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是怎么跑的?怎么那么快呀?”目送着张琳心走入女生楼,许向前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惊诧莫名的问道。
“有这么快么?”我瞧了他一眼,老大不解的反问道。
因为我实在感觉不出我适才的速度同平日里有什么区别。
“真的,”时慰瞧了我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都没有想到你刚才竟然有那么快。”
我无言以对,只得报之以淡淡一笑。
与张琳心共桌而食的兴奋兀自在我的脑海当中回旋;而每学期一次的英语四、六级和期末考也厚着脸皮赶上来凑热闹了。
犹如一群志趣相投的学生正在一处嬉笑玩乐,而此时却凑上前来一位平日里以政治说教为乐的老师一般。
尽管学生们一个个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然而他们却非但不能把其赶走,反而还得一个个堆起笑脸相迎。
尽管我不是那么一个爱学习的货色,然而上帝却依然那么宽容和忍让的眷顾着我。上期末的英语四级考试,一大片仿佛成天甘愿被拉丁字母包围的同窗们都在阴沟里翻了船;而时不时沉浸在“反恐精英”、“FIFA’99”和“仙剑奇侠传”当中的我反倒以73。5分的“不菲”成绩一次性的通过了。
与此同时,被我暗恋着的张琳心也成为了上帝的眷顾对象之一。于是,我们便一块儿雄心勃勃报了英语六级。
顺便提一句,倒霉的时慰或许就因为上学期四级考试前一天晚上给了他那此时已然分手的赵姑娘深深(或“浅浅”吧,待考)一吻,丢掉了关键的4。5分。而之所以说那4。5分“关键”,是因为如果给他四级考试的成绩再加上这个数目,他就刚好可以得到那多一分浪费了“万岁爷”。
我翻了翻那尽管只抄写到“I”字母部分却已然散了页的单词手册,又瞧了瞧那已然预备好的考试用品,百无聊赖的淡淡一笑,便打算上床去休息。
然而我刚刚攀住上铺的铁梯,头脑当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仿佛不该是我想得出的念头:
“不如明天考完六级,约她一块儿回家?”
就在这念头在我脑海当中一闪而过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脏便不由得开始在我的胸腔里“蹦迪”。
我咽了口唾液压抑住那即将因得意忘形而弹出口腔来的心,走到电话机旁,拨通了她寝室的号码。
“……”
请张琳心同寝室的室友找她接电话的程式化言语就不必多说了。
“喂,你好,是张琳心么?”
“哦……谭攸啊!有什么事吗?”
她仿佛全然没有意识到我正在策划一场多么卑鄙无耻的阴谋。
“嗯……是这样的,你明天去考六级吗?”明知故问,实在是居心叵测。
“是啊。”
“……”
其实期间约会的程式化言语也不必多说了,我只知道在我的阴谋得逞之后,我仿佛有半夜都没有睡着觉。
冬日的朔风夹着绵绵的冷雨一阵阵扑到我的脸上,让我感觉格外的清爽……
六级考试的难度已让我作好了成绩低于60的心理准备,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我知道,今天我可以和她同车而行。
而想起几个月前我那妄图刻意制造与她在公车上“邂逅”的愚蠢举动,我就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发笑。
其实细想起来,今日举动的愚蠢程度与那一日也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我吹了吹耷拉到额上的头发,凝着一双“丹凤眼”在来来往往的人流当中搜寻着期盼见到的面孔。因为我知道,那一张面孔此时应该也正在搜寻着我。
我当然不敢奢望她对我也有如我对她般的好感,然而我心里十分清楚,至少她对我并无恶感,不然她不可能如此爽快的答应与我同车。
“Hi!”瞧着她的倩影在人群当中飘然而出,我的心旌不由得为之一荡,疾步赶上前去,开口招呼道。
“Hi!”她朝我微微一笑,轻轻挥了挥手。
“感觉还好吧?”并肩而行间,我轻声开口问道。
“哎呀,别说了!”她柳眉微微一蹙道,“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然而她话音一落,立刻便呵呵的笑了笑,转口问道:
“你呢?”
可以想见,她与我一样,并没有太在意这过与不过均无伤大雅的考试。
“我?”我淡淡一笑道,“有50分就是我的胜利。”
“呵呵……”她展眉一笑道,“和我一样!”
作为六级考场的理学院大楼离公车站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路途,然而等车的人流仿佛却从理学院的楼侧一直延伸到了从公车站直到荆南大学路程的三分之一远处。举目望去,整个世界仿佛就被这偶或夹杂着潇湘师大附属中学蓝白(高中部)或黄白(初中部)相间的抹布料校服的五颜六色的冬装所充斥;如果他们的头上再打出几道横幅的话,那架势就同和平示威没有什么区别了。
其实,他们的心底也未尝不在示威……
“我们不如去荆大搭车吧!”瞧这阵势,如果202上还有座位的话,我就不姓谭!何况,我也不知是不是像我一样,可以从她身上找出那么三五万个浪漫主义的细胞。
不过接下来她的回答却让我感到了那么一丝淡淡的失望。
“算了吧,还是在这儿等吧!”
我当然不能拂了她的意!
于是我便淡淡一笑道:
“好吧。”
挤上一辆好容易才等来的202、寻到两处立锥之地站定后,她忽然转头对我说道:
“你看,这辆车没有玻璃。”
我不由得为之一怔,定睛一看,果然她身旁的车窗上少了一块玻璃。窗框空空如也,窗外的景物一览无余,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别扭。幸喜这一辆公车上充分显现出了社会主义大家庭中公民之间的亲密无间,因此,即便窗外的寒风再凛冽,它们的阴谋也是不会得逞的。
然而每当与张琳心相处时,我那满腹的经纶和自认决不少于“四斗”的才华就仿佛给锁住了一般,想拿出来却又寻不着钥匙;平日里引以为豪的口才也变得无比的拙劣,说不出一句能够让我满意的话来!
于是,可以想见,这一次机会又给不争气的我白白的浪费掉了。
第三章
六级之后便是每期必经的期末考试。
慑于我班上期末那一场缓考运动,这一学期该上的课还是都上完了——除了由系主任周天所教的民事诉讼法之外。
而周主任大人兀自扬言要在停课复习的前一天补上四个小时的课。
停课复习的前两天有两节邓小平理论课,打着满口“德语”腔、自称在上期暑假里揭批了整两个月可恶的邪教组织的教师云小扬一边翻着书,一边兴冲冲的把“我所认为”(引自云小扬老师之原话,特此声明)的重点章节念了一遍。于是我们也便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在半梦半醒间把目录中那些章节的前边各自打上了自己认为自己看得懂的记号。
其实我应该在“看得懂”的前边加上“暂且”二字。因为谁都知道,若干天之后,一定会有人分不清究竟哪些记号表示“重点”、哪些记号表示“非重点”的。
三五下搅完饭盆里的残渣,皱着眉头一边淋着水、一边把盆里那不知是不是潲水油的东西全刮到自己的手指头上,又皱着眉头拿香皂将双手涂了个遍再用水淋干净,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若是日后哪位女孩想赢得做本公子娇妻的殊荣,她首先须得具备一个中华民族妇女所应有的传统美德——洗碗。
一边这样的胡思乱想,一边配合着口中的拟音将调羹握在手中权当青锋长剑舞弄一回再呛琅一声的回“剑”入“鞘”,我转头踱到书桌跟前,翻了翻摆在桌上的课本,将那章节前边划满了记号的目录浏览了一遍,便啪的一声合上书,将它随手撇到了床上。
伸手到枕下取出Call机瞧了瞧,此时刚刚闪过19点。踱到窗边往外一看,昏暗的黄色钠灯光映着绵绵的细雨,将那三三两两挎着挎包的学生尽数笼在了迷茫当中……
不过我此时已无意去顾及他们究竟是否当真迷茫,我只知道朔风外加冷雨是我最喜欢的天气之一。于是我锁上抽屉,整了整外套,拔步朝寝室门外走去。
“攸哥去哪儿?又去上岳麓山?”斜倚在床头、将下半身裹在被子里的鲁英杰瞧了我一眼,随口问道。
“啊,对。”我微一转头,淡淡一笑道。
“拷,攸哥就是攸哥,有个性!”他淡淡一笑,开口回应道。
我隔三岔五便喜欢在夜里一个人爬上潇湘师大后边的岳麓山上去散步,寝室里人尽皆知。每一次他们除了问我“怕不怕”,便是飚出一句“有个性”。
不过,焉知他们没有在脑子骂着我“变态”呢?
然而“变态”也好,“个性”也好,总而言之就是对于我夜登岳麓山这件事实的评价。
因为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所以我就迈出寝室门,朝岳麓山的方向走去。
照例穿过内木兰路,从法学院处朝西拐,绕过一汪估计已达负营养状态的绿得腻人的池塘,毛主席经常光顾的岳麓山便展现在我的眼前。
应该说句实事求是的话,岳麓山的前边委实无法冠以“巍峨”、“挺拔”的字样。而且,在登临过张家界天子山或领略过李太白“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者的眼中,这座山与一抔土堆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然而,这座山上树林的茂密程度却决不下于任何一座前边冠以“巍峨”、“挺拔”的高山。山上那阴翳蔽日、藤缠萝绕的清幽的意境也许才是我的最爱。
冬日夜间的岳麓山别有一番风致。
锅底一般的天幕笼着郁郁葱葱的山林,石阶和山道上铺满了软绵绵的落叶,朔风穿山度林而过,惹起阵阵叶涛,委实清幽得让人心旷神怡……
从山脚拾级而上,不到半山腰处修着一座抗日战争时期国民革命军七十四军烈士的合葬墓,墓碑后依山盖着一座石屋,屋内沿墙排满了一间一间的小格。
相信这定然是当年摆放烈士灵位的地方。
我在墓碑前默默的站立了一刻,又踱入那间石屋转了一圈,便绕过墓园,寻路继续往上攀去。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偶尔飘来的麓山寺的钟声之外,就只有我那嘁嘁嚓嚓的脚步声……
然而霎时间,我忽然觉得声音仿佛不止这两种。
第三种声音也是那如脚步声般的嘁嘁嚓嚓,而且嘁嚓的频率与我的脚步惊人的一致;但那却又不是我的脚步声,因为我听得出那嘁嘁嚓嚓总比我的脚步要慢上半拍。
我心中蓦的一凉,立刻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就在那一刹那,那第三种嘁嘁嚓嚓也停了下来。
“Oh,my God!”我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忖道,“怎么会这样?”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朔风引起的阵阵叶涛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我握紧双拳,四下里环顾一番,然而周围除了隐隐约约的树木和山道,仿佛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发出与我脚步频率一致的“嘁嘁嚓嚓”声的东西。
“或许是幻觉?”我吹了吹耷拉到额上的头发,微微耸了耸肩,继续朝前走去。
然而,我刚一迈开脚步,那第三种“嘁嘁嚓嚓”竟又跟了上来。
不自觉的,我又停住了脚步。
于是,那“嘁嘁嚓嚓”便又听话的跟着停了下来。
“或许还是幻觉?”我这么想着,又拔步向前而行。
自然,那“嘁嘁嚓嚓”依然又在身后响起。
霎时间,我蓦然刹住脚步,猛的回头一瞧。
身后是空荡荡的山道、棵棵挺立的树木和丛丛不到一人高的杂草。
那“嘁嘁嚓嚓”当然也与我开玩笑般的停了下来。
我敞开外套,在山道旁一块石头上坐下,深吸一口气,开始冷静的分析那第三种声音的来历。
首先我排除了尾随打劫者的可能性。
适才的试探表明我身后一定没有尾随的打劫者,因为我相信,现实当中的打劫者是不可能在我蓦然停步回头的那短短的一瞬间脱离我的视野的。
身轻如燕到那种程度的人只有在武侠片里才会有。
然而,会不会是山精、林魅或者七十四军烈士的忠魂呢?
也不大可能。
我在夜里上岳麓山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难道偏生今天就碰上了那些我从来持以“存而不论”态度的东东么?
若果真如此,那可真巧啊!
我淡淡一笑,很快便排除了那种可能性。
张琳心?
那个名字立时便伴随着那美丽的倩影在我的脑海当中一闪而过……
我立刻“哼”了一声,轻轻扇了扇自己的面颊。
她若果真是那身轻如燕、来去无踪的侠女,我十辈子也修不来与她做恋人的缘分,更不用说那枚拴着青丝的小小的戒指了。
排除了我所能想得到的一切可能性,我便微微一笑,拔步继续往前走去。
在这空无一人的山道上不会有任何人或任何事物对我的生命构成威胁,知不知道那第三种“嘁嘁嚓嚓”源自何处已经不重要了。
然而在我丢开那顾虑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反倒忽然间弄清楚了那“嘁嘁嚓嚓”的来历……
我穿着的牛仔裤裤腿稍稍大了些,走路时两条裤腿相互摩擦,便发出了那与我脚步频率惊人一致的“嘁嘁嚓嚓”……
除了嘲笑自己胡思乱想、疑神疑鬼之外,我还能怎么样呢?
也许都是因为张琳心!
都是因为那个女孩把我弄得神魂颠倒,竟使得我的思绪也不如从前那样清晰、那样明朗了!
于是我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从小路攀上山顶,又绕大路从荆南大学侧边岳麓山的正门下到了山脚。
抽出腰间的Call机瞧了瞧,此时已近夜里九时。
沿街停着一线202路公车,四周穿梭着三三两两下晚习的大学生和一对对缠绵悱恻的情侣……
蓦然从那清幽的山间转入喧嚣的尘世,让我感觉烦闷异常。
还是走吧!
荆南大学与潇湘师范大学之间见缝插针的竖着不少的宿舍楼,楼与楼之间那曲曲折折的小道倒也不失为这喧嚣的尘世当中难得一见的清幽安宁的去处。
于是我便绕开大路,转入了那曲曲折折的小道。
尽管是朔风外加冷雨的冬夜,然而适才的登山运动还是让我感觉浑身发热。于是我便解开外套,脱下轻轻一甩,将它搭上了我的肩膀。
此时我正从离潇湘师大不远处的一家打印社门前经过……
就在那件休闲外套从我眼前一晃而过的那一刹那,一个我适才在山间兀自责备其把我弄得神魂颠倒之人的身影蓦然映入了我的眼帘——
张琳心!
她正垂着头往背包内塞着一大叠纸张,打印社里透射出的灯光映着她微微刮碎的秀发,黑色呢绒外套的翻领内隐隐现出粉颈,不由得让我心旌为之一荡。
“Hi!你好。”我迈上几步,冲她微微一笑道。
“哦,是你呀。”她系上背包的绳扣,抬眼见到是我,不禁微微一惊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哦,我……”我微微一顿,脑海当中念头蓦的一转,接着说道,“我刚才去荆大找一个同学。”
我自然不能跟她说适才我一个人跑上岳麓山去观夜景,除非我希望被她骂作“变态”。
“是吗?”她一边与我并肩而行,一边随口应道。
“你在这儿干吗?打东西呀?”纯粹的没话找话说。
“哎呀,你别说了,说起来真是气死人!”她柳眉微微一蹙,仿佛十分气愤的说道。
其实“别说”这两个字却恰好表明她就是想把这件事情说给我听。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生气呀?”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做她倾诉对象的好机会。
“唉!”她微微一叹,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我是新转来的嘛,所以就没有那个《邓小平理论》的教材!”
“那……去教材科买一本啦,应该还有得买的。”
“就是没有喽!”她把纤手微微一摊,接下去说道,“我就去问云小扬借!”
“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老大无辜的问道。
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大学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换句话说,云小扬不借教材给张琳心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唉!”她极其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没问题就好啦!”说着,她转过脸来,瞧着我郑重其事的接着说道:
“我还是用常德话跟他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