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灿,是我。”华莎扒开阿灿遮脸的笔记本说道。
“你……你怎么……怎么到这儿来了?”阿灿惶恐不安地问。
“找你呀!”
“嘘,你小点儿声!”阿灿说完,又举起那个笔记本遮住了自己的脸。接着,他一面像个盗窃犯似的对华莎小声嘀咕着什么,一面又极力地装出一副与华莎并不认识的样子。总而言之,很滑稽。
“阿灿,你今天好怪哦。你干吗总是遮着自己的脸呢?”
阿灿见实在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隐身方法,便拉着华莎向右侧的一个走廊走去。
“你真是气死我了。你要我对你说多少遍你才肯听?”阿灿责备道。
“我怎么了?”华莎一脸的无辜。
“怎么了?哼,你说你怎么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了?”
“哈,你还强词夺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来找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别人能来找你,我为什么就不能来找你?”华莎有些不高兴。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告诉你别来,你就不要来。”没想到,阿灿发起脾气来倒是不像他的体格那么单薄。
“你吼什么?我为什么就不能来?哼,我就来,就来。你管不着!”
“你……”阿灿气得哑口无言。
“你什么你?我怎么了?哼!”华莎反驳道。
“你简直无可救药!”阿灿说。
“什么?我无可救药?喂,你说清楚,我怎么无可救药了?说,你说,你说啊?”华莎说完朝着阿灿的胸部狠狠地掐了一下。阿灿痛得哀嚎一声后无意识地推了华莎一下。不想,华莎对阿灿的这一推,没有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结果,她被推倒在了地上。阿灿的这一举动像是用竹竿子捅漏了马蜂窝,周围的人一下子都叮了上来。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挺大的一个男人,怎么欺负女人呐?”一位学生会干部模样的女生挺身而出对阿灿喝道。
“就是嘛,你还有没有起码的道德观念啊?”众位女侠一起拔刀相助。
“她……我……其实……我们……”
“什么她呀我呀的,你打女人就是不对。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呀?”那位学生干部模样的女生白了阿灿一眼。阿灿原本只是不经意的一推,但却被人扣上了“打”的帽子。这好比是一件民事纠纷的案子被人提升到刑事犯罪的高度,阿灿的罪名便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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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跑,我喜欢你》第四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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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灿原来打算继续解释点什么,可抬头扫了周围一眼之后便缄口不言起来。因为这儿是中文系,女性人数明显多于男性。况且,他背负的罪名偏偏又是污辱女性并对女性有暴力倾向。所以,由于阴盛阳衰和寡不敌众的缘故,他只好暗自叫苦。
见阿灿和华莎陷入窘境,我连忙硬着头皮扶起华莎,并顺手拉着阿灿突出重围回到了刚才上课的教室。
教室里,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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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叫你别来找我么?你看,现在都满城风雨了。”阿灿抱怨道。
“什么满城风雨?干吗说得那么难听?那些闲言碎语,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
“你怕?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你怕什么?”华莎问。
“算了,算了。你是不是又闲得无聊跑到这里存心和我吵架来了?”
“什么?我存心和你吵架?天地良心,哪次不是你先对我乱吼,我才被迫自卫反击的?”
“好好好,我不跟你吵。那你说,你来找我干吗?”
“你说,你昨天为什么没来找我?”华莎问。
“昨天有事。”
“有事?有什么事比来看我还重要?”
“反正有事!”阿灿誓死也不肯说出缘由。
“你心虚!”
“笑话,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你就是心虚!”
“好好好,我心虚,我心虚,行了吧?懒得跟你吵。”阿灿转过身背对着华莎。
华莎一把拽过阿灿接着发难;“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又来了。什么爱不爱的,肉麻死了。”
“你就是不爱我了,就是,就是。哼,你心里只有那个叫小艾的女孩子!”
阿灿在听到“小艾”这两个字的时候,敏感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你说,你心里是不是只有她?你说,你说……”华莎任性而又用力地晃着阿灿的胳膊。仿佛是要把它拆下来。
“是!我不爱你了,我心里只有小艾。好了,你现在满意了?”阿灿不耐烦地说。
“什……什么?”华莎怔住了。
“你为什么非要逼我?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对你好,其他的,你什么都不在乎么?可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呢?”
“呵。”华莎失神地冷笑了一下,“什么?我逼你?呵呵,是。我是在逼你。可是,我不逼你行么?你究竟要我等你到什么时候?”
“我从来没有让你等过我。我有说过这样的话么?没有!我阿灿就是这种风流胚子。你喜欢,那你就跟着我。你不喜欢,随时可以走。没人留你!”
“什么?你……你……你混蛋!我真是瞎了眼爱上你这种人!还像个傻瓜似的给你这个混蛋做这么多吃的,你混蛋,混蛋……”华莎言毕从她的书包里掏出两个热乎乎的便当向阿灿的脸上泼去。
“哗”的一响过后,阿灿被摔了个满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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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种结局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原本极为平常的一件事,竟然演变成了两人绝裂的倒火线。看着华莎哭着从眼前跑过,不知为什么,我和阿灿都没有去追。我们像是两棵长在土里的茎类植物一样,望着忧伤的剪刀掠过,可谁也无力缝合被它剪断的幸福的影子。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站着,这么站着。
我在门外,阿灿在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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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历了一段一半是甜蜜、一半是酸涩、一半是明媚、一半是暗伤的日子之后,阿灿渐渐觉得同时欺骗两个女人,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一天,他突然问我:“小七,我和华莎昨天又吵架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和她分手?”
“分手?”我问。
“嗯。我觉得和她在一起,很……怎么说呢?很……很累。对,很累。和小艾就没有这种感觉。”
“喔。是么。”我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表态。
自从那次“学院里的便当事件”之后,阿灿虽然用连续写了十天的检讨书取得了华莎的谅解,但没过一周,他们两个又陆陆续续地吵了好几回。我想,与其这般痛苦地束缚在一起,倒不如各自快乐地飞翔。但我不能对阿灿说些什么,哪怕是一点。因为,小艾和华莎都是无辜的。
“喂,华莎么?我是阿灿。”阿灿当机立断地拔通了华莎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阿灿和华莎都不说话。后来,大概过了三分钟左右,阿灿才说:“华莎,你今天下课之后到我们系门口等我。我想和你……”
阿灿的话只说了一半,电话便被挂断了。阿灿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华莎,她怎么说?”我问。
“她说,没什么好谈的。”阿灿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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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跑,我喜欢你》第四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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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不过来,只好我过去喽。呵呵,无所谓。反正,只要把话说清楚就好。”
“你决定了?”我又问。
“嗯,定了。”
“不后悔?”
“呵,后悔我就不是阿灿了。”阿灿站起身将烟头扔在地上又用脚踩了几下;“小七,你的单车借用一下。”
“你不是有摩托车么?”我说。
“呵,上周日带小艾去兜风,结果在中央大街走逆行线被警察暂扣了。”
“就算是走逆行线也不置于被扣车吧?”我问。
“按道理是这样。只可惜,我那天逃跑的时候没跑过警察。”阿灿显得很沮丧。
“哈,你可真够牛叉的。给。”我把钥匙扔给他;“小心点,别把我的单车也送去坐牢。”
“我办事,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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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不到二十分钟的工夫,阿灿果然回来了。二十分钟,这对于阿灿来说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说,吃很多碗抻面、同时和五六个女孩子搭讪、扯上N个并不怎么精彩的谎等等。但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也能用二十分钟来结束一段恋情。这家伙平时做什么事情都比较懒洋洋慢吞吞的,惟独和女孩子们分手时从不拖沓。
“跟她说完了么?”我问。
“解决战斗。”阿灿的脸上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这么快?”
“为什么要慢?”他反问。
“你怎么说的?”
“也没有刻意去说什么,只是说了些该说的而已。”
“该说的是怎么说的?”我追问。
“咦,好奇怪哦。小七,你怎么对这种事这么关心啊?是不是想观摩学习一下,他日好在湘美身上实践一下?”
“我呸!我呸呸呸!乌鸦嘴!!我跟湘美百年好合,天长地久。我永不负她。”
“呵,你别忘了。对于年轻人来说,说谎是一种潮流。”
“狗屁潮流!我绝不负她。”
“唉,恋爱时,我说过的和听过的都是这样的话。可到头来,还不是……”
“行了,省省吧你,臭嘴巴。说重点。”
“重点?什么重点?”阿灿问。
“说说你是怎么说分手告白词的。”
“每个人的性格和价值观是不同的。所以说,我怎么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将来怎么说。”
“我将来当然是……我呸!我将来才不会说这样的话。”一不小心差点就被阿灿这厮绕进陷阱。
“其实,我觉得和一个女孩子分手并不需要什么千言万语。你只要做少量的铺垫,接着就可以切入正题地告诉她,我们分手吧这五个字。”
“就这么简单?”
“那你想要有多复杂?当然,如果你不怕被骂变态,你可以先给她讲个童话故事或者是鬼故事什么的,然后,你再唠叨。”
“阿灿,你说的那个铺垫,是什么意思?”
“笨蛋!难怪白雪会叫你死猪头。杀人之前,连刽子手们都会给死囚们喝一碗上路酒呢。分手之前当然也是要说些体面的客气话喽。”
“那比方说呢?”我问。
“比方说,像‘其实我并不适合你’什么的诸如此类。”
“阿灿,这句是不是有些过于老套呢?”
“的确。所以,凭我的经验,我对分手悼词做了个总结。我认为,它们可以被归纳为‘三大法则’。”
“三大法则?哪三大法则?”我瞪大眼睛问。
“一,快乐式分手法则。二,悲伤式分手法则。三,无言式分手法则。拿快乐式分手法则来讲,分手前你一定要选择好背景环境。比如说,周围的环境一定要能烘托出快乐这个主题。”
“切,没听说过分手还有人会快乐的。阿灿,你又在瞎掰什么狗屁理论啊?”
“我不是在瞎掰。其实呢,分手也是一门艺术。我刚才所说的背景环境要能烘托主题,不是要你带着人家去幼儿园里分手。我指的是一种意境。这个意境太深奥,依你的修行,恐怕体会不到。简单地说,在使用这个方法向女孩子提出分手时,你可以对女孩子这么讲。‘事实上,一直以来我都在隐瞒着你一件事情。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还有,我一直在吸毒。’”
“喂,阿灿,你没搞错吧?和一个女孩子分手,也用不着冒充吸毒犯啊。这也未免太过夸张了吧。”
“闭嘴。少打岔。我问你,你要是说,你是英国威廉王子的堂兄,那人家还能和你分手么?死猪头。”
“喔。那倒也是。不过,我总觉得我即便是那么讲,人家也不会相信。有长的像我这样的堂兄么?”说完,我自悲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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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跑,我喜欢你》第四章(9) …
“对于这个问题,你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就能完全体会我的用意了。你想想,如果你发现自己一直喜欢的一个男生,竟然是一个吸毒的人,你会和他继承交往么?”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了。”我说。
“就是。吸毒乃万恶之首,谁会愿意跟着一个大烟鬼过一辈子啊?躲都躲不及呢。”
“可是人家万一要是不嫌弃呢?”我问。
“那只是对方和你说的客气话。客气客气,也就过去了。”
“可她要是真的很执著呢?”
“那,那就要试探试探喽。”
“怎么试探?”我好奇地问。
“借钱!”阿灿说得干脆利落。
“借……借钱?”我觉得不可思议。
“嗯,借得越多越好。就说,你现在手头很紧,但毒瘾发作,所以急需一笔钱购买毒品。到这一步,就是吓也能把她吓跑。如此一来,一个想甩,一个想马上被甩,你就可以借机满足人家的心愿了。都说是助人乃快乐之本,你甩了人家,让人快乐,你自己也会快乐的。以上,就是我说的快乐式分手法。”阿灿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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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屁,果然是经典的臭屁。不过,人家万一要是真的愿意借钱给你呢?”我问。
“嗯,那,那只有两种可能。一,她若是真的肯把钱借给你,那就说明她是真的爱你,换言之,她是一个真正值得你去爱的人。这时你就要谨慎地考虑要不要分手,一般要考虑80年以后再告诉她。在这80年的时间里,你要再仔细地考虑一下,你是否真的要把人家甩了。想好了,再过20年后,去告诉她。”
“切,考虑这个问题要花80年,去告诉人家答案要再花20年,都100年了,人早就歇菜啦,还说个屁啊?”我说。
“不是啊,你至少可以告诉她,你下辈子还要她在一起共度100年啊。”
“那另一种可能是什么呢?”我又问。
“另一种可能就是,她是个疯子。”
“噢,原来如此。哎,那你说的悲伤式分手法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就比较好理解喽。在使用悲伤式分手法时,要注意的法则是,环境无所谓,意境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气氛,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氛围。”
“氛围?什么氛围?”我问。
“简单地说,就是要极力地制造出一种罗曼蒂克式的悲情浪漫。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千万不要浪漫浪过了头,否则,对方会更加疯狂地缠住你。”
“阿灿,什么叫罗曼蒂克式的悲情浪漫?”我问。
“罗曼蒂克式的悲情浪漫的意思是说,分手的时候你要刻意地营造出一种错觉给对方。这种错觉就是要让对方觉得你之所以要和她分手,实在是情非得已。最好的也是最常用的套路是告诉她,你即将远行。”
“远行?去哪儿远行?”我说。
“又不是真的要远行,所以地点可以瞎掰。只要条件允许,地方越远越好。你可以说,你要去柬埔寨,或者,老挝也行。但最好还是说你要去耶路撒冷。”
“为什么?”
“因为那地方经常有武装冲突,可以说是朝不保夕。这样一来,能给对方造成一种肉包子打狗的错觉。”
“喔。”我点了点头。
“接下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人间蒸发。”
“但是如果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不小心和人家在马路上相遇呢?”我问。
“如果相隔很长一段时间以后相遇,你可以说你刚回来不久。如果对方问你为什么没有和她联络,那么你就可以告诉她,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你十分想念她,以致于让你想念得爱上了一个和她十分相像的耶路撒冷女孩儿。”
“那如果撞了屎运,没隔两天就碰面了呢?”我说。
“那你可以告诉她,你正在忙着办理各种手续。过两天就走。”
“那如果没过两天又碰面了呢?”我又问。
“谁会那么白痴啊?”阿灿有些生气。
“我是说假如那样的事情发生了呢?”
“那你就告诉她,你对耶路撒冷水土不服,所以又回来了。”
“那如果……”
“喂,你还有完没完啊?”阿灿有些不耐烦了。
“我是说,那如果对方追问你既然回来了,那为什么不联络怎么办?”
“很简单,那你就很坦率地告诉那个女孩子;‘和耶路撒冷一样,你现在也已经让我水土不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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