步?莫名其妙地成为“代嫁新娘”,竟然戴凤冠、上花轿……开玩笑,要我楚湘竹上花轿岂是这么容易的事?虽然只是“暂代”一下,但这个冷青扬真是上辈子烧好香、三生有幸!
第6章
这只是不得已之下的权宜之计——湘竹拚命安慰自己,别慌、别怕!她只是看在那冷青扬曾救过她一次的份上,好心地来“报恩”,提醒他——他的“羽黛”在新婚之夜可能会杀了他!
提醒完他,她就可以扬长而去……没什么好怕的,湘竹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在鞭炮声中,湘竹的轿子抵达了将军府,媒婆和婢女扶着她下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拜拜拜拜拜……拜得湘竹头昏脑胀后,她终于被送入洞房内。
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湘竹立刻把那千金重般的凤冠拿下,好奇地在新房里东摸摸,西看看。红红红……所有的布置全是红色的,唉呀!俗气死了……湘竹皱起秀眉,她可是冰肌玉骨、飘逸出尘……像小龙女那样的人耶!怎么和这些人玩又是拜堂、又是戴凤冠霞帔的游戏……
没关系!报恩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冷青扬怎么还不进来?湘竹无聊地走来走去,只要那臭家伙一进门后,她丢下一句:“小心,你的妻子——羽黛姑娘要杀你!”后,就算任务完成,可以走人了!
等了大半天,湘竹困死了,她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想先睡一觉,但躺在那张豪华的大床上却怎么翻也不对劲,湘竹这才想起来,哦……她从来不睡“床”的!在明月山的“潇湘小筑”内,她睡的床就是——白绫!湘竹由袖内抛出一束白绫、横挂在新房的大梁上,嗯……这才对嘛!她正十分惬意地躺到白绫上,想大睡一觉时,冷不防地,一阵脚步声传过来……
有人来了!
湘竹连忙跳下来,匆匆忙忙地戴上凤冠后,门也开了……
湘竹可以看到来人穿了一双男用的六合靴,那……是冷青扬来了?心底一阵莫名的骚动,她的心脏开始不规则地跳动……
冷青扬在湘竹身旁坐下来,两人离得很近,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味阵阵袭向湘竹;从没和男人这么接近过的湘竹紧张得全身僵硬、心跳失控,她第一个念头竟是想要逃!但她的手脚……竟是虚软无力……
冷青扬沉默地望着他头戴凤冠、面罩喜帕的新娘子,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但身为新郎倌的他,竟没有半丝喜悦……
欧阳巧蕾……只是寻常一个姑娘家的芳名,他甚至从没见过她,对于这门自小即由长辈订下的婚事,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娶她,只是履行义务罢了
微叹了口气,冷青扬缓缓掀开喜帕。
“哇——你做什么?”湘竹却被他突来的动作吓一大跳,整个人往后一躲喜帕也掉在地上!
冷青扬震惊的程度绝不亚于她!
怎么会有娘子在大喜之日脸还罩轻纱?但最令他惊讶的是——是她!那个白衣姑娘!
“你是欧阳巧蕾?”他的语气中满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湘竹仓卒地退至墙角后,才怯怯而疑惑地问:
“欧阳巧蕾?那是谁?你的新娘子不是名叫羽黛吗?”
青扬的脸瞬间转为冷凝严肃,他扣住湘竹的手,沉声间“你曾见过羽黛?她在哪里?”
湘竹手上传来一阵痛楚,“放开我,你弄痛我了。”
冷青扬这才惊觉—湘竹的手竟是这么柔弱纤细,几乎他稍一用力就折断了,他歉疚地放松力道,仍目光炯炯地逼视她,问:
“告诉我,你在哪里见过羽黛?她怎么样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湘竹脑中一片混乱,他要娶的人不正是羽黛吗?为什么还一直追问羽黛在哪里?还迸出另一个名字……欧阳巧蕾,欧阳巧蕾又是谁?
我懂了……一定是这家伙风流成性、始乱终弃,先有了羽黛姑娘后,又喜新厌旧地另娶欧阳巧蕾……哼!我就知道——长得太帅太酷的男人通常不是什么好东西!湘竹满怀怒气地瞪视冷青扬那张帅得过分的脸。
“快说!”冷青扬紧接着问,语气中尽是不容怀疑的权威。
他那心急如焚的模样惹恼了湘竹——臭男人!朝秦暮楚,见一个爱一个!明明有了羽黛,还来娶欧阳巧蕾;娶了欧阳巧蕾后,却又对旧情人念念不忘!
湘竹生气地道:“我把羽黛杀了!你满意了吧?”
“你说什么?”冷青扬大惊,脸色瞬间变为骇人的铁青,扣住湘竹的手猛力一缩。
“你——放手!”手腕上一阵刺痛,湘竹委屈地掉下眼泪……太过分了!她没事干嘛来这受这种罪?在明月山上,师父那么疼她、菁枫也让她……连重话也舍不得对她说一句。
看到她雪白的手腕一片泛红,冷青扬心疼地松开手。但该死的……他现在没有时间心疼她——羽黛真的被她杀了?
不再捉住她的手,冷青扬只是扣住她的肩膀,冷峻地沉声命令:
“别再考验我的耐性!快说,羽黛究竟在哪里?”
湘竹泪汪汪地白他一眼,赌气道:“你聋子呀!我说我杀了她了嘛!就是在……在蓼风轩下手的!”
蓼风轩?冷青扬愣了半晌才想起来,那……那不是欧阳家的楼阁名吗?有次他上欧阳家提亲,穿近回廊时,曾看到花园另一旁有一栋相当别致精巧的三层楼建筑,匾额上写着:“寥风轩”,似乎就是欧阳巧蕾的闺房。
但羽黛……绝不可能去欧阳家的呀!
青扬放心了,他现在知道湘竹是骗他的;别说杀人了,瞧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甚至连拿刀都有问题!
所以,他好整以暇地在桌前坐下来,喝了杯甘醇的女儿红。
“你竟然这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