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知道她找你麻烦的事了,我最讨厌善妒的女人,她不该踩我底限。”
“她也是因为太爱你了,才会……”同为女人,梁心伦虽然对周亭陵的行为也很反感,但还是忍不住替她说话。
“爱?”阙御堂嗤笑一声。“并不是打着爱的名号,就能走遍世界畅行无阻,为爱犯法依然有罪。总之,我和她已经完了,永远也不可能复合,你也不必替她说话了!”
“是吗?”就像她一样。梁心伦黯然苦笑。
她当然也知道,已经分手的恋人,他是绝对不会回头一顾的。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你等等,我去拿。”阙御堂走向自己停在路旁的车,从车厢里取出一样东西,梁心伦看到那熟悉的外形,双眼立即睁大。
“这是——”
“送给你的小提琴。周亭陵打坏你的琴,就当作是我代替她赔偿你。你若想继续在这里拉琴,就继续拉没关系,我也不阻止你了。”
“可是……”
梁心伦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而阙御堂却不由分说,将琴塞进她怀里。
毕竟是爱琴的人,她其实很心动,忍不住打开琴盒,想瞧瞧里面的琴,但才看一眼立刻发现,这不是一把普通的琴。
因为习琴也爱琴,所以她对小提琴还算有些研究,如果她没看错,这应该是意大利制作的名琴,价值不菲。
“这把琴多少钱?”她立即抬起头追问。
“二十万美金从拍卖会上标到的。”阙御堂实话实说,没瞒她。“很抱歉它不是什么顶级的骨董名琴。”
“你在开什么玩笑?二十万美金,折合台币有六百多万呀!当年我爸给我买的琴再好,顶多也只值一百多万而已,这么贵重的琴我不能收。”她急着想退回那把琴。
“你退还给我,只是平白辜负这把好琴!因为我会将它束之高阁,永远封存。对你来说,它或许是一把无价之宝,但是对我来说,它只是一个没用的物品,放在家里我还嫌占地方。再不然,拆了拿去回收还有点用处。”
“你怎么这样说?”
梁心伦听到他的话简直心疼死了,紧紧抱着那把小提琴不忍放手,惟恐自己一放手,琴就真的被他拿去当废木材回收。
“好琴就是要有让人使用才有价值,你有才华,搭配这把琴相得益彰,这才是它最好的归处。如果你真的不要,那我宁可烧了它,也不要其它人碰它。”
明知道他是在吓她,但梁心伦还是被吓到了。
他是说到做到的人,万一他真的烧了这把琴怎么办?
“收下它吧!”阙御堂沉声低劝道。“就当我补偿对你的亏欠,你不需要觉得自己欠我什么,真正有亏欠的人是我,不是你。”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无情有可恨的人,负了她很多,但他还是没打算改变自己。
他有自己必须走的道路,不可能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目标,很遗憾他必须在人生的道路上放弃她,但那也是因为他们人生方向的不同。
或许无情,但也无可奈何。
听他这么说,梁心伦苦涩地一笑,幸好她已经想开了。
爱情还有,伤心也还有,但是她已经能够平静面对。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缅颜收下了。谢谢你!”梁心伦知道再推辞下去也是没完没了,便不再拒绝他。
“谢谢你愿意接受它,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阙御堂轻声吩咐。
“嗯。你也是,别让自己太累。”
梁心伦有些感伤,她知道,他不会再来了。
“我会的。”阙御堂点点头,默默望着她许久,才道:“那我先走了。”
“嗯,晚安。”
“再见。”
道别后,阙御堂立即坐上驾驶座,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去。
利落果断,冷心冷情,这就是他的处事方式,连离别时也是如此啊!
呆呆望着街头许久,梁心伦收起感伤,转身步入餐厅。
之后,阙御堂果然没再出现过。隔了一阵子,梁心伦从报章杂志上得知,他又有了新女友,对象是华洋海运的千金孙玉露。
梁心伦人的孙玉露,她也是学音乐的人,只不过孙玉露专攻钢琴,而她是小提琴。
孙家的家世自然是不用说,孙正铭主掌华洋海运的大权,而孙玉露本人则是位爱好音乐、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女性。
从照片中看来,两人也确实郎才女貌,梁心伦还是忍不住心痛,但也真心地祝福他们。
而这时候,她的人生也出现了巨大的变动——那就是她要加入交响乐团了。
大约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吧,餐厅出现了一位陌生的客人,每天都来听她演奏小提琴,久了自然变成固定的熟客,但是他们从未交谈过。
然后某天,他突然找上她,一开口就语出惊人地邀请她加入他们的交响乐团。
原来他正是“爱悦基金会交响乐团”的指挥兼团长。
他说他一直在寻找一位好的提琴手,但一直未能如愿,后来听闻绿缇餐厅有位很棒的提琴手,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一听之下果真不同凡响。
连续到场聆听了一个月之后,他主动找上她。
“你愿意加入我们乐团吗?”
“钦?”
“加入我们的交响乐团,和我们一起表演。”
“交响乐团?”
一开始,梁心伦很犹豫。
毕竟餐厅的表演与交响乐团是截然不同的,餐厅的演奏是个人的演出,但交响乐团却是讲究团体精神的地方,她不晓得自己能不能胜任。
再说她对自己的琴艺还不是那么有信心,加入交响乐团对她来说,是很大的挑战。
但乐团的陆团长一直很有耐心地鼓励、力邀,最后她终于被他的诚意感动,答应加入乐团。
当然,餐厅的工作势必无法再继续。所以她向经理提出辞呈。
想到要离开工作了半年的地方,她还真有点舍不得,有不少人是为了她的演奏而专程来用餐的,她一直很感动。
“心伦。”
今天是她在餐厅工作的最后一天,明天之后,她即将到乐团赴任。
餐厅经理送她到门口,脸上满是依依不舍的神情。
“经理,这段时间真的非常谢谢你的照顾,希望你将来有空能够来欣赏乐团的演出。”梁心伦笑着邀请道。
“嗯,我会的。我……其实我……”经理不敢开口,张着嘴欲言又止。
“嗯?”梁心伦眨着眼看着他。
经理几番犹豫,最后当他下定决心,想要表白自己对梁心伦的好感时,来接她的人已经到了。
“心伦!”丁凯彦的跑车停在餐厅门前,爽朗地喊道。
“凯彦?我得走了,经理,谢谢你,再见!”梁心伦提着心爱的小提琴,朝丁凯彦跑去。
“啊,再……再见。”经理只能含泪挥手送别,懊悔自己的懦弱。
很多时候,错过了一次,机会就再也不会降临了。
丁凯彦接了梁心伦之后,请她去吃宵夜。
小小的餐馆里,梁心伦吹凉热热的粥,小口小口秀气地喝着,丁凯彦不知为何突然停下手中的筷子,直勾勾地凝视她许久,直到她察觉异样的注视目光,疑惑地抬起头来。
“怎么了吗?是不是我脸上沾到什么了?”
她紧张地用手抚摩自己的嘴角和脸颊。
丁凯彦笑了。“没事,你脸上没沾到东西,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梁心伦好奇地问。
“你还爱着阙御堂吗?”
梁心伦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我不知道。应该……是吧!”她只是尽量不让自己想他,至于爱不爱他——她想,应该还是爱的。
否则,看见他出现,她不会暗自欣喜有暗自伤怀,当他身旁出现的伴侣时,她也不会感觉心口一阵强烈的刺痛。
“是吗?”丁凯彦神情感伤地苦笑。
即使阙御堂伤她这么深,她还是无法忘记他吗?
“没关系,才半年而已嘛。等到时间久了,或是他结婚了,你应该就能够完全忘记他了吧?”他打起精神道。
“是啊……”她也这么希望。
“心伦,你知道我一直对你……对你……”
“我知道。”梁心伦点点头,没有假装不知情。
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关怀,她一直铭感于心。
“但是,我只把你当成哥哥,并没有……”
“我晓得!”丁凯彦激动地说:“我知道你只把我当成哥哥,原本我也认为这样就好,所以才会看着你被阙御堂伤害。现在我不希望永远只是你的哥哥,我想要好好照顾你,永远地保护你,希望你给我照顾你的机会。”
“凯彦……”
“好吗?”丁凯彦急切地问。
“凯彦,我现在没办法给你答复,我的心情还没平静下来,况且我还没完全忘记他,如果我在心里还有别人的情况下,答应与你交往,那对你很不公平,所以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梁心伦柔声道。
“好,我会给你时间。”丁凯彦只能苦笑。
他当然只能给她时间,不然还能怎么办?她总像团云,柔软温和,但却难以捉摸。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十分沮丧的预感。
他终究还是得不到她的。
6
“各位,这是梁心伦小姐,她将从今日起加入我们乐团。”
初到爱悦基金会交响乐团的第一天,陆团长将她介绍给乐团其它的团员。
“大家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将一起练习、一起演出,希望以后大家能够好好相处,以音乐共同交流,一同演奏出全世界最美好的乐章。”
梁心伦诚挚地说完,微笑着向大家鞠躬行礼。
周遭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现场的反应不怎么热络,大家看她的眼神更奇怪,好像她是擅自闯入的陌生人。
梁心伦有些尴尬,心里也觉得奇怪。
是大家不善于与新朋友交际,还是本来就有艺术家特有的怪脾气?还是……有其它她不晓得的原因?
陆团长接着又说:“还有另一件事要宣布,就是往后乐团的首席就由心伦来担任,大家好好培养默契,互相配合。”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团长,不公平!”立刻有人出声抗议:“论资历、论技巧,沛瑞都比她强,首席小提琴手应该是沛瑞,为什么是她?”
大家的目光落在一名瘦高的女子身上,梁心伦心想,她应该就是大家口中的沛瑞。
“沛瑞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小提琴手,但心伦有其他沛瑞所没有的优点,她的加入,将会为我们乐团带来新的气象。”
大家显然无法接受陆团长的解释,现场仍不断响起不平的窃窃私语声。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大家先休息十分钟,稍后开始今天的练习。”
陆团长离开后,大家立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打量的视线纷纷扫向梁心伦,像火焰般灼人的目光,好像要将她瞪穿。
梁心伦被瞧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对大家笑笑,随即转身离开,追着陆团长的脚步而去。
“陆团长?”
她看见他走进办公室,便停在门外轻喊。
“是心伦吗?进来吧!”
等她走进来,他立刻问:“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刚才……”
“你想问大家的反应是吗?”陆团长点了根烟,道:“你别太在意,他们只是一时还不习惯由新人担任首席的位置,等大家适应了,就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但是……我只是刚加入的新人,而且丝毫没有交响乐团的演奏经验,一入团就让我担任首席小提琴手的重要职务,是不是有点不恰当?”
连梁心伦都怕毫无经验的自己会无法胜任,也难怪大家心里不平。
“那是大家不了解你的音乐水平,当他们了解之后,就会明白我的决定是正确的。至于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我,我从来不会看错人,你正是我们乐团最合适的首席小提琴手人选。”
“可是我……”她还是觉得很不安。
“放心吧!不要还没尝试就先否定自己,除非你完全没有努力的上进心,否则将来你的表现,连你自己都会大吃一惊。”
“是吗?”梁心伦顿时觉得很惭愧,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能够如此信任她,而她却不能相信自己。
“对不起,我不会再问这种问题了,我会好好努力的。”
“你能明白就好,你是我们乐团未来的希望,我们不能失去你,好好努力!”
“我会的。”梁心伦胸口和眼眶都在发热,除了努力之外,她还能怎么回报他呢?
“那你先去休息吧,等会儿马上开始第一次的练习。”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梁心伦心想他可能还有事要忙,微微鞠了个躬,便赶忙退出他的办公室。
她走后,陆团长沉思了会儿,捻熄香烟,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没多久,电话通了。
“您好。我是爱悦基金会交响乐团的陆团长,我已经依照约定,让梁心伦加入乐团了。”陆团长报告道。
“很好。那么我也会依照约定,资助乐团的一切开销。”电话那头的人道。
“谢谢您。”陆团长低声道谢。
“至于梁心伦……我想不用我多吩咐,你也应该知道往后该怎么做吧?”
“是的,我会多多照应她的。资金的事,就烦请您多多帮助了。”
“你果然是聪明人。资金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说到做到,有其它问题随时通知我。”
挂断电话后,陆团长在办公室又坐了会儿,才起身朝练习室走去。
而在他开门之前,有道慌张的人影,急急忙忙溜向安全门,以避免被他发现。
等他离开后,那人才走出来,怔怔望着他的背影。
原来如此……“好了,现在开始练习!”
陆团长走进练习室,击掌要大家集合。
还在交头接耳的团员这才停止交谈,不情不愿地走向前头,看得出来是有许多不满。
但陆团长好像毫无所觉,径自分配位置以及交代注意事项。
“今天要练习的是贝多芬A大调第七号交响曲第一乐章,大家各就各位。”
团员们虽然对于团长的决定有所不满,但在这时候还是很敬业地立即就定位,摆好演奏的架势。
梁心伦因为是第一次加入排练,不知道该站哪里才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陆团长便把她带到最前方的位置。
当然这又引发大家不满的情绪,四周再度响起窃窃私语声。
“你们好,请多多指教。”她站定位后,朝左右两边的团员微笑。
但他们冷哼了声,各自把头撇开。
梁心伦有点难过,不过想到刚才团长的鼓励,她决定忽视这些不友善的对待,专心拉好自己的琴。
“心伦,你初来乍到,大家还不了解你的琴艺,你先拉一首曲子给大家听。”陆团长忽然道。
“啊?现在吗?”突然被点名,梁心伦愣了一下。
“对,什么曲子都行,你可以拉自己最喜欢的曲子,让大家了解一下你的音乐水平。”
陆团长说完,周遭那些不友善的注视,顿时变成看好戏的目光。
他们讪笑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们倒要看看你多有本事!
“啊……好。”
知道大家绝对会以更严苛的便准来审核她,梁心伦紧张得手心开始出汗,但她不愿就此被打倒。
要是她在这一刻失误,往后更别想扭转大家对她的负面印象,所以她很谨慎地选择曲目。
想了想,她选了自己最喜爱的曲子——圣桑的天鹅。
这是当初她与阙御堂的定情曲,一直是她非常喜爱的曲子,也经常练习演奏,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它。
她深吸口气,将小提琴架在肩上,闭上眼,回想与阙御堂相识的那一晚,不由得露出甜甜的微笑,以当时的心情,虔诚地拉动琴弦。
当她拉出第一道旋律时,那些目光里还充满讪笑,但是当她拉到第二小节时,有些目光变了,从不屑、耻笑转变成为惊讶。
到了第三小节时,几乎所有注视她的目光都充满讶异与不信,等到她将曲子拉完,全场突然一片寂静。
没人拍手但也没人嘲笑,大家都呆呆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拉得不好,请大家见谅。”
梁心伦认为一定是她演奏得很糟,大家才会有这种反应,顿时尴尬地低下头。
这时,第一道掌声响起,陆团长大声鼓掌喝彩。“表现得非常好,心伦!”
他转向众人,一一审视大家的目光,原本不满的眼眸,此刻全都回避他的眼神,因为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