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情线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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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情线 (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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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他神色黯然的踱出房外。
樊禛祥只稍听见房内有一点动静便已醒来,他坐在床沿等待房门再度被开启。不一会,人儿端着一盆水进房。
他抬首,温柔的目光穿梭在一张半掩的面容,人儿刻意散发遮掩了「过去」,显露在外的半毁容颜教人认不出原来。
段玉递给他温热的巾帕,无言地让他明了自己不再吃闲饭,不白受他的恩惠。
樊禛祥接过巾帕,不由自主地抬手触碰他的伤,见他瞠然退怯,宛如惊弓之鸟躲出房外——
「碰!」
段玉倚靠在门口喘气,缓缓地伸手抚着脸颊伤疤,渐渐垂下头,一瘸一拐地朝厨房走。
樊禛祥踱至门外,望着他的身影消失,不禁轻叹息——他究竟要装陌生到什么时候。
※※※
在宅院内,段玉默默地洗菜、添柴、打杂,一早就开始干活儿,待厨子每做好一道菜,他便端去厅堂,俨然成为下人一般,时而让人呼来喝去,宅院的仆佣至今尚未认出他的身分。
大伙儿习以为常这些日子的变化——
「爷带回来的丑乞丐真勤劳,每日一早就来厨房帮忙,那行动虽不方便,倒也不会碍手碍脚。」青衣一脸喜孜孜地称赞,丑乞丐帮她省了不少杂事。
厨子白了丫头一眼,劝道:「这两日,你愈睡愈晚,不怕被主子知情?」
「怕什么,大伙不都这样?」青衣耸耸肩,思忖主子又不是收容丑乞丐回来当少爷,宅院的长工不也将院子丢给丑乞丐去扫,负责洗衣裳的刘婶还不是叫丑乞丐洗衣、晒衣裳。
「丑乞丐能睡在主子房里,那是爷认错人的关系。可大伙瞧丑乞丐整天畏畏缩缩,哪点像是早就死了的段公子?」
嗟,她想到段公子生前那副高姿态,对爷的态度差,又跩得不象样,连杀人放火的事都干得出来。
死了倒好!
「咱们的爷已经恢复正常,八成认清了死去的段公子,和捡回来的丑乞丐不是同一人,也就派他来帮忙做事。」
「你别忘了一件事,爷唤他段儿。」厨子提醒青衣,「咱们做下人的就该尽本分。」
青衣充耳不闻,撇撇嘴,「我去叫大伙来用膳。」她一脚踏出厨房,整个人吓了好一大跳,口齿不清地喊:「爷……」她心下暗叫一声糟,适才的话不全教爷给听进耳里。
樊禛祥不动声色,暗压下将丫鬟轰出宅院的冲动,问:「段儿呢?」
青衣瞧爷并未责怪,遂安了心。她笑说:「我适才瞧见他在扫真儿小姐的院落。」
闻言,樊禛祥很恼地循着路径去找人。
※※※
远远便瞧见人儿拿着扫帚打扫院落的青石砖路,刻意避开众人用膳的时间,这情况被他逮着几次,愈来愈离了谱。
私心不让他出外抛头露面,默许他服侍自己,岂料他在宅院里当奴才供人使唤。樊禛祥暗恼宅院的仆佣都尊卑不分了。
步上前,他明知故问:「你用膳了吗?」
「我有吃饭,哥哥没有吃饭。」樊真儿蹲在哥哥的脚边捡小碎石,她又说:「大哥哥回来吃饭吗?哥哥不饿。」
「哦,他不饿,等到饿了,恐怕也没人张罗吃的。」樊禛祥意有所指。
段玉低着头径自打埽院落,尽管饥肠辘辘,也不肯和他人同桌饮食。为防止被人认出,他甚至嘱咐真儿遣退随身丫鬟。
无法忽视来自身旁的压迫感,段玉心慌地保持些距离,背对着男人问道:「爷有事吩咐么?」
「没事。我舍不得你做这些活儿。」樊禛祥凝视他单薄的背影,忍着一股将他抓去房里关起来的冲动。
闷着怒气,樊禛祥蹲下身来称赞真儿,「你今天绑两条辫子,很漂亮。」
樊真儿露出天真烂漫的笑颜,她低头揪起头发,「辫子有绑小花,这是大哥哥买给我的,哥哥也说好漂亮。」
「我今天也买给你好吗?」
「好。」
「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买有小花朵的衣裳给你。」
「真的哦?好。」樊真儿点头如捣蒜。
段玉登时回头,纳闷男人要真儿做些什么?
「但是,别告诉哥哥我要你做什么。」樊禛祥抬头迎上人儿吃惊的模样,料准他肯定好奇。
「哦,不可以让哥哥知道……」她犹豫着。
「你愿意吗?」
樊真儿想了想:好想要有小花朵的衣裳,但也喜欢和哥哥说话。「不可以让哥哥知道哦,就会有好漂亮的小花衣裳……」
「嗯,不可以说我要你做什么。」
「好。」她点点头,答应了大哥哥的吩咐。
樊禛祥很满意她实在听话,于是在她耳畔说了几句悄悄话。
樊真儿又点头如捣蒜,立刻站起身来,跑出厢房院落。
「你要她做什么?」段玉神色紧张地问,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登时也不管男人是好还是坏,他就怕真儿被利用。
「你说呢,我会要她做什么?」樊禛祥走到他面前,勾起他垂散的发,这回他没再闪远。
「你对云儿和真儿都特别好,我羡慕她们能轻而易举地接近你。」尽收他脸上的伤,那一层层丑陋的疤逐渐在眼底崩落,还原了一张白净的脸庞。他好美……敛去了骄傲,他变得羞怯,该如何做,他才愿意卸下心防。
他情不自禁地掬起他的脸庞,落唇亲吻他的伤疤,轻如羽毛般地给予疼惜,「我喜欢现在的你更甚以往……」
「叩!」手一松,扫帚落地。
一颗心登时梗上喉咙,段玉不可置信男人在耳畔说了什么——
那一声声低浅又细腻地传达着喜欢之情,「别再躲我,别再对我装傻、装陌生,你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浑身猛地一颤,他惊慌失措地推着男人的胸膛,闷喊:「你要的,我给不起。」
樊禛祥不动如山,沉稳地站在他眼前,坚持:「你给得起。」松了手,还他自由。
无法平复心头一阵强烈的悸颤,脑海萦绕着男人亲昵的言语:我喜欢现在的你更甚以往——
「你非要我愧疚到死是吗?」他渐渐垂首,无颜面对。男人戳破了谎言,拆穿了假象,直接向他索讨一颗真心。
樊禛祥笑了笑,「我要你接受我而已。」
「我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都这么糟,你要我接受你对我的好,你以为我敢?」他偏头瞪着,眼眶渐渐泛红。
「你是不敢,否则你也不会让我等。你是很糟,我就用我所有的好来替代你的糟。」从怀中掏出一条丝绢摊掌在他眼前,「还记得吗,这是我给你的情意,里头包着你的发,我一直带在身上。」
忠厚老实的脸孔在眼里愈显愈模糊,段玉低着头,闷声问:「丝绢烧掉一截,你还留着干什么。」
「我的心意没有变,就是留着给你。」
「我不要。」他死也不说男人早就驻扎心底,他早就妄想和他在一起,融入他的生活,心甘情愿伺候,即使被仆佣呼来喝去都无所谓。
他用自己的方式偷偷喜欢着也不行,死男人非要他自揭疮疤不可。「我是杀人犯……你的感情,我要不起!」
他弯身拾起扫帚,带着一身自卑与内疚,一瘸一拐地离开。
是他活该,现在受报应……拖着一副要死不活的丑态赖着,以前不惜福,现在有什么脸接受。
「我根本不配……」他抬起手肘怎也抹不去眼角的伤、脸上的疤,是他活该……
樊禛祥望着他步履不稳地离自己愈来愈遥远,因为不配,所以拒绝得彻底。
心一痛,他怔在原地问着:「你要折腾自己多久……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肯全心全意的接受我……」忍着没追上前,是怕他悄然地离开宅院、离开眼前的生活。
「谁说你不配,我只要你的心而已。」紧握着丝绢,以前收了他满满的拒绝,现在,他依然拒绝……
「你真傻……」
※※※
神色黯然地坐在床沿,段玉捞来棉被抱在胸前,垂首轻轻地磨蹭着,贪恋地汲取男人留下的气息。
偷偷摸摸的行为不让人察觉,渐渐淡忘曾经驻扎在心里的人,取而代之的人会令他心悸和后悔。
「我是傻瓜……」敛下眼,盘据在脑海的老实脸漾着温柔的笑,想着他的好、他依然不变的对待,就替他感到不值。
忽地,「碰碰碰——」
不知是谁猛敲房门,段玉惊然,手忙脚乱地将棉被折好,回身开门,眼一花,软软的躯体扑上身来,撞得他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真儿?」
樊真儿眨眨泪汪汪的眼,可怜兮兮地说:「哥哥,我跌倒了。」
「哪儿跌疼了?」段玉闻言立刻检查她是否跌伤,轻拍着她身上的灰尘,又问:「红袖没跟着你吗?」
「姐姐在厨房吃饭,大哥哥要我跟姐姐说,要找新的姐姐来做事,哥哥就可以陪我玩了。」她压根忘了该守口如瓶。
段玉怔了怔,顿时意会原来男人让真儿传这些话。
不过,男人何必增添宅院的人手,他能做不少事,虽行动不便,可也不想让人瞧不起他一点用处也没有。
「然后呢?」
「我要找哥哥就跌倒了。」她拉起裤管,惊呼:「我的小花破掉了。」
段玉见她的裤管磨破了一块,膝盖也磨出些破皮。
他挪张椅子让她坐,随即到屏风后头拿出自己平常搽的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处,不断叮咛:「以后小心些,别用跑的。」
「我的小花……破了。」她闷呼。压根不在乎膝盖会不会疼。
「我帮你补小花,你别哭。」
「真的吗?」
「真的。」
樊真儿破涕为笑,「哥哥对我好好。」
「当然对你好。」她既单纯又好哄,可爱得紧。「你在这等我,我去拿件衣裳来给你换。」
「嗯嗯。」她不断点头,会好听话的等哥哥回来。
段玉一瘸一拐地步出房外,发觉青衣和红袖两人徘徊在廊下,以为两人是来找真儿。
他立刻低头拾阶而下,刻意避开他人的视线。
红袖喊:「段公子,您先别走。」
「有事吗?」他顿了会。
一转眼,青衣竟然来到眼前跪下。
「喝!」他一惊,踉跄了数步。「你……干什么?」
「段公子,爷要解雇青衣,求您想想办法让青衣继续留下,她知错了,以后绝对不敢再犯。」
段玉听得一头雾水,纳闷道:「青衣犯了什么错?」
「她口没遮拦的说您的不是,话都让爷给听见了。而且这些日子,大伙儿都把自个儿的差事丢给您做,惹爷不高兴。」红袖感到莫可奈何,早就私下告诫过众人别当爷救回来的人是奴才。可,没几个肯听劝。
「宅院的人都当爷好脾气、好说话,久而久之就失了分寸。这下可糟糕,爷摆明是杀鸡儆猴要青衣离开宅院。该怎么办才好?」
青衣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央求道:「段公子,我以后再也不敢说您是丑乞丐,也不敢再派您做些咱们下人做的事。求您行行好,别让爷赶我出去。」
段玉恍然明白,他甘愿做事来偿还男人的好,竟然会惹出风波。
「我不想在宅院吃闲饭,白受人的恩惠,所以自愿做事,这和你们毫无干系。何况,你也没说错,我是丑。」别人私下嘲笑他,是人之常情。
他不禁苦笑,「你们找错人了,这事儿,该去求樊爷。」说罢,他径自离开。
红袖立刻奔上前,抓着段公子的衣袖继续求情:「段公子,或许您有所不知,爷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不然也不会派真儿小姐来传话。我看得出来,爷不论什么事都会依您,求您在爷的面前说几句好话,给青衣一个改过的机会。」
段玉感到好生为难,「不是我不帮忙,我只是个吃闲饭的丑乞丐,不是你们的主子。」
「段公子……」青衣泪汪汪地,拉着他的衣摆,「拜托您行行好……」
顿时,段玉于心不忍她这般,「你起来,等樊爷回来,我自会向他说清楚,宅院的事是我自己揽着做,跟你们没有关系。」
「太好了,谢谢段公子。」
红袖立刻将青衣扶起,忍不住骂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论爷有没有认错人,真儿小姐既然是爷认的妹妹,段公子当然就是少爷了。」
「红袖,我已经知错了。」仍感惶然不安,她就怕由段公子说情仍是无效,明儿个爷会赶她离开。
※※※
入夜,樊爷破天荒的迟迟未归,段玉坐立难安地等待,脑中想尽了千百个理由;或许有事耽搁,也许过府作客,还是寻花问柳?
忽地被针扎疼手指,段玉暗恼,「胡思乱想什么!」
一整日下来,宅院的仆佣对他毕恭毕敬,简直当他是主子般伺候。
既然做不得半点事,他又不愿无所事事,于是想起云儿出嫁前所绣的织品,索性也绣些山林水鸟。心下打算做些手艺来偿还男人待他的好,既可打发时间,待在房里也能避开他人异样的目光,倒也怡然自得。
此事只需同丫鬟说声,她们便帮他找齐了材料。
没忘要替青衣求情,他继续等待男人回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感到双眼酸涩,段玉搁下针黹,趴在桌上睡得不醒人事。
夜半,樊禛祥一踏进房,视线定在不远处的人影,随手将房门上锁,带着三分醉意来到人儿身旁。
他俯身,轻勾起人儿垂散的发,细凝那令人心痛的伤疤就这么毁了他一身的骄傲,带给他无限的自卑来拒绝他的情感。
什么杀人犯、配不配!恼他傻,尽是在过去的错处为难。
他无奈地叹息:「以前的你已经被我埋了,现在的你是我抱回来的,就是我的。」伸臂一揽,轻而易举地将人收来怀中。
像捧珍宝似地轻放在床,动作温柔地为他脱掉鞋袜,怵目惊心的伤痕入眼,他好生怜惜地蹲在床侧,落唇轻吻着他的伤。
掌中的左足扭曲萎缩,他依恋的目光如昔,大掌沿着他的小腿抚触,隔着衣料仍是能感受到那肌肉萎缩。
起身坐上床沿,俯瞰他熟睡的模样,想着曾经失去他的那段日子,他在多少个夜里无法成眠。
「我喜欢你……」他低喃。
「嗯……」段玉缓缓地撑开眼睫,映入模糊的轮廓,尚来不及反应之际,微启的嘴被男人的唇封缄,醇酒的滋味在舌尖缭绕,鼻端渗入男人的气息,朦胧的意识熟悉这温柔的吻唯有男人会给。
樊禛祥吮含他的软舌,温柔地霸占,细细舔吻他口腔里的每一寸柔软,试图撩起他也想亲热的念头。
「嗯……」段玉闭上眼,忽地——瞠大。「唔……」放……开!并非作梦,他的双手胡乱地推着男人。
吻,失了控,樊禛祥紧扣住他的下颚,另一手扣住他的双腕,牙齿轻咬着他的唇瓣,吮得潋艳肿胀才放过。
「你……」
「嘘。」他以拇指轻抚着他的唇瓣,他轻声软语地求爱,「段儿,别再让我等。」
脸上渐热,段玉咬着唇,心慌且犹豫的当口,衣衫的盘扣一一被男人挑开,恢复自由的双手却丧失了推拒的能力。
气息不匀,胸膛起伏剧烈,他轻喘。
樊禛祥抽开了他下身的束缚,置身于他的双腿间,将火热的欲望朝他的柔软处推挤,隔着衣料厮磨。
「嗯……」段玉整个人随着男人轻轻地摇晃,双腿勾绕于男人的腰腹,一颗心早已沦陷,不讨厌男人在身上为所欲为,双手紧紧揪着男人的衣袍,轻颤的眼睫合起,默许这一切发生。
樊禛祥撩开他的衣衫,双掌迫不及待地在他的胸膛游移,俯头亲吻着他的脸庞,沿着那粗糙的伤疤一路碎吻至胸膛,两手抚摸至腰腹轻扣住,唇舌吸吮那粉色的突起,辗转啃啮,惹来他的轻叫——
「噢……」意识又昏醉了些,轻眨着涣散的眼眸,眼看身子被托高,男人的唇舌愈渐下移,顷刻间,他瞠眼,惊出一身冷汗。
「走开!」他惊慌地喊,挣扎着坐起身来,别过那惨白的脸庞。
樊禛祥怔了怔,「怎么了?」
好难堪……
段玉揪回衣裳遮掩下腹,「我好丑……」他被男人一碰就昏了头,这副身子遍布烧伤痕迹。
樊禛祥轻声安慰:「别怕我看,在我眼里,你一点也不丑。」
「走开……你想要就去外头找对象,我这身子不洁又丑陋,你别碰我……」
樊禛祥扳过他的脸庞,掌心盈满了他的自卑,那双氤氲的眼眸蕴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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