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的爱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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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的爱留给你-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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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他轻轻替我拭眼泪。“你这又何必?”   
“你还记得当年我问过你的,元微之的诗句吗?潮远先生?”我仰首望着他。   
曾经沧海,却便一生一世。   
他沉默了。眼底浮掠过一抹为难。   
“请你回头看我好吗?潮远先生……只要一眼……”神啊呀求求你!俯听我的祈求。   
“沈若……”他轻轻将我拥入怀中。轻轻地,那叹息直比我无声的流泪。   
我想紧紧的拥抱住他,一辈子想念。   
“我不能……沈若──”幽淡的眼露出与我相同寂寞憔悴的眼神。“我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是个有妇之夫──”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   
他轻轻推开我。夜思深邃,看不出是黯淡或是伤痛。   
“我不能!沈若,我不能……”   
眼前的我,泪双垂。哀声祈求:“请你回头看看我,潮远先生。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要求,我只希望你看看我──我对你的心情──”   
“沈若──”他不忍我的泪潺,可怜我的楚楚,却无语对望,徒有空叹。   
我不顾一切投入他怀中,紧紧拥抱他。他亲触着我的唇,亲吻我的酸楚。遥遥巫山,如是梦幻一场。   
“沈若──对不起……我──我不能──”他忽然退开,频频摇首,痛苦扭曲的表情,仿佛陷在某种挣扎中。   
沧海巫山,空自断肠。不管隔多少年,巫山云永远遥迢。但似那追日的夸父,终究渴累而死;而太阳,是永远追不到的。徒留一声空哀叹。   
“我懂……我明白……你不必道歉……”我喃喃低语,一步一步慢慢向后退,任泪漫漫滑落。   
任我再向神怎么祈求,他还是不能爱我。   
“我懂……我明白……”我喃喃地,一步一步向后退。模糊的眼中是他伤痛无奈的不能挽留。   
我转身跑出去,擦肩而过一个辨不清的人影。   
“沈若──”身后他的追唤,恰似海潮痛声的叹息。   
像初识的那琴声琤琮,弹奏着一曲纯情哀伤的咏叹调。   
 ★★★   
新一年开始,阴雨就一直一断,假期最后的一天,更倾了天空所有的力量,镇日落着淹洪的大雨。   
妈冒雨去开工,回来时,全身像浸泡在水里一样,浑身湿透漉漉的。   
“妈!你怎么淋得这么湿?”我赶紧拿条干毛巾给她,催她进去换洗。“你赶快进去洗个热水澡,换上干的衣服!”   
“没关系,我有穿雨衣和戴斗笠。”妈轻率不在意。   
那件薄塑料的雨衣和斗笠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我看她嘴唇都冻白了。   
“你赶快去洗澡,以后不管你再怎么说,我都不许你再去工地做工了!”我心里又惊又痛。她这么不爱惜自己!   
“我说没什么,你不必大惊小怪──”妈不以为然地摆个手,咳嗽了两声。“只是有点着凉,吃颗药就好──”   
“请问……”门口有人轻声在探问。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宋佳琪。   
“宋小姐?”我好惊讶。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会突然跑来找我?   
“你朋友?”妈问道,又咳嗽一声。   
“嗯。”我草草回答,催她进去。“你赶快进去洗澡,不然感冒了就不好!”   
妈边咳边走进去。我有些不放心,但宋佳琪突然来访,一时乱了我方章,我也就将妈轻忽,没去注意太多。   
“宋小姐,好久不见。请坐!”我招呼着宋佳琪。   
她额首微笑,略略打量着阴暗简陋的屋子。我一派泰然,只混杂一些小小的不安。她一定是问了明娟我的住址;但她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   
“对不起,突然冒昧来拜访你。”她的笑容如同多年前一样亲切美丽。含笑问侯我:“很久不见了,你可好?多年不见,你变得跟我印象中完全不一样了──”她微顿,凝目看着我。然后说:“变得疏淡美丽。”   
我仅是微微一笑。仍然不确知她的来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说:“没听明娟提起,我还以为你人在欧洲呢!”   
“圣诞节前就回来了。因为临时才决定,所以也没有通知阿姨他们。”她的笑容依旧,态度轻描淡写地。   
我跟她并不算真正的认识,也没有交情,她为何会突然来找我?难道是因为江潮远吗?她突然回来,也是为江潮远吗?   
“你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不再笑了,端敛起姿态,正视着我说:“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圣诞夜那天晚上,我看见你从潮远的屋子里跑出去──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我沉默不语,对她的询问。   
她并没有非要回答不可,又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喜欢潮远,对吧?”   
我略低了头,仍然没有说话。   
她看我几眼,继续说着,语气很温和。   
“我想你大概听明娟说过,这几年我跟潮远相处得不很好;我们维持表面婚姻关系,私底下各过向的,同床异梦。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告诉你,虽然我跟潮远的关系越来越淡,彼此的感情还是存在;我爱潮远,我会努力挽回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我们结婚以后,一直过得很幸福,所以我相信,以后也一定会如此。”   
她停顿一下,态度一直很平和,什么委婉。   
“我跟潮远,我们两个人一直很恩爱,虽然现在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有点疏远,但我们毕竟还是夫妻,我会尽我一切的努力挽回我们的感情。”她深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对我严厉的要求。说:“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介入我们之间。”   
“我──”   
“我知道你喜欢潮远。但是,请你别忘了,他是我的丈夫。”这些真实,一字像一把刀,一刀一刀插进我心口。   
“我没忘……”我低低说着。就是因为这个不能忘,所以我不能爱他,他也不能爱我。   
“对不起,对你做了这么无理的要求。”宋佳琪低头对我道歉。大家闺秀良好的教养,使她一点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泼辣,反而温和委婉,倒像无理的是自己似。   
“你不必对我抱歉。”我的声音很低,一种绝望的无力。   
“那么……”她站起身。“我告辞了。打扰你了。”   
她对我再点个头,态度始终那么谦和亲切温柔。   
我无力再微笑,神情空洞,心处被挖去一个窟窿,填满了痛;泪反而好象干了,再流不出来。就那样怔坐着,直到被浓稠的黑暗包围。   
我想起了很多事,也忘了很多事。屋子内一片安静,静得太诡异,突地一阵寒冷麻上我心田,猛教我感到一阵战栗。   
“妈!”我猛想起妈。她淋了一身湿透,我催她去洗澡,然后就把一切忘记。   
我往她房间走去,一缕细微的喘气声由她房中传出来,牵引着我的神经。   
“妈!”我快步奔过去。   
妈躺在她床上,喘着一口口的热气,半陷入昏迷。   
“妈!你怎么了?”我冲到床边。她的身体好烫,发着高烧。   
“若水……若水……”发着高烧,半陷入昏迷的妈,口中不断呢喃叫着我。   
“妈!”我慌了,哭叫起来:“你等等!我马上叫救护车──”随即到客厅,颤抖的手指却怎么也拨不动。好久,才撼动那条线路。   
我冲进雨中,拚命拍叫着阿水婶家的门。   
“阿水婶!你快起来!我妈她──阿水婶!”   
我又拍又叫,隔一会,里面有了动静,阿水婶睁着惺忪的双眼来应门。   
救护车呼啸而来。阿水婶和阿水伯也赶来,看到妈发烧昏迷不醒,叫说:“夭寿啊!今天在工地,看她咳个不停,早叫她休息回家算了,她说是不听,还淋了透天的雨,拚个要死做什么?你妈她喔,就是歹命!”   
救护人员急速将妈抬进救护车,阿水婶跟着我也上了救护车,一路跟到医院的急诊室。   
我在急诊室外焦急地徘徊,阿水婶几次要我到椅子上坐会休息,我只默默地摇头。医护人员来回地进出,我的心越是焦急难平。好不容易抓住了个护士小姐,急声问道:“护士小姐,我妈怎么了?要不要紧?”   
“病人高烧不退,转成急性肺炎,目前医师正在全力抢救中。”匆匆丢下一句话,就赶着走了。   
我颓靠在墙上,无声祈求着上苍。   
“若水,你别担心,你妈不会有事的!”阿水婶过来安慰我,但妈的身体情况本来就不好,她又没有好好休息过──“阿水婶!”我悲痛难抑,哭了出来。   
上苍啊上苍,请你──请你──但是,妈还是没挨过那天晚上。   
 ★★★   
出殡那天,我仿佛在远远、疏落的人群后,看到一身黑衣的江潮远。   
阴雨霏霏,而我只茫茫。   
百日后,听说他跟宋佳琪又一同赴了欧洲。   
我没有再见过他。妈的死,让我心灰意冷,心死情疲,所有的爱都已经过去,所有的青春也都烟消云散。   
我不再祈求上苍,我恨这片不语的天。   
除夕前一天,连明彦蓦然出现眼前,也许感染了我的伤和痛,他的眼神也掩了一层落寞。   
“我明天就要离开。清晨的班机,先来向你辞行。”我们从尘埃中走过,踏着斑驳的足迹。   
“是吗?”我想笑,但笑不出来。“先祝你一路顺风。”   
他看着我,欲言无从。叹一声,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我默然摇头。我没想到那么远的事。   
他又看着我,问道:“你不想去见他吗?”   
他?我愣了一下,又摇头。   
“跟我已没有关系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所有的爱都已过去,终将会成为往事,然后,慢慢泛黄褪逝,越去越远,终至不留任何痕迹。   
连明彦落寞的容颜叠穿我沉痛的眼神。默默与我相对,在做无言的告别,却又突然地开口,声音暗哑。   
“跟我一起走吧。”   
我不确定我听到的。抬头望着他;缓缓垂下眼。   
“你还是──”他低了低头,笑得落寞。抬望远方,再落下孤寂的眼神对着我。“他人在巴黎。”   
然后转身背开,离去的背影在说,这一去就不再回头。天涯四方的那种寂寞。   
苍天漠漠。我不再仰头。   
过了一段时间,我收到一张直飞巴的单程机票,透着天空蓝的封笺,上头没有落款。我怔望着那片蓝颜色,望着它化成一片苍穹,将我埋葬进里头。   
我已经无力再仰对青空了。   
繁华事散遂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二十四岁的春天,我开始相亲,想寻找一个家,扎筑一个巢,如种子般落地生根。我赶走一次又一次的晚餐,面对一个又一个的陌生;我微笑地对着每一张探询的容颜,耐心地倾听一遍遍可能的地久天长。我总是笑,又笑,擦着厚厚的粉,抹红红的胭脂。   
我只是想寻求一个倚靠,一个累了可以让我休枕的臂膀。   
我已经忘了当年所有的梦;忘了我想离开这座城市的渴盼。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沈若水,这里!”班具好眼力,我才刚走进餐厅,她就在好望角那一头对我招手,福厚的身材依旧。   
我堆起了满脸的笑走过去。男方已经先到了。   
桌位临着窗边,外头阳光白花花,采光大好,面对面相坐,对方脸上有几颗雀班、青春痘都可以一粒一粒数出来。本来约的是晚上的相会,男方临时有事改约在中午见面,但班贝的说法是,这是男方故意的算计。日光照妖,什么妖魔鬼怪保证得见光死,白天见面,有什么缺耳少唇的,一一无所遁形。   
人是她介绍的,她倒还敢如此危言耸听,刺激我心脏。   
“这位是沈若水。”班贝比比我说:“若水是我大学同学,美丽贤达,才貌兼修;个性品性自不在话下。”她顿一下,吞口口水,复比着对方,介绍说:“若水,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卢志田。他是我高中同校的学长,高我们三届,X大毕业的,担任计算机工程师。”   
班贝像在演颂台词一般,唱作俱佳。   
“你好。”我努力扯动着脸皮,热诚地点头笑了又笑。对面那男人,一张国字脸,架了一副黑边眼镜,眼睛小了一点,但相貌还算堂堂;比起上回见的那个“释迦鸡爪”,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你好。”对方也点个头,推推眼镜说:“听班贝说,沈小姐在从事翻译的工作?”   
“啊?”我一时没听清楚,阳光的白花让我分了神。明娟要搭下午三点的飞机飞往纽约,得声到机场送她……“是啊!”班贝在桌底下踢踢我。“平常她接些文稿的翻译工作,有时也接译一些影片的工作。”   
“啊!是的!”我又忙堆起白痴一样的傻笑。   
大学毕业后,班贝担心我当真变成一个老处女,一直在积极帮我撮合;我不知道她打从哪里认识来那些三教九流,从公务员到上班族,从蓝领到优皮一族,从教师到工程师,任何一个阶层,她似乎都有门道串通。   
“嗯……”卢志田又推推眼镜。“沈小姐平常都从事些什么休闲活动?对古典音乐有兴趣吗?”   
“啊?”我又是一怔。心中有个声音在说,这个不行。   
“我是说,沈小姐对古典音乐有兴趣吗?”不过,很有耐性。   
“还好,不是常听。”我维持最高程度的笑容,悄悄对班贝打个暗号。   
班贝目睹,对我的回答皱眉,又在桌底下对我踢脚。   
“沈──”卢志田推推眼镜,刚又要说话,正午的餐厅,满室阳光的热闹,意竟很不合时宜地流泄出两首哀怨的曲调。   
那充满无奈的音乐太教我不提防,突地那么一怔,愣在当场。   
“你怎么了?若水?”班贝推推我。   
黑人女歌手亮亢悲凉的嗓音,恒常哀哀一直在重复着那无奈。   
明知道不该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爱上;明知道该离开,却始终无法忘怀,所以把所有的爱留给他──我茫茫看着班贝,怔怔地,突然流下泪。   
“沈若水?你怎么了?怎么──”   
“沈小姐?”   
我突然流下泪,把班贝和对方吓一跳。两个人面面相觑,探不知我秘密。   
“对不起!我先走了──”我没头没脑地抓起皮包,快步奔出餐厅。   
“等等!沈若水!”班贝追出来,在门口拦住我。“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说走就走!太不给面子了吧!”   
“我有个朋友要出国,我得赶到机场送她。”   
“那也不用这么匆忙吧!而且又突然地──”   
“班贝,这个不行。我打断她。“喜欢音乐的不行;读诗的也不行。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而且,我都跟你打暗号了,谁叫你不睬我?”   
“你那是什么鬼条件?班贝气鼓鼓。“喜欢音乐有什么不好?读诗又有什么不妥?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变成一个老处女!”   
“那也没办法。”我摇摇头,不想再跟她干耗下去,掉头说:“我先走了。那个就交给你收拾!”   
不等她叫魂的嗓门再拉扯起来,拔腿就跑,快步走到了街,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赶赴机场。   
 ★★★   
在机场宽阔的大厅里,上演的永远是聚散离合的剧码。我-绕了一圈,在联合航空的柜台找到正在划位的明娟。她爸妈都来了。她妈妈且还要和她同机赴美,主要是为了想照应,顺带赴百老汇观赏表演。   
“伯父、伯母。”我向明娟爸妈打听招呼,才转向明娟说:“都办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再去缴机场税就可以了。”明娟点头,将护照和登机证放进皮包里。   
“我陪你一起过去。”我说:“伯父、伯母,请你们在这里坐一下,我和明娟过去缴费。”   
“麻烦你了。”明娟妈妈还是不变地那微笑和亲切,快五十岁的妇人了,却恒存着二十岁的活力。我眼眶一红,想起妈佝偻的背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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