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现自己不但没有阻挠到飞帘,反而给他指点了明路,妖怪当真是想跳起来打人却不知是打他还是打自己……
此时那边被过分忽视的女妖终于忍不住叫嚣起来:“妹妹们,先吃了那灰脸的男人,余下那个……嘻嘻,留着我们慢慢吸食精元,嘻嘻!……”
九鸣侧过脸来,邪目飞吊,笑得诡秘无比:“他的肉又僵又硬,必定难吃,我看,你们就很不错……”那几个女妖又再次感觉到凉飕飕的寒意,这并不是从身后的歇龙石传过来。她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头凡人的黑发渐渐变成鲜红颜色,赤瞳闪烁,男人咧嘴笑时,露出一颗勾牙,妖气,普天盖地倾泻而出,笼罩整个山谷。
她们吓呆了,她们已有五百年修为,加上采补人精血肉,修为堪比千年妖怪,居然察觉不出对方竟是妖怪!可笑的是,她们居然还想采补精元……
一阵急风吹过山谷,柏叶沙沙,松涛摇曳,不过片刻,一切恢复平静。
转眼间,已见那赤发的妖怪坐在歇龙石上,舔着嘴唇残余的腥气,皱眉,似乎大有不满地嘬嘴,道:“真是难吃!”石下白纱的帐幕不过是女妖变化出来的障眼法,如今早已消失,地上只剩下一堆白森森的骷髅,想必是那些惨被女妖所害的男子骸骨。
九鸣歪头想了想,回头问那飞帘:“你上次给我吃那个肉还有没有?奇怪,吃过那东西之后,就觉得其他肉又油又腻,难以下咽!”
飞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喜欢吃?”
既与美食相关,九鸣倒也老实点头:“喜欢。”
飞帘静默半晌。
“没了。”
无视九鸣暴跳而起大吼大叫,飞帘跃落巨石,往山下走去。
第五章:天山有云皑白雪,远方有妖访玄龟
天山雪峰,常年皑皑白雪,终年不化,有道是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眺看山麓河谷,遍野是云杉塔松,绿树长青,再往上望,草原上片片金莲,花开灿烂,雪线之上,乱石丛立,但见凌寒怒放的雪莲花如玉兔伏于石下,伶俐可爱。相传周穆王驾八骏驱九万里而至天山,于瑶池宴上会王母娘娘,享仙酒而得百岁寿。
时是入夏,晴空万里,便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家,健步如飞地走在几乎没有看到山路的地方走着。忽然,他停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色,捏指一算,便不再前行,寻了块突兀如椅的岩石,扫去残霜,径自坐下。
坐在石头上的老人家长须飘飘,白发如云,一身洁白整齐的长袍随风而动,仙风道骨,倒有几分遗世的味道。
过了一阵,匆忙而带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一个扎了两把冲天小股辫的童子背着箱笼急匆匆地赶了上来。
一屁股坐到老人身边,喘着气,忍不住嘀咕道:“师傅……您走得真快……哎哟!”脑勺被老人敲了一记,虽说下力不重,不过声音倒是响亮。
“小小孩儿,居然如此疲懒,实在该打!”
小童子憋屈地眨眨眼不敢再说,过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那老人:“师傅,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都快到家了,天寒地冻的,回庐里休息烤火不是更好么?”
老人抚着长须,但笑不语。
童子更是不解,正在此时,突然天顶一声天雷震响,小童连忙抬头望去,只见山峰上雪尘飞扬,滚滚如浪呼啸飞泻,雪浪高有十丈,往山下铺天盖地地罩下来,腾空而起的雪雾飞空扩散,瑰丽,壮观,却也带着死亡的危险。
小童瞪大了乌黑的眼珠子,眼睁睁地看着那澎湃凶猛的雪浪吞噬他们面前的山道,若是适才当真前行,只怕此刻已被埋在十丈雪下。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转过头来去看那老人。那白须老人却仿佛早有所料,安稳地坐在石上,悠闲地欣赏雪景,仿佛此刻遗憾的是身旁没有一盅热茶。
待一切声音安静下来,雪尘重落峰山,天空依然青空无限,天山上平静安详,谁也想不到,适才会有如此险极的雪崩。
小童看着老者施然站起,拍了拍身上的雪尘,忍不住道:“师傅,您……真是神机妙算啊!”
“无知娃儿,老夫活了万年,连这点小事都算不出来,岂非惹同道笑话?”
他话音刚落,就闻天上一个声音笑道:“老乌龟,那么说来,你也已算出今日我来拜访咯!”
老者猛地一惊,抬头看上去,只见半空之中,一个红衣赤发的男人抱臂悬空,他背上展开一双硕大的黑色蝠翅,拍动间风卷而噬,扬起他一头红发,仿佛烈火。
“鸣、鸣蛇?!”
老者大惊失色,仿佛见鬼一般,适才淡定施然的表情荡然无存,拉了小童的手转身就逃,可三步之外,突然裂开一道深不见的极渊,地表涌动,一个衣饰华贵,但面容僵冷连眼睛都见诡异灰白的男人笔直地从地底冒出来,阻挡去路。
老者猛然站住,只好回头,便见那赤发的男人拍着翅膀降在他适才坐着的石头上,半盘膝,半竖腿,吊儿郎当,手搭在竖起的腿上,居高临下打量他们。
“你、你们想干什么?”老人虽看上去老迈年高,但他眼神倒是伶俐,一下便看出截住他的也是一只妖怪,而且力量不在鸣蛇之下,当即心底见慌。
他倒是与这条鸣蛇有过一面之缘,记得五千年前,他为寻一宝物到深山之地,好不容易找到了那稀世之宝破雾珠,不想一只吊精白额虎怪强行抢夺,他虽有五千年修为,但若论妖术功架绝非那吊精白额虎的对手,眼看就要人财两失,就在这当儿鸣蛇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张口就把那老虎精给吞了。然后盯着他看了半晌,末了丢下一句:“龟壳太硬了。”他还搞不清状况,便见他对跌在地上的宝贝看都不看,扬长而去。
莫名其妙地拣了性命和宝贝,他后来也有意打听过那条鸣蛇,得知此妖乃上古妖怪,修炼数万年,法力高强,可做事匪夷所思,大多是只凭喜好,不辨善恶。
本以为天下之大,穷尽岁月也不可能再遇此妖,谁料今日却找上门来。
他本是一只得道万年玄龟,其他妖术或许不精,但衣卜卦术自负是出神入化,平日算出祸事,趋吉避凶,若是有妖怪觊觎他的宝贝,他便带着小徒弟早早地躲开,几千年来倒也太平无事。
可惜他的占术再妙,五行外的异兽并不在其中。只怕就算用他那个晚年龟壳烧作龟筮,也不见得能知道今日大祸临头。
老玄龟精不由暗自揣测,那鸣蛇,莫非也跟那些妖怪一般,看上了他深藏千年的宝物不成?
殊不知,他的占卜之术确实不能让他一窥这条上古赤蛇的心思……
九鸣坐在石上,看着那个一老一小,神色凝重,看似在思量着什么。
乌龟……壳硬,不好吃,特别是上万年的玄龟,肉都老了,怎么煮都硬……小的那只,不够塞牙缝……
……
所幸还有知道自己来干什么的飞帘,上前一步,问道:“你就是天山脚下的万年玄龟精?”
老人知道瞒不过,便只好点头:“正是老夫,不知两位到来,有何要事?”
“想打听一下,天下哪里有可替代锁妖塔上宝珠的珠子?”
“锁妖塔的宝珠?!这、这……”
老人虽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也着实吃了一惊,“锁妖塔上的宝珠可不是俗物,传说由天地间古神精魂炼化而成,凡间哪里可能有什么宝物可以与之相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飞帘,看他面向木纳,反而容易打发,便道,“请恕老夫孤陋寡闻,确实不曾听说过此等厉害的宝贝。两位若无其他差遣,老夫和小徒可否先行一步?”
飞帘听他这么说来,是确实不像知道什么,手一抬,地上的深峡隆隆合上,重复原状,便是意思放他离去。
老人正心中窃喜,忽然冷冷说音:“没有一样的,总有差不多的吧?老乌龟,你可得想仔细了!否则……呵呵,听说老龟肉作羹臛,乃大补之物,却不知万年玄龟,是否效用更佳?”
转过头去这么一看,可了不得了!就见那只妖怪笑得邪狞,薄薄的嘴唇里吐出叉舌!!,一颗蛇勾毒牙更是森森吓人。
这老玄龟精好歹也是万年精怪,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算高明,此时再不敢糊弄,连忙吩咐那小童放下背上箱笼,从里面挖出一卷竹简。约是日久年深,这竹简早已发黄见裂,穿简的牛皮筋也见磨损厉害,但上面的字乃是金漆作墨,仍旧清晰看见。
那老玄龟精眯起老眼,凑得老近,几乎像在闻那上面的味道般,许久,忽然喜上眉梢,抬起头,与那九鸣说道:“有了有了!秦关以南有石林曰丹霞,其中山岩藏有一宝,名曰阴阳石!”
“阴阳石?有何用处?”
老玄龟低头看了会,又答:“可预测天象气候!”
“这有何用?难道把这玩意儿放在锁妖塔上,好告诉塔内连日光都看不到的百妖明日天气晴朗?!再找!!”
“是、是、是……”老玄龟可怕了这煞星,连忙再低头查找,过了一阵,又嚷嚷起来,“有了!有了!西华山之首,钱来之山,下有洗石!”
“有何用?”
“呃,这……听说是上古时,用作洗沐之用。”
九鸣盯着那老玄龟,不怒反笑:“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拿这玩意儿让几千年没洗澡的妖怪们给刷干净去吧?”
“不、不,岂敢,岂敢!”老玄龟当即吓得浑身冷汗,要知道锁妖塔里面的妖怪没一只是善类,若非罪犯滔天,又怎会被天界关入不见天日的万年牢狱?!这不明着讽刺它们没法从塔里出来吗?他苦着脸,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继续翻查,“马宝,可石中生马……不行,还有还有……水见宝珠,埋之涌泉……不行……轩辕磨镜石……”
偷眼看过去,眼看那只妖怪越来越不耐烦,眼中凶光渐盛,慌得他连忙埋头在他那卷记载了天下百宝的竹简上拼命查找,可越是着急,越就是没找着……
忽然一直沉默的飞帘说话了:“找些你不知道用处的。”
老玄龟闻言当即灵光一闪,对啊,既是无可不能的宝贝,岂止点滴功用?他连忙再找,不到一阵便喜上面来,道:“轩辕黄帝时,有五曜神珠一枚,乃太白、岁星、晨星、荧惑、镇明于黄帝时,五星聚房而合精诚所化,其能不可估!”
“此物如今何处?”
“末说记载,于殷纣时失于渭。”
“师傅……他们不是该去渭水找那个什么五曜神珠吗?”
“……”
“可他们为什么还不走?……”
老玄龟精低下头,看着一脸哭相,浑身索索发抖还要拿着柴刀劈柴的小童子,回过头去,他们身后,是一个小小的四合小院子。此地乃是西域,游牧民族多于汉人,但这小院子却以江南民居的格式建造,单看那门,大理石门框,乌漆实心木门扇,砖雕青瓦压顶门头的式样,处处透着讲究。里面的房间是更不用说了,左右两侧的厢房内仔细摆放了纹理华美、色泽优雅古朴的紫檀木家什,他可是每日仔细吩咐了小徒弟打扫干净。黄花梨木的架子床,四角立柱,床面作有及后面均有雕花围栏,静穆优雅,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匠心独韵,上面双蛹蚕丝棉被,经由织者以嘉陵江水仔细浸泡、蒸煮而出的佳品,其轻盈柔软,堪比天衣,是他特意远赴阆中带回来的。
人说水怪鱼精潜伏渊下,非雷动不出,他却不然,试想活了那么万年,难道还窝在又冰又冷的天山脚下小水渊里,冬见湖面厚冰,夏饮雪山融水?!
可如今是雀占鸠巢,给两只不讲道理的妖怪给霸占了,可这道理,他给谁说去……
偏偏那不讲理的妖怪还大模大样地与他说:“只要我们在这里待上几日,保准再过千年也没有妖怪敢再靠近这宅院百里范围!就当是报答你给我们指路了!”
老玄龟精听了这话表面上是连连赔笑,可心里想的是掩面擦泪啊,就这两只妖怪,可要比多来一百只普通小妖更要让人不得安生啊!
第六章:山霜见寒夜露冷,白石岩上笑容颜
大清早,小童擦着眼睛,打着哈欠从自己的屋里出来,正打算伸个懒腰,可马上就像被冻僵了一般愣是没能把手放下来。
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以说是连一个动作都没有,像根木头一样的妖怪笔直地栋在院中。可问题是他并不是一根木头,而是有脑袋有四肢的人形,大清早天色朦胧,加上晨雾又重,这么一看过去,就跟一具僵尸没多大差别,愣是把小童子舒服的哈欠给吓了回去。
他哭丧着脸,呜……他怎么给忘了,家里还住着两只大妖怪……
师傅一反常态,窝在房里不到日上三杆便不肯起来,他也很想学着师傅躲被窝里不用跟那两只妖怪周旋,要知道,那只红头发的妖怪看他的眼神让他糁得慌。
可一屋子的活,不是他干谁干?
莫非是那日偷吃了灶君爷爷的麦芽糖瓜,所以给惦记上了?呜……他已经反省了,以后都不敢了,可不可以让那两只妖怪快些走啊?
他虽然心里嘀咕,可也不敢当着面说不是,偷偷瞅了一眼院中对他的存在全不在意的妖怪,蹑手蹑脚的往后天井的厨房缩过去。要做的事可多了,取水,劈柴,淘米,熬粥……那可不是轻松的功夫,先说那水,得取天山脚下那雪梅林中傲雪盛开的梅花瓣积雪,储罐中化水方可使用。那柴用的是金丝楠木,可不说得贵重,反正皇宫贵族也奢侈不起就是了,更莫说那陶罐里的精米,熬粥用的砂锅,吃粥的佐料,更是不能简单。啊啊,真是太忙了……
急急忙忙溜掉的小童子没有注意到另外一间厢房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红色头发的妖怪,几乎是与他一般模样的打着哈欠,然后愣是给天井站着的“僵尸”给吓得中了定身法……
他绝对不会承认方才是被飞帘吓到了。
九鸣臭着一张脸,翻过石栏落到天井,假装不在意地瞅了一眼飞帘,见屹立的人形柱子肩膀上落满了晨霜,天山脚下夜寒森冷,飞帘的发鬓竟已冻出了冰,终于忍不住开声说道:“你该不是整晚都站在这里吧?”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木头一样的人形才来了反应,点头。
天山即便入了夏,到晚上仍是刺骨森寒,即便他是只妖怪,也是受不了,可这家伙衣服也不加一件,愣是站在天井一晚上?!
九鸣火起:“我说了留在这里就为多休息几天!”
飞帘道:“你不是休息了吗?”
“你——”九鸣暴戾地一把揪过飞帘,极近地瞪着他的眼睛,灰白的眼珠子比以前更加苍白,都快变成透明的颜色了。
半晌,妖怪泄气地放开他,转身走开。
半妖的星君歪着头,注视着那个总是爱莫名其妙发着脾气的红发妖怪,若有所思。
仍然想不明白。
此地僻静无人,连兔子都不多一只,只有两只龟精,照理说,不是红发的妖怪喜欢待的地方,可之前他却一再坚持要留下来,说是要休息几日。可他蜕皮之后精力充沛,并不似需要休息的模样。
想起天域梨花雪海下,那个温文儒雅的男人。
文曲……
他一定跟妖怪说过些什么话。
可他并不觉得有此必要。
九鸣有足够的理由恨他,锁妖塔的两千年,禁锢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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