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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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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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偏偏是这样的一个有着残酷凛冽内心的人,他的外在却是如此的飘逸雅致,风度翩翩无懈可击,不露半点阴冷戾气,仿佛是位高雅的艺术家,而不是个暴力的黑社会。
  晚餐后,易建明回到在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在等,等待雨停,等待天黑,等待着。如果那个洞还在,我一定要逃出去,给大叔打电话,他只是这样想着,目光炯炯地端坐窗前。
  雨势渐渐小了,天空泛着一丝入夜前最清亮而洗练的光,一道细细的白线把它割裂成两部分,左边疏淡的云层下泛出道道霞光,右边已经陷入暗蓝显出半个月亮的白影。
  易建明望着它们,屏住呼吸,桌上的小座钟秒针嘀嗒的轻响异常地清晰,现在是晚上6点。
  
  秦若儒开着车,高速公路上在这个时间段的车不多,这一段路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疾行,有汗水从额头渗出,他只是任它们淌下来。天快黑了,最后一道晚霞也慢慢西沉下去。路边的巨大广告牌亮起,Jarry已经失踪近8小时,杳无音信,就像是平地蒸发一样消失无影。他不死心地给他的经纪人打电话,去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最终一无所获。
  同时失踪的还有易建明叔侄,也许,接下来失踪的就是自己,他这样预感到。
  7点15分。第N次看表。
  他的手表是一款很庞大的男装表,BAUME& MERCIER的银灰色简洁设计。23岁时,Jarry所赠的生日礼物,已经戴了很久,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一直喜欢庞大的东西。也许那是可以带来安全感的唯一方式。在秦若儒心里,手表并不仅是简单的报时工具。那里面承载着仓促时光的流逝和始终无法逆转的命运。呵。太沉重了,就快要把手腕压断。
  也许的确因为过于沉重,很多男人不喜欢戴手表,比如蔺今,
  还比如现在要去见的那个人。他永远只配怀表,思考的时候会习惯性地磨挲它。
  现在每当秒针移动一格,Jarry的处境也许就更严峻一分,他大力踩踏油门,感到自己已经渐渐无法保持相对的冷静。
  他利用手边所有的情报网,加之以前的调查结果,只挖出易建明和走私大枭孟矣昶关系微妙,孟矣昶对易建明似乎很是关注,曾经暗中请私家侦探寻找过他。
  那么首先,就从孟矣昶开始入手。
  很多年前秦若儒曾在公司尾牙的酒会上见过这个男人,当时他作为总裁的好友出席。电影公司卖的是胶片,赚的是票房,和黑社会一样不外是生意人,做生意嘛,当然得有些黑白两道负责疏通的朋友,所以总裁有这样身份特殊的好友也不足为奇。
  第一见面,孟矣昶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的个子不高,相貌也不见得有多狰狞或者俊美,但是他就是有一种无法让人忽略的气质,非常清新的气质。在西式的酒会上坦然称自己不善酒只喜茶,让手下拿出自备的碧螺春去冲泡。在所有俊男美女都在寒暄打望觥筹交错的背景下,他一个人跑到阳台独自品茗。月光银练一般倾泻下来,他一手磨挲着怀表,一手端着茶杯,表情有些寂寥地凭栏远眺。
  秦若儒隔着人群远远望着他,有风吹来,他的额发衣衫也随之轻摆,我欲乘风归去。
  真的不像是个黑社会,反而比大厅内酒酣耳热的所谓的明星们更富艺术气质。
  秦若儒捏紧得来不易的写着孟家地址的字条,暗暗叹息。
  这样一个人,和易建明又会有什么关系?贸然去拜访,会不会吃闭门羹?
  
  “你到底是谁?”一盆凉水浇下来,刺激得皮肤一阵阵痉挛,大概有风从外面吹拂进来,初春的晚风,冰凉的。
  Jarry一个激灵,从沉眠中挣扎醒来。好冷,他这才发现身上的外套不翼而飞,薄薄的衬衫被冰凉的水贴在身上。风一吹,就像贴着冰块一样寒冷噬骨。
  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大的浴缸里,似乎是很普通的酒店套房的浴室。窗子大敞,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浴室的灯光刺眼的惨白,让他不自觉眯缝起眼睛。
  挣扎一下,发现全身酸痛无比,头发湿漉漉贴在后颈,粘腻腻的感觉极为不爽。
  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手里捏着莲蓬头正向他脸上喷水。
  “哈,臭小子,终于醒了啊!”粗嘎的声音响在头顶,刺耳之极。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扭动一下身体,发现根本没有一丝力气,Jarry只好放弃,把白天所有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自己去乐生见易歆,然后被不知身份的黑衣男人打晕,接着醒来就在这里。那么易歆去了哪里?
  “放开我!易歆,你们把他弄哪去了?”Jarry猛地坐起来发问,但是全身绵软无比,使他又立刻后仰,脑袋重重磕在墙上,疼。
  “ 哪有那么多问题,我是在问你!你说不说!”看到他完全不合作自说自话的态度,男人有些怒不可歇地抡起莲蓬头甩过来。Jarry见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护住头。
  “住手!”一把低低的男声响起,音调并不高,但是其中蕴含着不怒自威的力量成功制止了男人的暴力行为。
  “Jarry Lin先生是我请来的客人,并不是犯人。你给我出去!”
  Jarry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穿唐装的男人站在门边训斥着,依然声量不大却也听不出有多大的怒气,但是却让刚才的男人颤抖得魂不附体一溜烟跑了出去。
  他走近Jarry,轻柔地把他的头抬上浴缸边缘放下,好让他更舒服一点。
  “你是谁?”有些疑惑地开口,Jarry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像火在烧,嗓音嘶哑,说不出话来。
  “鄙人姓孟,非常抱歉,我想问的是,您为什么出现在乐生,易歆和大师您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男人轻轻回答,顺便招手让手下拿了杯水递给Jarry。
  “老实说,我的目标只是易歆,您是意外中的意外,但我现在才知道,您还是个了不得的音乐家呢。”他微笑着,接着补充。
  “因为他是易建明的叔叔。”Jarry不客气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之后喘息着简单回答。
  “你认识易建明?”孟矣昶有点吃惊。
  “哈,你不是应该调查过易建明么?连他身边有谁都不知道?”Jarry发现对方讶异的表情,挑衅地笑着。
  “那么劳烦您告诉我,他身边有哪些人?”孟矣昶依然有礼有节地询问,只是在Jarry看不到的角度,他的手指握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你这算是请求我?还是审问我?”Jarry好整以暇的舒展身体,望着孟矣昶微笑。
  “你们给我买两套衣服来给林先生换洗,另外打电话给酒店叫他们送晚餐上来。”孟矣昶站起身,迅速吩咐手下。
  “这样,可以了么?”
  “不可以,第一,我在哪里?第二,易歆易建明在哪里?第三,你究竟是谁?第四,放了我!回答我这三个问题并做到第四点,否则我什么也不会说。”
  Jarry见男人放软的态度,料定他的软肋就是易建明,便肆无忌惮地开始提出要求。
  孟矣昶听后,眉头抽搐了一下,眼底漫出轻微的怒气。下垂的手臂开始颤动,竭力抑制愤怒。
  “孟先生,别想着用你们黑社会那一套对我动粗,或者威胁,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更没爱人,你的那套对我没有用。况且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的失踪或许能引起轩然大波。回答我的问题,也许之后我的情报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Jarry并不惧怕他,打量男人的外表,看起来斯文优雅,但是大概和自己一样,温雅的外表下,脉动的血管里流淌地是暴戾的血液。
  “在您说实话前,我自是不会放您。您现在孟家的地界里,易歆他们都被我安置得很妥当,可惜到底是小男孩并不乖顺,所以我抓了易歆过来以示提点,我是谁,这一点您不必知道。”孟矣昶的怒气在Jarry的话落音后隐去了不少,并立刻恢复冷静。
  “这一点,我必须知道!”Jarry从浴缸里奋力站起来,打断他的话。
  “好吧,我是易建明的舅舅。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孟矣昶伸手扶起他的肩膀,沉吟了半响,终于说出。
  “真的么?那么,舅舅,您或许可以去打听一下大明星蔺今先生,相信一定会让您大跌眼镜。” 
  Jarry费力地站起来,伸手拍上他的肩膀,贴近男人的耳边笑着说,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嘶哑不已,但听在孟矣昶耳朵里,却诅咒般充满了恶意。
  “那这一切于您又有什么关系?”他甩开停留在肩上的手,Jarry的手指冰凉配合他的说话的语气,让孟矣昶一阵心悸。
  “因为,我的目标就是蔺今。呵呵。”
  …………
  
  因为,我的目标只有蔺今!
  
  轰隆隆的一阵暴雷在窗外炸向,蔺今打了个冷战,雷声把他不断神游的注意力强行拉回片场。
  这次拍摄地是选取的是一个十分宽敞已经废弃的荒凉仓库,闪电耀亮地跃过过于宽广的空间,划过斑驳的墙面,紧跟着是雷声,分外响亮的春雷。傍晚,光线忽明忽暗。
  “我觉得你今天格外不在状态。”何况走上前,拍拍蔺今的肩膀,给他递上一瓶水。
  “嗯。”蔺今扭开瓶盖,仰脖一股脑罐了下去。
  本来在家休息,却被何导拉来当义工。
  全世界10个国家的10位导演,受嘎纳电影节邀请拍摄一系列开幕短片,每个人10分钟,主题是————The Lost Years,“年华似水”,就像命题作文一样,期待各位导演的不同风格的故事。
  何况作为其中惟一的华人代表,自然也是卯足了劲,也极力劝说自己的御用演员上场。
  蔺今觉得自己有点被赶鸭子上架的味道。
  何况的10分钟的年华似水,片名叫Solitude,孤寂。这是一场蔺今的独角戏,剧本何况没有透露,他只是被拖出来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拍。
  巨大而空旷的废弃仓库里,光线昏暗,外面在下雨,寥落的雨声。
  蔺今饰演的拾荒者,身穿破旧的套头衫,胡子拉渣的显得非常落拓,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出演何况的电影,他总是被赋予这样邋遢落拓的形象,从来没有光鲜过,他曾经调侃过何导是为了节省服装预算。其实,也许只有何况最了解自己,他的身上,除去明星的光环,剩下的也只是风尘仆仆的落寞,多年的落寞已经拖得他没法挺直站立,只有何况,他发现了,找到了,并且拍了下来。
  今天不过是拍摄一场拾荒戏的走位而已,蔺今却屡屡出错,不断NG。
  一直在下雨,有一侧窗子非常宽大,几乎霸占了整面墙,天空是灰色的,外面的世界就像一部无声电影,背景是一棵灰色的树,低矮的屋顶,和一条湿漉漉的街。
  因为需要前期宣传,加之国际电影节的影响力,有很多媒体来探班,除了摄影机,就是各大媒体记者的长枪短炮。但是几乎没有人说话。
  蔺今拎着蛇皮袋子在空旷的仓库里跑来跑去,时不时弯下腰,把废弃的铁条什么的装到袋子里,他脚步沉重的跑动着,荡起来的灰尘低矮而又乖戾地飞扬,复又缓缓落下去,那么安静,天就快黑了。
  直到何的一声嘹亮的“咔!”,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蔺今冲他们礼貌地微微颔首。
  今天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但是蔺今不太想回家。易建明不在,没有人会给自己做饭,秦若儒也不在,没有人在耳边唠叨。
  没有人烟的家,实在是太空了。就像这个戏的名字————Solitude。
  推拒了几个记者的采访,冲他们抱歉地笑笑,蔺今走出片场,踏上服装车准备换装。
  “您的演技相当精彩。”一个黑衣男人立在车前对他微笑着说,说是微笑,其实不过是嘴角弯起了一点微小弧度而已。
  蔺今看他的样子,不像一般影迷的样子,有些疑惑。
  这个黑衣男人很奇怪,他的身上,弥漫着一股冰凉冷冽的气质。
  “请问,您是?”
  “易建明有没有告诉你,他从来都不喜欢进电影院?”他一步步走进蔺今的身边缓缓发问。
  “你是谁?”难道是狗仔队?看样子似乎也不是,男人缓步靠近,强大的压迫力和震慑力,宛如黑夜一般笼罩下来。
  “我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只是想告诉蔺先生,易建明,现在,在我手里。如果想见他,您不妨给自己放个假。西塘,一定非常欢迎您。”男人语毕立刻旋身离去。
  “站住!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蔺今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不要这么大火气,记者们可都虎视眈眈啊。”男人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用看似轻盈实则极大的力道拂开蔺今的手指,随后转身扬长而去。
  “当然,如果您根本不在意他,不来也没关系。”
  不容他再说什么,男人的背影已经融化到开始降临的夜色里。
  蔺今颓然地滑坐到地上,摸出手机,拨号,呼叫,对方却是关机,反反复复几次,都是机械女声提示对方已经power off。
  雨势开始增大,倾泻而下的暴雨,非常地嘹亮嚣张,把泥土一寸寸掀起来。打到身上甚至有些疼。
  蔺今缓缓站起来,一阵酸麻从脚底传到头顶。
  易建明。
  不过才24个小时,你究竟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一句话总结,等待危机来临,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PS:
我改文案了,最近大家还在持续奥运关注中么?好像有些老读者连个泡都没冒了,难怪都没人留言。
火速在此很虔诚地求评ORZ。 
                  darkness
  上弦月精巧地嵌在天边,柔和的月光洒满了整个院落。雨已经停了,地面上残留着月光反射下的点点水光,仿佛散落四处的颗颗碎银。
  没有任何地方像江南的古镇一样,在闲适中带着一丝寂寞。
  孟家明清风格的旧宅一入夜,气氛就开始变得诡异而氤氲起来,踏入其间,犹如行在一副水墨画中,如梦似幻的感觉。
  夜已深,易建明蹑手蹑脚地跑过长廊,躲避着月亮。动作轻盈地像一只猫。
  后院有一小块芜杂的灌木丛,一直延伸到墙根处,大片的爬山虎占领了整面石墙,叶子肥硕。风过处,被一层一层掀起,露出纵横交织的经络,哗啦啦的声音,好像湖水在拍打堤岸。
  拨开一大片灌木,易建明倒吸一口凉气,手背大概被针叶划破了,刺刺地疼。忍住疼痛蹲下身来,见四下无人,他借助月光的映照继续往深处摸索着,也不在乎被荆棘划拉出多少条口子。就是这里,扒拉开一小片爬山虎,低下头,感觉得到,有风从洞|穴那边吹来,含着泥土,河水,树叶味道的晚风。
  易建明弯了弯嘴角,很有点做地下党的感觉,还好,它还在。躬下身来,以肘代替脚缓缓挪动,这是上次逃离发现的好地方,掩映在一片灌木之下,非常隐蔽的洞|穴。双肘交替快速挪动着,对于已经19岁有成年人身量的易建明来说,这个洞太过狭窄,他奋力往前爬,肩膀时不时被卡住。
  屏住呼吸,四周分外寂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满手的泥土,再一次抬肘,拱身,终于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清凉。
  迅速站了起来,易建明握紧了拳头,几乎按捺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他终于再一次地,再一次地,逃了出来。
  墙外面临一大片河水,水汽含在风里拂面而来,有蛐蛐幽幽地在唱歌。
  抹了一把满头的汗水,易建明迅速向前跑去,这里地处偏僻,最近的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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