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不是梦!
小道士大喜,一骨碌爬起来。这次他不再找了,直接将鬼珠取出,置于悬崖最边上,然后人离得远远的。
他是至阳之体,身上阳气极盛,如果柔儿灵体极其虚弱的话,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只有他远离,柔儿才敢进鬼珠中休养。
耐心地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后,小道士拿起鬼珠。
拿起后他又放下,然后跪好,行三叩六拜大礼。他无比虔诚地祈求着,三清道尊的保佑。
跪拜过后,小道士拿起鬼珠,开始凝神感应。
可是没有?
怎么会没有?
小道士将鬼珠置于地上,盘膝静坐,调养心神。
当心神彻底宁静,无喜无怒,无尘无垢之后,他拿起鬼珠,再次凝神感应。
心神细细地在那团广袤的阴气中,一点点地扫过后,小道士心神剧震。
有感觉,真的有感觉!
阴气中,有一丝极微弱、极微小的异样气息!
小道士狂喜,将鬼珠再置于地上后,他起身,绕着悬崖边走了足足十几个圈。然后他再次盘膝坐下,宁神净气。
不是错觉,这一次他确定,柔儿就在里面!
一定就是柔儿,在这缕气息上,他分明有种熟悉的感觉!
将鬼珠置于唇边,狂亲了几下后,小道士放声大笑。
他大笑,笑出了眼泪,笑得在地上打滚。
哈哈哈,道尊保佑啊,万幸他今天来了这,万幸他在登仙台边入了睡。否则,他必将彻底失去柔儿。
以柔儿的虚弱,绝对坚持不到第二天!
这一晚,小道士兴奋地睡不着。
自此,他就在登仙台边住了下来。每日里静坐练功,无聊了,就抽出长剑,对着大树,练一下准头、速度和力量。
至于回青城山,找恶婆娘的事,他直接丢到了九宵云外。
开什么玩笑,恶婆娘这么凶、这么猛,这个时候回去,不正撞在她的气头上。那吃的苦头,啧啧,想必比天还大。
再说了,现在回去,那就是主动示弱。从此那四条规矩必将自己捆得死死的,丝毫不敢动弹。都不能动了,还掺什么水?
所以啊,必得将柔儿的事了结,再潇洒个十天半个月,让那恶婆娘后悔的痛哭流涕,自己才能回去。
登仙台边,这一住就是十来天。
鬼珠是养鬼的至宝,里面的阴气对鬼物来说,是大补之物。这些时日里,属于柔儿的那丝气息一天比一天壮大。
终于在这天夜里,小道士又做了一个梦。
“道士哥哥,谢谢你又救了奴奴,奴奴最喜欢道士哥哥了。”柔儿欣喜地说道。她的声音还是很轻很细,远没有恢复。但比上次的断断续续,可又好了很多。
小道士知道,柔儿这使得是一种法术,类似于入梦术。只是她造的这梦,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似乎随时会崩溃。所以小道士竭力将心神保持在似睡非睡、似梦非梦的状态,不敢稍动半点杂念,就怕乱了这梦,失去与柔儿交流的机会。
“道士哥哥,奴奴现在只保留有一点真灵,三魂七魄几乎全部消散。请道士哥哥找到一处极阴所在,让奴奴借极阴之气,来重塑……。”
重塑什么?极是虚弱的柔儿都没来得及说完,那梦就乱了。好在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够清楚。
找到极阴之地,让柔儿借极阴之气,来重塑三魂七魄。小道士握紧拳头,决定明天就出发。
只要有办法就好,长松了一口气后,小道士才想到,我去哎,柔儿竟然会用法术嘞?入梦术哎,我都不会。
她都没修炼过,竟然会使法术?难道登仙台上,真的有仙人留下了仙法,柔儿真的学会了仙法?
仙法啊,不是道法!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仙法,柔儿竟真的学会了仙法,以后真的能白日飞升?
想想,就兴奋啊!
兴奋的睡不着,小道士干脆不睡了,起来练功。
第二日,小道士就出了山,四处打探,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道教名观。这次运气甚好,在府城治所郪县所在,就有名山三台山,山上有名观三台观。
凡极阴之地,有天生的,有人为的,皆是养鬼之地,如鬼珠般,对鬼物大有助益。
小道士不懂养鬼之法,不然就回去九阴山。九阴山上阴气极盛,若是有懂的高人布置一番,养出几块极阴之地,绝不是难事。现在他却没办法,只能去找些道士问问,看有没有高人知道。
大半日后,小道士骑着大黄马,到了三台观。
三台观是名观,又靠近府城,所以香火鼎盛。内里有道观三间,虽比不上青城山上的那些大观,但也算很好的。
拴好马,找到位年老的道士,小道士上前一拱手:“道兄请了,晚辈天一子,有事请教。”
那老道士看了看小道士,不耐烦地说道:“是不是来挂单的?”
小道士看了看天色,已是黄昏,这住下来也好,省得赶夜路,也好方便打探消息,于是应道:“正是,有劳道兄费心。”
老道士眼睛一撇:“有戒牒没?”
“有度牒。”
老道士一挥手:“去,去,度牒没用。拿着份花钱买的东西,穿着身道袍,就想来这白吃白喝,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小道士一拍脑袋:“戒牒也是有的。”
度牒和戒牒,是他师父天云真人给他办下的,一直放着没用,就忘了。只是这两样东西是道士身份的证明,他也不敢弄丢。
老道士接过戒牒:“张天一,道号天一子,师从天云真人,所属神宵宫。哦,神宵派的啊。”
他看了看戒牒,又看了看小道士,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终没看出半点不妥,只能往观后一指:“号房在那,半个时辰后开饭。”
将戒牒递给小道士,这老道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哎,又来了个挂单的。”
啊,被鄙视了?我去,小爷我又不是没钱,包裹里可还有好几锭黄金。小爷还差你这点吃的?
到了号房那,想了想师父叮嘱过的规矩,小道士将包裹放在门边,整了整衣冠,喊道:“迎宾老爷慈悲!”
无人应声,再这样喊了一遍后,方才有人应道:“来啦来啦,吼什么吼?”
号门打开,出来一个道士,手一伸:“拿来!”
小道士忍气吞声,将戒牒递去,问:“道友慈悲,敢问道号?”
那道士回道:“清明子。”,然后将戒牒递还给小道士:“进来。”
说完再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小道士心中暗怒,道家讲慈悲,这般的戾气,哪里能找出半点慈悲之心?
待进了号房,他一看之下才明白,为何这三台观中前后遇到的两位道士,都一副大是不耐烦的表情。
号房中,前后左右,团团坐满了,足足十二、三位挂单的道士。
小道士苦笑,有这么多白吃白喝的,人家大不耐烦,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见又多了个人来抢食,内里坐着的道士就有些敌意。一个道士当先问道:“这位道友,请问师从何人,师从何派?”
小道士拱了下手,应道:“不才师从天一派,尊师天云真人。”
这话一说,除一人外,众道士皆笑:“呵呵,天一派,没听过。天云真人,也没听过。这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小道士?”
小道士性子恬淡,对这些嘲笑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朝唯一没笑的道士那走去。
还没近前,就有一股极浓极冲的酒味扑鼻而来,只觉得头一晕,竟然有了几分醉意。当即心下大惊,我去,这道士难道是在酒坛里泡大的吗?哎,怪不得他一人独坐西面,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
捏着鼻子坐下,小道士一拱手:“道友请了,请问道号?”
那道人长得浑不似个道士,分明就是个武夫。他连手都懒得拱,懒懒地答道:“萍水相逢,问什么道号?叫某醉道人就是了。”
又碰了个软钉子!自进三台观以来,这一路憋屈的,哪怕小道士再心性极好,也禁受不了,便也不再说话。
半个时辰后,三声磬响,清明子和另一个道士提着斋饭进入,待众道士一齐念诵完斋前经咒后,开始分发斋饭。
小道士接了,谢过,吃了一口,只觉得味道极是清淡,比了买得干粮都不如。他吃了几口就停箸不吃,倒是身边的醉道人,吃得那叫一个痛快,浑似饿死鬼似的。
这道士,平日里,必是酒喝得醉死,饭吃得可怜!
76 泡在酒里的醉道人
斋饭不语。众道士默默吃完后,休息了小半个时辰,钟板响起。挂单的众道士在清明子的带领下,上殿诵经。
诵经完毕,共同朝上三礼,然后两班道众面向中路,双行对面,一同拱手,作礼而退。
退去后,清明子安排住宿。小道士是新来的,很不幸地,和那醉道人同挤一个小间。
醉道人一躺下,就迫不及待地解开腰间那硕大的,足足和他的粗腰有得一拼的酒葫芦,拧开盖子,就是灌了一大口。然后闭上眼睛,将那酒含在口中好一会儿,才细细地、一点点地咽下。咽完了,张开嘴,呼出一口酒气,舒服地*了一声。
酒气扑来,哪怕小道士这完全不懂酒的人也知道,这必是很上等的美酒,当下不由地脱口赞道:“好酒!”
谁料他这话一说,醉道人立即大睁双眼,坐起,狠狠地盯着他,再把手中的酒葫芦往腰间一别,还双手死死地护住。
伤心了,这防贼,都用不着这么狠吧,小道士苦笑:“道兄,不至于吧!”
醉道人伸出一只黑乎乎、脏兮兮的手,把袖子往上一捋:“肉可以给你吃上一口,酒绝对不能给你喝上半口。”
小道士再次苦笑:“道兄,不才不喝酒的。”
醉道人长松了口气,懒懒地躺下,含糊地说道:“这就好,和好酒的人同住一屋,真会要我的老命。”
小道士还是只能苦笑。
哎,没见过这么嗜酒如命的人!整个人就像是一坛子烈酒,和上了一坛子臭泥,揉捏而成的。
长夜漫漫,时辰尚早。连续用功一段了时间,小道士也不想再继续静坐。所以哪怕这醉道人明显地不想理他,他还是开口问道:“请问道兄,这三台观里,怎么有这么多挂单的道士?”
醉道人嘟哝着说道:“方圆几百里,这一家道观是唯一的十方丛林。要挂单的不来他这,还能去哪?”
小道士再问:“请问道兄,这……”
他话还没说完,醉道人一挥手:“我不与你这骗子说话。”
小道士怒了:“道兄这话好生没道理,不才怎会是骗子?”
醉道人呵呵冷笑:“天云真人的徒弟,可笑!天云真人怎么可能会收徒?换了几年前,你若敢在老爷面前这么说,我非砂钵大的拳头砸过去,砸死你个小骗子。”
小道士奇道:“不才怎会不是我师父的徒弟?”
醉道人懒得理身,侧身睡下,屁股竟朝向他,还用力地,挤出一个响屁。那屁如半坛子老醋夹着半坛子老酒,让小道士闻了,大是酸爽。
小道士气极,直恨不得取出包裹中的长剑,和他拼命。这下什么道心都没了,他正想破口大骂,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叫道:“我明白了,你是说我师父懒极、极懒,像他这么懒的人不可能会收徒。”
他这话一说,醉道人坐起,第一次正色看了他一眼,问:“你师父长得什么模样?”
想了想,小道士苦笑:“我师父长得还真没什么特色,普普通通的,丢在人群中就找不着。他身量不高也不矮,人不胖也不瘦,长得不丑也不美。”
醉道人听了,竟点了点头,再问:“你师父平日里为人如何?”
这个小道士答得利落:“我师父表面上看着正轻,其实很不正轻。但若说真不正轻,骨子里又是个好人。只是他实在是太懒了,懒得理人,懒得管事。所以别人,总觉得他不正经,定不是好人。”
“我师父一生只痴迷于捉鬼之术,只是迷于术,对捉鬼,还真不怎么热心。他再有一个喜好,就是搜集法器、蕴养法器。别的,只剩睡觉了。”
“我师父远远看上去是一团光鲜,但其实只能远观不能近看。这靠近一闻,哎,臭不可闻。”
似乎觉得这么说师父不好,小道士又急忙解释道:“不是我师父不爱干净,只是他实在太懒,懒得洗澡,懒得洗衣服。再一个是他天生体味极重。大热天里汗臭味加上体臭味,真能熏得死苍蝇。”
“我师父……”
小道士还待再说下去,醉道人已经哈哈大笑着打断他:“是极是极,这话说得极妙,你师父就是个臭人。”
“我和他认识数年,他很喜欢和我呆在一起。原因没别的,我不嫌他身上的体味重,他也不嫌我身上的酒味重。特别是大夏天,他老挨着我。因为他身上的臭味能引来苍蝇,而我身上的酒味能熏跑苍蝇。你师父老说我和他是两个臭人,臭味相投!”
小道士正色一礼:“道兄原来是尊师的好友,后辈不知,还请恕罪!”
醉道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恕你什么罪,是你要恕我的罪。我之前不相信你是故人的徒弟,多有得罪,还请原谅则个。我这人看着就是个粗人,实际上还真的只是个粗人,说话跟放屁似的,臭不可闻。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粗人计较。”
小道士苦笑,暗道这人还真是个粗人,直爽至极,也老实至极。他说话还真就如他放屁一样,都透着股酒味,都臭不可闻。
当然,嘴上他只能说道:“不敢,不敢。请问道兄道号?”
醉道人眼睛一瞪:“年纪轻轻的,你说话就别透着股怪味,人生在事,要这么多礼节干嘛?别动不动就说什么后辈、不才,道人我听了不舒服。”
“你问我道号,我一天到晚都泡在酒中,糊里糊涂的,自己的道号都忘得差不多了。相识的人都管我叫醉道人,不相识的人,管他做什么?”
“正是,我这人也讨厌这些礼节,说起来怪别扭的,能不说那当然不说。以后我跟道兄……”
小道士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醉道人再一瞪眼:“你叫我什么?道兄?”
小道士一愣,然后起身拱手道:“是我错了。你是我师父的好友,我该叫你一声,师叔。”
醉道人吓得从床上蹦下来,连连摇手:“错,错,不敢当,绝不敢当。我虽然跟你师父是好友,但在他面前,我一直是以后辈自居,你高兴的时候叫我一声‘老哥’,不高兴的时候叫我一声‘老醉鬼’,你我平辈论交,平辈论交。”
小道士也不想凭空多个“师叔”,当下乖乖应道:“是,老哥。”
醉道人看着他裂嘴大笑:“我这人天生犟,从不服人。但说起捉鬼之术,我唯一服的,就是你师父。那真是,”
醉道人悠然神往:“那才叫了得啊!手段真是无穷无尽,却又个个灵验非凡,我是拍马都追不上。他那一身所学能够后继有人,也是我道门的大幸啊!”
小道士眼圈发红:“师父他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没他,我十八年前就转世投胎了。”
醉道人问;“你师父可好?”
小道士眼泪真要出来了:“我师父,他,他老人家,一年多前,就已仙去。”
醉道人大惊:“什,什么?他,他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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