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梦中的爸爸哩!”囡囡手中抱着一个旧娃娃,依偎在桑柔怀里,“桑柔妈妈 我走的时候忘了带妮妮,还好你把它带来了!”桑柔瞥了一眼那个娃娃,感到胃中翻搅 的不适。
“什么梦中爸爸?”
“我们叫他神田先生,就是前些日子去伊豆的那个先生啊!”沙晨说道。
“什么先生?”桑柔不信的问。
“神田先生。”孩子们居然露出甜真的笑容,同声的说。
天底下姓神田的,也有安好心眼的吗?桑柔清楚孩子们指的是何人,也不清楚那人 因何故愿意接收整个育幼院!
不过人家为他们解决了所有的问题,说什么都是值得感谢的。
“他要为我们开舞会呢!”天野睁大眼睛说。
“有别的小朋友要来玩哦。”
“我们要和他们交换礼物呢。”
外头有人在轻叩房门。
“请进。”桑柔说。
三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小姐你醒了。”
“你们是……”
“她们是我们的保母。”
桑柔发现孩子们脸上那藏不住的兴奋,那感觉像是得到某种程度的关爱所发出的喜 悦。
“各位小朋友,请下楼来晚餐,小小舞会就要开始了。”保母笑着说。
“哇!”孩子们禁不住喜悦的吱吱喳喳。
“小姐,您好多了吗?要不要一起下来,还是要佣人送晚餐上来!”
桑柔摇头,她生来不是娇贵的小姐,那样做会令她感到受宠若惊,“你们饿了吧, 先下楼去,我马上来。”她轻声对孩子们说。
“桑柔妈妈,你要马上来哦!”
“嗯。”她点头,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随着保母走出门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把脸埋在冰冷的水里,满耳填塞孩子们天真的笑语,这还 是他们第一次受那么好的待遇,见他们穿得体面,过得开心,她心里竟怜惜不已,她愿 他们永远如此下去,毕竟这比跟着她要幸福千万倍。
她下床走向紧临书桌的窗户,看着星空与灯海交错的繁华光亮,她此时才确定自己 置身在一栋大楼之内,而且很可能是楼中楼的大厦,因为他们刚才说要下楼去,东京的 楼中楼大厦,都是极昂贵的单位,这位善心人很可能是富有的人。
如今孩子们有了依归,那她可算是卸下肩头重担,不管那人是谁,无论如何她都得 当面感激他。
她已有足够能力养活自已,离开育幼院是迟早的事,如今育幼院没了,孩子们也有 了新家,她也该有自己的方向。思虑清楚后,她开始搬下置于柜上的奖杯,收齐了桌上 的书本、衣柜里的衣服,但离开之前,她必须和孩子们道别,也去谢谢那位“神田先生 ”。
“桑柔妈妈,桑柔妈妈。”孩子热烈的欢迎她的到来,她分别的抚着他们,吻着他 们,心中有丝丝不舍。
孩子在玩乐中吃着自助式的丰盛晚餐,保母在其中忙着带动游戏,到处都听得到欢 笑声。
桑柔的心也跟着开朗,她找寻著「神田先生”的踪影,但在场的除了方才那一位保 母和别的育幼院的保母,她没见着任何男士。
“请问神田先生呢?”她问了其中一位保母。
“他回楼上去了!他住三十楼,他要我们你一醒来就通知他,可是……我们此时真 的走不开。”保母指着一大群孩子苦笑。
“你忙,我自已去找他。”
走出大门,电梯就在眼前。
电梯口标示着这里是二十二楼,桑柔等电梯时好奇的瞧瞧宽敞的走道,建筑物她是 外行,但再怎么不在行,仍看得出以花冈岩砌成的墙及地板,都是一流的建材,灯饰及 右边那个水由上头泄下的瀑布小水池,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她特地检视了下防火设备及宽广的楼梯,满意的点头,安全问题仍是第一重要的。
电梯门开了,她走了进去,按了三十楼后,在镜子前检视自己,看着自己难得的平 静表情,此刻她有说不出的轻松感,如同由深海底窜出海面的鱼,首次接受了阳光的洗 礼。
三十楼只有一个独立的单位,她抱着敬仰的心按了门铃,不一会儿便有人前来应门 。
“你好,我找神田先生。”
“请进。”老管家领她进门,她好奇的看着这座充满阳刚味的豪华住宅,欧化的挑 高客厅,往上望去可直透三楼,没有一点女性色彩的催化下,整座蓝灰色调的装潢,看 来有些冷,偏厅是黑檀木打造的传统和室,严肃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是壁上那把 切腹自杀用的鞘长的武士刀。
桑柔别开目光,一不小心差点撞倒平台上装饰用的艺品,那是一把小提琴造形的瓷 器精品,“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把它摆正,没注意到温室设计的阳台外,正有 一双鹰般撼人的眼盯着她肴。
“小心点!这可是老板心爱的艺术品呢。”管家倒抽一口气惊叫。
“对不起!”
老管家瞥了她一眼,像是提醒她别再这么冒失,桑柔涨红了脸赔不是,老管家迳自 走向阳台。“老板,这位小姐找您。”
桑柔看向阳台,阳台并没有开灯,以致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看到他轻轻一点头 ,管家便退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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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菱 》》 东京梦幻舞娘
第五章
“神田先生。”她等待着他转过身来,她好“当面”向他致谢,但他还停留了好一 会儿才转过身,自黑暗中走入明亮的厅堂。
“怎么不是直呼神田文森呢?”
“怎么会是……你?”桑柔一颗心霎时巍巍震撼,不可思议她屏住了气!
怎么可能会是他?那个冷血恶魔!
“出乎意料吗?”
何止出乎意料,简直是大感意外。
“这……根本……”她摇头,一副万万不可能,难以置信。
“根本如何?”他在离她一步的距离站定,双眼直看入她的,冷峻的面容,让人难 以捉摸她的心思。
桑柔还无法平复自己吃惊的情绪,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居然会是那个带给他们 幸运的人!
而且他早在她找上他之前,就去过伊豆探访孩子们!可是为何当她前去“理论”时 ,他要表现得那么爱理不睬呢!
惊异中,桑柔嘲讽的说:“根本看不出你是这么急公好义的人。”
“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即刻收回。”他说得那么轻松,像呼吸一样,吐纳之间毋 需费力。
她一点也无法驳斥,因为孩子们真的需要目前这样的生活品质及空间,让他们活得 有尊严、被人关怀,这胜过在伊豆穷酸的生活千万倍,“不!请你不要。”
神田文森挑起浓郁略有旷味的眉,盯着她苍白的小脸,她脸中那份惶恐,轻易的挑 动他的侧隐之情,他并没有制止那份情怀的蔓延,可是他丝毫不透露自己情绪,漫不在 乎的说:“我只是个只为私利的人,不知道什么是仁义道德。”他的话像箭似的射中她 心中翻飞的不安,她倒抽了口气,想起自己对他的“数落”,脸颊立刻涨红。
“我为自己先前的失言向你道歉,诸多得罪敬请原谅,可是请你无论如何不要停止 接济孩子们。”老天啊!她做了什么,除了“诋毁”,她甚至还用秀发甩了人家一个耳 光!他有可能原谅她吗?
文森心底有丝得意,“过去的就算了!”
“真的吗?”他的宽宏大量,没有一点刁难,令她突地惶恐。
“真的。”他看出她有所悔悟和警惕,那就够了。
“我可以请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桑柔垂下双眸,在心底后悔的自责!
“良心及时发现了吧!”他嘲弄的道。
“我真的很抱歉。”她的眉睫低垂。
他心底则噙着笑,她是第二次在他面前表现她的不知所措,第一次是在地铁站。
他欣赏她纯真没有防备的样子。
文森自在的对她一笑,感情收放一点也不露痕迹。
“进来吧。”他不再看她迳自往长廊里头走去。
“做什么?”
神田文森缓缓转过身子正面看她,不发一语的,眼中深沉不露的黑潮,使她的脸莫 名其妙的更红了。
桑柔不知自己心底那突来的警戒是怎么回事?
他那种浑然天生的气势与威仪,还有他令人捉摸不定的眼神,让她感到茫然和说不 出的压迫感。
“不会吃了你的。”他笑了,笑得有些意兴阑珊。
桑柔蹙眉,他不在乎的语气惹她心慌。
她不想让他笑地怯懦,装做世故低声道:“怕你不成。”
“很好。”他并未收起笑,只是淡然的看了她一眼,便又朝里头走去。
桑柔僵直的跟着他,怀疑念头如猿马般的狂奔,他想做什么?
他打开长廊右侧的一扇门,桑柔探眼看去,原来是书房,自己真是大惊小怪,她以 为他想干嘛呢!
她勉强安了心,看着他由书桌后头的柜中取出一份档案,摊放在桌面上。
“这份文件有必要让你看过。”
“什么文件?”桑柔拿起那份他所谓的文件,那是法院的裁决书。
里头说明了他由现在开始接手慈辛育幼院,成了所有院童的监护人,而这所有的人 之中,包括了……她。
“神田先生,我非常感激你为孩子们做的一切,至于我,你可以不必费心。”
“你未满二十岁,在你成年之前,需要法律上的监护人。”
“我不需要……”她说着放下手中的文件。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自找麻烦。”他说得轻松,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却不经 意的刺伤了她。
“那很好,我劝你还是放掉这个麻烦。”她耸肩,希望自已也能表现得和他一样不 以为然。
“如果有人愿意接收的话。”
桑柔心情低落的看着他微扬的唇,他似乎在讽刺着一件不可能的事,而她正是多年 来育幼院“销不出去”的存货!
他的话正中她的要害,这个可恶的人竟活生生的把她多年来早已结痂的伤口又剥皮 现肉,当场让它淌下鲜红的血!
他居然漫不在乎的拿这件事讥讽她,她是没人要、没人管,但那又怎样!
她一语不发,脸色苍白,掉头就走人……“慢着。”他居然说慢着。
她一刻也没停留,直挺挺的走出书房朝往大门,泪水不争气的盈满眼眶,破坏她的 坚强!
她急着开门,可是那恼人的门,偏偏锁得死紧,突然,她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请你开门。”她并没有转身面对他。
“从今天起,我是你的监护人,而你必须……听话。”
“谢谢你,不必了!”她昂着头,不准眼泪掉落,可是眼睫已不堪负荷而决堤,浓 浊的鼻音泄漏了她的情绪。
“如果你当真为了那群孩子着想,就别只顾着自己任性。”
他在提醒她,孩子们的未来操纵在他手里吗?她几乎忘了他虽肯施恩惠,本质上仍 是个自大自傲的人,她曾领教过的,怎可忘记!
“我不想再和你争辩,过了二十岁,你想请我管你也难。”
她知道为了孩子们自己必须妥协,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她一点也不情愿这样。
突然她挥去泪,无法回避的转身面对他,有些事她希望他明白。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并不打算在这里住下来,事实上我有一份工作。”多出了个 自以为是的监护人,令她觉得负累而突兀。
“什么工作?”他眯起眼瞧她,无缘无故她为什么哭,红红的眼眶让他很不好受。
“那是我的私事,不便奉告。”
“只要不违法,我可以不过问。”他何必问,她的行踪他全了如指掌。“但我有个 要求!”桑柔不喜欢他的语气,他真当自己是她的监护人了。
“什么要求?”
“每天给我一通电话。”
“何必那么麻烦!”
“那你是想每天当面来向我报到了。”
“不!”她永远不想再见到他!更无法容忍他再伤害她。
“既然是那样就照我的话做,我会给你一具行动电话,你每晚睡觉前打来告诉我你 的……状况。”
“你用不着那么费事。”
“职责所在,而且我也会随时查勤。”
“什么!”这人是不是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你等等。”他真的走回书房取来了行动电话。
“随身携带着。”他交到她手中。
“这……太……夸张了!”
“下楼去陪陪沙晨、天野、琦琦、囡囡他们吧,要走也不急于一时。”他为她打开 大门。
桑柔非常意外这一串她所熟悉的名字居然自他口中而出!“你记得孩子们的名字! ”
“这值得奇怪吗?”
“像你这样的人物,居然会记得一群孤儿的名字!”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有心人!”
“是的!”他回答得自信又肯定。
什么有心人!她不懂,也不想懂,她只希望自己快点到二十岁,快点远离他的钳制 ,快些甩掉他们之间恩怨交杂、别扭万分、令人不耐的关系。
“大家预备了……”魔女一路手掌拍得极响,走至音响放下CD,学生们立刻提高警 觉就出场位置。
今天的彩排不同以往,因为台下来了一位稀客校长玛莲夫人,年轻时她普是以“ 天鹅湖”惊动舞坛的“芭蕾”伶娜,今日她没有预先知会亲自莅临检视目前训练的情形 ,这令每个人严阵以待、不敢轻忽。
“校长为什么来?”
“校长为什么不能来?”
“你们不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其是的,女主角最近混得太凶,校长一定是来看个究竟,以免公演时坏了学院的 颜面。”
“会不会是想换人跳跳看。”
“换谁?”
“当然不会是你了。”
“不是我,那就更不可能是你。”
“喂,你们别吵了,三十二急转除了宫泽桑柔还有谁会?”
“西川慧敏啊,当初若不是少转宫泽桑柔一圈,今天女主角铁定是她。”
“别说了,该我们这群陪衬的天鹅出场了。”
同学们之间的嫌隙在咬耳朵之际浮现,然而真正的精彩好戏才要上场。
乐声响起,舞台上的灯光变化成柔和幽黯……是夜,在森林的湖边,微风轻轻拂掠 过水面,月光在涟漪中闪烁,天鹅公主奥迪特以优美的舞姿领着群鹅在湖上悠游。
王子齐弗雷特背着弓箭在湖边狩猎,不经意中发现这幅梦幻似的画面,禁不住陶醉 其中,王子与天鹅公主一见钟情,坠落温馨的情网中。
灯光的焦点投注在宫泽桑柔及伊藤风谷的双人舞,群鹅所组成的舞群开始变化成半 弧形,展开柔美的肢体语言……桑柔的双足轻盈地点地,流利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停滞的 感觉,脸上宜人的微笑含羞带怯,完全的融人剧情,似乎她就是天鹅公主的化身,她全 身的细胞都因爱上王子而燃烧着爱恋,流露出真情,婉婉然以美妙的姿态告诉王子:“ 我遭受了恶魔洛德巴鲁特的魔法,白天我是天鹅,只有在夜晚才可以变成我原来的样子 。”
眼看白昼将至,王子恋恋不舍的怀抱着天鹅公主,“怎么样才能让你永远不再变成 天鹅?”
公主柔情几许,“除非有一个深爱我的男子才能解开魔咒让我恢复人形。”
王子单膝着地向深情的她承诺:“我将在选妃的舞会中向众人宣布,我对你至死不 渝的爱。”
魔王化成猫头鹰栖息在树上,看见了这一幕,他无情的冷笑着……宫廷舞会里,魔 王化身为贵族领着她的女儿奥迪特前来。
王子再度为她惊艳:“你是我的天鹅公主吗?”
王子完全不知眼前这个奥迪特公主是恶魔之女黑天鹅所变,以为她就是天鹅公主。
黑天鹅冷艳又自信的伸展腰肢:“是的,我是,你看着我。”
黑天鹅将以三十二转圈来迷惑王子。
众人所屏息侧目而待约三十二转圈就要登场……一人饰演两个浑然不同性格角色的 宫泽桑柔优雅的踮起足尖,膝盖和脚背同时伸直,弓起左脚,以足尖旋转,飞旋中的黑 天鹅自信又冷艳,一圈、两圈、三圈……每一个旋转,技艺的完美无瑕有目共睹,连台 下的校长都立起身露出激赏的赞叹,这是舞技的最高境界,桑柔成功的将它呈现……三 十、三十一、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