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楔子
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酒臭味。被子、枕头、衣服零乱的散落在地,桌子和椅子也劫数难逃倒在墙边,屋内一片狼藉。
“钱呢?你最好给老子乖乖地拿出来。你嫌老子的拳头还不够硬,是不是?” 男人面目狰狞的大声吼着,吓得躲在墙角的女人把七岁的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女人泪流满面,声音沙哑的说:“那笔钱是要留给孩子上学用的,你不能拿去赌!”
男人不耐烦的将手中的酒瓶狠狠地摔碎在地,大喊道:“我是一家之主。我挣的钱我有权利用,留给这小子上学用?我看连赔给人家当医药费都不够,就知道三天两头的给我惹事生非。”他横眉怒目的瞪着躲在女人怀中的小男孩。
他看女人仍然没有拿出钱的意思,便粗野的将倒在地上的椅子踢到了一边。
“你拿不拿出来?老子没功夫在这儿跟你瞎耗,兄弟们还等着呢!你想让老子丢脸,是不是?”男人咆哮如雷的大喊大叫着。
“说什么,我都不会给你的。你一天到晚,不是喝醉酒就是去赌钱,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家?”女人虽声泪俱下,但却丝毫没有被他的凶悍所吓倒。
男人冲上前,从女人怀里夺过孩子,动作粗鲁的把孩子甩到床上。“臭娘们,反了你啦!”他用力甩了女人几个耳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瞳里,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凶狠和暴戾。
小男孩悄悄地爬到男人身后,抱住他的腿,狠狠地咬住了男人裸露的小腿肚。他要保护妈妈,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男人惨叫,试图用力甩开孩子。可孩子始终咬住不放,鲜血从他的嘴角缓慢流下,那是他父亲的血。男人痛得脸色发白,顺手从柜子上拿起一个细颈陶瓷瓶,毫不迟疑的朝孩子的头上砸了下去。
瞬间,孩子头破血流。他缓缓地抬起头来,惊愕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不敢相信他的爸爸会如此的对他。血顺着眼角缓缓滑落,他瘦弱的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女人惊呆的看着这一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是如此残暴之人,竟然狠毒的打伤自己的儿子。泪如雨下的她,磕磕绊绊爬过去抱起孩子。
男人不屑一顾的将花瓶摔碎在地。当他要转身离开时,突然发现破碎的瓷片下面掩盖着一卷用报纸裹着的东西。他走过去将东西捡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撕开报纸,里面包着的竟然是钱。他贪婪的大笑,拿着钱得意忘形的离开了家,没有再回过头看一眼被自己打伤的儿子和痛不欲生的妻子。
女人抱着孩子放声痛哭。哭着哭着,从她眼眶中流出来的泪水,悄然变成了鲜红的血。鲜血划过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滴落在地上,鲜血刹那间蔓延了整个地板。
房间里一片漆黑。四面雪白的墙壁,瞬间被鲜血所吞噬,到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鲜血。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女人呜咽的声音回荡在血淋淋的房间中,她哭泣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小,那是生命即将结束的预兆吗?或许,死亡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第一章
第一章
耿严惊呼一声,从噩梦回到了现实中。相同的噩梦纠缠了他十多年,不曾间断过。他惊魂未定的盯着被风吹起的白色窗纱,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到下颚。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他粗重的喘息声,这使原本就冰冷的房间又多了份诡异和恐怖感。
这间卧室是以黑、白两色作为基调的。白色的房门、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纱,房里的地板是黑色的,家具是黑色的。他喜欢简简单单的颜色,不喜欢鲜艳夺目、花花绿绿。房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就是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盆马兰花。青绿色的马兰枝叶,在这个冰冷素雅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耿严整理好纷乱的情绪,长叹了口气,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盆马兰花,原本疲倦烦躁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充满希望的笑容。这盆马兰花他养了八年。原本马兰花适合在花坛或沙土地里种植,由于他想天天看到它,所以便在床头摆放了一盆。马兰花总能带给他无尽的力量,只要看到它,所有的不愉快就会烟消云散。
梳洗完毕后,耿严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中多了些冷漠和忧郁。身材高大的他,有着象征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浑身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的性感味道。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衫穿到他身上也会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气质。他的面容算不上俊美,但那独有的冷酷和不可侵犯的气质,却能把人深深的吸引住,在那张宛如冰雕的脸上,镶嵌着刚毅有形的五官。多年以来,他早已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很少有人能看出他的心绪。
‘在香港,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即使他的干爹潘勇也不清楚。当年,年仅十五岁的耿严只身一人到深圳打工,偶然救了“潘氏集团”总裁潘勇的掌上明珠潘凡。潘勇觉得这个年轻人有胆识、有魄力、有着他年轻时的影子。于是,他爽快地收了耿严做干儿子。从此提供耿严读书的全部费用,像对亲生儿子一样的照顾他。耿严知道今生今世,也无法还清潘勇对他的恩惠。他对干爹的吩咐几乎是言听计从,潘勇也极为尊重他的想法。这也是他敬爱潘勇的重要原因之一。
耿严打开房门,看见潘凡站在门外。
“好看吗?”潘凡展示着自己的新造型,等待着耿严的回答。
“还可以。”他绕过她朝楼下走去。
可恶!她一大早起来精心打扮,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换来的就是他一句“还可以。”要知道她穿着这条又长又窄的裙子,可是冒着随时随地摔跤的风险。
潘凡挡住他的去路,气呼呼的说:“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什么叫做还可以呀?”
“它不适合你。”耿严直言不讳发表着自己的独到见解。虽说她穿这件女人味颇重的裙子很好看,但是给人的感觉很不协调。这根本不是潘凡的风格。
“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你总说我不成熟、不稳重。现在我打扮成了成熟稳重的模样,你又说不适合我,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呀?”她知道耿严欣赏那种成熟、端庄、幽雅的淑女,所以今天她才特意打扮成他喜欢的类型。
“成熟稳重不是单凭几件衣服就能达到的。”耿严准备掉头离开。
潘凡从背后出其不意的抱住了他的腰,不让他前进一步。“人家掏空心思,想讨你的喜欢。结果,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你从北京回来两天了,可和我说过的话加起来还不到十句。我哪里做错了?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从小到大都是别人主动讨好她,唯独在耿严面前,她才会放下大小姐的身段,主动去讨他的欢心,可他却毫不领情,始终对她冷冰冰的。
耿严面无表情,低首不语。他想拨开她的手,然而她更用力的抱紧他,不肯松开。他怕弄伤她,于是不再挣扎,任由她的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腰。
她咄咄逼人的吼着:“你说话呀!为什么你不明白我的心?我爱你!早在十年前,我就爱上了你。”
耿严知道潘凡长久以来对他的感情。她是个好女孩,虽然从小娇生惯养,但她很会替别人着想,也很善良。他很喜欢她,但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喜爱之情。因为早在很久以前,他把爱给了另一个女人,就算他们无缘再见,他对她的爱依旧根深蒂固,她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挖除不掉了。
“对不起。”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潘凡摇着头激动的说:“我不要听。我要听你说,你喜欢我。你是爱我的,只是你自己不敢承认罢了。”
耿严的语调放得柔和了许多,对她说:“你别这样,凡凡。我不适合你的,就像你身上的这件衣服一样。”
她的脸紧贴着他的后背,哽咽的说:“我会努力成为你心目中的完美女人。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保证。”只要能够得到他的爱,让她做出再大的改变,她都心甘情愿。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转过头,心疼的说:“别傻了。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人应该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活出自己的个性。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你应该找一个真正喜欢你的、爱你的男人。”说着,他想挣脱开她的怀抱,抬头却看到干爹正笑眯眯的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潘勇年近六旬,体力依旧充沛,活力十足。每天坚持晨跑的他和同龄人相比脸色红润、神采奕奕,身体健壮得很。商场上,他是个精明强干的商人。生活中,他是个和蔼可亲、可亲可敬、慈爱的好父亲。他将所有的心血全花在了女儿身上,同时一手栽培了干儿子耿严。
向往常晨跑回来后,他一眼就看到在客厅楼梯上搂搂抱抱的女儿和干儿子。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早就暗暗认定要耿严成为潘家的女婿。从收留耿严的那天起,他就决定要把耿严培养成“潘氏集团”的接班人。看来多年的心血没有枉费,他的愿望眼看就要实现了。
“干爹。”耿严立刻扯开潘凡的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潘凡一脸窘态,小声说:“爹地,您回来啦!”
满心欢喜的潘勇,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不愉快,打趣的说:“是不是,怪爹地回来的不是时候呀?”看着女儿羞红的脸蛋,又看了看一旁不语的耿严,说:“阿严,你回来后还没有陪过凡凡吧?今天,你就放下手头的工作,陪凡凡好好的出去玩玩。”
听到潘勇的吩咐,耿严猛地抬起头来,想要反对干爹的安排,但又不得不勉强自己服从。他从不违背干爹的意愿,如果没有潘勇的收留,说不定现在的他早就成了罪犯或是鬼魂啦。
潘凡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她笑逐颜开的搂着父亲的脖子不停的道谢。
耿严扳着张脸,专心开着车子。从上车到现在,他不曾开口过。潘凡的好心情顿时被浇熄了一大半,不过她很快又振作起了精神。
“阿严哥,我们现在去哪里?你还没吃早餐吧?不如咱们先去吃些东西吧?”
耿严不耐烦的说:“你的话怎么那么多?”
潘凡反驳道:“我话多?是你自己话太少了,好不好?每次我跟你说话,你都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惜字如金’多说一个字都不肯。”
耿严被潘凡搞得无可奈何,每次他说一句,她就用十句来还击他。“你要去哪里?”
“依我看,先去弯仔道的那家甜品店吧。我好久没吃那的蛋糕了。”
耿严没有回答,只是将车子转入了另一个弯道。对着他这个大木头,潘凡只有撅嘴生闷气的份。
车子停在了蛋糕店门口,耿严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潘凡问:“你不帮我开车门吗?”男女出来约会,男人不是都会主动为女人打开车门的吗?电影里全是这么演的。
“你自己有手有脚,应该可以自己开吧?”
“你……哼!”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潘凡气呼呼的下车,用力的撞上车门,见他还坐在车子里,问道:“喂!你不下车吗?你答应过爹地陪我出来的。”
他嘴角一扬,说:“我只答应干爹陪你出来,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话音刚落,他脚踩油门,车子驶向了街道尽头,完全不理会潘凡大小姐的大吼大叫。
“可恶!”潘凡气急败坏的在原地跺着脚,冲着无人的街道大喊道:“好呀,你耿严,敢明目张胆的放我鸽子!这笔帐我一定要向你讨回来!”
北京 张家
张家最近刚刚办完喜事。张家小女儿张子婧和音乐人夏磊,这对众人关注的恋人终于宣布了结婚的好消息。就在各个娱乐节目、娱乐杂志、报刊争先恐后的想得到拍摄他们婚礼全过程时,他们宣布要采取旅行结婚的方式,完成终身大事。这让那些想借机炒作的娱乐记者们大跌眼镜,更大失所望。
张子婧和夏磊决定去上海和日本度蜜月。张荣坤和妻子看着女儿和女婿要快乐的去旅行,他们也蠢蠢欲动,想一同前往。他们想趁此机会,庆祝结婚三十周年。为了不让父母失望,张子婧答应了父母的要求。全世界和女儿、女婿去度蜜月的恐怕只有张家这二老了。
张妈妈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大女儿张子瑢,出发前再三叮咛女儿要记得要按时吃饭,不要太晚回家,注意安全。
子瑢再次向母亲保证,自己会按她的嘱咐去做后,张妈妈才放心的上了车。子瑢和家人依依不舍的话别后,回到家中,感觉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无聊的翻看着妹妹带来的杂志。她的目光被其中一则新闻吸引住了。
杂志上写着一家健身中心,即将在京城开业。这家健身中心与其他健身房略有不同。它主要是为那些受到家庭暴力侵害的妇女提供免费的自卫指导,教给她们防身术、散打或搏击,教会她们如何抵抗家庭暴力。同时,还会聘请知名律师作为法律顾问,帮助那些因家庭暴力侵害的妇女打官司。健身中心,还为一些受家庭暴力侵害的男性提供服务和缓助。
健身中心的真正盈利目标是那些上层社会的太太、先生们,为他们提供豪华的健身设备、游泳池、三温暖、按摩以及芳香Spa等高级休闲享受的服务。最让子瑢吃惊的是,这家健身中心的经营者竟然会是她的中学同学耿严。
子瑢是在初中一年级下学期转学到“丰华中学”的,她被安排到初一年级四班。耿严是她的同桌。他是全校有名的打架王。同学们对他都是避而远之,甚至排斥他。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并不觉得耿严可怕。初中三年级时,耿严离家出走了。从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过有关于耿严的任何消息。没想到,今天会在杂志上看到关于他的报道。
要不是照片上面附有署名,她不敢确认,照片中的男人就是耿严。算算看,他们已经有十一年没见了。照片中的耿严深沉内敛,丝毫找不出当年冲动、火爆、年少轻狂时的影子。他深邃的黑眸中流露出黯然淡漠的神情。这些年他究竟遇到怎样的人和事?是什么原因使他改变了?看到他今天的成就,她衷心为昔日的同学祝贺。
子瑢的目光又忍不住回到杂志上,凝视着耿严的照片。她的脸上不经意露出了甜美的笑靥,视线久久,无法从照片上移开。
香港 潘家
耿严在房间里收拾着行李,准备明天一早,乘飞机回北京。他在北京开办的健身中心,就要开业了。他必须赶回去,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再回香港。今天早上,他把潘凡丢下后,直接去了他在中环开设的健身中心,交代了一些事务之后,赶回到家收拾行李。听管家赵远鹏说潘凡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担心,转念一想,潘凡生性好玩,晚回来也是家常便饭,所以也就没有太在意。
十一年前,他毅然决然离家出走时,只带了两件换洗衣物和从父亲口袋中偷来的两百元钱。十一年后,他决定重返故乡发展,却发现要带回去的东西太多了。装衣物的箱子就有三个,另外文件资料、笔记本电脑也装满一个行李箱。与当年的穷困落破相比如今的他早已飞黄腾达,可谓是今非昔比了,按道理说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他会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惆怅呢?是因为很快就要回到那个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吗?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裤兜里翻找着。裤兜里面没有,他又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找,接着是衣柜,房间被他搞得像被狂风席卷过似的零乱,但是想找的东西,还是没有找到。最后,他干脆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打开翻找着,还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他眉头紧锁,焦虑不安的将双手插在腰间,忧郁焦躁的盯着那盆墨绿的兰花草。
砰!砰!砰!带有愤怒急躁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还没来得及说请进,门已经被潘凡大力推开了。他瞅她一眼,默不出声的回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