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山崖有些深度,在翻滚之中,肖放乐的身子被山崖的树枝割伤了几处口子。
「嘻嘻嘻……」
就在跌到山崖底部,在浓雾中,隐约传来一串宛若银铃般的笑声。
原本已经放弃找寻鬼谷门所在之处的肖放乐凭着过人的耳力,循着那笑声,忍着痛,往全是落叶的小径前去。
经过一大片树丛后,他发现浓雾竟然神奇地隐去,而显现在他眼前的则是与外头荒芜浓雾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里的绿草如茵,在绿油油的一片草地上,数不尽不知名的奇珍异草在草原中各自占有一席空间,却又十分协调地形成一个美丽的境地。
在草原不远处,只见如镜的清澈水池里,有一抹纤瘦的背影伫立着。
「不痛了、不痛了……」
那背影缓缓地转过身,只见一名清丽的少女怀中抱着一只受伤的白鸽。
肖放乐屏住气息,他从未见过女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进到水池里嬉戏的春景,然而,这名国色天香的少女却没有让人有一丝与天地不容的秽乱感,只让人觉得她美丽的身体本就是属于这片净地的。
「我把你的伤口洗干净,也包好了,以后可别再让我师弟抓到了喔!」
少女似乎不曾发现藏在树丛中的肖放乐,赤裸身子的她仍专注于怀中的白鸽。
她晶莹白皙的身子让肖放乐的心里激起了一种莫名的荡漾,这少女莫非是这山谷之间的妖精?
眼前的情景如梦似幻,那如画般精致的小巧五官就好象一尊玉娃娃似的美得不可胜收,而她对她怀中的白鸽似乎有着相当的悲悯之情。
「去吧!」少女将白鸽往前一放,只见牠;立刻振翅高飞。
少女满意地看着那越来越远的飞鸟,唇边挂着一抹动人的笑意。
「玲毓!」突然,空谷里传来一道十分有威严的声音。
「师父!」
「与一意速回鬼谷神殿,为师有事告知!」
鬼谷神殿?!
肖放乐全身一震,那眼前这名如英如玉的女子该不会是……
她居然是武林中传闻的妖女──古玲毓?
「好不容易出来玩水……又要被叫回去了……唉!」
少女喃喃自语地说完,只见她以白皙的手臂往水面一挥,一股内力震起原本平静的池水千万波浪!
「哗啦……」随着白色波浪而起的,是她曼妙无骨的轻功身段,她凌空飞起,转着圈圈让长发上的水珠随风荡开,成了一粒一粒晶莹剔透的梦幻。
那白袍服贴地罩在她的身上,白色与她十分搭配,一种温柔虚无的美感在她的身上表露无遗。
「师姊!」
在草丛中出现了一名男子,大约和古玲毓岁数相当,「妳;又在池边玩水了!这很危险的妳;知不知道?这里离外界太近,妳;……」
「我会武功。」古玲毓扬起那张脂粉末施的清丽小脸,「一意,你不要以为女子都是需要男人保护的,更何况我是你的师姊,武功底子也比你多练了几年!」
「是是是……包括刚刚在我拉弓射野味的时候,妳;也可以不顾危险,在弓箭之前抢救野味。」
「牠;也是个生命!」古玲毓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不能滥杀无辜,大自然的生死应该由上天来决定。」
「好好好……妳;说得都对……」
两人渐行渐远,最后,离开了有肖放乐存在的水池边。
肖放乐在此时完全愣住了,对于这太过于突然的事实让他无法承受,古玲毓竟是一个怀着慈悲心肠的美少女?
他记得师父、师叔都说过,鬼谷门里全没半个好人,就是因为他们作恶多端,才会隐居在长年都是浓雾的鬼谷之处,与外邦魔教共成一气。
但今天他所见到的少女,却完完全合不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肖放乐不禁迷惑了,对于古玲毓美丽的容颜和行为,已经深深地打动他的心。
他自小练武至今,从来未曾对武功之外的人事物有过一丝一毫的兴趣,唯独今天见到她……她已轻易的攻进他的铁石心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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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掌门,古姑娘已经用餐完毕。」桂香捧着一碟碟的空盘子,在他的面前恭敬地行礼。
「她现在怎样了?」肖放乐低语轻问。
「古姑娘用餐完后便赶我们出去……」桂香顿了顿,有些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不过,后来我们隐隐约约听到古姑娘又在哭……」
该死!
她就这么恨他吗?
恨他恨到连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她一定要这么恨他才行吗?连一点爱也没有?!
「自个儿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肖中法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主仆俩所在的长廊上,长满落腮胡的肖中法脸上净是嘲讽的颜色。
「我说掌门,看来你未来的新娘可是完全不懂你在名门正派面前力保她一条小命的恩情啊!瞧瞧她那顽劣的魔性!」
「她会懂的。她只是还不习惯谷外的生活罢了,不劳师叔费心。」
「是吗?怕是妖女野性未改,掌门虽有心将她感化向善,到头来仍然会白费心机!」
「师叔,放乐不会看错人的。」肖放乐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师叔,他俊美的脸上虽然仍是冰冷的模样,但握紧的双拳却是愤怒的证据。
「是吗?那我也只能祝你好运了。」肖中法指指气派的楼院之外,「刚刚华山和峨嵋等几个教派的弟子送来了贺礼,你这个做掌门的该去谢谢人家!」
「我会的。」
看着自己的师侄离去,肖中法的心里有着一股不平的怨恨正冉冉上升。
他明明是韶苍派最有资格继承掌门的人选,可上一任的掌门竟跳过他,而择师侄管放乐作为掌门继承人。
能够当上当今武林第一正派韶苍掌门者,就如同是武林盟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肖放乐就像是上天眷顾的笼儿一样,平白无故地就得到了他努力一辈子最想要的梦想,轻易地让他的美梦破碎!
而今,他更要迎娶唯一知道炽情剑下落的古玲毓,倘若让他得知那把剑的下落,并寻获宝剑,这么一来,肖放乐的名声和地位更是如日中天;而自己在韶苍的地位则将会一落千丈。
不!
肖中法目光中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憎恨让他看不清楚眼前的局势。
他一定要在肖放乐得到炽情剑之前,先找到它!
「轰隆隆隆……」
灰黝黝的天空土,云层里透着闷雷的怒吼,彷佛要开始下起诡谲的细雨,然而在地面上的人们却正在为整个武林即将来到的一场政治婚姻而重新洗牌,整个天下的势力将重新分布。
第二章
灰暗的天空中,沉寂的东方乍见鱼肚白。
远处隐约可听到公鸡正卖力尽职的啼叫声,似是告知着沉睡的人们崭新的一天又即将到来。
又彷佛是正在宣告这不平凡的一天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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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姑娘,您瞧瞧,掌门替您选的凤冠上镶的珍珠可是从南海进贡的呢!珍珠美人、美人珍珠,配在您身上还真是恰到好处。」
桂香十分卖力地夸赞着那个一语不发的冰山美人,瞧瞧自己从替她打扮至今已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可古玲毓却仍是寒着一张脸,对她这番口沫横飞的夸赞,连笑容也挤不出来。
古玲毓就像个木头娃娃似的,任由旁人替她打扮、梳妆、着衣,美丽的脸上虽增添了几分矫艳,却无人看到她心里的悲哀。
她要嫁人了。
记得师父曾经跟她说过,嫁给心心相印,互相喜欢的对象是最好的,那样她的相公才会疼惜她、怜爱她一辈子。
所以,当师父将她指给一意时,她点头了。
她深信从小就跟她一起长大的对象,应该会怜惜她的。即使她还是对师父所讲的「心心相印、互相喜欢」的定义仍不甚了解,可等她跟一意成亲之后,应该就会明白了吧?
可她再怎么地想不到,现在自己居然会嫁给将他们灭族灭门的仇家!
如今,鬼谷门已亡,只剩下她和生死未卜的一意。
她必须要卑贱地像个奴隶似的嫁给肖放乐,以换取一意的生命存活。
一想到此,古玲毓的泪水便止不住的流出来。
「哎呀!妳怎么哭了呢?」
桂香和其它的侍女都慌了,对于古玲毓悲伤的情绪,她们根本就手足无措。
「古姑娘,哭是可以,但是要在上花轿之前哭啊!妳可别在我们替您打扮的时候哭出来……妆都花了……」
「别家姑娘上花轿哭,是她们舍不得父母,」古玲毓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凄凉,「而我这个自小无父无母的孤女要哭给谁看?你们就让我花着一张脸上轿吧!」
「不成、不成!」听到她这么说,桂香连忙摇头,「古有明训,历代韶苍派掌门的婚礼都要花韶苍圣地──苍天碧地举行,从鬼谷到苍天碧地可是一段好长的路程,不能让您就这么一张花脸上轿!」
「那有什么差别?我根本不屑当掌门夫人!」古玲毓心中感到痛苦万分,晶莹剔透的泪珠滚滚而下。
「如果是随行带着汤一意,妳觉得有没有差别?」
就在众人为她的举止苦恼半天之际,浑厚的男声又在此时响起。
「掌门!」
桂香一行人连忙行礼,只见穿著一身喜气红袍的肖放乐已踏进房间。
肖放乐静静地看着含泪的佳人,他可以控制别人,但对于她,他却毫无对策。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古玲毓抹去脸上的泪痕。唯有在面对仇人的时候,她才会装出坚强的模样。
「汤一意是重大要犯,当然要随着我们一起回韶苍,待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开始时,众人会判决他!」
「重大要犯!」古玲毓冷哼一声,「一意是犯了什么样的错,竟要你们这群人来代天审问他?」
「就凭他是邪门歪道之后!」肖放乐的黑眸中激起了小小的火花,对于她的态度明显的不悦。
「我也是邪门歪道啊!」拍着满是首饰珠宝的桌面,她激动地站了起来,「有种,你就连我一起杀!」
她的爆怒如同火焰,气急败坏的面对着他冰冷的视线。
两个即将成亲拜堂的人,正在这满室冷冻的气氛之中僵持不下。
「我给妳一炷香的时间。」过了许久,肖放乐缓缓地转过身去,迎面的微风将他一身红衣扬起,「妳打扮好,咱们就上路。否则,我们完婚的今日将也会是妳师弟的忌日。」
「肖放乐!」
她的怒吼声随着他踏出房门而起,两个人的情绪各自曲折波澜着。
他,就一定要这样逼她吗?
她,就一定要这样恨他吗?
没关系,既然是要带着一意回那个什么苍天碧地的地方,她就有机会带着一意走,或者做最坏的打算……
★☆★☆★☆
苍天碧地。
这里是武林中第一正派韶苍派的圣地,远离混沌的世俗,在终年白雪皑皑的山上,与大千世界的所有杂乱完全隔绝,是个专心练武的好地方。
「新娘子来了!」
热闹的锣鼓喧天,红滟滟的庞大迎娶队伍,浩浩荡荡地进了山脚下的村落,一路上敲锣打鼓,一片喜气,好不热闹。
「听说新娘子是鬼谷门的美丽妖女呢!」
「吓!妖女啊?韶苍派的掌门怎么会娶她呢?」
「或许就是靠妖术吧!听说灭了鬼谷门的当日,肖放乐就在众人面前这样宣布,当时好多人都劝他呢!可他偏不听……」
「韶苍派大概要倒大楣了……」
坐在轿子里的古玲毓,可是将轿外那些批评她的冷言冷语一字不漏地全都听进耳里。
她握紧被强带着好几枚金戒指的小手,大大的水亮眸子里拚命忍着那些快要掉成泪珠的水雾。
为什么人家都要说她是妖女呢?
她既不晓得施法,亦不知道怎么念咒,却被众人说成是个魅惑男人的妖怪?她不过只是一个长年生活在鬼谷里的普通女子罢了!
她恨肖放乐!是他毁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啪啦!」
就在锣鼓喧天的喜庆队伍中,突然一声巨响,花轿立时四分五裂!
「花轿裂开来了!」众人惊慌地叫了起来,那间,喜乐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打散了。
「闪开!」只见方才用内力震破花轿的古玲毓凌空飞起,一身大红喜衣在迎娶队伍的汉子肩上踏过奔驰。
「新娘子要逃跑了,快围住她!」
护送新娘队伍上山的韶苍子弟们,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七手八脚地往古玲毓所在之处奔去。
「碍事!」古玲毓皱起柳眉,随兴的扯下颈上的珠炼数颗,以内力弹向那些韶苍的追兵。
「哎呀!」只见那些韶苍弟子全被那些珠炼击中,各个倒地不起。
「一意!」她呼喊着师弟的名字,但只看到声势浩大的迎娶队伍中,哪有押解一意囚车的影子?!
难道肖放乐只是以此作为幌子,以便让她乖乖上苍天碧地同他成亲吗?
不可原谅!
「该死的凤冠,我把你砸成鸡冠!」又急又气的古玲毓只觉得那顶如千斤万鼎重的凤冠压得她既飞不高也跳不快,索性将那满是珍珠的价值连城的凤冠凌空一拋……
「这可由不得妳!」
浑厚的男声在古玲毓的身后响起,当她想回头看时,只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早她一步夺去了凤冠!
「肖放乐!」她急了,再这么踏在别人肩上盲目地找人也不是办法,更何况仇家已现身,古玲毓侧身一翻,登上了路边成排的红瓦屋顶。
肖放乐亦施展轻功,就在距她十多步之处停在屋顶上。
「你敢耍我?」她沉着脸,花颜上的寒霜教人颤抖。
「婚姻并非儿戏,我从一开始就讲过,我要娶妳。」肖放乐的声调十分平稳,高大的身子正慢慢地想接近她。
「放屁!你说你要带一意同行回到苍天碧地!」她眼见这个狡诈的男人向自己移动,连忙又往后退去。「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上花轿!」
这小妮子!
她真的完全不了解她现在的处境吗?
居然敢在众人面前震破花轿,伤了他门下的人不说,还把那顶价值连城的凤冠就这么给丢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这么爱她,力排众议的非她不娶,她早就被那些「中原伪君子」逼出剑的下落,然后被生吞活剥了。
「妳自己不也是毁了约?」肖放乐的脸上出现一抹嘲讽的笑意,但深遂的眸子里却跃着愤怒的火花。「妳上了花轿,为的是保全妳那可爱的师弟一命,结果现在拆了花轿,还想劫囚车!」
「我……」可恶!他竟抓住自己的小辫子。
「论耍人,我跟妳是不分上下。」肖放乐又向娇小的古玲毓逼近几步,「所以,妳最好乖乖的当我的女人,因为我们是同类……」
「谁跟你是同……」
古玲毓的话都还末说完,只见她一双莲足因为躲避肖放乐不及,竟一脚落空,整个人眼见就要摔落地面!
「啊!」她原本以为这一次她死定了,索性闭起眼睛,呈受坠地的痛楚,却没想到在下一秒中,她已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了正着。
「我绝不会让妳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咦?
古玲毓再次睁开了眼睛,恰恰与肖放乐那双深情的眸子对个正着。
这……
这会是一个杀了她全族全门的刽子手该有的眸子吗o
肖放乐的眼睛里有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情绪流露出来,与他言语上的威胁嘲讽完全不同,古玲毓一时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只能凝眸与他对望。
风,还在吹着。
然而眸间流转的不知名情绪,却在古玲毓的心里旋起了一阵沙暴。
两人相拥,徐徐的清风吹起这对新人喜气的红衣薄纱,猛然一看,飘扬的红衣宛如情焰放肆!
屋瓦上的新人无言的相望着,地上看热闹的群众亦呆呆地仰头望着这出戏剧性的婚礼。
「我说新娘子啊!妳就原谅妳的相公吧!」突然之间,群众里有人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是啊!这么好的相公,妳去哪找啊?他再怎么骗妳,刚刚可是真情流露的救了妳呢!」
「是啊!真是羡慕新娘啊!」
「现在会疼老婆的男人没几个啰!」
什、什么?
古玲毓诧异地看着地上这群黑压压的民众,什么时候她的婚姻大事轮得到这些人来说教?而且,还是帮着仇家数落她呢!
「两个人在天上飞来飞去、吵来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