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震愕不亚於他,也未曾预料他的领悟会反过来给她这么大的冲击。可是太晚了,她布的线已经点燃,将迅速延烧至危机的爆炸核心。
「你明知道这里危险,还跑来找我做什么引』她气疯了,一点也没有报复即将成功的快感,只有担忧。
「我也无法理解·』他难以抑遏地开怀大笑,一把拥住她,仿佛中了超级乐透。
「你发什么神经,还不快走引』她自己原先布的局,并没有预估在突发状况下该如何中止,现在自己也乱了阵脚。
「你不就正希望我当著你的面被逮捕吗?」这娃娃:心眼真够小的。
「但是我没料到是这样的你被捕!」混蛋,他不是应该和以前一样的死没良心、惹人恨恶的风流倜傥状?他干嘛不再早一点或晚一点开窍?
「你是怎么设计我等一下被捕的?」他拥著她摇啊摇,完全没顾虑到场合,迳自恰然陶醉。「你应该很清楚,用洗钱的事来制裁我是没用的。台湾的龟速官僚体系,还没追查到我,我就已经悠哉逃到月球去了。」 、
可恶,他拽什么呀?
「你用什么罪名陷害我?」
小人儿尴尬半晌,才勉强招供。「人头帐户。」
唔,不错,这招很精准。既然洗钱,就免不了这一关。
工作室大楼外的警车鸣笛大作,来势汹涌。
她突然慌了,後悔自己不该下手这么重。可是陷阱是她布的,目的是要狠狠教
训他,没想到事到临头她又於心不忍。怎么办?去求警方放他一马吗?
「你干嘛不直接转往大陆去?你不是很会溜吗引」她就不信他会嗅不出她的陷
阱。
「你就这么想把我流放海外?」再也进不了台湾来,否则就得先去吃顿牢饭。
「对,我想在台湾安静过日子,不要你打扰!」怎样?
「你哭什么呀?」太搞笑了。:这是你自己设的圈套吔!」
可是……
工作室外杂沓奔来的脚步,快速缩减他们相处的分秒。
不行,她不能让班被捕。他已经改变了、醒悟过来了,她不能放这样的他坐串!
去跟警察求情算了——
「小惠。」他黏腻地牵制著她的行动,撒娇使坏。「你会来采监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简直气炸。
他哪能任由这高傲的娃娃作践自己,去跟警方哀求。她不介意,他可不甘心,
让那些警察占尽便宜。哎,与其正面开导,还不如逆势操作。
「记得带点像样的食物来探监。」蜂拥而入的警方,掀起一阵吆暍混乱,手铐圈住他手腕的刹那,她差点失声大叫。
他却懒懒一句,打散她的恐惧。
「啊,对了,记得跟梅莉说,我在里面,有空来看看。」
她连泪都还来不及擦掉,就怒然暍斥。「你作梦!」
都已经大难临头了,他还在留恋什么狗屁红粉知己?
「别这么小气巴拉的,一点度量也没有……」警方推押著西装笔挺的他离去,雄伟的背影仍隐约传来刺耳的嘀咕。
「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许去看你!」他是她一个人的!「你给我好好在丰里反省,只有我可以去探望你!』
「小惠。」
可可和孔佩拉抚著气坏的泪人儿,安慰她的中计,她的禁不起撩拨、她的懊恼、她的伤心。
她本来没打算这样报复他的,是他太恶劣,又不听劝,她只好藉此布局好好教训他一顿,学习收敛一点。但……
布局的是她,後悔的也是她。
该奸好受罚的人是他,但每一个伤都连带打到她身上。
她不要他受这种苦,他已经知道错了。
之後,好友从媒体得知消息,马上就打电话给她。
「我後悔了,我不想让他坐牢了,我不要他背上罪名!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事情很容易办。」凭小惠的背景和聪明,这事哪会难办?「你只是一时恐慌,心才静不下来。」
她当然静不下来。班雅明被收押几天,她就失眠几天,根本不得安宁。
「小惠,你真的变得好小女人喔。」难怪会任由班雅明吃定。「不过你到底对他有多少把握?」
她慢慢稳定下来,在他们位於东京的大厦顶层住处内,感伤漫步。
「我其实……恨死他了。他总是随随便便的,就把我的心捣得稀巴烂,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那干嘛还不快点离开他?」
「可是当我看到他,终於明白我一直对他付出的是什么的时候,我觉得……」
蓦地,再度涌上激切的心情,难以言语。
「小惠?」
啊,看到他那时的神情,她一切受过的伤、流过的泪,都值得了,也下再在乎了。因为她已经藉由这些历练,得到了最美好的,美好到远超过一切眼泪。
「小惠……」
朋友在手机的远方静静安慰,知道她的处境,也愿意等待,陪她走这一段。
她蹲在地上,伏在自己的膝头上痛哭。不是因为凄凉,是因为幸福。她一直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在心里偷偷设计的幸福,他竟然全都知道。
他一定是外星人或具有超能力,不然怎会这么了解她隐匿的灵魂?
原本空荡简练、现代感十足却没有温度的寓所,如今已被他布置成充满幸福气息的家。她太久没来这里,他也什么都没说。大家各自盘算的,竞不约而同地都是对方。
为了他的将来,她必须让他重重摔一跤,所以为他预备了牢房。他则为了她的将来,在这间住处替她预备了一问育婴房。
她就蹲在温暖洋溢的鹅黄色、粉嫩嫩的婴儿床旁,泣不成声。因为太幸福了,幸福得难以承受。
原来,对感情笨拙的,不是只有她一个。
「你还好吧?」又哭又笑的。
她只能一面严重鼻塞地哽咽,一面傻笑。
「会笑就好,但是可千万别疯掉。」好,差不多可以谈正事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把班雅明弄出来。」
「我一点也不意外。」哎……「好吧,我帮你请律师。」
「还有!」她急急追加,又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就是让他……」
「让他明明有在做坏事,却清清白白非常无辜毫无纪录地放出来?」
「思。」
「要不要顺便再加点汉堡玉米浓汤和薯条各一份?」
「什么?」她一愣。
「你刚刚开的条件简直跟在速食店点餐没两样:我要低脂低糖但要够浓够醇的冰淇淋一份,外加冰的低卡可乐但是不要放冰块。」
「做得到吗?」班雅明真的可以没事?
好无聊喔……恋爱中的小惠愈来愈吝於跟她胡闹开玩笑。
「放心吧。我请的律师连政府高层的贪污烂帐都能辩到统统下起诉,全都委屈圣洁得像正人君子,你的班雅明又算得了什么?」安啦。
惦念的心思,渐渐安稳。她相信她的朋友们,依赖他们每一双值得信任的手,毫不怀疑他们的保证。她觉得自己变了,以前的她没有这么坦然,也没有能力面对自己的懦弱。倔强、别扭、疏离,甚至开心、受伤、倨傲,全都是假的,不过是层保护色。结果,并没有保护到什么,只得到更深的孤独。
可是她喜欢现在的自己,也没有一个朋友因为她此刻的落拓,就改变原先对她的关爱。
啊,班,好想和你分享此时此刻的感动,你却下在。
她知道,只有她能如此残忍地给班雅明这番教育,要他走回正途。只有她能一面痛苦一面狠心地这么做,也只有她能在他可能的怨恨中继续爱。她什么心理准备都做好了,实际情况却出乎她心中所预期的。
「宗小姐?」
十九在客厅玄关处的轻唤,拉回她的神智,抹抹脸庞便出去。
「有什么事?」
「四爷说,如果你这里忙完了,就请你过去吃点心。」
她笑笑,明白他的意思。「我这就去。」
。4YT。 BOOK BOOK 。4YT。
传言,四爷低调来到台北,参加丧礼。但过世的老太太非常豁达,已经交代後事不许办得凄风惨雨,而要欢欢喜喜,要大家恰然自在的享受午後花园派对。
她不过先大家一步,开心地远行。
原本优雅从容的丧礼,在午後艳阳下热闹举行,却因为八卦狗仔的跟拍及开放式花园派对的规画不周,惹来一群又脏又臭前来白吃白暍的游民,搞得场面大乱,贵宾们饱受千扰。
小惠采取与班雅明完全相反的策略。班雅明保卫四爷的方法,是将他隐匿;小惠保卫四爷的方法,则是让他公然亮相,行踪曝光。
不知从哪得来消息的小报记者及狗仔,纷纷赶来抢独家画面。一是因为老太太交游广阔,一场丧礼就集结了各地名流雅士,但谁都不想亮相。一是听说有神秘富豪还是老太太的私生子之类的贵客,会悄悄莅临,同时将继承老太太价值上亿的艺品收藏。
有人为葬礼而来、有人为艺品而来、有人为热闹而来、有人为恩情而来、有人为八卦而来,有人为免费美食而来,沸沸扬扬。
这些全在小惠的设计中,算准了葬礼主办者行政效率与筹备功力的拙劣,大方地加以利用,翻天覆地。
但也有不在她计画中的——
「来,乾杯!」
那群破烂游民贪婪粗野地扒食灌酒,下亦乐乎,还大方地顺道为乞丐熊似的傻大个和乞丐婆举杯庆贺,祝老夫老妻永浴爱河。
「各位,你们吃暍什么都不要紧,但请勿大声吵闹……」
「店小二,这你就不懂了,他们夫妻俩最需要的就是一场像样的婚礼。你们办丧事顺便做好事,不是一举两得吗?」
被贬为店小二的派对侍者,顿时青筋浮凸,虚伪的笑容冷冽抽筋。
在小惠的巧妙操纵下,八卦狗仔追著一名戴著墨镜的绝俊男子满场跑,有关他的镜头,全都精采捕捉到,但总有令狗仔厌烦的千金小姐军团,这边哈啦、那边用餐,挡著他们扒粪爆料的狗路,终於在轻微摩擦之际,引发推挤冲突。
混乱中,那名美男子总能在人潮中悠闲游走,轻巧闪过。从头到尾,下发一语,散发深邃的寂静。几名深藏不露或略知二一的大人物,无不因他的现身而震骇莫名,全被小惠安排的秘密摄影师,以长镜头猎取到他们的面貌。
觊觎或骚扰四爷的黑名单,顿时立现。
灾难似的豪华丧礼,她感慨万千。唯一安详的,只有骨灰坛里的老太太吧。
比起这些富贵闲人,做作名流,餐桌那方吃喝欢庆的游民们,大概才最是幸福。她羡慕那种小小的恩典,就有大大的满足。
四爷很满意她的处置,赏了她一个小东西。班雅明事後大感诧异,说那是国宝级的珍品。喔,这样啊,她对这方面实在没什么研究,不过倒拿它来换了班雅明好一阵子的丰郎级销魂伺候,全天式的服务,还算划算。
使唤他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不过可可和孔佩还有我朋友他们,最喜欢的还是我们统统扮游民闹场的时候。」她一面咬著肥满多汁的水果,一面在南欧的乡村别庄庭园里晒太阳,吹海风。
「那是你们在高兴而已。」他只是配合演出乞丐熊。「我比较欣赏的是你安排的四爷替身演员,非常高明。」
他在树荫下戴著太阳眼镜,忙著处理膝上笔记型电脑中的交易。义大利花衬衫在完全不扣的豪迈下,大方展现他令女人痴狂的性感身材。
「可是大家都很遗憾没参加我的婚礼,顺便庆祝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又开始拗脾气了。「我不欣赏那种穷酸的廉价格调。」
「你不喜欢当一日游民?」这么尊贵荣宠?
「我不喜欢你那副德行。」
怪眙。他总爱把她装扮得华丽娇美,而且非常地乐此不疲。那他干嘛不乾脆去玩芭比娃娃算了?简直变态。
他斜睨她在一旁迳自赌气的模样,忍住轻噱。哎,这个奶娃娃,到现在都还不明白,男人替女人精心打扮的最大乐趣,莫过於最後亲手一件件地褪下来,拆礼物般地享受里面娇嫩的肉体。
「娃娃,来。」
不要。
他搁下电脑,朝她任性的反抗一挑左眉。
「那么,需要我过去吗?对於不听话的小孩,我倒是很有一套管教方式的。」
他这懒懒威胁,立即奏效,小人儿立刻起身奔来,乖巧地侧坐到他大腿上。开玩笑,她先前不过气他在那不勒斯小街的艺廊,跟风骚老板娘眉来眼去的暧昧状,回家後就把别庄里能摔的东西全砸个破烂,包括他珍贵得不得了的骨董肖象彩盘,结果被他绑起来毒打一顿。不过呃……不是家庭暴力式的那种打法,而是嗯……
不太方便分享。
为了避免他对那种奇奇怪怪的游戏上瘾,她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他佣懒地以指背摩挲著她的纤纤臂膀,细腻而充满弹性。南欧风情的艳色大花连身裙,无袖而低胸,除了她颈後绑束著的可爱蝴蝶结,滑嫩背脊一片光裸。原本白皙晶莹的肌肤,被地中海的灿烂晒成甜润可口的蜂蜜色。她成天脸蛋红通通,披头散发地在庄园里四处乱跑,活像小野人。
他爱极了她赤裸的脚踝,那是远胜任何顶级艺品的完美线条,极致的创造。她却常杀风景地莫名其妙:臭脚丫有什么好迷恋的?
「你打算蜜月到什么时候?」
「我们才没有在度蜜月,我们只是到外地勤奋工作而已。」这年头,有本事的带著电脑,就如同带著整个工作室到处跑。「我一路上都很认真地在处理案件。」
他无奈一叹,大掌依旧不安分地抚著她毫无阻拦的裸背。
「说来说去,反正你还是不想走就对了。」
「干嘛要走?」她又没那个野心要征服地球,窝在这乡间小镇晒太阳就很满足。
「那我在东京布置的育婴房怎么办?」
「在这边也弄一个不就得了。」
「教育问题呢?你该不会要小孩以义大利文为第二外国语吧?」
她这才听懂。惊然垂睇自己略嫌圆润的小腹,原来不是胖了,而是有了。
娇颜还是傻不愣登地看看肚子、看看他、又看回肚子,脑袋还没转过来。
「这是我预备送给小宝贝的见面礼。」
他亮出传统俗丽的富贵大金牌,她差点笑翻过去。
「我还以为你会送比较有气质的金汤匙咧。」没想到会是一块大区额似的一斤黄金狗牌。
「在这方面,我是比较东方的。」
他的郑重其事,差点害她笑岔了气,停不下来。
因为实在太开心。
「来,向亲朋好友们报个喜讯吧。」他得意地秀出手机型相机,对准她的脸蛋。
「拜托,又来了。」他没事就爱乱拍。说什么是向大家报平安,联络感情,其实根本是在炫耀。「我不要被拍!」
「要啦。」
「不要!」
一个撒娇,一个撒蛮,他们老爱玩著他俩才会自得其乐的游戏,成天玩不腻。
「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才能拍出你的魅力吗?」
「因为你臭屁。」
「错。」他一直以手机记录著她瞬息万变的灵活表情。「因为我拍你时,你面对的正是你最爱的男人。」
蓦地,顽皮的倔强一怔,随即融化,漾开像花一般艳光四射的幸福感——
笑得多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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