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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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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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舷窗外的洁白云朵发呆,他回想起最后一天,跟着旅馆的游客一起租车去看哲蚌寺,汽车慢慢开出了拉萨,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大家巴着窗不断按动相机快门,沿途的风景是如此绚丽,让所有的异乡人皆处于一种梦幻的晕眩里。
  出城后,缓缓驶过夹道的金色闪光的杨树林,不多一会儿,远处半山腰上的哲蚌寺,透着一份远离尘世的孤寂闯入众人的视线里。Jarry一路沉默着,这里的寺庙也许是因为海拔高,接近苍穹,就是有着一股子让人沉寂的魔力。
  旅游小册子上说,哲蚌寺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寺庙之一,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寺庙,但是远远看来,它仿佛是一座山中小镇,层层叠叠布满山峦的屋宇,错落有致的白墙,远眺如同一幅别出心裁的彩色套印版画。
  似乎哪个歌手唱过的,一离离原上寂寞的村庄,一段段断了心肠的流光……
  不巧那一天刚好正逢周末,很可惜寺庙不对外开放,Jarry没有跟着众人登山,暗红色的屋檐下,黑色的窗洞,深邃得如同老者的瞳眸,永远平静地俯瞰着草原广袤的土地。他久久地伫立在堂外的石头与泥土垒成的高墙下,仰视着盘踞在山壁之间的寺庙屋宇。
  在那些陡峭的山崖乱石之中,星星点点地分布着一些洞窟,据说是喇嘛们面壁苦修的地方。
  Jarry实在难以想象苦行僧的生活,不仅仅是他,也许对于所有在都市里长大的孩子们,对于所有早就已经被生活折磨得麻木不仁的人们来说,他们永远不会理解这种近乎自虐的修行方式与作为一个苦行僧的神圣信仰。
  他突然觉得,这次心血来潮来了一趟西藏,逛过了那些寺庙,看见了那些淳朴而坚韧的喇嘛们,也不是一无所获,他终于明白自己真正失落了什么,也终于认清了和他们相比自己究竟有多么的贫瘠。他早已丢失了信仰,没有希望,只有绝望地一日捱一日;没有爱,只有恨地苟延残喘;没有拥抱,只有伤害地寂寞过活。或许来这里的所有观光游客都会同他一样感叹,我究竟失去了什么?为什么不能活得像他们一样简单?
  再一次想到Red,这个男人如同那些居住在山间苦修的喇嘛,心甘情愿把自己隐没在无望的期望里,作为一个爱情的苦行僧。
  放松身体仰躺下来,飞机开始下降,在机身全力俯冲的颠簸中再次转向窗外,云层已经变得很稀薄,下面遥遥地可以望见城市高耸的建筑群。
  Jarry闭上眼睛,一片黑暗,又回来了,这个有Red的城市里,还有蔺今。
  生活无处不在,一切未曾远离,尽管绕了那么大一圈,依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手掌心。我还是想再来看看你。
  灿烂的午后阳光,记忆是空气中飞旋的细小尘埃,尚未变成灰白。伸出手指碰触一路走过的足迹,年轻的容颜,明媚的笑靥。一切历历在目,仿佛时空扭转。
  忆起自己在释迦牟尼佛像前许下的心愿:但愿有那么一天,再也不需要纠缠在仇恨与怨怼里。
  我,还是想再见见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放过自己。。。。。。
  飞机终于降落着陆,暮色黄昏里的机场大厅灯火通明,再一次拍拍胸口,庆幸自己又逃过了一劫。下了飞机,迎面而来就是一阵冷风,缩了缩脖子,柔软的触感,本来买给Red的湖绿色围巾此刻绕在自己的颈上。
  刚准备向前走,Jarry却停下脚步,怔怔地站在领取行李的地方,只看见Red微笑的脸出现在指示牌的下方。。。。。。
  
  蔺今抬头仰望天际,又是一架铁鸟划过,那些从舷窗里漏出的灯火仿佛一小格一小格的星光,远远的看去,格外温柔。
  暮色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傍晚的微风带着炭烧的味道轻轻拂面。前后都是人群,年轻的情侣们手挽着手,抱着刚刚套来的巨大公仔兴高采烈地和他擦肩而过,孩子骑在大人的肩上,动物形状的气球悬在头顶张牙舞爪,穿着小丑布偶服装的工作人员在给孩子们派发气球和棉花糖,旋转木马的音乐轻快得似乎要带着木马飞起来。
  蔺今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有些惶恐,他压低头上的鸭舌帽,害怕被认出来,心跳开始失去原本的节奏。四下里搜寻易小子的身影,但是入目只有无数张陌生的笑脸,及相似的表情。不知道易建明跑去了哪里,也许一开始他提议来逛游乐园就是个错误,少年觊觎已久的巨大摩天轮就在不远处缓缓转动,闪烁的霓虹流光溢彩,但正主却不知去向。
  很久没有这样把自己丢在人流中,自从成为所谓的“大明星”之后,蔺今自己,他的公司,他的影迷们就把他彻底和人群隔绝开来。每一次坐着名牌跑车去参加电影节,都可以透过车窗望见蔚为壮观的人潮海洋般包围着自己,他们似乎在互唤蔺今的名字,有人手捧在巨大的花束,大声叫“我爱你。”,但是这一切却让人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即使踏上被保安刻意隔开的宽阔红地毯面对无数记者的闪光灯和话筒,面对夹道热情欢呼的人群依然没有半点真实感,那些画面和声音似乎更像是在拍电影一样虚幻。
  蔺今想,不管他爬到多么高的地位,渺小到跑龙套的路人甲也好,光鲜到人人追捧的喜剧之王也罢,在骨子里,他始终只是一个单纯的小演员。他从来不愿承认自己是明星,准确地说,我是一个演员。镁光灯闪动的时候,往往来不及摆好漂亮的笑容,徒留下惯常蹙眉的阴郁。
  很久没有感受到融入到人潮之中的气息,仿佛水滴回归大海,自由自在,却由于被隔离孤单太久,略感惶恐。但周遭的一切皆是真实的,章鱼烧摊子前散出的烟火气是真实的;旋转木马上欢乐的笑声都真实的;云霄飞车的上传来的尖叫是真实的;孩子们呼啸来去的小小身影是真实的;还有刚才少年掌心温润的触感也是真实的,真实存在的。
  这一切的一切才是生活的本身,蔺今在戏里淫浸了太久,早就模糊了生活和表演的界线,于是习惯把演戏当作生活,而在生活里习惯演戏。
  所以易建明对他说,大叔,请不要关着自己,我想带你出去。
  蔺今有些神游地正想着,没有注意一个小女孩牵着狗绳,狗拼命向前冲,女孩也被扯着跟在后面跑,不小心被他们撞了一个趔趄。再次抬头,正好望见易建明捧着两只甜筒站在小丑旁边冲自己做了个鬼脸,一脸狡黠的笑,他穿着一件奶黄|色的长袖T恤,白色的长裤,蓝色的帆布鞋,略长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扬起,青春四溢,活像一只可爱的芒果甜筒冰激淋。
  蔺今地回了他一个鬼脸,看看左右挤满的游人,无奈地摊开双手。但此刻的心脏已经回归原来位置,刚才的惶恐和恍惚全部烟消云散,易建明的灿烂笑脸宛如一个小小的机关,把蔺今所有的负面情绪集体挡掉。
  少年冲蔺今做手势叫他快点走过来,蔺今只得艰难而笨拙地穿越重重的人墙。不小心撞上一个又一个肩膀,脚下不稳,差点摔倒,易建明只是冲他微笑,想来自己笨拙的样子一定很搞笑。就像小时候上学坐公交车,好几十人挤挤挨挨在车厢里被压成了沙丁鱼罐头,不管是上车还是下车,简直无异于得杀开一条血路,皆是千难万难。
  夜幕四合,男孩的眼睛近在咫尺,宝石般熠熠闪光。蔺今觉得自己犹如一条在湍急河水中妄想逆流而上的小鱼,挣扎在肩膀和肩膀的缝隙里。
  蓦地回忆起上一回参加金马奖颁奖刚好同何况一块走红毯,何导一边向两边的影迷记者们挥手,一边压低嗓子对自己说“突然想到李白。”
  “李白?”当时蔺今的耳膜被那些尖叫声震得有些发麻,思维转不过来。
  “李白的一句诗,和咱们现在的情形很像啊。”
  与蔺今一样,何况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除了电影本身,其他事物基本无感,却又掩饰得相当好,他十分擅长说俏皮话。
  “什么诗?”蔺今没有何况的好耐心和苦中做乐的精神,每次走秀皆是大步流星,以求速速完成任务。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噗嗤!”
  想到这句经典名言,蔺今再一次忍俊不禁。
  正当他准备继续向前挤,男孩的独特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大叔啊,等你挤来冰激淋都化光了,还是我过来得了。你笑什么呢。”
  易建明递给蔺今一只甜筒,香芋味道,奶油的醇香和沁凉。
  蔺今一面笑着,一面把这件事情讲给易建明听,依稀记得当时他垂首微笑的表情还被记者抓拍到,那一天的报纸便被蔺迷们买到断货,此照片被奉为喜剧之王银幕之外最经典的表情。
  易建明一口吞掉一大块奶油,笑吟吟地接口,
  “敢情影迷在您这里都成了山里的猴子了,李白要知道你们这样用他的诗还不得死死气活过来啊。这就是所谓的艺术家们的真面目么。”
  蔺今闻言望着他夸张的表情,拍拍其肩膀,不置可否。
  
  天色渐晚,主题公园的游人如织,明亮如白昼的探照灯四处转着,照亮了一张张兴奋的脸。易建明的嘴角上还留着一小块冰激淋的奶油,一脸娇憨的神情,蔺今伸出手,帮他轻轻抹去。
  “原来是建园一周年,怪不得这么多人,听说广场上正举办歌谣节之夜,要不要去。”
  到底还是孩子,喜欢看热闹,话还没落音,易建明就拉着蔺今跑起来,蔺今跟随着少年游刃有余地穿行在人群之中,似乎连同头发和身体都漂浮了起来,有一种正在飞翔的错觉,少年的手臂看似纤细柔弱,但交握的十指间却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所谓歌谣节之夜,不过是大学生乐队的原创音乐表演,借了公园的场地,既没有太炫目的服装,礼花,和音响,也没有半个大牌明星。那些年轻的嗓音和音乐不需要任何的装饰,和流水线上制作的流行歌曲不一样,这样的歌声要更加纯粹自由和肆意。
  易建明和蔺今到达的时候,已经开场了很久,许多听众把小小的舞台挤了个水泄不通,大多数是大学生,大家一齐挥舞着荧光棒。主持人据说是音乐电台的某个音乐DJ,他留着夸张的发型,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说话时尾音略微上翘,擅于插科打诨非常诙谐幽默。
  易建明找旁边的年轻人要来几只荧光棒和冷焰火,递给蔺今一只,正待说话,就被主持人响亮而悠长的一声呼哨打断,
  “Ladys and Gentlemen,接下来是我们Prince V的秀场时间。”
  或许是某支很受欢迎的乐队吧,所有的年轻人都跳起来,吹着口哨或者尖叫。身边的女孩猛地脱掉外套系在腰间,她一边尖叫着一边冲台上做飞吻。
  蔺今觉得自己站在其中有些格格不入,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和汗水交织的味道,荷尔蒙在发酵。这是属于青春的世界。所有的人都兴奋地摇头晃脑,包括身边的易建明,他靠着蔺今的肩膀告诉他,Prince V的主唱和乐手们皆是才华横溢,他们曾经在回声演出过。大家开始为乐队们的出场倒数读秒。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Start!”
  蔺今笑笑,一时间似乎连自己也被这样的热闹气氛所感染,心跳开始加快,而情绪也亢奋起来。
  舞台上的灯光熄灭了,一阵鼓点顺着音阶由低到高响起,所有的人都大喊“Prince V!Prince V!Prince V!”,拍掌声,尖叫声,呼哨声汇成一片声音的海洋,而跃过这片汪洋,激越的鼓点犹如破空的金矢从每个人的头顶上穿过,压住了所有的喧嚣。
  蔺今想自己肯定也着了魔,他不由地主顺着鼓点的节拍跟随人群一起尖叫,把双手拢在嘴边呈喇叭状,大声呼喊。这里除了年轻人,也一些穿着考究看似白领的中年人,大概是校友或者音乐发烧友,或许是下了班就直接赶过来,脸上还残留着几丝疲惫的神色,却在鼓点响起的瞬间消失无迹。舞动的荧光棒交织成一片光的海洋。在生活平淡无奇的表相下,人们的灵魂往往会意外地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密集而高亢的鼓点戛然而止后是一连串贝司的solo,有些炫技般的长长华彩,音乐好像有了颜色,蔺今几乎可以看见那些金色的音符在演奏者的指尖流泻而出,随后加入是电吉他和键盘,所有乐器都在震颤喧嚣,年轻人们开始扭腰摆胯,跟随节奏摆动双臂,轻轻舞蹈。
  “怎么样,不错吧。很酷吧。”
  易建明几乎没怎么听音乐,他的眼里只有男人异与以往的表情,凝视着蔺今那张少见的兴奋的脸,他的眼睛在闪光。随着音乐在腿上打着拍子的手指,他会跟其他人一样投入全副热情地大叫,会舞动荧光棒追逐着鼓点,大病初愈之后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渐渐浮现起淡淡的晕红,汗水浸湿了发梢。
  猛然间一个问题又浮上心头,大叔究竟有多大呢?那种对男人年龄无法把握的恍惚感又来了。此时的蔺今,恍如一个兴奋的少年,眼睛里满满写着两个字————年轻。
  蔺今冲易建明笑笑,少年的脸上挂着那种对自己小心翼翼的呵护,他没有说话,只是倾身过去在他颊边轻轻烙上一个吻。
  谢谢你,让我如此开心。蔺今在心里悄悄说,跟易建明在一起的世界仿佛摇动万花筒,上一秒种和下一秒钟皆有不一样的绚丽。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长长的前奏音乐过后,主唱登场,和前奏的紊乱音乐不一样的歌曲,有些校园民谣味道。
  主唱是个看起来很清新的男孩,神情淡然,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魅惑的化妆或者装饰,除了左耳垂上一枚银色耳钉,在昏暗的夜色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泽。
  男孩随意席地坐在台上,开始轻吟浅唱,他声音很干净,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易建明轻轻放松身体倚靠在蔺今肩膀上,仰望他的眼睛,蔺今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暧昧而模糊的笑意,只有经历过世事的中年人才会有的笑脸,却让人感觉有一丝淡淡的疏离感,不由自主紧紧揽住他的手臂,希望藉由这样的亲密接触能够触摸到男人的内心。
  蔺今凝神细听,歌手的演唱风格是慵懒而细腻的,似乎很随意,但是的确是天籁之音,有些暧昧的卷舌,在发每一个t的时候,舌尖微微翘起,流畅的英文句子飘洒在风里,麦克风有些模糊,仔细辨认,居然是聂鲁达的诗《我喜欢你是静静的 》:
  I like for you to be still 
  It is as though you are absent 
  And you hear me from far away 
  And my voice does not touch you 
  It seems as though your eyes had flown away……
  蔺今拥紧怀里的人,他们随着音乐轻轻摆动。我喜欢你是静静的,确实喜欢吧,大概。
  音乐带来美丽而浪漫的意象,天空裂开了一道小口,无数的玫瑰花瓣纷纷洒落。怀里少年的体温还有心跳是如此真实而清晰,蔺今想,这一刻,我可能已经无限地接近了幸福。
  最后一个单词唱完贝司手拨出最后一枚休止符,蔺今和易建明几乎同时充满了欲泪的冲动。他们躲在雷鸣般的掌声背后,藉由人潮帷幕的遮蔽悄悄亲吻对方,嘴唇和嘴唇的短暂碰触,如此甜蜜。
  也许这一秒真的是太幸福了,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冲着他们乍然亮起复又寂灭的闪光灯……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要想大家道歉 十一我生病了 所以现在才更新,大家见谅啊,本章很幸福吧,
 
                  I wa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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