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片刻后,莫筱蝉突然站了起来。
「耿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可以。」
于是,诧异的耿秋同随同莫筱蝉走出厅外小声谈论着,只见莫筱蝉说了几句便从怀里 掏出一样束西交给耿秋同,而耿秋同是既震惊又狂喜的收下;眼看莫筱蝉似乎又吩咐了一 些重要事项,耿秋同把东西藏入怀中并不停点头,神情非常严肃。
半晌后,他们同时走回来,莫筱蝉朝一脸狐疑的寒仲轩拋去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并坐 回原位,而耿秋同却是直接来到寒仲轩面前取去信物,并解下自己颈上的玉佩交给寒仲轩 。
「一个月内,秋同必定亲自将聘礼送上门。」
不但寒仲轩满脸错愕,就连耿秋同的父亲也脱口惊叫:「秋同,你疯了!铁血楼。。。。。。」
「不会有事的,爹,」耿秋同和莫筱蝉对视一笑。「莫姑娘先行把她要给琴妹的陪嫁 礼交给我了,有了那项东西,爹,我保证绝没有人敢动耿家一根寒毛。
于是,亲事就这么顺利且莫名其妙地定下了。
一踏出绸缎庄,寒仲轩便迫不及待地问:「你到底给了他什么?」
莫筱蝉顽皮地眨了眨眼。
「你真想知道?」
寒仲轩很严肃地猛一点头。
「当然!」
莫筱蝉噗哧一笑。
「就是我这个未来大嫂送给未来小姑的陪嫁礼啊。」
果然,寒仲轩又是满脸通红地转开了脸。
「呃、呃、你饿不饿?要不要、呃、上酒楼吃点束西?」
天哪,这男人真是可爱!
从骑田岭一路行来,虽然日间都是在骑马赶路,但天色一见黑,寒仲轩便很体贴的建 议打尖休息,怕她姑娘家身子「薄弱」不堪劳累,所以他们都是早早便用过晚膳,之后她 就开始尽心逼着他把所背下的武功心诀拿出来演练。
自然,一开始他是坚决反对的。他怎么可以「偷」学别人的武功呢?虽然是姑娘愿意 傅授给他的,但她的长辈们可不一定会同意她把所学傅授给「他人」,既非亲人,亦非徒 弟,他实在没有名目去学她的武功。
可是姑娘的脾气又倔又蛮,又任性又霸道,硬是拼出了一百零八种理由逼着他学,个 个歪理,没一个能令人心服,可他就是辩驳不了,呃。。。。。。是不敢辩驳。而既然拒绝不了 美姑娘的「好意」,他也只好认真学习,有疑问亦不会羞于见问。
类似师徒的关系还能陌生到哪里去?如此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彼此之间就算不够亲密 ,也算满熟悉的了。可他却依然是见了她便见见害羞,要是说几句亲热一点的话给他听, 他更是俊面泛红,支支吾吾地忙转开话题,真让人怀疑他是否真是个久闯大江南北的生意 人兼江湖人。
好吧,既然他怕羞,那就慢慢来好了,反正她是缠定他、嫁定他了。
想到此,莫筱蝉便即展开一朵甜蜜蜜、美滋滋的笑容给他瞧,希望能勾去他的魂、夺 去他的魄。
「好啊,我们先去进膳好了,待会儿吃完后,我们再到处逛逛。」
果然,那抹美得令人怦然心动的笑容还真是让寒仲轩入目便失了神,他呆呆地凝视莫 筱蝉好半晌,直到莫筱蝉有趣地眨了眨眼,他才啊一声,俊面险些失火烧了起来,又是咳 嗽,又是哼哼唔唔的,他吶吶道:「好,好,用膳,用膳!」
他慌慌张张的朝前走,莫筱蝉跟在后头窃笑,心中是满意得不得了!
八宝楼是长安东市最大的一家酒楼,特别是这家酒楼的大掌厨听说当任宫里的御厨, 想尝尝皇帝口味的人都往这边挤,于是,只要用膳时刻一到,酒楼内通常是人满为患。
寒仲轩和莫筱蝉晚到了些,但凭着莫筱蝉那副圣人也要昏头的美貌与笑容,掌柜的硬 是挪了个桌位给他们,还是临窗雅座呢。
满满一桌精致酒菜,莫筱蝉和寒仲轩浅斟慢食,时而指着街景悄语低声,时而爽朗大 方地开怀畅笑。
可若说他们在欣赏比较长安热闹街景,倒不如说莫筱蝉给予同楼其它食客们一个了解 何谓美绝人寰、倾国倾城美女的机会,顺便把眼珠子尽量凸出来一点好凉快一下,当然也 是要配合着淌下口水一盆盆,以备干旱时使用。
不擅饮酒的寒仲轩被莫筱蝉逼着饮下一杯杯女儿红,不到半个时辰已是俊面烧红如火 ;反观饮下同等量酒的莫筱蝉只是俏脸微红,却更添娇艳妩媚、撩人风韵。
可莫筱蝉仍不想就此罢休,她为双方又斟满了酒杯,继而端起自己的酒再次向寒仲轩 敬了敬。
「来,这杯敬。。。。。。」
她蓦然顿住,美眸颇意外地盯着正从楼梯上来的三个人,而寒仲轩却毫无所觉地傻傻 端起自己的酒。
「敬老三早生贵子。」
说完,又一仰而尽。一听他的话便知道他该有八九分醉了,否则绝对不敢在莫筱蝉面 前说出这种祝词。
莫筱蝉冷静地看他一眼。
「仲轩,坐到我旁边来,快点。」
「喔。」寒仲轩困惑地眨了眨眼,旋即喔一声,起身摇摇晃晃移到莫筱蝉身边坐下, 如果不是莫筱蝉及时扶住他,他还险些坐到桌子底下去哩。
一坐下,寒仲轩便转脸朝她凑过来。
「干什么,要我亲你一下吗?」
差点爆笑出来,莫筱蝉忍了又忍,终于憋住笑低声问:「你想亲我?」
「当然想,想死啦!」寒仲轩说着又垮下脸,可怜兮兮地瞅着她。「可是我都不敢, 说不定你会甩我两巴掌,或者干脆踢我去吃屎。」
这家伙真的醉啦!
莫筱蝉好笑地抚抚他热烫的俊脸。
「以后你想亲就亲,我保证绝不生气,嗯?」
俊目眨了好几眨。「真的?」寒仲轩悄声问。
莫筱蝉黛眉一挑。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啦?」
寒仲轩惯眉苦思了好半天!
「呃。。。。。。好象没有耶。」
「那就是了。」莫筱蝉转眼盯着直向他们道一桌走来的中年人。「仲轩,坐好,有江 湖同道来打招呼了。」
「嘎?」寒仲轩醉眼迷蒙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我不认识他啊。」
「我认识。」莫筱蝉说,同时朝已来到桌旁的中年人点了点头。「万楼主,好久不见 了。」
身材瘦长,年岁四十上下,那是个雍容洒脱、气度恢弘的男人,细长上挑的凤目中更 存一股说不出的威凛意味。他,就是在甘陕一带声威显赫,与粤院、青宫、白堡分庭抗礼 、共霸武林的铁血楼楼主万流奇。
万流奇年近四十未婚,便是因为心高气傲、眼光太高,找不到一个配得上他的女子。 直到两年前,在莫筱蝉父亲莫问天的寿宴上,万流奇见到了年方十七的莫筱蝉,立时惊为 天人,并在宴后即向莫问天求亲。
可万流奇认为只有莫筱蝉配得上他,莫问天却认为不过小他几岁的万流奇配不上他的 宝贝独生女,但又不好直接拒绝万流奇,只好以女儿还年幼,而且他夫妻俩膝下仅有一女 ,想让她多承欢几年为借口
来惋拒。
当然万流奇并没有因此而绝望,他决定耐心等待,他不相信莫问天还能找到比他堂堂 铁血楼主更好的女婿。即使莫问天找了许多青年俊彦与莫筱蝉见面,他也是认为以莫筱蝉 的条件,眼光绝不会如此低浅。
可前些时候,听间淘淘宫少宫主房慕极陪同莫问天夫妇与莫筱蝉同游川鄂,他就不能 不开始担心了。
跟着,手下又来通报莫筱蝉出现在长安,他自然立刻轻车简从出来找她了。
然而,跟在她身边的年轻人又是谁?
万流奇谨慎地瞥寒仲轩一眼,而后向莫筱蝉抱拳施礼。
「莫姑娘,既然来到长安,为什么不到舍下来让流奇尽心招待呢?」
呕!又一个令人恶心的家伙!
莫筱蝉强忍住心中的厌恶感,勉强挤出一丝客套笑容。
「不敢。我只是和朋友来长安办点私事,怎好叨扰万楼主?」
万流奇又瞟一眼犹自一杯杯喝个不停的寒仲轩。
「这位是。。。。。。」
莫筱蝉伸手扶住开始东倒西歪的寒仲轩,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放柔和了。
「神手书生寒公子。」
神手书生?没听过,想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足为虑。
于是万流奇依然专注于莫筱蝉一人身上。
「莫姑娘,既然来到长安,流奇又已知晓,若是不接受流奇的招待,令尊若是知道了 恐怕也会不高兴:何况若让江湖人士知道莫姑娘不愿接受流奇的款待,怕也会误解莫姑娘 瞧不起流奇呢。」
来这招?莫筱蝉暗自冷哼。
「啊,万楼主千万莫担心,在我出门前家父还特别交代,出门在外千万不能任意骚扰 各位武林同道,免得同道们认为我们皓穆院只会恃强凌弱,所以我在游走江湖时从来不曾 让任何武林同道招待过。」
她笑了笑。
「瞧,既然我惋拒了所有同道的款待,当然也不会有人认为我是故意不让万楼主招待 的不是吗?」
万流奇还想再说什么,莫筱蝉又抢着继续说:「而且我若接受了万楼主的接待,恐怕 才真的会令同道们误以为我是看不起他们才不让他们招待的呢。我想万楼主当不愿陷我于 傲慢之名吧?」
万流奇不由得窒住了,但他还想做垂死挣扎。
「可是若流奇就这样让莫姑娘离去,流奇真是于心不安。」
美目略略一转,莫筱蝉忽地狡诈地笑了笑。
「这样吧,我爹娘正由房少宫主带领在川境游览,他们曾告诉我想到敦煌看看,却苦 于无人带路。我想若万楼主真有心,不如请万楼主偕同我爹娘去敦煌,等我私事办完之后 ,也是会去找爹娘会合的。」
嘿嘿,让你们去狗咬狗一嘴毛!若是有机会,说不定教白骨堡也去凑上一份热闹,让 江湖四大霸主去搞成一团乱,她乐得在一旁看风景。若是场面不够热络,她也很愿意担起 摇旗吶喊的职责。
而万流奇一听,也对,若是让房慕极有机会赢得莫问天夫妻俩的欢心,他可就没什么 希望了。现在耐心等待已是不合时宜,他得积极抢攻才行。
想念至此,他立刻猛一点头。
「好,既然莫姑娘有事,那流奇就不再打扰了。等日后姑娘与莫院主会合之际,再让 流奇好好招待一番。」
莫筱蝉笑咪咪地直颔首:「当然,当然!」个屁!
万流奇急匆匆离去,莫筱蝉这才敢笑出声来,可刚一笑,肩头便觉一沉,她诧异地望 去,却见寒仲轩已然醉倒在她肩上了。
啊,这男人真是。。。。。。可爱!
寒仲轩脸色青白地睇着她。
「我从来没有喝醉过。」
小嘴儿抖了抖。「我想也是。」莫筱蝉忍笑道。
寒仲轩的俊脸苦了苦。
「我也不知道喝醉酒后会这么难受。」
唇角开始上扬。「我想也是。」莫筱蝉快要忍不住了。
寒仲轩五官全皱成了一堆。
「真的很难受耶。」
终于失笑。「我想也是。」莫筱蝉笑不可抑地说。
寒仲轩哀怨地瞅她一眼。
「是你灌醉我的。」
「我想。。。。。。」莫筱蝉笑咳两声。「好象是。」
寒仲轩又瞪了她好半晌。
「我想吐。」
他真的又吐了,莫筱蝉仍然温柔耐心地照顾他,就如同前一天他醉得不省人事时一样 。
从酒楼回到客栈后,寒仲轩不过昏睡了一会儿就开始大吐大闹,真是让莫筱蝉又意外 又好笑。没想到平日这么正经斯文的人,酒醉后竟然如此不可理喻。
吐就吐嘛,可他一吐完就喊饿,点心端来,半口都还没下肚,又开始吐了。
口渴就口渴嘛,可他一会儿嫌茶太过苦,一会儿又说太淡了。
热就热嘛,不盖被子就是了,可他偏要把衣服脱光光,若不是她使尽全力「护裤」恐 怕他连最后一件里裤也是非脱掉不可。
睡就睡嘛,可他硬要抱着她才肯乖乖的睡,否则就抱怨个不停,还问天问地问筱蝉, 为什么大家都要欺负他?他做的还不够好吗?
到最后,他开始哭了,哽咽着说他好累好累,他不知道为什么爹娘要把这么大的担子 扔给他一个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导顽劣的弟妹们。然后他又抽噎着哀求她帮他,他说 她比他能干,她治得了他的弟妹,她做得到所有他做不到的事。。。。。。说得她也跟着眼红掉 泪。
这男人,只有在酒醉时才敢把平日不敢说的话统统说出来,不敢做的事也统统给他做 到。他靠在她怀里哭到睡着,可到了翌日清晨醒来后,他就忘了一切自己所说过的话和所 做的模事。
「你为什么要把我脱成这样?!」他脸红耳赤地惊叫。
莫筱蝉轻叹。
「公子爷,那是你自己脱的。」
「嘎?!」他错愕了下,旋即矢口否认:「不可能,我不会做这种事!」
「是吗?」莫筱蝉斜睨着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若不是我抓得紧,你连最后一件。。。。。。呃、也是会脱掉哩。」
俊面又回复猪肝色。「不。。。。。。不可能!」
「那你记得你吐过多少次吗?」
「我。。。。。。」俊脸上一片茫然。「。。。。。。有吐过吗?」
美目翻了翻。「算了,算了,反正看你的脸色大概还是会再吐,到时候你就知道自己 有没有吐了。」
之后,在埋怨她故意灌醉他下一刻,他又吐了,然后又睡了整整一天,隔天才真正清 醒过来。
「对不起。」他见见地道歉。
「为什么?」她睁大眼问道。
「我喝醉了。」他羞愧地说。
「我知道,我故意灌醉你的嘛。」她笑道。
「呃。。。。。。我也吐了。」他的脑袋垂到胸前。
「唉,喝醉酒都会吐的嘛。」她无所谓地说。
「我。。。。。。」他偷觑她一眼。「我不知道我做了些什么,可是。。。。。。」
「放心啦,」她打岔。「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很乖啦。」
「真的?」他不放心地再问。
「喂,你很烦耶!」莫筱蝉叫着。
「走啦,走啦,我们去吃东西,然后去逛逛黄陵吧。」
寒仲轩一听,俊脸刷一下又白了。
「吃。。。。。。吃东西?」
第四章
回程时,他们花了多一倍的时间,几乎是闲逛回去的。
而这一路上,寒仲轩也慢慢发现了莫筱蝉虽然相当刁钻蛮横,甚至有时候还可称得上 霸道跋扈,可对他却真是温柔呵护备至。
天气冷了,她叮咛、不、监视他加上夹袄;用膳时候一到,她也总是叫了满桌酒。。。。。。呃、没有酒,只有菜,教他差点吃撑了;甚至他顺路去察看铺子时,她也会叫他歇着, 由她来对帐就行了。
她还告诉他,以后那几个顽劣小鬼就交给她,他毋需再烦心,听得他直想笑,因为那 几个「小鬼」里有三个比她还大哩。
无论如何,从父母去世之后,他一人支撑着整个家十多年,不但累,而且很泄气,因 为弟妹们似乎无法体谅他的辛劳,还老是扯他的后腿,而他却连一诉苦的对象都没有。
如今,一个美美的大姑娘不但给予他既温馨又贴心的照拂,而且那么体贴地主动要分 摊他的工作,他心底的感动真是不在话下。还有,她教他背下的那本小册子,想必就是她 一身所学,她无私地与他分享,而且不遗余力地逼着他练,她说她不想再看到他那么惨兮 兮的了。
而最令人感到窝心的,是她很能了解有时候他也想静静看点书、写点文章、画幅画什 么的。她就曾硬拉着他到桃花源,再把他丢在桃林溪畔的八角亭,顺便扔下几本书、墨笔 宣纸,自己则跑到桃花潭去玩水摸鱼唱歌自得其乐。
古木参天、翠竹深邃,桃林奇丽、菊杳扑鼻,流水瀑布、小乌鸣叫,他几曾在此种幽 然情境中度过如此悠闲惬意的时光?
不,从十六岁后就不曾了。
直到天色近夜,他才满足地、见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