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办?”她急得一时乱了方寸。
“你别急。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到欺负,伤心难过是难免的。不过,我想叔叔、阿姨他们不会怪你的。这件事,你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们安慰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骂你、怪你呢?你往好的方面想呀。”永耀安慰着她。
“我——我脑子里乱极了。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子瑢从手袋里拿出手机。
“你想给谁打电话?”
子瑢热泪盈眶的看着耿严发来的短信,手机显示的号码是耿严的手机号,他说他下飞机第一想见的人是她。他是想让她第一时间看到,他和他的未婚妻亲亲热热的携手走出机场吗?他对她怎么能这么残忍?先是对她柔情蜜意,然后掏出刀子捅她的胸口。
永耀起身抢过她的手机,愤怒的看着上面的字,七窍生烟的破口大骂道:“可恶!混蛋!他竟然要你去机场,去面对他和别的女人亲热,真是太可恶、太卑鄙啦!”他绝对不放过那个混小子。
“他不久前还向我求婚。”子瑢苦笑道:“可是他转眼间却和别的女人定了婚。他发下的誓言,也全化作烟飞走了,不见了。我却记得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子瑢,男人一旦变了心,就不值得女人去爱了。忘记他,是最好的选择。”
子瑢高声激动的说:“我忘不掉。虽然他对我说出了那些残忍恶毒的话,但是他的眼光闪烁不定,他的眼睛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心话,他在撒谎。说不定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永耀喊着说:“你在为他找借口,还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他和那个女人定了婚,这是事实。你别再执迷不悟啦!对那种不懂得珍惜感情的花花公子付出感情……不值得的。”
子瑢反驳道:“他不是花花公子。为一个自己所爱的人付出,没有什么值得或不值得的。”
是啊,他不也是无怨无悔、不求回报的爱着眼前这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吗?可是他不能看着她陷入泥潭,置之不理。“他不是花花公子,他是爱情骗子。他欺骗了你,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你醒醒吧!”周永耀不顾一切的大吼道。
子瑢涕泪涔涔,声音嘶哑的说:“为什么连你也这么残忍的对我?为什么非要我承认呢?好——我是被耿严甩了,可以了吗?”她双手掩住脸抽泣着。
此时的子瑢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无助。认识张家姐妹以来,子瑢从未像现在这样脆弱过,他恨不得立刻找到耿严把他痛打一顿。
“别哭了,不哭啦。”他知道多说无益,只会给子瑢更添烦恼。他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中,给予她朋友的安慰和关怀,他能够为她做的,只有借出肩膀,让她靠着哭个痛快。
刚刚结束会议的耿严拖着疲倦的身体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昨晚他彻夜未眠,眼前浮现出的全是子瑢凄楚哀愁的脸庞。想到自己对子瑢说出的那些过分的话,他就心如刀绞般的疼痛,这一次他把她伤得很深,也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开会时,他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子瑢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她恨他吗?之类的问题,根本没有把各部门主管的报告放在心上。
“耿——严——”一个浑厚宏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耿严抬头惊诧的看着前方的人。
周永耀昂首阔步来到他身前,冷冰冰的说:“我想和你谈一谈。”
“跟我来吧。”他之所以不拒绝和周永耀谈话,事实上是想从周永耀口中得知有关于子瑢的一些消息。他在前面带路,周永耀紧跟其后。
一进办公室门,周永耀便出其不备,奋力的揪住耿严的衣领,大声喝道:“你为什么要玩弄子瑢的感情?你知不知道她玩不起,这种不负责任的感情游戏?”
耿严甩开他手。“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两个男人怒目而视。房间里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
“我——就凭我是子瑢的好朋友。我警告过你,如果你敢伤害子瑢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我要替子瑢出这口恶气。”
耿严轻蔑的撇嘴怪笑道:“说的可真冠冕堂皇!说什么为子瑢出恶气,我看想,出恶气的人是你吧?你恨我,是因为我的出现破坏了你的好事。你爱她,苦苦追求她,可她却偏偏爱上了我。如今我把她给甩了,可她的心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你气了、怒了、嫉妒了、抓狂了,是不是?”
周永耀攥紧拳头,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的朝耿严的脸颊抡了过去。耿严躲闪不及,向后退了一步。他没有还击,只是冷眼瞪着怒火熊熊的周永耀。
“我这一拳是替子瑢打的。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子瑢的爱。子瑢为你这种冷血动物伤心流泪真是不值得!”周永耀替张子瑢愤愤不平。
耿严嘴角挂着讽刺的微笑。“我和子瑢分手,不正是你盼望已久,梦寐以求的吗?现在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称心如意啦。”
“你说什么?”
“在子瑢脆弱无助的时候,用你的温柔去安慰她、照顾她、感动她,让她依赖你,进而爱上你。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周永耀被他的话完全激怒了,他不假思索的大吼道:“对,你说的对。我就是要子瑢爱上我。我会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人、任何事的伤害。你若再敢去刺伤子瑢,我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就不是一记拳头可以解决的问题。”说完,他转身打开房门,旋风般的离开了办公室。
耿严怔怔的望着房门,喃喃低语:“希望你……说到做到。”
如果子瑢能够接受周永耀的感情,从新开始一段爱情的话,那他就能够安心了。毕竟有个人可以代替他照顾她、陪伴她、珍惜她。今生他与她情深缘薄,错过了这段短暂而美好的爱恋。来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掉她,他要永远守护她。
那天晚上,张子瑢被周永耀送回家后,并没有遭受到“枪林弹雨”的袭击。父母对待她的态度格外平和。母亲早就为她烧好了洗澡水。父亲给她泡好了她最爱喝的柠檬红茶。虽然他们都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之字未提,但她知道家人都在为她担心焦虑。心思缜密的子瑢从母亲眼角的泪痕看出了她的哀伤,从父亲紧蹙的眉头看出了他的愁苦。
面对父母时,她表现得坚强乐观,把所有的痛苦统统隐藏在了僵硬的笑容背后。可每当一个人独处时,她总是眼含泪水,一动不动的静坐着。她想不通耿严为什么会在短短的两周内,对她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那天他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缠着她,让她唱歌给他听,难道这一切都不是事实?是她的幻觉?还是他设计好的戏?
幸福为什么总是看似离得很近,实际上距离是那么的遥远呢?她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时隔不久,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最不幸、最愚蠢的女人。他说过他有未婚妻。当时她不相信,还以为那是他用来拒绝她的理由。他没有欺骗她,他甚至还一再警告她不要爱上他。怪也只能怪她,面对爱情昏了头,结果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子瑢——子瑢——”
“心雅,有事吗?”子瑢被心雅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我没有事,有事的人是你。这张桌子你已经擦了半个小时啦。”心雅关心的问:“你怎么啦?今天心事重重的。”
子瑢挤了个微笑,略显疲惫的说:“我没事。也许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吧。”
“你别干活了,我来。”心雅接过她手中的抹布说:“你去休息吧。”
“不用,心雅。我没事。”
“你别和我争了。你看你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还说没事。听话,快去休息。”
“谢谢。”
“这些工作本来就应该是我们做的。”子瑢虽然身居经理的位置,但她也和普通员工一样做一些打扫和搬运货物的体力活,没有半点领导的架子。
一个员工走过来,对她说:“子瑢姐,有个女人找你。”
女人?会是谁呢?
一个身着黑色长大衣的女人慢步走到她身前,笑容可掬的看着她,礼貌的说:“你好,张小姐。你还认得我吗?”
子瑢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是她!那个和耿严一同走出机场的女人,他的未婚妻。“你找我,有事吗?”
潘凡环视着茶楼,尖声说:“我们找个适合谈话的地方吧。这里……太不方便啦。你认为呢?”
子瑢迎视她充满挑战的眼神,说:“也好。请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子瑢想知道她的真正来意,也想知道她和耿严究竟何时定的婚。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潘凡看着子瑢走远的身影,这女人的个性与她想象中的相差悬殊。她以为张子瑢见到她后会像个发疯的母狗朝她扑来,跟她大吵大闹甚至是大打出手。可眼前的张子瑢泰然自若,比在机场初见时更冷静。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
张子瑢和潘凡来到一家清静的小咖啡屋。她们相对而坐,相互打量着对方。子瑢看得出潘凡对她充满了敌意。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她发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人起了防备之心,除此之外还有种难以言语的感觉,酸辣苦甜咸,五味杂陈在她心里翻搅着。
潘凡对服务员说:“我要一杯维也纳咖啡。”她问:“张小姐想喝点什么?”
子瑢声音柔和的说:“热橙汁,谢谢。”
“张小姐,我想不用我多说,你已经知道,此次我来找你的真正目的了。”潘凡首先打破沉默。
“他知道你来找我吗?”
潘凡优越感十足的说:“张小姐冰雪聪明,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呀?他当然知道了。事实上是他让我来找你,把话说清楚的。你和阿严是中学同学,算下来你们认识也有十二、三年了,但你和他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才两、三年。而我和阿严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十年,我了解他的全部。”
子瑢不服输,语气坚定的说:“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虽短,但我能够体味他的一切。”
“到现在你还自作多情、执迷不悔。他不爱你。他是属于我的,他爱的人是我潘凡。”
“就算他不爱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爱他的权利也同时被剥夺了。”
潘凡的激动突显出了张子瑢的冷静和内敛。子瑢的话敲击在潘凡的心上,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爱着耿严的呢?他不爱她,但她还是无怨无悔的,死心蹋地的爱着他。令她惊诧的是,她和张子瑢居然有着同样的想法。
“十年前,他为了救我,差一点儿送了命。接近二十公分的刀子插入他胸膛的那一瞬间,我就告诉我自己,这辈子我跟定他了。他是唯一一个能够为我牺牲生命的男人,还有谁能够对我如此呢?直到现在他的胸前还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对我来说,那不是一道普通的疤痕。那是耿严对我爱,永远抹不掉的爱。”
子瑢记得自己曾经无意中,看到过耿严胸口上的伤疤。没想到他胸前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是为了保护潘凡而留下的。他一定很爱潘凡,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保护她,甚至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
服务员端来了她们点的饮品,放在她们各自面前。
服务员离开后,潘凡看到子瑢面如土色,乘胜追击说:“上次在机场我见你和阿严吵得很凶,当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没有下车,一直看着你们、听着你们吵架的内容。回到家后,在我的逼问下,阿严才说出了和你的关系。我当时很气恼,恨不得立刻飞回香港,取消和他的婚约。可他一再的向我解释道歉,他说你只不过是我的代替品,和你只是玩玩而已,根本没有认真过。他还发誓说会永远的爱我——爱——”她故意话说一半不说完,站起来边脱外套边说:“这里还真热。”
子瑢目不转睛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也看到了她凸起的腹部。她怀孕了!那她的孩子是……
潘凡见子瑢惊愕的模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幸福甜蜜的说:“他发誓会永远爱我、爱孩子。”
潘凡怀了耿严的孩子!那个孩子是耿严的。这怎么可能呢?
潘凡坐下,刚要拿起咖啡杯,出乎意料的被子瑢拦住了。
“咖啡因对胎儿不好。”子瑢把自己没有喝过的橙汁给她说:“喝这个吧。”
潘凡愕然的看着子瑢,久久才挤出两个字来。“谢谢。”她拿起杯子低头喝着,没有想到张子瑢知道她怀了耿严的孩子后,还会如此体贴的对她。她不禁被子瑢的善良打动了,但那感动仅仅是片刻。她不断的提醒自己,张子瑢是敌人。
子瑢觉得心跳加速,大脑内一片空白,耳鼓里传来了阵阵嗡嗡的响声。她开门见山的问:“请问孩子……孩子几个月啦?”
“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
算算时间,四个多月前正是耿严来北京工作的时候。她果真只不过是他未婚妻的代替品,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代替品。这几个月里她都生活在他编织的谎言之中,而她竟对那些谎言着迷不已、情不自禁。他为什么要一再的伤害她?为什么?
潘凡看着坐在对面失魂落魄的女人,胜利的微笑道:“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和耿严纠缠不清。你必须认清一件事情,他是我的未婚夫。”她停顿了一下,口气充满了同情说:“我们都是女人,我知道你才是受害者。这件事你我都没有错,做错的人是耿严。我代他向你郑重其事的道歉。请你原谅他,也原谅我,好吗?”
子瑢笑不露齿的直视她的目光,苦笑说:“你代他道歉!?为什么他不来?他不敢面对我吗?我和他之间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够了结的。”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不来,就是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潘凡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放到桌上,说:“这是他让我还给你的。”
子瑢盯着那条她亲手打的红色围巾,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那是他生日的时候,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她清楚的记得他收到礼物时的惊喜表情。如今他却把礼物还给了她,他欠她的又何止这一条围巾。
“他没有其它的东西要你转还我吗?”
“没有。”潘凡对她的话颇为疑惑。
没有。那条马兰花手帕还在他手里,他为什么不还给她呢?为什么还给她围巾呢?他说那条手帕是他找手工师傅仿制的,他的话骗不了她。那条手帕是她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她不会认错,那是当年初见耿严时,她送给他的。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她呢?难道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与不得已?想到这里,她心中淌过一丝暖流,原本纷乱悲伤的情绪平静了许多。
潘凡望着窗外不知何时悄然降临的白雪,说:“我想你明白了我意思吧。我要回去了。再见。”她穿上外套准备离开,她必须在耿严回家之前赶回去,不然被他发现她来找过张子瑢就麻烦啦。临走前,她对子瑢尖声尖气的说:“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成了第三者。这个不怪你,我可以原谅你。如今知道了我和阿严的关系,如果你再继续介入我们之间的话,我决不会放过你。” 潘凡撂下狠话,付过账后,拂袖而去。
子瑢沉默的凝望着,窗外飘落的如鹅毛般的雪花。记忆如同雪花般飘荡在她的脑海中。记忆的每个画面里都有一个冷漠寡言的男人,他总是用复杂难懂的眼神凝视着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但他从头到尾都未开口说过一个字。那个就是她今生第一个爱的男人,也是今生她唯一深爱的男人。只有他才能拨动她的心弦,掌控她的喜怒哀乐,他带给她的爱与悲,总是那么的强烈。
张子瑢在咖啡馆里怔怔的坐了四个小时后才离开。天已经黑了,鹅毛大雪也渐渐转小了。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地上、房子上、车子上、树枝上都挂着厚厚的积雪,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冰雪王国,漂亮极了。可她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么美丽的雪景,她原本打算回茶楼,可鬼使神差、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曾经和耿严荡过秋千的健身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