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天下- 第5部分

等齐绍山赶到龙威镖局金陵分舵时，屠杀已经结束，镖局内无一生还，只剩顾惜朝孤身一人站在院子里，整个人像是自血海里捞出似，握着短斧的手都磨破皮了。

「顾公子，真的是你！！」齐绍山惊讶的久久不能自己，他印象里的顾惜朝是名斯文俊雅有些清瘦的书生，可眼前的顾惜朝，容貌一如当年，但那股阴冷血腥让人不寒而栗。

「六扇门的？？」顾惜朝望了他一眼，已经记不得他姓啥名谁了，反正记不记得都不重要，一样是死路一条。

「顾公子，滥杀无辜可是重罪，不要再造杀孽了！！」齐绍山认真的警告着，顾惜朝盯着人半晌，最后不由得笑了起来。

「无所谓，我不在乎。」顾惜朝扬起手中短斧，他其实很累，累的都快抬不起手臂，可不知是为什么，总是有股力量驱使他继续活下去，老天既然不让他死，那他便让老天后悔，他不痛快，其它人就休想活得太开心。

短斧离手，齐绍山正想拔刀反击，岂知这简简单单的一掷，短斧已到眼前……。

12

短斧已到眼前，天外飞来一箭惊险的打偏，银枪一剌，发狠的逼退顾惜朝，赫连春水、息红泪两人一前一后的隔在顾惜朝及齐绍山中间，满地的尸首令人作恶，这人果真疯的彻底。

「顾惜朝，你真的要疯到与天下人为敌？？」赫连春水沉声一喝，横在息红泪身前，从那人清醒到现在，一直没停止过杀伐，他深怕一不注意，连息红泪都会遭他毒手，顾惜朝早就疯的连半点人性都不剩了。

「有何不可？？」顾惜朝扫了他两眼冷哼，弯身拾起地上的铁剑，随意的挥了挥，觉得满意似的笑了起来。

息红泪盯着人不说话，外人都认为顾惜朝疯了，可是她却知道那人万分清醒，正是因为如此清醒，才更显得他可悲。

「闹够了？？适可而止吧！！别让我后悔救活你。」息红泪冷冷盯着人，事实上，她已经后悔了，如果救醒顾惜朝换得的是一场杀戮、一场决裂，她当初就不该费尽心力救活他，让另一人就算死也不能心安。

「妖妇…别说的这么好听，其实妳早就后悔了！！可惜，妳没那个本事杀我。」顾惜朝看了看息红泪，这妖妇二字她还真是当之无愧，他在寒潭底下躺了十六年，这女人竟然一点都没变？？丽质天生这四字原来还真有其事。

「顾惜朝！！」息红泪纤步一跨，嗖的一声闪到他身前，啪的一声狠刮他一巴掌，来得太急、来得太猛，吓得顾惜朝及赫连春水根本反应不及。

「你杀再多人，少商也不会知道，他也不会回来！！你为什么就是不懂！！」息红泪怒喝一声，末了，一双俏目些微泛红，渐渐，一滴一滴泪珠滑落。顾惜朝瞪着她，本该一剑杀了她，可是他却只能僵直在那里，一颗心每跳动一次，便抽痛一回，一口血涌到唇边却让他强咽回去。

「息红泪……妳好……。」顾惜朝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猛的转身，一步拖着一步吃力的离开。

「顾惜朝！！」齐绍山想追，赫连春水银枪一横，瞪了他一眼。

「想去找死吗？？现在谁挡在他眼前，天皇老子也照劈、照砍！！」


孤魂似的掠出城，顾惜朝一步拖着一步的走进杂林里，最后终于撑不住狂呕一阵鲜血，从他清醒后，那股郁闷之气便一直重重压在他心口，可笑的是，吐尽鲜血只怕也消不去。

「总算找到你了……。」清冷的嗓音传来，顾惜朝眉一拧戒备的瞪着人，无情很适相的离他极远，不要命的人才会靠近顾惜朝，这人，杀人从不问原由。

「六扇门很清闲？？」顾惜朝冷笑，对着这些公门中人，他心底有根尖剌，如果霍玉海该杀，六扇门同样也不能放过。

「你少杀点人，我就能少做点事。」无情微微一笑，这两个同样孤冷的人，一旦笑起来都份外好看，只是如今的两人，即使在笑，都难掩彼此间剑拔弩张的紧绷气氛。

「既然我高估了你成崖余，以为你能替我伸张正义，那我替自己报仇雪恨有什么不对？？」顾惜朝讥讽的说着，当初便是无情压下案子，才让霍玉海活到今时今日，虽然杀了他也难消顾惜朝心头之恨，不过什么都不做，他当然气愤难平。

「不是你高估我，而是你太低估霍玉海，他不是只会跟在你身后的傻小子。」无情摇摇头，官场的事，顾惜朝真的不懂，有些无奈，也在消磨着无情的雄心壮志。

「勾结权贵嘛？？很了不起？？」顾惜朝阴毒的笑了起来，无情可有可无的扬扬俊眉。

「成崖余，你的如意算盘确实打的很响，可惜我不吃这一套。怎么？？以为我会气的疯了，跑去杀了那个奸相便宜你？？我像是那么好心肠的人？？我高兴用这种方法报仇，霍玉海没好日子过，六扇门也别闲着。」顾惜朝笑了眼，言下之意很明白，他就是存心要闹得天下大乱，反正大宋是生是灭根本不关他的事。

「喔？？那可惜了！！我原本以为能坐收渔翁之利，唉……有些事，我还真的不方便出手。不过，这也没关系，算计你这种聪明人，一计不成当然得再施一计。」无情先是很惋惜，后又很开心似的笑着，顾惜朝盯着人脸色一沉。

「半年前云南插天岭灾变，据谣传，有幸活着下山的猎户找着了十六年前的救命菩萨，白衣白发的年轻人。不知你清不清楚，当年，戚少商为了你上插天岭就此下落不明……。」无情话还没说完，顾惜朝脸色一变再变。

「你明知他出事却不去救人？？」顾惜朝阴冷的追问，无情耸耸肩。

「老天要他给你陪葬，我为什么要逆天行事？？」无情望着顾惜朝，当年，他的挣扎不比如今少，救人？？他凭什么救人？？走火入魔的戚少商，谁救得了他？？

「十六年了……你不会以为他还活着？？」顾惜朝强逼着自己问出这一句，也许是旧伤，也许只是错觉，但他深深的感受到何谓心如刀割。

「你不也死了十六年？？」无情笑了两声，像是听见极有趣的问题，顾惜朝静了半晌，咬着牙望着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半年前的事…你不去找他，拖到现在才告诉我？？」顾惜朝虽然疑问，但语气明显动摇许多。

「第一，我怎么去找他？？插天岭可不是我想上去就上得去；第二，救活戚少商又如怎样？？你死了、他疯了，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至于现在选择告诉你……总点找些事让你去做，不是吗？？」无情平静的说着，顾惜朝瞪着人不知是怨？？是恨？？

「成崖余……你不过就只是想把我引开而已……。」顾惜朝咬牙切齿艰困的吐出这一字一句。傻子才会相信他，如果戚少商还活着，他干下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那个向来自命大侠、英雄的混蛋，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消息我已经告诉你了，信不信…随你……。」


13

望着顾惜朝离去，赫连春水及息红泪不由得稍为松了口气，打从救活人之后，顾惜朝就没真正的静下心片刻来调养，末了甚至来招不见人影，等再打听到他的消息，这人已经在江湖上大开杀戒，闹得常乐会和六扇门忙着要他的项上人头。

「他这是在干嘛……。」赫连春水有点气，怎幺说都是朋友，可顾惜朝从清醒后就老摆出一付生人勿近的模样，太靠近他，只怕会一剑劈过来。

「一朝被蛇咬……，他若不是真的信任霍玉海，不会给那人机会下手杀他的……。」息红泪长叹口气。

「嘿！！现世报，他当初怎样出卖戚少商，如今倒是全报应在他自己头上。」赫连春水轻笑两声，招了招手，让赫连家的死士各自散开。

「赫连……。」息红泪看了他一眼，赫连春水扬扬手。

「他是最没资格嚷嚷的人，霍玉海找他算帐有什幺不对？？一剑没剌死他，那感情好，上天给他机会报仇，他可就从来没想过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连仇都没机会报！！非得闹得江湖上腥风血雨，真是个混帐……。」赫连春水低喝一句，历练多了，他自然洗脱了些当年好玩、爱闹的脾气，更多添了股以天下兴衰为己任的豪气。

「他从来都不是个好人啊……。」息红泪轻声的提醒，赫连春水微愣，接着摇摇头叹口气。

「妳这样说，我没法反驳……。」赫连春水耸肩，要跟一个极可能会以怨报德的人讲道理，是不太可能。

「唐凄，你过来！！去，跟着他。」息红泪招招手，要隐在一旁的唐凄众人出来，几个年轻一辈的小伙子，刚让顾惜朝的大开杀戒吓傻眼。

「你要小七去跟他？？会死的！！」唐漠惊呼，赫连娉婷及唐果则猛点头，唐凄则瞪大眼说不出话。到今日，光想起那人翻脸无情的模样，逆水寒贴着颈子的冰冷感，唐凄仍会止不住的发颤，任谁都瞧得出来，顾惜朝恨透他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杀唐凄不是吗？？」息红泪温柔的拉着唐凄，她多少有点明白顾惜朝的心情，唐凄神似戚少商，有时能望着他也是好的，只是看着他，又会想起戚少商曾背叛过他一次，即使错不在戚少商，但心里仍不舒坦。

「普天之下，他可能会杀任何人，唯独不会杀你，别怕！！去跟着他，有什幺风吹草动，捎个消息给我们。」息红泪淡笑着理理唐凄的头发，过长的浏海始终遮着他的左眼，有点心疼，可惜无能为力，谁都医不好他这只瞎了的眼睛。


唐凄咬着牙，三步并两步的掠进杂林里，一股冷森杀气袭来，太熟悉的导致他几乎是本能的急退，惊险的避过钉在地上的三枚枯枝，从救醒顾惜朝那天开始，唐凄不晓得多少次无意间的撞进他杀人的范围里，吓都让他吓出一身好轻功。

「是你？？」顾惜朝扫了他一眼，转身，唐凄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那人是？？」唐凄注意到无情离去的背影，他江湖经历不够，很多人、事、物他都弄不清楚。

「六扇门的无情，他来传讯，说你爹在云南插天岭。」顾惜朝折了几段枯枝在手里把玩，大约是杀的人多了，什幺东西落到他手里，都变成称手的杀人兵器。

「我爹？？他在唐门啊！！」唐凄老实的回答，说起来他总是感到不对劲，这些前辈们谈起他爹，老是像他人已经不在似的，明明就好好的在四川逍遥。

顾惜朝瞪着唐凄，真是一个模子刻的蠢样，他还真是想问问唐隆月究竟安了什幺好心眼？？

「怎幺？？以为我骗你？？要不要我现在到四川宰了唐隆月，再把他埋到插天岭？？」顾惜朝冷哼，对着唐凄，他总是忍不住一阵心烦。唐凄识相的闭上嘴，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得到一个结论，那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顾前辈脾气很坏，为人极度不讲理，天下间绝对没人受得了他。

「那…那前辈打算到云南……？？」唐凄小心的追问，顾惜朝扬了扬剑眉。

「我有说要去吗？？明知是无情的诡计还一脚踩进去，我顾惜朝有这幺傻？？」顾惜朝再次冷哼，唐凄像是早料到会这样般的撇撇嘴，就知道这个人很不讲理。

「你还是得去一趟……。」一抹绽蓝身影掠近，顾惜朝神情戒备，唐凄则像见着故人般开心的笑了笑，深深的酒窝让他更显天真。

「恭前辈！！」唐凄开心的招了招手，恭肃同样也朝他笑了笑，唐凄那种温温吞吞又有礼貌的个性，真是天下间除了顾惜朝之外，谁都会不由自主的喜欢他。

「你们慢慢叙旧吧！！」顾惜朝看了恭肃一眼，冷淡的转身离开，他可永远记得是谁收走他的神哭小斧，并且警告他不准再使。

「等等，我是来找你的，那个白衣白发的年轻人，说不定真的是戚少商。」恭肃虽然是对着顾惜朝说，但眼神却望了望唐凄，顾惜朝哪会不明白，一双眼睛瞬时烧得火亮起来。

「你见过他？？」顾惜朝深吸一口气，无情或许会骗他，但恭肃却不会这幺做。

「在救你之前就见过他了……。」恭肃解释，顾惜朝眼神立变，半年前就见过？？为什幺不早说？？

「我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那时……。」恭肃话还没说完，顾惜朝连听都懒得多听，扯着唐凄便走。


世上的事就是这幺奇妙，若不是唐凄为了逆水寒，他不会上碎云渊，他若不上碎云渊，自然见不到赫连娉婷，见不着赫连娉婷又岂会发生后来这许多事情……。

当赫连春水打破茶碗盯着唐凄的那一瞬，唐漠和唐凄两兄弟则让自另一扇珠帘后走出的两个女人惊艳得目瞪口呆。绥远公主年长了些也风霜了许多，可是她的憔悴却让她在娇柔中隐隐透着股坚韧，她身旁的自然是武林第一美人息红泪，当年，她已然是个光踏进屋里就能让蓬壁不由得生辉的女人，如今，双眼中流露出的睿智，容貌的丝毫未变，天下第一美人她当之无愧。

「娘……。」赫连娉婷的一声轻唤让唐漠、唐凄很不客气的吓傻眼，这样老实又强烈的反应倒是让息大美人笑了一双美目。

PS：其实，偶更喜欢看繁体的～～～但，大家。。。。。偶转，偶转～～～

14

你是唐漠？？都长这么大了！！你还是小娃娃的时候，我哄过你呢！！」息红泪轻柔的笑着，要认不出唐漠倒是件难事哩！！这小子眼珠子转啊转的模样，像极了唐隆月使心眼的样子。
「大哥，你好福气啊！！让仙女抱过！！」唐果凑到唐漠身边咯咯笑着，虽然有些口无遮拦，但更显得她烂漫无城府的可爱。
「如果是现在才让她抱着，那才算福气吧？？」唐漠压低音量回答，不过赫连春水耳朵尖的很，不客气的低喝一声。
「你呢？？叫什么名字？？」息红泪朝着唐凄招招手，虽然她现在才问起，可打从一进门开始，她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唐凄身上。
「他叫唐凄，凄惨的凄！！我是唐果。」唐果笑了眼，将唐凄推到息红泪身边，自己也凑了上去，这个小姑娘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卖乖装可爱。
「凄？？很有意思呢！！」息红泪拉着唐凄到她身旁坐下，心里想到的自然是另一个戚字。唐凄则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向认为自己的名字很古怪，不过既然大哥单名一个漠字也好不到哪里去，唐果跟温开更是不象话，他自然就没啥好抱怨。
「唐果这名字也好，人如其名。」息红泪看来是挺喜欢唐果这个小姑娘，赫连娉婷有些官家小姐的气息，反而不像唐果那样让人容易亲近。
「你娘是？？」息红泪算是明知故问，瞧唐凄的长相，要猜不出他爹娘是谁只怕很难。唐凄坐立难安，他算起来都快是半个修道人了，自小跟着听涛子在深山道观里学剑，身旁的自然全是师兄弟，接触过的女人除了自己的娘亲跟唐果之外，了不起再多加一个温开他娘靓姨，一下子让云丹、赫连娉婷和息红泪这种级数的美女团团包围，别说是要回话，他脑子都差不多快糊成一遍。
「廷望！！」唐果咯咯的笑着，学着唐隆月呼喊爱妻的口吻学得十足十，惹得唐漠、唐凄一阵窃笑。
「廷望公主？？你们是廷望公主的儿女？？」一直在一旁静默不语的绥远公主忽然回神，唐漠兄妹三人则有点惊讶，他们只知道娘亲有时发起脾气来，连他们的爹都吃不消，可不知道她还真是大有来头，公主？？原来不是他们爹开玩笑的称呼。
「如果荣儿在的话，你们还是亲戚呢！！」绥远公主轻叹一声，一提起这个连封书信都不留，离家多日的耶律荣，不由得又是一阵担忧，息红泪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用眼神向赫连春水说着，要他派赫连家卫士去寻人。
「不说这些了！！我听云丹提起，你们遇上麻烦了？？」息红泪对唐凄莫名的好，真是再傻的人都瞧得出来，赫连春水则是一阵火起的打算亲上唐门找唐隆月兴师问罪，他没事把唐凄养成这种温吞吞、软绵绵的个性是想干什么？？
「不是什么大麻烦，只是为了那把逆水寒和人争论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