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嘴,正欲念咒,忽然台上猛地破开一个洞,一个人“啊啊”尖叫着,从洞中窜了出来。
他大叫:“啊,蛇,有蛇,有蛇咬我的屁屁。”
正是赵三。
赵三屁股上,果然有条蛇咬着不放,他吓得快疯了,在台上跳来跳去。跳到某处,忽然“啊”地一声惨叫,跌进一个洞里。
见此情形,台下百姓哪还不明白,纷纷大叫:“假的,假的。”
雀儿冷冷一笑:“哼,算你走运。若换了是那个大骗子,姑奶奶这次放得,就是毒蛇!”
神龙尊者额头汗出,急忙解释道:“这个,赵三拜师不久,法力不深,所以出了点差错。”
“各位稍安勿躁,且看本尊者表演不死之身!”
有百姓叫道:“也是骗人的,木柜下定也有洞。”
神龙尊者二话不说,拿出一把钢刀,使劲往台上插。确实是实的。
神龙尊者一昂头:“各位若再不信,本尊者可以绑住手脚。”
雀儿大叫:“还得堵上嘴。”
“好!”神龙尊者应道。
这一下,台下百姓便将信将疑。
雀儿亲自上台,将神龙尊者的嘴堵死,手脚绑死。
神龙尊者在心中冷笑:“哼,机关在柜子外,只要弟子一按,暗格打开,我便掉到暗格里。这锯子再怎么样,也锯不到我。等柜门打开后,谁会注意到,柜子里的空间大了一截?”
“这套把戏,我嘴有没堵上,手脚有没绑上,有区别吗?”
雀儿在心中冷笑:“呵呵呵,那机关已被我给毁了。哼,这下看你怎么死!”
这一次,没人敢上台大锯活人。于是另一个弟子王老四亲自动手。
当铁锯开始往下锯时,木柜里响起了激烈的挣扎声。
貌似、好像不对啊!王老四犹豫了。
却听雀儿嗔道:“尊者明明修成了不死之身,却在这吓唬我们,可坏了。”
王老四一想,对哦,定是如此。啧啧,师父为了这美人,这次表演的可真够卖力。我去,都吓住我了。
于是王老四吭哧吭哧锯得更起劲。
挣扎声更是激烈,木柜竟被撞得咚咚咚直响。
雀儿双手捧心,做害怕状:“好怕好怕我好怕,尊者好坏坏,净吓奴家。”
她这模样实在是,娇俏可爱,动人无比。王老四哪还顾得了别的,一个劲地盯着她,口中口水长流。
手上更加卖力,锯啊锯啊锯。
雀儿惊呼道:“啊,啊,出血了,好刺激哦!”
王老四一看,果然出血了。他大叹,啧啧,师父这次的表演,实在是了不得了,必需给三十二个赞啊!
瞧瞧,这挣扎声,多真实;这呜咽声,多真实;这鲜血,多真实;就连这锯起来的手感,都特么地真实!
我锯我锯我还锯锯锯。
锯完后,数名弟子跑过来,齐齐跪在木柜旁,大声念咒。有烟雾飘起。
然后,王老四大叫道:“各位,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他一拉柜门。
震天的尖叫声,响起!
……
喧嚣声中,雀儿转身离去:“大姐姐,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大骗子,已经死了,死得很惨。”
“大姐姐,你和你的家人,还请安息。”
【番外。小道士篇】灯火阑珊处(一)
扬州。
小道士和许若雪行在城中,看这江南风景,一时兴趣盎然。
河边,柳下,小道士忽然驻足,吟道: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他神情潇洒,这边婉转吟来,河边来来去去的人,尽皆住足,一时也不知引来了多少声“好”。更有那多情的吴地少女,看了他两眼,脸上忽然红云密布,然后痴了。
许若雪怒了,咬牙切齿地说道:“夫君,没来由地,你怎地发了这种骚情?”
小道士讪讪一笑:“一时有感而发。”
许若雪冷冷说道:“夫君肚中有多少墨水,我是知道的。这诗,定是你的那位无双才女,借你的口吟出来的。什么‘思悠悠,恨悠悠’,是不是夫君昨晚伺候的不好,害她犯了春愁?”
我去,若雪啊,你能别这么聪明不?小道士大惊。
他这一惊,柳清妍便有些察觉,问:“怎么了,天一?”
我去,清妍啊,你真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小道士更惊。
怕两女生起冲突,小道士随手一指,说道:“夫君我饿了,去那填填肚子。”
一指之后,小道士忽然一愣。他呆呆地看着那处,入了神。
他喃喃地说道:“玉罗春!”
竟是玉罗春酒楼。
小道士不由地想起了一件事、一个人和一段情。
醉道人!
那个晚上,那个粗豪的汉子,喝着酒,用温柔的嗓音,击节而歌: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低头,摸了摸怀中背嵬军的腰牌,小道士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说:“今天正好是元宵佳节。老哥,我带你去找,你心爱的扬州刘美人。”
刘府。
后花园。
一女子独坐石亭中。
桌上,放着两碟菜,两壶酒,两副碗筷,却只有她一人。
女子痴痴地看着对面,然后执左边的酒壶,将酒倒入酒杯中。一会儿后,再将杯中的酒,又倒入右边的酒壶。
来回几次后,她悠悠一声长叹。
叹息未停,她忽然听到“哎哟”一声。
她大惊,循声望去,却见自家墙下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男子。这男子头朝下,脚朝上,显是翻墙时不小心,摔了个狼狈。
女子喝道:“你是何人?夜闯私宅,所为何事?”
问完后,她深深一吸气,就要大声喊人。
我去啊!小道士急急叫道:“醉道人,我是醉道人的朋友。”
“醉道人”这三个字落到耳中,那女子就是一呆,到了嘴边的呼喊,咽了下去。
看那年轻男子起身走来,女子后退了几步,问:“我如何信你?”
小道士无奈,只得掏出背嵬军的腰牌,说:“这是醉道人的贴身之物,足可以取信。”
女子不肯接,往后看了一眼,神色很是紧张。
小道士明白她的担心,唤道:“夫人,麻烦你帮我看着,若有人来,示一下警。”
许若雪飘然而来,冷哼道:“不是见你老哥的旧情人吗?我怎么觉得,是在见你的旧情人?”
小道士苦笑:“哪有人偷会情人,请自己夫人把门。”
女子一听这话,脸通红,就想转身离去。可一咬牙,她竟是站着不动。
小道士将腰牌递来。
女子犹豫了一下,终伸手接过,一看,浑身猛地一颤。再一看,她手一抖,腰牌掉在石桌上,发出一声清响,在夜空中远远荡开。
女子颤抖着手,捡起腰牌,细细地抚摸着,忽然跪倒在地,扶地痛哭。
小道士先是一惊,然后明白了过来。他长长一叹。
女子哭得伤心,好一会儿后,才渐渐收声。她起身,拎起桌上的酒杯。
这一次,她没有从左边酒壶,将酒倒到右边酒壶,她缓缓将杯中的酒,倒到地上。一杯又一杯,不一会儿,石亭中满是酒香。
她呆呆地说道:“你不是最喜欢酒吗?来,这是我家精酿的玉罗春。以后每年的元宵节,我都请你喝几壶,管你喝个够。”
酒壶空了,女子坐下,这才看向小道士,问:“他是怎么死的?”
“他,”小道士张口,却无言。
看到亭中的碗筷,看着女子的心伤,小道士自然明白,这扬州的刘美人,其实从不曾忘记过,那个浪迹江湖的醉道人!
她也是爱他的,还是深爱他的!
如此,小道士怎能忍心,将这个残忍的事实,说出口?
刘美人抚摸着腰牌,说:“这块腰牌是他最紧要之物,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曾说过,只会将这腰牌,交给他最心爱的女人。”
“我曾以为,这块腰牌会是我的,可终究不是。我以为这块腰牌会属于别的女人,可最后没有。腰牌现在既然到了你的手中,那只说明,他已不在人世。”
小道士叹道:“原来他什么都跟你说了啊!”
将大仙洞的事细细说了遍,回想起那一幕,小道士不禁流了泪。刘美人更是长泣。
小道士问:“你恨我不?”
刘美人摇头:“他天生重情重义。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怎能怪你?”
小道士叹道:“多谢。”
犹豫了一下,刘美人问:“这么多年来,他难道一直四海为家,没有娶过妻,生过子?”
小道士点头说“是”。
刘美人大哭:“可十年前,我就嫁了人,还生了儿女。”
小道士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你是女子,女子总是身不由己。”
刘美人哭道:“是,我纵是心里放不下他,可我能怎样?我身不由己!”
抬起泪眼,刘美人问小道士:“十多年了,他不曾娶妻生子,是不是因为,他一样也放不下我?”
看着这双泪眼,小道士不知怎么回答。犹豫了下,他一咬牙,说:“是,今生今世,他只爱你,断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他每日里喝得大醉,想在醉生梦死里忘掉你,可他忘不掉!所以他一直浪迹江湖,直到死去!”
刘美人浑身剧震,泪如雨下。她嘶声喊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娶我?”
“明明我愿意嫁给她,明明我父母也答应,他既然那么爱我,却为何不愿娶我?”
“为什么!”
【番外。小道士篇】灯火阑珊处(二)
“为什么?”小道士叹道:“因为他爱你啊!”
“因为爱我,所以不愿娶我?”刘美人苦笑:“十几年了,我想过无数次,问过无数次,可我做梦都梦不到,竟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答复。”
“因为爱我,所以不愿娶我?呵呵,这真是世上最大的笑话!”
小道士正色说道:“不,一点都不可笑。”
“两年前,我还不懂。可到了现在,我却明白了。”
“爱,有时不是要占有,而是要舍弃。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想让你过得最好。如果放手对你最好,那就放手。”
刘美人嘶声叫道:“不,跟我在一起,拥有我,对我来说,这才是最好。”
小道士叹道:“醉道人跟我说过,他配不上你。你那么美,他就是个武夫;你知书达礼,他大字都不识几个;你温柔贤淑,他却是个浪子,习惯四海为家。他觉得,你应该要找他一个更好的,要远远好过他的人,做你的丈夫。”
刘美人流着泪,喊道:“这个重要吗?我一直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愿意接受他所有的一切。我不在乎这些。”
小道士摇头:“可他在乎!你和他本就是活在两个不同天地里的人,彼此性情、生活习性相差太远。因为爱,或许你一时会接受他,但你不能因为爱,一世接受他。”
刘美人摇头:“不,你错了,他错了。”
“我愿意接受他,那是因为我欣赏他。他举止是不文雅,他是不通多少文墨,可我欣赏他的直爽。对一个女人来说,知道一个男人真心爱她,愿意保护她,这就够了。别的,真的没那么重要。”
小道士沉默了一下:“一生太长,一个人的爱可能很短。”
刘美人苦笑:“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我对他的爱,可曾减过半分?”
“再说,这个世上,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的。男人可以爱上很多女人,可以拥有很多女人。可女人不行!只能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陪他过这一生。既然嫁给谁都要过这辈子,那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难道还过不了一辈子?”
小道士哑口无言。
想了想,他争辩道:“你要明白,以醉道人的性子,定不会接受你刘家的施舍,在刘家住下来。说不得,你便要陪他四处飘泊。我深知这其中的苦楚。你是大家闺秀,从小锦衣玉食,你不会习惯那种日子。”
刘美人凄然说道:“我不会喜欢,我不会习惯,这都是他以为的。请问,他有问过我吗?”
这女子,忽然爆发了,她怒道:“什么都是他自己想的,他一个人在那胡思乱想,他何曾跟我说过这些?”
她伸手,指着这花园,指着花园外的这片宅子:“这里,是不是很精美,住在其中,是不是会很舒服?”
“可这世上有谁知道,在我眼里,这里,就是一个牢笼,一个精美的,将我死死困在其中,让我无法呼吸,无法动弹的囚笼。”
“我在娘家十九年。自从我十岁以后,整整九年,我踏不出这个囚笼。然后我出嫁,再进了夫家那个囚笼。知道吗?二十七年了,我唯一一次独自外出,在外面自由地呼吸,就是那次元宵佳节,我一个人偷偷地跑了出去,在街上遇上了他。”
“二十七年,只真正外出过一次。这种生活,谁能想象!”
小道士失声惊叫道:“这怎么可能?”
刘美人惨笑:“呵呵,我刘家早已失去了祖上的荣光,不就靠我这小女子,来挣回一些颜面。既然我夫家人人都知道,我贞节自守,从不出家门半步,那我就只能永远不出家门半步。”
“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有多么渴望能打破这牢笼,我疯了似地渴望逃离出去。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自由,对我来说,就是个奢望!”
“直到他来了。他对我刘家满门上下,有活命之恩。我爹爹素来重恩,看出了他对我的喜欢,这才愿意将我许配给他。不然,我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哪可能会贴身照顾他?”
“我喜欢他,不只是感念他的大恩,欣赏他的性情,我更渴望的,是随他浪迹天涯!那时我以为,自己可以自由了。可结果,一夜之间,他不告而别,从此杳无音讯。”
“我毫无办法,只能听从家里的安排,嫁进了一户官宦人家。从一个囚笼,跳进了另一个囚笼!”
“这,就是他的自以为是!”
“呵呵,他都有勇气逃跑,他为什么就没勇气,问我一句,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跑?”
刘美人泪如雨下:“只要问我一句,我和他的命运,哪会像现在这般凄苦!”
“我和他,又哪里会这样,一人情伤,一人心死!”
刘美人眼中的泪,不停滚落。她伸手,接住几滴泪,将它滴在了那腰牌上。
小道士终忍不住,说:“醉道人其实很后悔,流浪了几年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刘美人哭喊道。
小道士长叹:“他有来过扬州,有找过你,可惜,你已嫁了人。”
“哈哈,哈哈,”刘美人对着腰牌哭道:“你我今生,终究无缘啊!”
小道士眼中滚落几滴泪。
哭够了,刘美人拿起腰牌,深深地看了几眼,转过头,将它递给小道士:“谢谢你今晚过来,告诉我,他不娶我,是因为爱我。”
“愿来生,我和他再结缘。那时,我和他会大胆地说出,那个‘爱’字。”
小道士叹道:“以后嘞,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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