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情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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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情圣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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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按捺不住,下腹陡地高高撑起。 
“上菜!”跑堂的小二大嗓门一吼,将一室暧昧的春光驱得失魂落魄。 
众人如获大赦又十分意犹未尽地把焦点投射在一盘盘炒面上。统统都是炒面?四桌十盘清一色的面条?这算什么! 
左宏元首先发作。“老板,你是存心羞辱我们?” 
“不不不,我就有一千个狗胆,也不敢做蠢事。”云娘一瞥见仇生送出这等“菜色”,早已吓得心如擂鼓。“许是咱们厨子怕各位饿着,先炒个面让大伙垫垫底。” 
“最好是这样。”左宏元盛了一小碗捧给李玄武。“请用。” 
“嗯。”李玄武老大不高兴地扒了两口——太神了!“还要,装满一点。” 
每个人的反应都和他一样,好像一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一碗接一碗,直至盘底朝天。 
哼!一碗毫不起眼的炒面,会比她更可口吗?瞧李玄武那副馋相,杨影怜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吃够了没?”她不悦地问。 
“当然不够。”嫌她坐在膝上碍事,他竟然不懂怜香惜玉地把她扫到椅子上。方才陶醉痴迷的眼眸,已经被满足得无以复加。“宏元,吩咐那厨子,再炒十盘出来。” 
所谓伟大的厨子,不是在珍奇料理中显长才,而是在最寻常最不起眼的食物中见真章。 
李玄武吃过数百名御厨烹调的山珍海味,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感动过。 
肚腹饱胀后,他立即下令打赏五百两小费,然后看也不着杨影怜一眼,起身径自奔向后堂。 
“主子,请勿——”左宏元和礼部尚书急着制止他。 
“少罗嗦!”他兴致勃勃地,急着要去见这位化腐朽为神奇的大厨一眼。 
“爷!”杨影怜望着他的背影,恨恨地啐了一口。“好吃鬼!” 
“阿弥陀佛。”云娘死里逃生,兴奋得眉飞色舞。“他在东厢房,我这就带您去。” 
* * * 
“仇生?”李玄武细细吟味着他的名姓。“好怪的名字,是你娘取的?” 
“是我自己取的。”仇生斜躺在树干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花苞上两只飞舞的彩蝶。 
“你给自己取名字?有意思。”李玄武玉扇轻敲着掌心,眼望着不卑不亢的他,有些不得要领地搔搔后脑勺。“你知道吗?见着我的人就属你最傲慢无礼,不过,我不与你计较,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仇生慢吞吞的把脸转向他。“不管任何事,一概免谈。”家里有钱就了不起吗?那一百零一道菜的帐,他还没跟他算呢! 
“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好歹听听着我的建议,说不定会令你雄心大动。”见仇生不再悍然坚拒,他赶紧再鼓动如簧之舌。“我呢,有个亲戚在皇宫里当差,掌管大内总务。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介绍你过去谋个差事,凭你这手绝活,保证——” 
“没兴趣。”仇生不等他说完,便回绝得直截了当。 
“月俸百两?”有钱能使鬼推磨,不信买不了你。 
李玄武信心满满,笑得格外俊逸横生。 
孰料,仇生不仅没他预期的欣然接受,反而别过脸,兀自吹起木奋。 
“先预付一千两?”够大方了吧?他长这么大还没对谁如此低声下气哩! 
仇生瞳眸暗沉,眉心紧蹙。他隐姓埋名,所为何来?区区一名御厨,岂能满足他的雄心壮志?而且这家伙也太过狂妄了!胆敢将他的兴趣当成谋生盗利的工具,当今世上,也只有汉皇的十二名世子,敢如此骄纵跋扈,目空一切。他会是谁? 
“一千两黄金。”他嗤笑。“我的手艺绝无仅有,但只侍候市井小民,至于你这狂傲之徒,得付出更高的代价。” 
“狂傲?说得好。人不轻狂枉少年,比较起来,你还更胜一筹呢。”李玄武不怒反笑,而且纵声响彻云霄。“不去当御厨无所谓,咱们还是可以交个朋友。小弟今年二十有一,兄台呢?” 
“二十六。”仇生嫌他聒噪,只想早早将他打发走。 
“那么小弟这厢有礼了。”李玄武命人抬来两大坛酒,做为他一厢情愿,硬要和人家义给金兰的贺礼。“你用酒杯或是海碗?” 
“不必。”仇生左脚勾起酒坛,置于右脚脚尖,缸口对准嘴巴,如飞瀑奔倾,涓滴尽入喉底。 
李玄武深居宫中,虽然生性豪放,结交不少奇人异士,却还没碰过一个比他更叹为观止的。 
那缸酒起码百来斤,他喝完竟无醉意,尚且气度沉潜,面不改色。 
“佩服,佩服。”李玄武拱手道。“大哥,你这是哪门哪派的武功,可否传授给我?” 
“不许叫我大哥。”他这一生独来独往,不愿多个累赘。 
“放肆,我家主子以兄长相称,是给你面子,不要不识抬举。”堪堪赶到的左宏元,马上以家犬之姿捍卫李玄武。 
“退下!”李玄武毕竟非泛泛之辈,对于仇生的逆杵根本不以为意。“仇兄不屑与小弟结拜不要紧,但请收下这枚玉板指,代表你眼底尚有李某这个朋友。” 
仇生瞟一眼他手中光滑玉润、碧幽生辉的翠石,不禁凛然惊惧。 
“无功不受禄。它太贵重了。”他骇然跃下,两手负于背后,与他迎目对峙。 
“留下它,不要让我逼你。”他这一生从没求过人,如有必要,他将不惜仗着权势,威胁仇生接受赠与。“你不肯收,就是瞧我不起。” 
送你东西又不是逼你跳火坑。左宏元简直看不下去,使出浑身吃奶的蛮力,强迫仇生把玉板指套进手指头。 
“有了它,你这辈子将受用无穷。” 
仇生明鸷的面庞,空余淡淡神伤。“既然如此……”他袖袍轻扬,将木笛抛与李玄武。“落魄江湖之人,无以为赠,如不嫌弃——” 
“不好了,不好了!”厅前小厮见鬼一样,跌跌撞撞闯进来。“阿哥,你快去帮帮忙,咱们宜春苑大门口躺着一具尸体!” 
“我也去看看。”李玄武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宏元,快护送主子离去。”礼部尚书一听见出了人命,吓得赶紧连哄带骗地将李玄武请出宜春苑。   
第二章   
阶前瘫卧的女子,有张如新月清辉、花树堆雪般娉婷媚颜,两弯青黛下的秋瞳浅浅合着,素白容颜唯有唇瓣带点红嫣。 
四下众人皆不约而同的屏息静气,因她美艳得出奇的容貌。 
“人死了还能这么好看?”无双憨憨地问。 
“笨蛋,她还没死。”云娘怕惹麻烦,不肯近身查看,只隔着三、四步远,遥遥盘算一旦将这女子救醒,该怎样才能逼她下海接客? 
“让开。”仇生将她打横抱起,直接走向自己的厢房。 
“喂,你看……”罢了,说了也是白说,仇生几时拿她的话当回事。云娘两眉拧蹙,一径冷眼旁观。 
夜寒渐浓,雨丝蓦地飘落。 
仇生定定望着床榻上,这女子秀目凤长、恍如谪落凡间的仙子。 
只见她穿着蓝色水衫儒裙,裙裾迤俪曳地,披纱罗画帛,盘绕于两臂之间。单刀半翻髻,高竖发顶,如云朵一般,脑后耳旁斜斜插着一朵白花。 
簪白花的素服贵妇? 
无双捧着温水,为她洗涤脸上、手上的尘泥。“生哥,要不要请大夫过来?” 
仇生默然摇头。她非但死不了,甚且连外伤都没有。之所以昏厥,可能只是因为饿。 
这样的女子,怎会饿倒在烟花柳巷?实在教人费解。 
“去端一碗清粥和一壶热水。”经过长久挨饿的人,绝不可喂以大鱼大肉,只能一点一点的,让她恢复体力。 
“好的。”无双悄悄步向长廊。 
仇生狭长的眼敛过一抹寒洌幽光,心绪芜杂地锁住她绝美的丽颜。 
良久。 
“水。”她缓缓吁了一口气,星眸微张,惺忪而迷茫。 
“我去拿。”仇生待要起身,她左臂微微抬起,像要抓住什么似的攀在他腿上,令他悚然一愕。 
短暂的迷惘过后,女子眨眨眼,困难地翻开襟口,将布钮一一解落。 
仇生起初还以为她热,于昏寐中了无意识地袒露衣衫,目的只为纳凉。等到她扯开覆在胸前的衣裳,现出巴掌大的一记血痕,才知道她中的竟是险恶的剧毒。 
“痛!”女子蛾眉深蹙,遽痛逼迫她自寤寐中幡然转醒,清莹的水眸仓皇无措地映入一具硕大颀长的男体。 
“我没死?”她喃喃自问。“为什么不让我死?”潸然泪下的她益发显得楚楚可人。 
“蝼蚁尚且偷生。”仇生不善劝慰他人,虽是一番好意,说出来仍是硬梆梆的,不带一丝感情。 
“我没有苟活的理由。”她用力推开他,霍然支起身子,不料,一个踉跄,整个人跌跪在地面。 
“这是何苦?”牵住她的柔荑,扶她躺回床上。那因挣扎而敞开的衣襟,裸裎中绽出眩人耳目的迷香,直挑仇生的魂魄。 
惶急抽回右臂,欲避开尴尬。“你休息一会儿,我叫无双来照拂你。” 
“不必。”跌撞触动她胸前的伤,阵阵疾咳,倏然吐出大口暗黑的污血。 
“你伤得太重。”他岂能见死不救?这女人分明需要他及时救治。 
可,一旦出手,他的身份即时暴露。这儿不是林间,亦非荒野,救了无双已是情非得已,再要多管闲事,只怕惹祸上身。 
“无妨,正如我愿。”她一意求死,极度疼楚中,笑面却依然灿如朝阳。 
见危不救?他做不到。 
仇生念头一动,随即伸手点住她的穴道,让她盘腿安坐床上。然后到廊下嘱咐端来清粥的无双,要她守住房门,切莫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是的。”无双忠心耿耿,不问缘由地唯他的命令是从。 
盖上木门,仇生不敢再做延宕,立即以真气打通她的血脉,替她化瘀疗伤。 
她真是累了,也许疼,喘促地口齿不清,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干咳,呕出的血比方才更黑更暗。 
“怎么会?”仇生以手指蘸了一点浓血往鼻间嗅闻。 
薰人的诡香?是苗疆的红佛千手毒。这种残酷的下毒手法,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十几年,何时又重现武林,戮戕无辜的人。 
难怪他一时没察觉异状,误以为她只是饥寒交迫。 
“你中了奇毒,为了救你,请恕在下唐突了。”转过她的身子,令她和自己面对面。值此紧要关头,他仍不免迟疑。 
“你要不就让我死,要不就快救我,别害我饱受椎心的痛楚。”他不打通她的血脉还好,这一股真气贯入,恰恰令毒液畅行无阻,宛似百指千爪,纠拧她的五脏六腑。 
“那么,得罪了。”他粗大的巨掌按压住女子血瘀伤痕处,另一手将毫针在火中转动了下,接着往她颈后发际的天柱穴扎下。深三分、直、稳、快,一如他熟练的剑法,不偏不倚。 
俄顷,一缕紫淡烟雾,袅袅氲散。原本浮泛的异香蓦然绸缪得醉人,半晌过后,绸香转淡,女子青白的面庞亦逐次现出嫣然的绯红。 
女子幽然眨着倦眼,荧荧晶眸一抹黯然和更多的感激。她本欲挺身立起,却不料一头栽进他怀里。 
他昂然的身躯陡地僵化,讶然于她羸弱的身躯柔软甜腻如一床好被,且恰到好处地包覆着他久经飘泊,倍觉沧桑的心灵。 
不,他向来习于独自舔伤,何时需要旁人慰藉,何况还是个女人? 
半褪的冷衫下,她的肌肤晶莹剔透,全身雪白粉嫩。乳房上一颗朱红色的小痣,于婉约微贲的蓓蕾旁,如一滴血色的眼泪,说不出的诱惑,正狡猾牵引着他。 
女子努力睁大那双能勾魂摄魄的眼,凝视着仇生。“你是谁?” 
“我姓仇。”他想回避,但无论如何逃不过她的眼。 
“名字?”失神涣散的眼闪出一道亮光,她慢慢恢复体力神智了。 
“雁申。”为什么要告诉她真名?冥冥之中谁在牵引安排这段偶遇?仇雁申一出口就后悔了,然,覆水难收,他所能做的,便是挺身承担一切后果。 
“厌生?”女子忽尔凄婉一笑。“没想到你也是个断肠人。” 
不待仇雁申回答,便又开口问:“这是哪里?”她凝目顾盼这陌生之地,身子仍倚偎着他,如同匝绕的菟丝花。 
“妓院。”他一个弯也不打转,明白告之。 
“好极。”她居然笑得眉目飞扬。“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青楼艳窟乃颓靡之地,何来柳暗花明?”滥用辞汇! 
仇雁申心想,她也只不过是个金玉其表的女子罢了。 
“既然不是个好地方,那你待在这儿做什么?”同流合污? 
她怎敢又怎能脸带讽肆的笑意? 
仇雁申愀然生怒,忿而推开她跃下床榻。“你已经无恙,走吧。” 
“回去嫁给知府大人当妾?那我这一掌岂不白挨了。”女子晶纯的清瞳,瞬息黯然变色,惨淡得了无生趣。 
此间的知府大人名叫德绍风,年逾花甲,性好渔色,家中已妻妾如云,犹喜欢假公济私,拈花惹草。是城中人闻之叹息的可恶狗官。 
他盯上她,仇雁申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没料到德绍风会用这么阴狠的手段,对付他挑中的女子。 
“是德绍风伤了你?”据闻,他根本不会武功呀。 
“不是,是他的爪牙梦无痕。”提到此人,她似乎仍心有余悸,双手不自主地哆嗦着。 
是他?这就难怪了。梦无痕是苗疆童老崔莫言的弟子,他自然懂得如何使毒害人,一条淫虫和一只毒物勾结上,不啻是江浙人民的大不幸。 
“我送你出城,远离此地,德绍风找不到你,自然不会再加害于你。”他把一包银子抛给她,供她做路上盘缠之用。 
女子将银子置于掌心掂了掂,约莫百来两。“你看起来不像个有钱人,出手却恁他慷慨大方。” 
“你可以签下借据,日后还我。”他素性讨厌牵牵扯扯,今儿却一反常态,企图留住一线他日重聚的契机。 
女子涩然一笑。“我孤苦零丁,手无缚鸡之力,他日……拿什么还你?”两翦汪洋美目略黯,再睇一眼仇雁申冷洌的黑瞳,无奈地把银两递还给他。“萍水相逢,你已经够仁慈了,请别让我背负太多,我真的还不起。” 
“我说过了我——” 
“别——”女子疾然按住他的唇,原本抓在手里的衣襟猝地抖开,现出她玲珑曼妙的身段。 
仇雁申心头一震,她蛊惑的胴体已深镌他眼底。 
“你救了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要我走,只需一句话,可请你千万记住,我已经是你的人。”说完,又径自整好衣衫,朝仇雁申一揖及地,才缓缓地转身离去。 
仇雁申没拦住她,他的心池如琉璃平滑。伤感和颓丧突袭而来,人从没如此软弱过。 
他原可以功成利就,扬名天下,爱其所爱,却因一念之仁…… 
关于那件尘封往事,他从没懊悔过,事实上他还以此为傲。人间情与义,他至少保住其一。 
“生哥,她走了。”无双温驯地立在门外。 
“唔,她已经无碍。”转身平视苍茫夜色,星斗阵列,翠竹如墨影影幢幢。仇雁中不禁喟然长叹,他曾经致力于无怨无悔无爱无恨,澹泊以明志,但今晚……却无故心念颤动。 
“不留她?”这么晚了,她一个孤弱女子上哪儿投宿?无双心地纯良,只觉得好不忍心。“她没地方去,万一跟我一样遇上坏人,那……” 
“各人吃饭各人饱,各人生死各人了。”云娘衔眉竖目白了无双一眼,火辣辣的从月洞门转过来。“还不去干活,想我白养你啊!” 
“喔。”无双撇着小嘴,本想再劝仇雁申几句,但一瞥向云娘卸怒挟仇的脸就自动放弃了。 
“问清她的底细了?”云娘一见到仇雁申马上堆满腻死人的笑容。 
“我意在救人,何必在乎她是谁。” 
“你啊,不是我说你,下回路见不平时,麻烦招子放亮点,能救的才救,不能救的就随她自生自灭。”瞧仇雁申沉默不语,她又道:“我问过了,那女子叫穆飞烟,山西人氏,到此地投亲不遇,倒霉被德绍风那狗官撞见,想将她纳为小妾,她不依,搏命逃出,结果就惨兮兮的啦!” 
怎地她的身世和无双如此雷同?仇雁申心中一笑,疑窦丛生。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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