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就没把我们的话当一回事。我说姐姐是瑚图灵阿时,你只是嘴上回应,其实心里根本不信!”
费英东一时语塞,他没料到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竟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
“你也要不是把姐姐的问话当一回事。你完全不知道她自从离开家后有多不安,她一直问你有关赫兰泰将军的事,你却拼命地闪烁其辞,姐姐和我当你是好人,是朋友,你呢?你把我们当什么?”
“我……其实我……”他又何尝不想坦诚相待?可是对于朋友的秘密,基于道义,他不能不守。“对不起,我不是……”
“你连改送我们到塔密尔的原因都不肯说,还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关于这点,我还是只能抱歉,因为我不能……”
“不要碰我!”玲儿凶悍地喝阻费英东友善地朝她伸出的手。
“玲儿?”他不敢相信,甚至是不愿相信,他竟会在玲儿眼中看见排斥和敌意。
“我不相信你,也不再认为你是好人!”
“我不是坏人啊!我有任务在身,不得不对你们隐瞒一切。但是我完全没有害你们的意思,我求你快把璎珞格格的下落告诉我。”
“我死也不会说的!”玲儿像狂野的山猫一般弓着背,完全排拒费英东于心门外,誓死守护姐姐的行踪。
“天哪!”费英东懊恼地将脸埋入大掌中。“来人!派两个人前往塔密尔报告状况,其余人马分四路搜寻,车夫留下来看照玲儿格格。”
所有的人洪亮地应声一喝,立刻展开搜寻。
费英东随士兵们驾马离去前,满脸愧疚地朝马车内的玲儿深望一眼。
“对不起。”明知玲儿已经关上了原先友善的心门,但他仍忍不住良心上的不安而向她道歉。
比起璎珞格格的失踪,这两姐妹对他的信赖崩溃才是真正令他焦虑内疚的主因。
如果他找回了璎珞格格,她会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一想到玲儿的眼神,费英东痉地闭起眼眸,为了朋友,他对这两姐妹仍然只能说一句话:对不起。
自从先前听从玲儿的建议,半路偷偷跳下马车之后,璎珞跑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尤其是这片崎岖的树林,柳条子杂乱地丛生着,根本辨不清方向。
哪里才是回家的方向?要如何才能联络到家人?
入夜后气温将会急速下降,她这身轻便的衣衫能抵得过酷寒吗?她这一逃,究竟是逃出了生路,还是逃入死路?
忽然一个失神,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深浅难测的河水中。意外来得如此突然,璎珞连喘气的机会也没有便卷入河水中。
她拼命在水里挣扎着,却始终探不出头来呼救。冰冷的河水灌入她的口鼻,她急须空气,却只能吸到呛人的水流。
她会死!再任强大的水流如此冲刷淹溺,她真的会死!她从没想过水会这么可怕,现在她知道了,却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此生恐怕没有记取才识的机会!
她不该逃的,这就是她逃避命运的下场!
就算赫兰泰将军是三头六臂的怪物,面目可憎的残暴男人,她都不应该逃走!忤逆上天既定的安排,下场就是如此——不得好死!
救命……阿爹、阿妈……滚滚河流淹没她残存的意识,她想求救,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是湍急的河水将她冲往不知名的方向。
幽冥之门正在前方!
蓦地,一股强而有力的劲道拉住她的手,猛一提起,痛得她五官绞成一团,却也因此震回她几近涣散的意识。一股强悍的力量揽住她的腰,霸道的悍劲完全无视于河水的狂暴威力,硬是将她自河流的猛力冲刷中拉往另一个方向。
空气!当璎珞突然感觉到口鼻间一直充塞的水流消失,她立刻深吸一口气,孰料还没吸进去,就猛然呛咳不止,咳得她整个人趴在河边泥草地上,奄奄一息。
“没事了,把水吐出来!”一个异常魁梧的身躯抱起她,巨大的手掌不断拍着她的背。
“别……咳!别拍……”她的内脏都快被这只大掌拍得吐出来,可是她的咳声猛烈而连绵,根本找不到空隙开口发言。
“你只是呛到,喝些河水而已。”
璎珞背后那只大掌不再拍打她,改为温和而有力的抚着,来来回回,似乎连她惊魂未定的剧烈心跳都能一同抚平。
得救了,她得救了。璎珞虚脱地趴在这伟岸的陌生胸膛上,一点力量也没有,连哭的力气也没有。她活下来了,她终于得救了。
背上安抚她的大掌放松了她紧绷的身躯与思绪,璎珞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娇小的身躯瘫软在这身结实的肌肉里。
“喂!别睡!你家在哪里?”天快黑了,不快把这小姑娘送回家不行。
“不要……不要这样……”她虚弱无力地呻吟着,因为她快被箝着她两肩的大掌摇昏了。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喂!醒醒!”他轻轻拍打着璎珞沾满泥草的脸蛋。
“我……不能回去……”虽然意识开始模糊,但她方才在生死之际领悟到的教训却仍清清楚楚,“我要去……塔密尔……”
“塔密尔?你去清军驻扎的游牧地做什么?”那里是随时都有敌人进犯的边防重地,她一个小女孩往那里跑干什么?“喂!别睡着!”
她不是想睡,可是头就是昏昏沉沉的,“不要怕我……不要……”她脸颊痛得直想掉泪,但不是没法子提起力量抗拒。
“糟糕。”再不换下这身湿衣服,她不着凉才怪。天渐渐暗了下来,虽然快马加鞭送她去塔密尔不成问题,但两人此刻浑身湿漉漉,要在刺骨寒风中策马奔驰,对他是没什么影响,但对这个小女孩而言,恐怕他送到塔密尔的会是具僵冷的尸首。
“不找个地方生火不行。”魁梧男子轻巧地横抱起璎珞,往树林间走去。
荒郊野岭,这个小女孩怎么会独自在这里?要不是他临时起意策马远行,她这条小命岂不白白溺死在河里?
树枝燃烧的爆烈声隐隐唤回她的意识。这是哪里?
璎珞虚弱地躺在一个背风的小洞穴中,昏暗的洞外似乎有马嘶。好累,眼皮好累,她身上又湿又冷,体内却热得像火炉。树枝噼啪烧着,朦胧之际仿佛有个巨大的身影朝洞穴走近。
“你醒了吗?”那男子手上拎了块干净的湿布。
“冷……我冷……”这个救了她的人好像很高很壮,一站进洞穴,柴火的光几乎被遮去了大半。当他跪在她身侧抚触她额头时,她才模模糊糊地看清她救命恩人的脸。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容颜。这是一张完全北方的脸,威猛、有力、目光如炬,浑身蓄满爆发力。他的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落腮胡中,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晶莹剔透。
“豹子……”
“什么?”他不解地看着满脸污泥、浑身狼狈的小姑娘。
“你有一双豹子的眼睛……”她模糊地呢哝一句,又昏迷过去。不行,她愈来愈烫。男子走向系在洞外的马匹,解下马背上的小囊袋和薄毯子,这点东西根本祛不了寒,但至少可以活命。
“喂!醒来!”他撑起了璎珞的后颈,把囊袋的口对在她嘴边。“喝下去!”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命令一样,不等她回应,男子直接把囊袋中的酒灌入她口中。一时间,璎珞像是突然吞下一口火似的,猛地呛咳不止。
好辣!什么东西被灌到她嘴里?那般刺灼火辣的感觉烧着她的喉咙,直冲往口鼻的浓烈气息简直烧烈炙人,呛得她眼泪都冒了出来。
“再喝!”
“不要……我不要……”她的微弱反抗完全无效,硬是被那男子连灌好几口如火一般的烈酒,灼热一路延烧到肚肠。
男子一口仰饮剩余的烈酒,用手抹了抹嘴,扶她躺回硬土地上。
“你……你要干什么?”她整个人难过得要死,呼吸中充塞着呛人的酒味,可是……这男人扒她的衣服作什么?
“晾干你所衣服!”他一个壮硕的男人身上穿着湿衣服,在这气温遽降的寒夜里冷得双唇发紫,更何况是这名发着高烧的小姑娘。
“不要……”她怎么可以任人褪去她的衣衫?可是她头昏脑胀、四肢无力,还来不及抗拒,就被她脱得一丝不挂。
“手拿开!”他不悦地警告着。“我在帮你擦脸,你的手没事给我乖乖闪开点。”他又冷又饿,脾气也越来越火爆。
等到擦干净璎珞满脸的烂泥杂草,他背过身去扔掉脏布块,俐落地脱下自己身上的湿衣服,抹干胸膛上残余的水珠后,将湿衣服扔向火堆旁,大漠地区气候干燥,明天一早这些衣服自会风干,不必他费心处理。
他一把抓地过那条薄毯子,回头向璎珞下令道:“我只有一条毯子,咱们俩今晚要想活命,就只能……”刹那间,他愣住了,张着话才说到一半的双眼,两眼一瞬一也瞬地盯着半昏半醒的璎珞。
她不是小女孩,她根本就不是个小女孩。
他一直以为自己救起来的娇小姑娘只是个娃儿,可是她不是。一丝不挂的她娇弱地曲着单膝斜躺着,赛雪的无瑕肌肤吹弹得破,丰润的胸部流露少女才有的弹性与弧度,方才满脸的污泥下藏的竟是一张绝色容颜。透过烈酒的威力,她闭眸,微蹙的娥眉,双颊酡红。纤弱无依的体态伴随着迷离的虚喘,炽烈地燃烧着男人的肉体与狂野的心。
浑身赤裸的壮硕男子拎着毯子坐在璎珞身侧,粗糙的大掌抚着她粉嫩的脸蛋,拇指来回摩挲着她柔软的红唇。他的拇指像是爱上她丰润甜美的唇瓣般,不住地抚摸着,以手指品尝着那份触感。
他们两人身侧的火焰愈烧愈狂烈,整个洞穴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柴火细微爆裂的燃烧声响,以及她短促的喘息。
“格格!璎珞格格——”
远方忽然传来和微弱呼唤,令她如获救星般虚弱地张开双眼,有人中叫她,是费英东派来搜寻她的人马。
“我……是我的朋友……”她努力地咽下口水,可是喉咙仍是一片灼痛。“我的朋友在叫我……他们来找我了。”
她以晶灿而诚恳的双眼祈求男子,衷心地期望他替她的朋友们指引一下她现在所处的地点,否则漫漫黑夜、幽幽林野,费英东的人马极难发现这个背风的洞穴。
他没有说话,如豹的黑眼在阳刚的俊脸上熠熠发光。
“拜托你,我的朋友们……”她轻轻一咳,“他们在叫我……”
男人始终面无表情,直直盯着她娇美的容颜。
“我什么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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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京奔梦将军第二章
第二章
“璎珞格格,你在哪里?”费英东和一组搜寻人马在黑夜中燃着火炬呼喊着。
他们几乎在四周找了一个下午,毫无头绪,费英东却始终弃,硬是扯着哑嗓拼命喊叫。
“大人,天色实在太暗,再找下去,恐怕我们自己的人马会有危险。”一名低阶将领不得不为了手下的弟兄们大胆请命。
“另外三组人马都没有消息吗?凭璎珞一名娇弱的少女,能跑到多远的地方?”
“大人,天色实在太暗了,就算属下有一流的追踪本领也没办法在默认中辨识足迹。更何况朝东的那路人马中,有人还失足滑入河里。”
“他没事吧?”
“人是救上来了,可是弟兄们继续搜寻下去,恐怕只有增添危机,却无多大收获。不如今晚先在此扎营,明早天一亮,大伙立刻继续搜寻。”
“也好。”费英东蹙眉沉思。“你就召回所有弟兄吧。我先快马奔回塔密尔向思麟贝勒请求支援,好加派人手做更大范围的搜寻。”
“遵命。”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璎珞格格有任何闪失,费英东担忧地仰望满天星斗,如果她真是瑚图灵阿,就让她逢凶化吉吧。毕竟这一带的战事甫定,目前虽然是清军的领地,但准噶尔族的叛兵有可能仍在附近流窜。
“璎珞格格!”费英东在临走之前仍不死心地回头大喊一声,但回应他的始终是一大片广阔的黑暗与死寂。
不是璎珞不想回应无方传来的微弱叫喊,而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确信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甚至依稀分辨出费英东遥远而隐约的喊叫声,可是她浑身虚软无力,头昏眼花,如何唤起费英东对这个方位的注意?
“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眼前这名坐在她身侧,像山一样壮硕魁梧的男人到底是要救她,还是要害她?为什么他在转瞬之间由可信赖的救命恩人变为诡异不可测的危险男人?突然,璎珞躺在地上的身子被男人抱了起来,困在怀中,两副赤裸的肉体霎时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吓得她倒抽了一口气。
“你要干什么?”她完全没有力量推开男子两只铁臂的环抱,她因为发烧,所以全身发烫,那这男子呢?为什么他的身上也像着火一般地炽热?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极具侵略性的狂野双眸盯牢她。他倏地以一手拉过一旁的薄毯,俐落地将两裹在毯子内,他紧紧搂着怀中柔软滑腻的娇小身躯,背靠着岩壁固定好休憩的坐姿,大手在璎珞背后震颤着她靠紧他的胸怀。
“放开我!你怎么可以……”
“不要乱动。”男子发出低沉而冷冽的命令。
“可是……”璎珞首次近距离看清这名男子的面孔。
她从没看过气势如此狂野的男人。她错了,这男人不仅有双豹子的眼睛,甚至连骇人的压迫感与气息都像进入狩猎状态的猛豹。
而她,现在正完全地困在这头豹子精壮的怀中。
“你最好别试验我的耐性。我虽然救你一命,但我毕竟是个男人。”他突然更加收紧双臂,差点挤光璎珞肺内所有的空气。
她无助地紧贴在男子的胸膛上,不安而警戒地仰着美丽的脸蛋看向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只要是男人,都是危险的,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一样。”他低吟的气息拂过她稚嫩的脸庞,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刷过她明粲粲的双眸。“睡!”
他的命令应该是很骇人的,但是很奇妙的,璎珞心中突然涌起莫名的安全感。为什么?她并不认为为个男人,她也相信他方才说的:每一个男人都危险,但是他的胸怀却是安全的,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
在未找到答案之前,她的小脑袋已在不知不觉中柔顺的倒在他的颈窝间,坠入沉沉的梦乡。
感觉到怀中佳人身体的放松与吐息的平衡,他知道她睡着了。柴火的火光映在合抱的身躯上,让他清楚地看见与自己黝黑肌肤对比下,她的身子有多么雪白细致,贴着他结实胸肌的柔软乳房,不断骚动着他炽烈的本能。他仰头闭目,背靠着冷硬的岩壁调匀逐渐加重的气息,感觉到柴火燃烧渐渐减弱,他随手捞过先前预备的枯枝,扔进炎堆中,保持火势的畅旺与热度。
岩壁的寒气与地面传来的凉意渗过单薄的小毯,侵袭着他魁梧的身体,却完全侵袭不到被他紧紧护在怀中的纤弱娇躯。
他一直守护着璎珞,彻夜无眠。
天还没亮,璎珞就被男子粗鲁地摇醒,而后放她一个人在洞穴内着衣。
她一整夜睡得既温暖又舒服,一早起来就通体舒畅,再也没有丝毫发烧气虚的征兆。不过她不太敢回想刚才被那男子摇醒时的景象,她一想就脸颊发烫。
那男子一早摇醒她后,把毯子和衣服丢在她身上便赤裸的朝洞外走去,行经他衣服被弃置的地方时,弯身一捞,继续大刺刺地往树林里远去。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的男人啊?吓死人了。
可是他的身躯实在令人咋舌。结实的肌肉布满全身骨架,就像野豹一般,每个动作都牵动起不同的肌肉,辐射出充满爆发力的劲道与美感。
但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散布着或大或小的伤痕,有的只剩浅浅的疤痕,但依稀可看出当年负伤时的骇人景况,尤其是他仍包裹着布条的右肩,由隐隐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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