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酒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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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酒夫-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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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夏九娘冷啐了一口。“我不同你闲聊,你该起来洗脸整装了。”
真不知道当初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成为莫逆之交的;利悉父母双亡,几乎是靠一己之力,孜孜不倦地勤学向上才考上进士的;而他文字觉……打一出世便是衔着金汤匙,身为文家大房之子,他的出生教文老爷子开心地开粮赈灾,从小便替他找最好的夫子习字念书,更找了武师替他强身,他一路走来顺遂顺心,压根儿没吃过苦,和利悉相差十万八千里。
但,他们两个偏是在学堂上认识,更荒唐的是,竟然一见如故!文字觉视利悉为最佳敌手,而利悉始终不当一回事,热情地带着他游山玩水,教他如何沾染女色,如何饮酒舞墨论春秋……
如今的文字觉,瞧来倒有几分利悉的影子。
“整装作啥?”文字觉半坐起身子,头枕在窗台边上。“我方入睡,你便闯了进来……”
话未完,他的耳朵已教夏九娘狠狠地拧起。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方入睡?你知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分了?”夏九娘冷着声,一字一语,口气由柔转狠,继而咆哮出口。
“唉……”文字觉吃疼得顺着她的手劲坐起了身子,魅眸微眯地睇着她。“不就是晌午?今儿个天色灰沉,不就适合入睡?”
哎呀……她以往不是这样的。
怎么一晃眼,她愈来愈像是个母夜叉?
“你真是忘了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夏九娘凑近他,黑白分明的明眸直瞪着他半眯的黑眸。
“今儿个是个好入睡的日子。”文字觉没好气地道。
“你!”夏九娘恼火地咬着下唇,拧在他耳朵上的力道收紧,有如要将他整个耳朵都给拧下来般。
“外头在下雨啊!”他侧着头提醒。
打一大早,天色便阴沉得很,现下一过晌午,雨都已经落下了,还要他洗脸整装上哪儿?
“你也知道我是冒着雨过来找你的吗?”夏九娘微恼吼道,手劲更猛了些。
文字觉吃疼不已,见她没打算要松手,索性将她一把给拉进怀里,来个反压制,教她没法子再对他动刑。
“啊!”夏九娘吃惊的瞪大水眸,不明白怎会一阵天旋地转后,自个儿便落进他的怀抱里,更可怖的是,他的手……他的手就这么横过她的腰际,扣得死紧……这模样说有多暧昧便有多暧昧。
“乖,不吵,陪哥哥睡一会儿。”话落,文字觉真搂着她再倒回软榻上,拿自个儿的胸膛当她的枕头。
夏九娘傻眼地瞪着屋顶,直视上头的横梁,听着窗外豆大雨滴敲打在屋顶的声音,和自个儿如擂鼓般的心跳混成一曲……他怎能就这样搂着她?难道他不知道他这么做已经越矩了?
“放开我……”夏九娘抗拒着。
枕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数着他的心跳,连带的,教她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这怎么得了
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居然在这书房里头搂搂抱抱地躺在一块儿,若是教人给撞见了,她夏九娘还要不要做人?
太轻佻了……他何时变得这般轻浮无耻?
“不会有人进来的。”文字觉粗嗄地道。
躺在他胸膛上的夏九娘,没瞧见他总带着疯癫迷茫的黑眸里头的万般深情,多情毫不掩饰地睇着她。
“这又不是有没有人会进来的问题。”夏九娘恼火地抬起手肘,毫不客气地往他的肚子撞了下,见他扣在腰上的双手一松,她随即跳下软榻,粉颜嫣红地瞪着抱着肚子的文字觉。
“好狠的心哪……”他重咳了几声,没料到她会下这么重的力道。
“我哪里狠!?”夏九娘光火地吼着,双手紧握成拳,倘若不是有一丝情感在,她会下手更重些,而且还会多踹他几脚。
“狠心的人是你,居然忘了今儿个是利悉的忌日……你每一年都忘,若不是我提醒你,你根本不会记得!然而,今儿个你居然还喝酒喝到方才才要入睡,甚至还抓着我……你简直是混账,狼心狗肺!”
一古脑儿地把怨气骂出口,夏九娘转身便走,不管躺在软榻上头的文字觉是否真教她给打伤了。
听见门板重甩上的声响,文字觉才放直颀长的身躯,乏力地倒在软榻上。
“啐……我何时忘了利悉的忌日?”他喃喃自语。
就算他想忘也忘不了啊……利悉的忌日,不就是他们两个放榜高中进士的那一天?
只可惜,进士这头街,利悉来不及享受,而他……也无福消受。
第二章
“字觉,你帮我照顾她……”京城悦来客栈上房里,传来利悉微弱的嗓音。
“我不要。”文字觉想也没想地道:“她是你的未婚妻,你自个儿去照顾她,我可不想睬她。”
“我知道你对她有意……”
“胡扯,我文字觉要的女人,倘若不是一代才女,至少也要大家闺秀;再者,我估计自己定会考上进士,届时人大内殿试,将会成为状元,说不准到时便成了乘龙快婿,你那个身在烟花之地的未婚妻,我瞧不上眼!”文字觉说得像是一回事,但敛眼瞅向利悉的眼,不知怎地,他是愈说愈心虚,说到最后,不得不低咆一声,以掩心虚。
“字觉,我真的知道你对她……”
“吃药吧,赶紧先吃药,我再去唤大夫来。”文字觉截住他的话,不让他再多说任何会教自己觉得难堪的事。
朋友妻,不可欺……然,他对利悉的未婚妻有几分遐想……简直是天地不容!
更可怕的是,利悉居然发现了……要他拿什么颜面来面对利悉?
“不用了,我知道来不及了……”
“浑话!什么叫做来不及了?”文字觉恼火地瞪着利悉。“你等我,我去找京城的名医来,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好你。”
“字觉,你待我真好,能把九娘托付给你,我死而无憾……”尽管面黄肌瘦,利悉依旧勾出笑。
“我不想听这种浑话,你给我活下去,你与我一同上京赴考的,倘若你在这儿出了什么差错,你要我用什么颜面面对九娘?”倘若利悉真撒手就走,岂不是等于要逼他去死!?
“此生有你这有情有义的挚友,有九娘那般深情的娘子,足矣……”话落,利悉扬起满足的笑意,缓缓地合上眼。
文字觉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微颤的大手抚过他的颊。
“利悉?”别吓他……不过是风寒罢了,怎么会……
登时,外头响起阵阵刺耳的爆竹声,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拉开嗓门唤着:“文字觉高中进士,利悉高中进士……”
后头到底还喊了谁的名字,对文字觉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了。
利悉用不着了,他也用不着了。
“富贵于我如浮云……”人都走了,官爵富贵算什么?
知己啊……他文字觉失去了待自己如此宽容的知己和敌手,这一辈子,再也找
不着像利悉这般的人了……他羞愧得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城南郊外,一整片的墓园,外头环绕上一整圈粉绽的杏树,一旁清溪流过,两旁还垂放着杨柳。
雨依旧下着,漾起淡淡的一片薄雾,教这墓园瞧来有几分迷蒙,但也教环绕四周的翠绿嫣红更加清新。
“利悉,你家那婆娘真狠。”
在一座墓前,文字觉打了两把油伞,一把倚靠在墓碑上头,一把则撑在身后;墓前搁了两瓶上好的酒、几碟小菜,还有一把焦琴。
而他,虽是剃去了下巴的胡髭,但一头檀木似的黑发却只是简单的束起,身上一袭简单布衣,脚下穿着油靴,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子弟,远远瞧来,就像是一般百姓。
“不过是捉弄了她一下,她竞给我个肘击,撞得我肚子红上一整片,八成都瘀青了……”文字觉抱怨般地道:“你不信?我给你瞧瞧,看我是不是在诓你!”
倏地,文字觉真掀开衣袍,露出一大片瘀红的腹部。
“笑?你还笑?啐……”他不由得也仰头大笑起来。
墓园里空无一人,唯有他,而他正在利悉的墓前同他聊家常,说起话来疯疯癫癫,如同外头传的;文家大少自从考上进士之后就疯了。
“利悉,你别笑了……”狠狠地灌上一口酒,文字觉有些乏力地靠在碑石上头。
“我不成的,我真的不成……别把她托付给我,我沾不上她的身,只会教她蹉跎了青春……她的年纪二十有四,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倘若再不出阁,就真没人要她了……”
他敛下几分迷蒙的眼直瞪着墓碑。
“利悉,你别光只是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哪……”文字觉无奈地勾起笑,狂放的笑声里头带着些许的沧桑,不复以往的轻狂。“我呀……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知要怎么对待她了。”
一口饮尽手里的酒,带着几分醉意的黑眸直瞪着冰冷的墓碑,他不禁苦笑,拿着酒瓶直指着墓碑。
“你呀,就这么撒手便走,留下这烂摊子给我,可真是教我苦恼极了。”
想靠近不能靠近,想疏远却又疏远不得,利悉潇洒便走,可却是教他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一忍便是九年。
“混蛋东西,谁是烂摊子,又是谁要你承接这烂摊子来着?”
冷不防地,身后响起一阵娇斥声,文字觉尚未回头,耳朵早已让人狠狠地拧起,不用说,他自然知道是谁。
“九娘……”文字觉无奈低喃。
这些年,他的耳朵教她给拧得快掉了,她若再不手下留情,说不准这耳朵真教她给拧下。
“你倒给我说清楚。”夏九娘没好气地道,纤指没放松的打算。
好大的胆子,居然背着她,跑到利悉墓前诉苦。
啐,谁是烂摊子?他未免把她夏九娘给瞧得太扁了?
“说什么呀……”文字觉探手往身后一抓,孰知这一回没抓着她的人。
“哼,你以为我会笨得再上第二次当吗?”她夏九娘是何等人物!岂会笨得再上第二次当。
“我可没料到你有这般聪颖呢!”文字觉扬起笑意,慵懒中带了点疯癫。
没偷着半点温存也罢,至少没再教她紧拧着耳朵不放。
“啐。”夏九娘不忘踹他一脚。
“唉……”他吃疼地往前一趴,双手环上墓碑,哭诉道:“利悉啊,你瞧瞧,你那婆娘是这般对待我的……”
“你在利悉墓前胡说什么?”她没好气地推开他,在墓前摆上祭拜牲礼。
“我同他说,你的年岁不小了,偏又不出阁,再搁着不出阁,真是要成了老姑娘了。”他侧眼笑睨着她。
“我成了老姑娘,又干你的事了。”她恼火地探手又往他的腿上一拍。
“端庄点,别让利悉见笑,他若是地下有知,瞧见你这泼辣模样,他会哭的,你知道他向来爱哭。”
“你倒是比我心疼他。”她低喃道。
哼,他倒是把利悉的性子给摸得如此透彻。
“他是我的知己啊,空前绝后、独一无二。”
夏九娘侧眼瞧向他,见他向来迷蒙的黑眸难得清醒地噙笑看着墓碑,不知怎地,一股醋意爬上心头。
然,再把眼移到墓碑上头,她不禁愧疚得难以相对。
倘若可以,她不想祭拜利悉,但她不能;基于道义,基于曾经是利悉未婚妻的身分,她没道理不走这一趟,而且……她可以拿此为由邀他同行……
多无耻!说穿了,自己的心思竟是这般深沉。
不想承认也不成……在利悉介绍文字觉同她相识之后,她便已深深地恋上他,但……为何最后会是这种下场?
她还来不及和利悉解除婚约,利悉便走了,而文字觉也变了。
以往她总赚他八股过头,但现下的他则是放肆过头,像只脱缰野马,无人管束得了他。
像是要弥补以往不曾有过的荒唐,他夜夜笙歌达旦、酒食征逐,甚至还开过几场赏酒宴,还自摘月楼里聘来几名舞伶作陪;这些全都是他以往不会做的事,但在利悉走后,他像是变了个人,像极了利悉,但却又不是利悉。
利悉的死像是导火线,教他以往束守于礼教的心给解放开来,解放的太过彻底,才衍生今日的颓废荒诞。
倘若她不去访文字觉,他是不会主动去找她的,偶有几次因为利悉的交代,他会特地上花满阁寻她,但……通常一见面他便是大口喝酒,喝得没完没了,最后落得教人拾回的下场。
实际上,文字觉和她根本交谈不上几句话,就算真是有交谈,谈的也都是利悉。
谈利悉的卓尔不群、放荡不羁、情深义重……她当然知道利悉的好,但……说她不守妇道也好、说她败德也罢,她不过是想要同文字觉聊聊两人之间的事,而他却总是刻意地闪避。
不知道是不是他已意会了她的情,碍于利悉,遂不敢同她表情;抑或者是他根本对她无意,遂不忍心伤害她?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和利悉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说起来……依利悉对她的疼爱,该不会是如此才对,但若只是文字觉对利悉单方面的想法,这……似乎也不无可能。
“你在想什么?”
夏九娘一抬眼,便见著文字觉一张惑人心魂的俊颜出现在眼前,不禁啊了一声,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就连握在手中的伞都掉落在地。
“你见鬼啦?”文字觉没好气地说,不忘替她捡起伞。
“你才见鬼,无端端地凑得这般近做什么?”夏九娘心虚地低斥着,冰凉的小手忙抚上发烫的脸。
“是你自个儿不知道神游上哪儿去,我不过是好心地唤你一声。”文字觉接着戏谑道:“都过了九年,你该不会还打算要同利悉一道走吧?”
“你胡扯什么?”夏九娘拾眼怒瞪着他。
她何时想过要同利悉一道走了?当年得知利悉的死讯,她难过的是,她还未来得及同他把话说清楚,就因为当初没把话给说清楚,才会教她现下落进了这般尴尬的境地里。
她知道自个儿不该爱上夫婿的莫逆之交,但感情这档子事,岂能由着她?
恋上就是恋上了,要她欺骗自个儿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做不到!但就因为利悉,遂她现下什么都不能同他说。
“说说罢了,这般认真?”文字觉无所谓的笑着。
都已过了九年,夏九娘也差不多释怀了吧?
“啐。”她恼火地啐他一口,迳自点起香来插在坟前,才又开口道:“你来作啥?你不是说你困得很,不是说这种天气正好眠?”
她特地去接他,他不来;她准备好牲礼前来,他偏已在这儿。他到底想怎么着?或者他只不过是不想要同她一道出门?
不只是今年而已,打从前些年前便是如此。
避嫌吗?避什么嫌?死八股!
“狼心狗肺,你都端出来骂了,倘若我再不来,岂不是要再加上无情无义一桩罪名?”文字觉冷哂道。
“哼。”夏九娘扁起嘴别过眼。
他何时在意过了?他的耳朵不就是长在心里,听不到他人的闲言闲语?
说不定,他是想要独自到利悉墓前同他说个痛快,说不定,他还嫌她碍手碍脚哩。
说穿了,她根本就比不上利悉。
啐,同自个儿死去的未婚夫一道比较,岂不是显得她万分愚蠢?
背着不贞的罪名已经是天地不容了,倘若她连这种事都要在心里计较的话,岂不是要人神共愤了。
“我都来了,你还不开心?你到底想要怎么着?”唉,就说嘛,他根本摸不清夏九娘到底是在想什么,根本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到底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没怎么着!”她没好气地道。
她能如何?赶紧祭拜完赶紧离开,省得待在这儿惹人嫌。
“都已经老大不小了,这性子还像个娃儿般没两样。”他盘腿坐在坟前,只手托腮,魅眸直瞅着她不悦的侧脸。
“你管我!”干嘛老是要拐着弯说她年纪大。
“不是想管你,只是……”尽管他挑起一抹笑意,然笑意却不达深邃的黑眸。
“你的年岁真是不小了,你好歹也要替自个儿着想,总不会真要一辈子待在花满阁吧?”
这些年,就只剩她一个姑娘家独撑局面,会有多累,他心底清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九娘微恼地瞪着他。
她知道自个儿的年岁确实已经不小,倘若早早出阁,现下都不知是几个娃儿的娘了。
“利悉已经走了九年,难道你不打算另觅良人?”他一派慵懒,状似随口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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