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却连眼都未曾眨一下,只是坚定地看着许若雪。
此事本就无解,许若雪若是一直这般霸道,那自己和她之间,总有一天会闹到决裂!
逃避能逃避得了多久?平日两人都不敢触及这话题,既然这次已经闹开,还不是直接挑明。凡事当断主不断,必受其乱!
那几条刺眼的鲜血让许若雪清醒了几分,她收剑回鞘,深深地看了小道士一眼,二话不说,飞身从窗户穿了出去。
这一惊,小道士非同小可。他大叫道“若雪”,疯似地扑到窗前。
却见夜色苍茫,佳人早已消失不见!
213 满城尽是通辑令
小道士疯了似地冲了出去,找了一圈,哪能见到芳人踪影?
这些时日他偶尔也会想,许若雪若是自己回青城那便好了,省得两女相争,闹得鸡犬不宁。可当佳人真消失不见时,他才发现,自己内心心急如焚,竟致完全乱了分寸。
这样不行,小道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一清醒,他就想到一事,大叫一声“不好”,掉头往客栈跑去。
许若雪的行李,可全在房中啊!她怎不能两手空空地回青城吧。
小道士一把推开房门,往桌前一看,竟空空如也。
他毫不迟疑,立马向马廊那冲去,沿途还大叫“若雪,若雪”。可才跑了几步,便听外面有马嘶声,然后马蹄声得得,迅速远去了!
小道士浑身发冷,急急跑去一看,果然大黑马也不见了。只有大黄马拴在那,形单影只。
这番大闹,自然惊醒了熟睡中的客人。众人大骂,有人还跳出来要打人。小道士盛怒,跑回房间取出宝剑,长剑出鞘,喝道:“吵什么吵,再吵道爷我收了你等的命!”
见他手持利刃,双眼通红,那些人不敢上前,骂骂咧咧地回房了。
小道士关上房门,长叹一声,一时心中苦得,连苦水都要滴出来。
许若雪真得走了,还走得如此绝决!
这一夜,小道士一夜未眠,稍有风吹草动,便大叫“若雪、若雪”,可终究不见佳人!
第二天,草草吃完早点,小道士取出紫竹箫,就在客栈的街旁,吹起箫来。
箫声一起,路人纷纷看来,待看到是一个有神仙之姿的小道士在吹箫,便齐齐围了过来。待听到这曲调哀怨、却极是好听的箫声,便大声叫声。
一曲完毕,无数人喝彩,一时轰动全城。
人越聚越多。小道士不为所动,只管一心一意地吹箫。许若雪通晓音律,若她躲在附近,自能从他的箫声中,听出他的心声。
所以他坚持,一直吹个不停。
于是,
半个时辰后,叫好的人没了。
一个时辰后,围观的人散了。
一个半时辰后,有掌柜出来骂道:“好个失心疯的疯子,没来得在这耽搁我家的生意。要吹丧,滚到别的地方去。”
两个时辰后,数家店铺的小二联合起来,气冲冲地冲来,拿着满箩的臭鸡蛋就砸。
小道士叫道:“我躲,我躲,我躲躲躲。没打到,再没打到,哎哟,我去!”
顶着满头的恶臭,小道士狼狈而逃!
这次吹奏的太久,回到房间后,小道士只觉得胸口剧疼,嗓子直欲裂,他长叹:“若雪啊,为夫的诚意你看到了没?”
洗完澡后,小道士又在房中枯坐一天,依旧不见佳人。
晚上,柔儿现身。昨晚小道士神魂归体后,她就被血海剑上的煞气所伤,瞬间就躲进了鬼珠。所以后面发生的种种,她并不知情。
可一看到小道士此时的模样,柔儿自然清楚发生了什么,当下就红着眼说道:“对不起,道士哥哥,都是奴奴不好。”
见柔儿自责,小道士便想搂着她安慰一番。手一动后又马上止住。许女侠轻功了得,说不定此刻正躲在暗处窥探自己。
小道士苦笑道:“柔儿,这不关你的事。是道士哥哥自己把持不住,才酿成这场大祸!”
柔儿想了想,嘟着嘴说:“上次她当着奴奴的面,强迫了道士哥哥。这次奴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勾引了道士哥哥。好吧,奴奴和她一比一打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
看小道士愁眉不展,柔儿便主动出去找了一圈,回来后摇了摇头。
小道士终死了心,上床歇息。
这一晚,柔儿自然睡在他身边。
晚上,小道士却说起梦话来,嘴里一直叫道“若雪,若雪”。
他却不知,柔儿正痴痴地看着他,眼里掉下了两行清泪。
柔儿哀声说道:“道士哥哥,奴奴一直以为,那凶女人虽然长得极美,但那样的凶,道士哥哥定是不喜欢她的。跟她在一起,不过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而已。”
“可奴奴错了!道士哥哥却是真心爱她的。”
“那次登仙台上,道士哥哥曾为了奴奴的离去伤心欲绝。这次她离去了,也一样地让道士哥哥伤心欲绝。”
“原来,道士哥哥心里爱得不是一个人,却是两个人。”
“可道士哥哥,奴奴心里爱的,只有你一个人。”
“今生今世,奴奴只爱你!”
这一晚,小道士说了一晚的梦话。而柔儿,流了一晚的情泪。
第二天,小道士醒来。此时天已大亮,可人儿自然已经回到鬼珠。
小道士坐在床上,一阵寂寥袭上心头,唯有一声长叹。
再呆了两日,小道士终离开此地。一路上他策马缓行,确保许若雪能跟得上。到得晚上,柔儿现身后,他也只是和柔儿说说话。别的,却是再不敢做了。
这样数天后,小道士抵达下通江。下通江不远,便是达州。由达州抵巫山,可顺江直抵重庆。
进了城,小道士想找个地方解解饥。
来到一间烧饼铺子前,小道士叫道:“老丈,请来五个烧饼。”
那老人家应了声“好嘞”,手里麻利地捡了烧饼,拿荷叶包好,说:“承惠二十文。”
小道士数上铜钱,递过。那老人家正要接过,一看他的脸,手却猛地一颤:“这天还大早,小老儿还没开摊,小郎君请去别处吧!”
小道士奇怪地看了看太阳,天还大早?都近午了!
还没待他问个分明,一旁的老妇人就指着那老人家就骂道:“老匹夫,有钱都不赚,你老糊涂了吧。”
那老人家大怒,一拍掌打去。于是两位老人你抓我头发,我挠你脸地打成一团。摊上的烧饼,都滚了一地。
小道士摇摇头,径自离开。不几步来到一间酒楼,见里面人来人往,他便进去。这间,总开门做生意了吧。
却不曾想,本笑脸相迎的掌柜却是忽然脸色大变,说道:“客官,小店客满了,还请去别处?”
小道士看了看空了足有一大半的大堂,怒道:“这倒是奇了怪了!怎么今儿个到哪都被人往外赶。我是小道士,可不是小瘟神。掌柜的,你不说个明白,贫道却是不肯走了。”
掌柜的苦笑,左右看了看,凑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某知道你,天一道长。先前达州先前闹鬼,全府震动,有点钱的人都吓得往外跑。是道长你大展神威,除去了三牛村的恶鬼,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道长自然是好人。可却不该得罪了哪家的权贵,现在下通江这,到处都张贴有通辑道长的海捕文书啊!道长难道没注意到?”
小道士吓了一大跳,海捕文书,我去!
这一路行来,一直平安的很。海捕文书的事就如一块碎石掉进了湖中,在激起了几朵浪花后,便再无声息。所以一向心大的小道士,早就将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掌柜的说道:“不止是下通江,利州全府,包括恭州,甚至可能全四川路,怕是都贴上了道长的海捕文书。道长你还不快走,愣在这干嘛?”
小道士道了声谢,二话不说,急急离去。
却已经晚了!
还未出城门,便听一声呼哨响,十几个公差从民居里、商铺中、大树后、屋顶上齐齐跃了出来,正正将小道士围在中间。
当先一个捕头,手里抛着四枚形似燕子的暗器,大笑着说道:“怪不得今日某出门时,有喜鹊大叫。却原来是,老天爷将好大的一场功劳,送到某的手中。”
旁边一个捕快谄笑着说道:“大哥必是前世积了大德,今生才捡了这份大功。这小道士现在老珍贵了,全四川路的公差都在找他。现在落到了咱‘追魂镖’张大哥的手中,大哥升官发财,必在明日!”
张捕头大笑,指着小道士喝道:“看老子的燕尾镖,取你右腿膝盖以上三分。”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翻,一道乌光急闪。取得正是,小道士右腿膝盖以上三分。
此时小道士早已铜钱剑在手,当下一剑急刺。
可这道镖,实在极快,快极,就只见乌光一闪,根本见不到半点镖身。
见小道士不自量力,竟敢试着去挡,公差们大笑。这数年来,他们见过太多这样自不量力的人,可这燕尾镖从来都是,百发百中,绝不虚发!
小道士也并没有把握能挡住,他只是尽力而为。
然后手中大震,他竟,真的挡住了!
这一下,有五分实力,倒有五分是运气,小道士心中大叫侥幸,脸上却是一脸的嘲讽:“好一个追魂镖,不过如此!”
所有公差的笑声戛然而止,人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小道士,竟真得能挡住!
小道士的手闪电般地一抹,神乎其神地,他手上便多了一张驱鬼符,那快的,就好像这符凭空出现。
他冷笑一声:“看清楚了,这,只是一张黄纸,一张最轻最簿的纸!”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翻,一道黄光急闪,正中空中一只飞蛾,将那飞蛾,斩成两截!
好公差惊呼:“片叶伤人!”
“这是传说中的神功啊!”
“这,这,武功真能练到这等境界?”
小道士大笑:“贫道这手暗器功夫,又当如何?”
张捕头沉默,旁边的公差齐齐后退。
小道士淡淡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是修行之人,不欲杀人,所以还请各位,”
他忽然嗔目怒喝,大喝一声:“滚!”
214 天罗地网陷道士
这声大喝,如雷霆乍起,众公差惊得齐齐后退一步。
那捕头却是大怒,手上青筋爆起,端立不动。
小道士深吸一口气,解下身后包裹,取剑在手。
他微闭眼,凝神,握剑,拨剑。
那捕头死死地盯着他的手。
拨剑的手,极稳;手法,极精妙;持剑的姿势,正最最适合出剑。
这是一个,真正的剑道高手!
还是一个,“片叶能伤人”,内功练到传说之境的顶尖高手。
那捕头额头冷汗滚滚而落,当小道士的剑终于完全出鞘,当那双眼蓦地一张时,他终于再忍不住,嘶声叫道:“且慢!我等多有得罪仙长,万请恕罪。我等这就离去,仙长请便。”
说完,捕头一挥手,这群公差如释得负,立即做鸟兽散。
小道士神色傲然,嘴里轻轻一哼,慢条斯理的将剑归鞘,轻松写意地解下大黄马,悠闲自在地按辔徐行。
那神色,直似在春游。
可事实上,他内心心急如焚,直恨不得身上忽然长出一双翅膀,好让他,腾空而起,飞离此地。
我去啊,下通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县城,这里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捕头,竟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江湖一流暗器高手!
这也太坑了吧!
所以,哪怕心里再焦急,小道士也不得不装出这副模样。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在暗处,有一双如狼似虎的眼,正狠狠地盯着自己。一旦发现有不对,那张捕头必会立即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慢悠悠地来到城门口,小道士果然看到,在显目处贴有两张海捕文书。
画得,正是小道士和许若雪!
还画得,栩栩如生!
不止小道士画得神形皆肖,就连一直蒙着面纱的许若雪,也画得惟妙惟肖!
我去啊,这得要找到多少丹青高手,才能在全四川路的各所在,贴上这样的画像。
真是,好大的手笔!
再看海捕令,写得果真是:误入王侯墓,惊醒僵尸,与其大战,致主墓室崩塌,使庆国公遗骸受辱。罪名只说,“犯下重罪”,却没明说,“犯下谋大逆的不赫之罪”。
其上给的赏格极高,如有行义事者,赏银千两;如有官差立功,赏银五百两,并计大功!
海捕令中,竟还着墨很多,将小道士和许若雪的相貌、脾性、所长、主要经历写得大是详细。甚至连小道士祭天山捉鬼的事都有,潼川府法会等更不用说,只是给的结论是:妖法惑众!
我去啊,区区两个多月,这得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将两人调查得如此详细。
完了,这下惨了!
哪怕以小道士的心性,此时也不由心神大乱。
他脑中又想起了三牛村李里正说的那番话:
“龙,潜于渊时,无人知晓!龙,腾于空时,天下大惊!”
“我们虽然隐于暗处,但挥手间,就能搅动风云;动念间,就能定夺苍生生死。我们只是在静待时机,然后,龙啸九天!到时,整个天下,不止是大宋,包括金国,包括西域,都将因我们,而彻底改变!”
“我们,是一群现在默默无闻,但将来,必定改变天下,创造历史的英雄!”
“相信我,我们龙腾九宵的这一刻,即将来临。最多三年,不过区区三年。到时,这世上的苍生,都只能跪在地上,倾听我们的声音!”
还有,李里正临死前,发得诅咒:
“你坏了我们的大事,必会受到无尽的追杀!”
“你会死,你的亲人会死,你的朋友会死!与你有关的所有人都会死!”
“小道士,我,在地狱里等你!”
而现在,小道士已经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个神秘组织的强大!
只一着闲棋,便能指使得动一名朝廷大员,最后是使得九宵宫数人尽殁,而自己,也被安上了洗不脱的罪名!
在此时,这组织更是动用了偌大的权势,发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在整个四川路,都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这,是要调动整个四川路官府和民间的力量,将两人生生辗压成尘啊!
一时之间,小道士都起了不顾一切、抛弃一切逃回九阴山,从此隐居深山,再不踏足红尘,只一心修道的冲动。
可,他还能逃避得了吗?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深深呼出。再睁开眼时,小道士眼里满是坚定。
他知道,自己还深陷危险之中,若是不小心被人看破虚实,那必无幸理!
要知道,海捕令中强调了许若雪“剑术了得”,却没说自己会武功,只是“精通妖术”。正因如此,哪怕自己亮出了“片叶伤人”的绝世武功,那张捕头还是心中生疑,窥伺在侧。
于是小道士微微一笑,伸手,轻松地一撕,直接撕下了两张海捕令。
这自是大违朝廷法度,可小道士还在乎这些吗?
将两张海捕令小心地折好,收入怀中,小道士转身,冷冷地往身后瞟了一眼,策马缓缓离城。
一会儿后,他注目处,张捕头和几个捕快从巷子中转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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