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慰!
不经意间,我又暗中把“shit”这个英语单词重温了一遍。
“什么事?”语气里带着六分的平静、三分的失望和一分的没好气。
“嘿嘿……”一阵老大不怀好意的笑声过后,他终于把话题转入了正轨:
“你知道我昨天和张琳心说了些什么么?”
“不知道,说什么?”我淡淡的问道。
“我问她,”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她那么多天不来上课,是怎么知道那天要去测体育的。你知道她怎么说的么?”
“嗯……”我淡淡一笑,开口问道,“她怎么说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呃’了一声,然后才说:‘是同学告诉我的。’”
刹那间,我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震,胸口蓦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受。
不过在我尚未理清那莫名的感受究竟为何之时,时慰的话语便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呃’那一声吗?”
“为什么?”我淡淡的问道。
“她之所以要‘呃’那一声,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出你的名字。”
刹那间,我的心不由得猛的一震,胸口蓦然涌起一股十分杂乱的感受……
暂且假定时慰的推定是正确的,那岂不是能够说明她目前对于我正处于一种“戒备”状态而不愿让别人将她与我相提并论、说三道四么?这种情形自然是大有可能。因为,我曾听不少爱情方面的“理论”专家讲过,女孩对于这方面的事情相当的敏感,我对她的行为如此明显,她不可能感觉不出。
不过,自然另一种可能性也不能排除,那就是,她压根儿没把我当回事以致她竟忘了究竟是谁告诉了她体育测试那件事情。不过,如果当真如此的话,那我做出的一切努力岂不尽数付诸东流!
事到如今,看来也只好如此的“吊”着了。自然,当时那傻痴痴的本公子是心甘情愿被他那看作天使一般的张琳心“吊”上一辈子的。
整整两个月,我都毫无行动。
深秋的寒风将梧桐叶扫了个干净,也将我那烦乱的心绪涤荡到了“庶几乎”的程度。
于是,我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势。
圣诞平安夜的前三日,我终于按捺不住,拨通了她家的电话。
……
“谭攸啊?”
“啊……是这样……”尽管早已将神思定下,但心旌依然老大不听话的猛荡了起来。
“Damn it!”我在心中狠骂了自己一句,用尽全力强装镇定的接下去说道:
“24号晚上你有空么?”
“哦……24号晚上啊,我约了朱彬吃圣诞大餐,不好意思啊!”
“啊……没关系……”
“没什么事吧……”
“啊……没什么事,bye…bye!”
颓然放下听筒,我狠狠的吐了一大口气。
她一个女孩子,难道会与那同为女孩的朱彬一起去吃“圣诞大餐”?
我没有证据证明她会,但是也同样没有证据证明她不会。
回到学校上了几天课,转眼间便到了那孤零零的平安夜。
“该死的,回家!”这样想着,寻着辆202便登了上去。
初时人并不多,兀自幸运的寻到了一个座位;而后,乘客来来往往、上上下下,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车至东塘停站,下去一批,却又上来一批。两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嘻嘻哈哈的蹿入车厢,寻着两个座位,一个坐在我前排,一个坐在我身旁。
“两个和我一样没人陪的可怜虫……”我这样想着。然而她们好歹也寻到了个出游的玩伴,我则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公车开动,那两个女孩大约是觉得被我这不速之客不合时宜的将她们二人隔开是一件大为不爽的事情,于是眼见着她们互使了个眼色,坐在我身旁的那位便小心翼翼的开口对我说道:
“对不起……请问……你介意和她……”她指了指坐在我前排的女孩,“换个位子吗?”
“当然不介意。”我很有礼貌的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到前排,朝那女孩说道:
“请吧。”
于是她们二人便欢天喜地的坐到了一块儿。
然而好心终究还是有好报的。车继续开了不过一分钟,我就感觉有人在身后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一瞧,原来是那与我换座位的女孩。
“谢谢你和我换位子啊,来,”她递给我几颗玉米糖,冲我嫣然一笑道,“平安夜快乐!”
“谢谢,”我接过糖果,也朝她淡淡一笑道,“平安夜快乐。”
不过上天注定我与那两个女孩只有三五分钟的缘分。202行至天心宾馆,我下了车,她们二人却还在车上。
与那两位可爱的女孩挥手道过别,我钻入一间网吧,耗了半个晚上。
时间倒也过得挺快,一晃眼间,便到了2001年——大学里最后的半个年头。
大学即将毕业,而那枚拴着青丝的戒指赐给我的缘分依然只是方志坏坏的笑着说出的“动心”二字。
“动心”后边兀自是那“哇!谭攸,你好花心哪!二十二岁又换了一个”的“谶语”。
2001年的5月,我即将年满二十二岁。
如果那“戒缘”当真属实的话,那便意味着张琳心即将离我而去……
然而,那“又换了一个”到底是换了谁呢?
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冬日里的一个周六,我又同时慰一道胡混了一个下午。
我兀自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拼着“邓小平理论”考试通不过的危险,将那本教材毫不犹豫的借给了张琳心。
而如今,她却依然不知在何处。
“哎,”我端的闲得无聊,便开口问时慰道,“你说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对她的意思啊?”
一听我这句话,时慰立刻睁圆了他那双令人难以琢磨的眼睛瞪着我,仿佛在瞧着一个连白天和黑夜都分不清楚的白痴一般。
“全班都知道了,你说她知不知道!”
确实,我已采取了数次相当露骨的行动,她实在没有理由不知道。
我轻轻吁了一口气,抬腿踢开路上一块小石子,接着问他道:
“你说,要是我哪天忽然豁了出去,对张琳心说:‘张琳心,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她会有什么反应啊?”
一听这话,时慰睁着眼,瞧了我半晌。
我从他眼神中瞧出了三分的惊诧、三分的莫名其妙和四分的无奈。
“她会说:‘我不适合你。’”
这实在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第七章
闷闷的回到家中,打开电脑,便开始一边听着mp3、一边疯狂的“扫雷”。然而刚扫了不久,便接到了挚友傅千钧的一个电话。
傅千钧便是前番我向他请教而教会张琳心打“金庸群侠传”的仁兄。
“攸哥吧?”
“嗯。”我淡淡的答道。
“攸哥啊,请问你一个事情。”
“先说。”
“我要考公务员啊,攸哥你知道公务员的指定教材是哪儿出的吗?”
“我帮你问问。”
就在放下听筒的那一刹那,我的脑海当中便隐隐浮现出了张琳心的倩影。
她的令尊大人是省人事厅的×;长,估计不会不知道傅千钧所问的问题。
摘起电话听筒,我的脑海中居然闪过一丝犹豫。
然而我终究还是拨通了她家的电话。
“请问你知道公务员考试的指定教材是哪儿出的么?”
“这个啊……”她稍稍一顿,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打电话帮你问问吧。”
道过谢,我轻轻一叹,挂断了电话。
瞧这光景,只怕最早也得隔日才能得到准信了。
想到这里,我便钻进浴室,开始洗澡。
冬日里洗澡其实是一件十分受用的事情。关上浴室的门窗,让喷头中洒出来的热水沐遍全身,使人不由得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温馨,就仿佛超脱凡尘、羽化成仙了一般。
然而正当本公子界于人仙之间飘飘然时,从客厅隐约传入耳鼓的电话铃声仿佛蓦然把我的三魂七魄外加元神尽数拽回了人间。
“难道是她?”然而这个念头仅仅在脑海间一闪而过。
因为我居然不大敢相信她会如此快的将此事办完。
羽化过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我终于恋恋不舍的从浴室当中走了出来。
“攸攸,刚才那个电话是找你的。”
“谁呀?”
“一个女孩子,她说只要说她姓张,你就知道她是谁了。”
霎时间,我的心不由得猛的一震……
她竟然如此的肯定!
也许她已经很清楚我这一丝魂已全然系在了她的身上,不然,她怎么能如此的肯定我除了她之外就一定没有其他姓张的女性交往对象呢?而且,她居然那么快便帮我解决了问题,那么看来,我在她的心目中兴许竟也占有了“一席之地”!自然,这“一席”究竟有多大,我不知道。因为,我只须得出这个结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大学阶段的生命也离结束之期越来越近。
一位好心的亲戚也尽到了其应尽的关切义务,将我推荐至了“月仙”证券公司。
初至“月仙”的那一日恰巧是可怜的没户口的雷锋叔叔“来”的那日。坐车至五一广场,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高高耸着的亮白的大楼和楼顶广告牌上那蓝得吓人的“月仙证券”四个大字。
那位亲戚推荐我去找“月仙”一位副总裁“赵总”。走入大门,询问至赵总的办公室,却很遗憾的看到大门紧锁。
于是我便转到厅内办公区旁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办公区安静得很,映入眼帘的只有那一片一片的隔板;偶尔一两个起身办事的职员发出的唏唏簌簌的脚步声越发显出这里的清净——自然,他们在起身办事间也会向我扫过漫不经心的一眼,尽管这漫不经心当中微微夹杂着些许的好奇和惊诧。
而我却被那夹杂着些许好奇和惊诧的漫不经心瞧得很有些发窘……
等了约莫半个多小时,“赵总”从外边走了进来。
自然我是从某位瞧见他的职员口中喊出的“赵总”二字知道此“总”便是我要寻之人的。
他身材大约一米八五,魁梧得不大像南方人;短发梳成四六开的边分;黑框边眼镜后边的一双眼睛仿佛带着几分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
也许这就是“总”的派头。
我连忙带着三分惶恐的站起身来向他打招呼,并且鼓起勇气,自报了家门。
“噢——你好,”他伸出手同我微微一握,随即眉头稍稍一扬道,“小弟弟进来吧!”
我跟着他走入办公室,他示意我在办公桌侧边的沙发上坐下,随即便有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给我端上了一杯茶。
赵总很惬意的在办公桌后的皮靠椅上坐下,轻轻将椅子一转,仿佛仍然觉得有些不大熨帖,便将双脚从软底皮鞋内褪出,盘膝全部缩到了皮椅上。
自然,在使自己舒服的过程间,他也没忘了问我一些“总”应该向下属询问的一般性问题。
“我大学也是学法律的。”他朝我微微一笑道——国语兀自十分的标准,“那会儿,八二年,我一个人,背个大包,从甘肃到上海去读书……”
然后就描述了一通他在上海读书及后来在某检察院替某检察长做秘书的情形。
我自然坐在一旁,面带微笑、全神贯注的听着。
面谈很快就结束了。
“我明天要去深圳了,等我回来就给你信儿吧!”
“好的,”我站起身来微微躬身道,“谢谢赵总!”
“不谢,”他再次同我微微握了握手,“走好!”
从大楼内走出,重新又看到了清朗的天空。
霎时间,我居然觉得天空仿佛从来没有这么清朗过一般。
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寻路搭车,腰间的call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原来是“风姐姐”唤我去学校取毕业论文专用纸。
步入久违了的潇湘师大,望着依旧如往日般来回穿梭的各色学生,我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感受。
很快,本公子就将不是这里的人了。
同样,昔日清净而安宁的教室里边也笼罩着一种浓郁的“树倒猢狲散”的气氛。
没有见到想见的张琳心,自然照例有几分惆怅。
同那已在潇湘人民广播电台谋得一份差事的时慰一道漫步在“椁园”左近,一阵阵春风轻轻拂面而过,一丝丝凉意沁得浑身上下煞是舒坦。
蓦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止住了我的脚步:
“哎,谭攸,等一下!”
我回头一瞧,只见张琳心那位密友兼常德老乡朱彬正一步紧似一步的朝我奔过来,她一只手提着背包,一只手兀自在里边掏着什么,因此上跑起来显得有几分吃力。
我自然而然的停住了脚步。时慰也停下来,看看朱彬,又瞧瞧我,眼神当中透射出几分大不怀好意。
“什么事啊?”尽管基本上已猜出她唤我的缘故,然而我的心跳还是有几分加速。
“啊……”朱彬一面将一叠文稿纸递给我,一边说道,“谭攸啊,这是张琳心的论文纸,我看她这段时间恐怕也不会来了,还是你把论文纸给她吧!”
“哦,行啊。”我干吗非得用平静的语气和神色来压抑我那不住荡漾着的心旌呢?
“谢谢你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别有用心的飞了我一眼。
“呵呵呵呵……”俟朱彬走远后,时慰终于忍不住,朝着我冷笑了许久。
“唉——”我双眉微微一蹙,朝着他长叹了一声。
“怎么啦?”
“你说……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她啊?”
“全班都知道了,你说她可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恐怕说得他时慰舌头都起了茧。
其实我何尝不知此理?适才朱彬的举动便是最好的明证。而且,此前我也曾不止一次的问过时慰那同样的问题,自然他每一次都作出了同样的回答。只是,我却依旧爱时不时的将那愚蠢的问题朝他问上一遍,仿佛我竟然可以从他那与从前别无二致的回答当中寻到一丝安慰一般。
“喂?你好,张琳心吗?”其实我给她打电话时心跳的频率已较从前慢了许多,然而这一次却非比寻常。
“哦,谭攸啊!什么事啊?”我有理由相信她已把我当成了一位“朋友”级别的熟人。
“是这样,你的论文纸已经发下来了,朱彬把它给了我,你看你哪天有空,我把它给你送过去吧!”
“啊……这……太麻烦你了吧!”不知她是不敢让我去她家还是的确觉得如此麻烦我不大合适。
自然我更加愿意是后者。
“哪里,一点小忙,应该的嘛。”我淡淡一笑道。
“嗯……”沉吟片刻,她终于作出了一个令我“满意”的回答:
“好吧,后天上午九点你到织坊街口打电话给我,我就出来接你。”
心跳得越发剧烈了。
自然第二日晚上我是没有睡好。
第三日一早,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织坊街口,给她家打了个电话。
“喂?”明显的听得出接电话的是一位不是她的女子。依本公子一年余来的经验推断,自然便是她的令堂大人。
“哦,阿姨您好,请问张琳心在吗?”
随着令堂大人的一声呼唤,我从听筒的那一头听到了张琳心急匆匆的拖鞋声。
“天,只怕她刚从床上起来!”我这样对自己说道。
而下边的对话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张琳心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吧?”
“啊……应该是我不好意思,约好了,到现在才起来……”
“啊……没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哎……麻烦你稍微等一下,我就出来接你好吗?”
还有什么说的!休言什么“稍微等一下”,便是要我等上一辈子,我也不会说半句多话。
不过上帝——或者不如就说是张琳心吧。因为此时在我的理念当中,这两个词是没有什么分别的——也很仁慈的没有让我等上一辈子,约莫十来分钟之后,我便瞧见织坊街口上闪现出了她的倩影。
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从心底涌上的笑意,疾步迎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我沿街走去。
织坊街是一条老街,街道不过五七米宽,铺路的花岗石板已给岁月磨去了棱角;街道两侧大都是三层楼高也似的院墙,墙根磨损的石灰和青苔间,“×;界”、“×;宅”的字样依稀可辨。在一间几乎离倒闭不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