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有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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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鱼有难-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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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你说这是什么话?」阎伯襄观察著爹的神色,立刻打圆场道:「爹,三弟的意思只是……」 
「他什么意思,我还听得懂!」阎复笙瞪向老三,「你这不成材的东西,有本事就滚出去,我就不信一文不值的你还有人愿意招呼!我倒想看看那些生张熟魏的花娘知道你什么都没有时,还会不会逢迎卖笑!」 
「我为什么要滚?」阎季翔撇唇一笑,瞄了大哥与二哥一眼,「滚了就一文不值,留下来还能分得家产,何乐而不为?」 
「你……」阎复笙浑身直打颤,抖声道:「你这个……」 
「不肖子?」阎季翔哈哈大笑,毫无羞傀之色。 
「三弟,你太过分了。」阎伯襄一改和善的脸色,瞪向玩世不恭的弟弟。 
「会吗?」阎季翔冷睇大哥一眼,「总比某些伪善的人好多了。」 
「季翔……」始终沉默的阎仲羿淡然地唤了一声。 
「二哥……」阎季翔忌惮地瞟了阎仲羿一眼,随即又道:「我真是不明白,阎家主事的人并不是我,我说的话也不中听,为什么还要我参与决议?还不如让我窝在‘春花秋月阁’里快活……」 
「你……」阎复笙暴跳起身,冲向阎季翔怒喝:「与其让你败坏门风,不如现在就杀了你!」 
「爹!」阎伯襄与阎仲羿异口同声唤著,却只有阎仲羿揽下了阎复笙的拳头。 
「季翔,你回房里去,不准出来!」阎仲羿一声令下,阎季翔只是嚅了嚅唇,却不再多言地转身离去。 
「不准走!」阎复笙急喘道:「今天……若不打死他,我……我就……」 
阎伯襄在一旁道:「爹,你不能再纵容三弟了,他……」 
「大哥,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我先扶爹回房休息。」阎仲羿打断了阎伯襄意欲煽风点火的话头,扶著阎复笙转向内厅而去。 
「大少爷,你应该乘机表现一下孝心的。」阎伯襄的随扈张仁谦低声道:「这回又让二少爷讨了老爷的欢心。」 
「这……」阎伯襄面色阴沉地道:「爹向来就听他的!连季翔那小子也只听他的!」 
「大少爷,这事儿急不得。」张仁谦眯起了如豆般的小眼,「总会有办法的。再怎么说你都是大少爷,老爷就算再宠他,也得将大权交给你哪!」 
「可我担心……」阎伯襄焦躁地来回踱步。 
「大少爷,咱们回去再议,小心隔墙有耳。」张仁谦贼目一溜,提醒著。 
「也对!」阎伯襄眼神一亮,「昨儿个夜里,你说看到了……」 
「大少爷!」张仁谦急唤了声,「隔墙有耳!」 
阎伯襄心头一凛,赶忙带著张仁谦回转房里。一路上,他不断地想著昨儿个夜里出现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一向不近女色的二弟将她藏在宅院里? 
********* 
将爹送回房里歇息的阎仲羿才刚跨出宅院,便瞧见三弟大刺剌地斜倚在梁柱旁,双手环胸地睨著他。 
阎仲羿停下脚步,迎向弟弟的视线,不疾不徐地问:「你何时回来的?」 
「就昨儿夜里,雨下得最稠密之时。」阎季翔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眼眸笔直地望定他。 
「那天为什么躲我?不想和我回来?你就真待不住这个家吗?」阎仲羿犀利的目光让阎季翔欠了欠身子,巧妙地避开。 
「我只是不想让二哥为难。」阎季翔的视线落在屋角,淡然地回答,不若他一向的玩世不恭。 
「为难?不随我回来才是让我为难,你明知爹讨厌烟花之地,你偏挑他最忌讳的地方钻,分明就是……」 
「岂止是爹忌讳?你不也是?」阎季翔轻佻一笑,「说也奇怪,自古以来,自以为严正之人总是特别排斥花街柳巷,其实,那儿也和一般地方一样,有钱的就是大爷,更切实点来说,你在那里更可以看尽世人丑陋的嘴脸。」 
「你是想告诉我,你去那里是别有目的?就为了一睹更真实的人生?」阎仲羿不以为然地嘲讽。 
「二哥,若不是我了解你,我会很讨厌你这样的说话口吻,你总是只接受你相信的,对别人的想法总是以鄙夷的态度来对待。」他叹了一口气,「你能不能有一天试著抛开心头的枷锁,认真地思考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有时别人无法遵循你的方式,并不代表他就是错的,那只是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而已。」 
阎季翔毫不畏惧阎仲羿脸上逐渐凝聚的怒气,一字一句地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阎仲羿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下,终於开口道:「我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你是。」阎季翔严肃地打断了阎仲羿的辩驳,「你只是自以为讲理,然後以你自己所认定的‘理’去行事,一旦别人的想法与你相悖,你便要他改变,因为,你认为你‘有理’。」 
阎仲羿突然觉得自己被弟弟击倒了,他觉得气弱,身子一萎,低声喃语著:「我……真是如此吗……」 
阎季翔挑起了眉,像是十分意外阎仲羿的态度,「她果然影响了你,是吧?」 
「你说什么?」阎仲羿瞬即抬起了头。 
「悠儿,她是叫悠儿没错吧?她的确影响了你,不是吗?我就知道她和其他女人不同。」阎季翔眼中绽出算计的光芒。 
一瞬间,各种思潮涌进阎仲羿的心口,最强烈的是……痛。 
他的心口疼得紧,像有人硬是掐住了般的无法动弹,而掐住他的人,便是他最亲密的弟弟阎季翔与最让他心动的女人悠儿。 
他们联手掐住了他的心,他怎能不痛? 
悠儿的纯真全是假的!她果真是「春花秋月阁」的花娘,由他最挚亲的弟弟亲手挑选出来「影响」他的。 
这样的念头深深地伤害了阎仲羿,他试著假装不在意,不愿阎季翔看出他的痛苦,可是,他还是无法控制紧蹙的眉,与扭曲的脸部线条。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阎季翔瞬也不瞬地观察著阎仲羿的表情,莫可奈何地笑道:「你一定将情况想得很糟,是吧?」 
「我不需要过分想像,因为事实就是……」 
「事实?」阎季翔扬声抢过了话,「你又知道什么是事实了?说穿了,那都只是你的‘推测’,并不代表事实。」阎仲羿深吸一口气,发现心口隐隐作痛,只能故作镇定地道:「好,那么事实是什么?你要告诉我了吗?」 
支持著阎仲羿,未让他因心痛而迈步离去的,是脑海里突然闪过的、属於悠儿的清新笑靥。 
他不愿相信,她真的是个花娘。 
「二哥,我先问你,如果悠儿真的是花娘,也是我安排好要让你掉入的陷阱,你会怎么想?否认你对她的心动吗?」阎季翔兴味盎然地微笑著,与阎仲羿的紧绷严肃形成诡异的对比。 
「我才认识她不久,谈心动还尚早……」阎仲羿以贯有的沉稳回应,只是唇角僵直的微笑显得有些矫揉做作。 
「既然是心动,讲求的便是初时的感受,以你与她相处的时间来说早已绰绰有余,二哥,你就别回避我的问题了。」 
「我并未回避……」 
「二哥,你知道吗?你是个好人,是个绝对正直的好人,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不懂得转圜之道。承认你为她心动有那么难吗?你是个男人,而她是个女人,为何要让你们的未来受限於你对她先入为主的观念,你们……」 
「够了!」阎仲羿终於低吼出声,阴郁的眼眸牢盯著阎季翔,自齿缝中困难地吐出,「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你竟然安排一个花娘来……」 
阎季翔不畏不惧地迎向二哥杀人的目光,耸肩痞笑道:「花娘有什么不好?如果你愿意花些心思去了解她们,她们也有著不足为外人道的苦……」 
「她们有什么苦!」阎仲羿颈间青筋爆出,压抑著痛苦的情绪愤声道:「你喜欢花娘也罢,为什么要如此耍弄我!」 
「如果你不曾心动,又何来的耍弄之说?」阎季翔依旧扬著轻佻的笑容,言语却犀利地攻击著阎仲羿脆弱的心防。 
「太荒谬了!我并不曾为她心动,你不要武断地下定论,我没有兴趣陪你玩这场游戏。我不似你,对花娘如此‘有情有义’!」阎仲羿一口气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这一转身,便对上悠儿那双无辜的眼瞳。 
「二哥,既然你如此说,那么……」阎季翔对阎仲羿的尴尬视若不见地继续说道:「既然我已回来,你带她走的理由已不存在,再加上她离开‘春花秋月阁’也够久的了,这对‘春花秋月阁’可是一大损失呢!不如由我将她送回……悠儿,你想回去和小宝见面吗?」 
悠儿的小脸瞬间绽出喜悦的光芒,开心地奔向阎季翔,嘴里嚷嚷著:「你要送我回去?真的吗?」 
只是,她才迈出几步,与阎仲羿擦身而过的刹那,却被他伸手扣住了臂膀。 
「你……」悠儿吃痛地回首望向阎仲羿。 
阎仲羿没有松手,只是面无表情地道:「她是我带回来的,自然由我送回,不劳你费心了。」 
「哦……」阎季翔挑了挑眉,却不再多言。 
他不想逼急了二哥,否则以二哥的性子,很可能硬脾气地将他的情感否认到底,届时可真是没什么好处呢! 
因此,阎季翔只是耸了耸肩,「既然如此,就由二哥决定吧!」语毕,他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去。 「等……等一等!」悠儿著急地唤著,可阎季翔像是听若罔闻地迅速离去。 
「你就这么想离开?」阎仲羿突地伸出手,拦住几乎自他身边走过的悠儿,紧扣著她纤细的臂膀,暴怒地瞪著她。 
「我……」悠儿瑟缩了下,小心翼翼地望著他,轻声道:「你……又生气了?我刚才都听到了,他愿意送我回去……」 
「我也说了,我会送你回去!」他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置疑。 
「真的?」她开心地亮了眼,兴奋地道:「什么时候呢?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吗?」 
她知道他不高兴,可她不明白为什么。现下的她,满心满脑都是将要见到小宝的快乐情绪,无暇表达她对他的关怀。 
事实上,她觉得他难以捉摸,似乎很容易动怒,可他又的确是个好人,她并不讨厌他,只是…… 
「你为什么生气呢?」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实在是他脸上的情绪让她无法忽视。 
「我没有生气。」他试著松开对她的箝制,试著放开对她的在乎,试著让这一切以他最自豪的自制力来克服,可是……他放开了手,心却还是依附著。 
「你说谎!你脸上的表情就是在生气。」她紧盯著他的眼看。 
「如果说……我真的在生气,你知道原因吗?」他望著她,不明白一个应该懂得察颜观色的花娘怎会有著如此纯真的表情,她难道还想瞒他吗? 
「不知道。」她红唇微噘,摇了摇头。 
「你到底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他失控地低咆了声,吓得她往後退了两步。 
「我……我骗了你什么……」她觉得他实在莫名其妙,开始觉得自己很无辜,为什么要承受他反反覆覆的情绪? 
终於,她懊恼地瞪著他,丢下一句,「我不想理你了,我要回去找小宝!」 
「不准走!」阎仲羿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握紧了双拳,自心坎深处吼出了这三个字。 
悠儿陡然一僵,她捂住了心口,脸上有著错愕与茫然。 
她缓缓回过身,眼里藏著惶恐,无措地望向他……
第四章
    鱼是种冷血动物,理应无法懂得人类的七情六欲,与瞬息万变的思潮。 
悠儿确实不懂阎仲羿心中的百转千回,只是他那一声吼,充满了锥心之痛与难言的情愫,顷刻间仿佛有些什么急冲入她的心窝,撼动了某些沉睡的感觉,让她没来由地揪痛了心…… 
这样陌生的感觉让她不安。她捂住了心口,试著想体会适才的感受究竟是什么? 
她回过头,神色不安地望定了他,透过他的眼,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将自胸膛窜出,几乎快抓不住理应属於她的心了,连过去习以为常的跳动,都显得不自然…… 
「你要我别走?」她轻声地问著,「为……为什么?」 
阎仲羿一惊,意识到自己太过失常,却无法寻回平静的理智,让他掩饰不经意间流露的情感。 
悠儿慢慢走向他,杏眼里净是迷惘。「为什么……刚才我的心口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从来没体会过的……就只因为你说不准走……」 
阎仲羿表情怪异地盯视著悠儿,想看穿她的不解世事是否来自伪装,可是她眼瞳里的无措与不安让他心头一怜,再无法自拔地深情望著她,却难免忧伤。 
「你……不要我走?」悠儿蹙起了眉,「可是……我想见小宝,她是我在人间最好的朋友,可是……你为什么不准我走?我应该要走的,却突然舍不得走了……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你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那么的……」 
悠儿找不到可以形容那种感觉的词语,她只知道他的声音震撼了她的心,唤醒了她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感受。 
「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是我带你来的,要走也得由我决定。」阎仲羿见她一脸茫然,似乎不懂得情是何物,索性逞强地假装不在乎。 
「不对。」悠儿摇著头,蹙眉认真地思索著,「绝对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要不然,我怎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悸动?」 
「你不必想太多,我并没有其他意思。」阎仲羿解释著。现下他的情绪已平静许多。 
「那……我不急著走了。」悠儿眨眼望他,专注地望进他眼里,试著想看出些什么。 
「为什么?」他心里一喜,莫非她也对他有了眷恋? 
「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的心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如此波动?这是过去从来不曾有过的……」悠儿的表情十分困惑。 
她萌生想留下来的念头,想弄明白为什么阎仲羿会对她造成这种影响? 
一直以为心脏的存在只是为了活命,可方才那揪心的痛让她惊骇莫名,她的脑袋里涨满了不解,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她恍惚地旋过身,茫然地走回她的房间。 
好半晌,她只是呆坐著。可不论她如何努力,始终没能明白为什么「不准走」这简单的三个字,会影响她如此之深…… 
********* 
阎府内阎伯襄宅院 
「你是说,二弟带了个花娘回来?!」阎伯襄激动地立起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是的,大少爷,那女人的确是二少爷自‘春花秋月阁’带回来的,只不过……」张仁谦停顿了下。 
「只不过什么?」阎伯襄急躁地追问。 
「那女人的确是出自‘春花秋月阁’,可她并不曾接客,是一张生面孔。据我私下探询的结果,发现其他人也不知道有这女人的存在,真是奇怪极了。」张仁谦抿紧了唇,无法想通其中的道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阎伯襄阴险一笑,「你不也说那女人相当美丽,也许是‘春花秋月阁’正在栽培的当家花娘。」 
「是啊!大少爷说得是!」张仁谦自豆眼中蹦出光芒,紧接著道:「大少爷,如果让老爷知道这件事的话……」 
阎伯襄搓著双手,额间渗出薄汗,兴奋的道:「如果爹知道这件事……」 
「一定暴跳如雷。」张仁谦也笑了,「更重要的是,老爷一直以为二少爷为人耿直,发生这件事之後,老爷对二少爷的评价定会降低,到那时候,嘿嘿……只要大少爷再稍微加油添醋一番,还怕老爷偏心吗?」 
「太好了!」阎伯襄眯起了眼,「阎仲羿,这回可让我逮到你了!」 
「恭喜大少爷,这回二少爷很难翻身了!」张仁谦涎著笑脸,逢迎地说著。 
「走!事不宜迟,咱们见爹去!」阎伯襄反过身,才拉开门便撞见一张惨白的容颜。 
「夫君……」袁慧娘微颤著唤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阎伯襄睨了妻子一眼,淡漠地道。 
阎伯襄向来就不喜欢妻子苍白虚弱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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