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唤住自己的人,是貌不惊人、等着也普通的黑衫,芳芳显得有些没精打彩。
「黑大爷,唤住芳芳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嘴里说吩咐是好听,事实上她才不愿意真去听从黑衫的吩咐。
「这飘郁苑走来走去的都是你们幽影族的人,天上飞来飞去的也全是你们幽影族的信鸽,妳;究竟是有淡月小姐的消息没有?」
方才还眉开眼笑的,一瞧见是他就摆了个臭脸,难不成他的长相真有这么对不起人吗?黑衫虽然心里嘟嚷着,但表情仍是没什么变化。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是我们幽影族的什么人,唤你一声黑大爷,还真当自己是个大爷了吗?芳芳不屑的暗忖。
「芳芳忙得不可开交,全是在忙着打探秋月小姐的下落,只要一有消息,芳芳就会马上向钟离少爷禀报的,还请黑大爷放心。」
「妳;和圆圆一同服侍淡月小姐,说来妳;和圆圆应该比其它人来得亲近,那妳;有没有法子和圆圆取得联系?」按捺住不快的情绪,黑衫又问。
根据钟离的描述,那圆圆武功甚高,应该就是幽影族的天诛使者,那眼前的芳芳会不会也是相同的身分?可是瞧她的举止却又不像有深厚内力的练家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他们还不是在圆圆身上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
「圆圆?那傻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晓得是不是见淡月小姐跑了,也傻愣愣的跟着跑了,我怎么会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芳芳向来就觉得圆圆是个呆头呆脑的小丫头,一点也没将她当成朋友放在心上。
听见她的回答,黑衫当下放弃要从她嘴里探出消息的念头。
因为芳芳连圆圆的真实身分是天诛使者的事情都不知道,这表示芳芳在幽影族的地位并不高。
除非他再度看走眼,否则没有必要再去猜测芳芳能获得秋淡月消息的机会有多大。
***
「圆圆,据说族里的天诛使者个个武技高强,身手简直是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但咱们几乎是日夜都相处在一块,妳;是如何有时间去练习刀剑武术的呢?」
秋淡月佯装着轻松的态度,以话家常的语气问着圆圆。
虽然怀着身孕,但秋淡月终究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她那旺盛的好奇心,让她硬着头皮向圆圆打探连族人也感到神秘的天诛使者的真实一面。
除了那日圆圆施展高超的轻功,带着她飞高跳低的离开飘郁苑之外,就再也没见到圆圆在她面前展现过任何武功。
秋淡月猜想着,可能是圆圆怕会再度吓着她,所以刻意保持着寻常时日的模样和态度吧!
「除了睡得晚和起得早之外,小姐习字、朗诗、用膳、沐浴、转过身去等没能注意到圆圆的时刻,就是圆圆练习的时刻。」圆圆笑着回答。
秋淡月瞅了她一眼,假装将注意力放在手里缝制的小衫上,有些嗫嚅地问:「那……那妳;是不是……曾执行过天诛使者的任务?」
圆圆的眼里急速闪过一抹难解的光芒,但是她很快就恢复平常时的甜美笑靥,点头道:「有的。」
「怎么可能?」秋淡月抬起头瞠大眼的看着圆圆,惊问着:「妳;哪有时间去执行任务?芳芳呢?芳芳知道妳;天诛使者的身分吗?」
圆圆微微一笑,只是她的笑容有些令人费解。「小姐,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杀个人是不需要花太多精神和时间的,只要是路途不太遥远,抽点空档就能完事了。为了执行任务上的方便,天诛使者的身分按族规是不能轻易泄漏,更何况,芳芳的心是很少花在其它事情上的。」
只要是幽影族人,没有人不晓得芳芳日常生活中做得最认真的事情,就是打扮自己以及和年轻的男人打情骂俏。
秋淡月暂时不想再问圆圆有关于天诛使者的任何问题了,因为她瞬时感到口中布满难言的苦涩,她脑中也浮出了个念头如果是要杀我这种半点气力、武功都没有的女子,岂不是更不需要花上什么精神和时间了吗?「小姐。」圆圆停下手上的缝纫工作,定定地直视着秋淡月。
「啊?什……什么事?」秋淡月由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不解的看着她。
圆圆以一贯的甜笑表情说:「我受伤了,没办法再保护小姐,加上这个地方也不能再待,所以--」
「什么?妳;受伤了?!伤在哪里?快给我看看……啊!不对、不对,是咱们快下山去找大夫替妳;看看!」秋淡月不等听完圆圆的话,便尖声惊叫的跳了起来,嘴里还不住地嚷嚷着:「呃,妳;还是先让我看看妳;的伤,有没有流血?要不要先擦点伤药再去让大夫看?是伤到手还是伤到脚?」
除了相处十数年的情谊之外,圆圆违背族长的命令带着她躲藏到山林里的恩情,秋淡月更是感佩在心,所以乍听圆圆受伤,她便慌乱了起来。
「小姐!妳;别跳、别跳啊!」
一个圆滚滚的肚球就在面前晃跳着,吓得圆圆伸出双手捧着秋淡月的肚子,深怕她胡乱蹦跳会把孩子给蹦了出来。
圆圆着实是捏了把冷汗,因为秋淡月怀了孩子之后,性子变得很容易大惊小怪,也容易紧张。
「小姐,妳;别急,先听我说。前几日我在前面两个山头发现了几个族里的天诛使者,和他们打了起来,我一个不小心受了点伤。我担心其它的天诛使者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来,而依我目前的状况,是没法周全的保护小姐,所以我们必须再找人来保护小姐的安全。」
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秋淡月伸手撩高圆圆的衣袖、想要检视她的伤势,「先管别那些,圆圆,妳;还好吗?伤口在哪里?」
圆圆注视着她那双布满担忧的眸子,不禁叹了口气,明白倘若不先让她看看伤口在何处,依她那倔起来拗得凶的性子而言,绝不会肯再听进自己的任何话的。
松开胸前襟领,揭开里布,图图让秋淡月看着她腰肚上的伤口。
「啊!」秋淡月又惊又惧地瞪着在她腰肚上,那仍隐隐泛着血水的伤口,失声轻喘着。「这……这还叫受了点伤?妳;这伤口该不会是已经穿到背后去了吧?」
「嗯,是穿过去了,不过小姐别担心,这没什么的,过阵子就会好了。」圆圆云淡风清地回答,神情一点也不像是腰肚上有个鸽蛋般大小窟窿的人。
「妳;竟然还能忍住好几天才告诉我!前天还去溪边蹲着洗衣服,还顺便钓了鱼回来!昨天还劈了好几捆柴火,妳;……妳;……」秋淡月声抖人也抖的转过身去开始收拾包袱。
「小姐,妳;在做什么?」圆圆俐落的在伤口上覆上里布、穿好衣裳,奇怪地问道。
「下山,我们立刻下山去给妳;找大夫,妳;不能走山路的话,我背妳;!」
秋淡月挺着大肚子恶狠狠地瞪住圆圆,她好气圆圆竟然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此时此刻,气急败坏的秋淡月,根本就忘了自己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也忘了圆圆另一个身分是她最害怕的天诛使者。
「小姐,妳;不用忙,算算时间,钟离少爷的朋友应该就快来接小姐下山了。」圆圆扶着一听到「钟离」两字就呆愣的秋淡月坐下,并拿过她手上的包袱。
「奔弓……」茫茫然地低语着,秋淡月忽地想起一件事,连忙问着:「妳;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有法子联络上奔弓的朋友?」
「就是猜想自己身子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所以圆圆才敢冒险让钟离少爷极信任的友人,知道咱们的落脚处,好将小姐带回钟离少爷身边。只是小姐生产前请务必要隐藏形迹,别被族里的人给寻到了。」圆圆喘了口气,泄漏出伤重的实情,但她还是笑着继续说:「至于我是怎么联络到钟离少爷的友人这事,一时之间圆圆也无法对小姐解释得清 ,日后有机会再说。」
她实在无法信任他人,就算是钟离奔弓她也信不过,因为她相信自己的武技是在他之上。
几天前和另五名天诛使者的死斗,虽然是以前一同在族理练习过武技的同门师兄弟,但身为天诛使者,必须要舍弃情感以族令为最优先,关于这点,因为秋淡月的关系,圆圆并没有做到。
那时,一来五往,一去五回,她两条臂膊纵横、一双劲腿撩乱,结果五死她存,可也受重伤,在这种状况下,她也只有让秋淡月回到钟离奔弓身边。
「伤得这般重还只记得要保护我,圆圆,妳;这丫头真是……妳;真是……」
滚滚的热泪阻碍了秋淡月将心中的感动全说出来,她只能紧握住圆圆的双手泣不成声。
「小姐,人早已经来到门口了,妳;就快和他们离开吧,我得留下来好转移天诛使者们的注意力,也好替你们断后,咱们……可能要下辈子再见了。」
长年听音辨位的功力,使圆圆知道援手已经来到门外,她心头稍一松懈,气息开始显得不稳。
「不!妳;不走我也不走!说什么我也不可能让妳;一个人留下。」秋淡月以袖抹去脸上的泪水,语气坚决地说。
「别争了,妳;们都不用留在这个破木屋,因为幽影族其它的天诛使者,连半个也都不会来了。」黑衫瘖;垩的男子嗓音,忽地在门口响起。
他和妻子白衣向来对于自己的轻功,在武林上无人能出其右而引以自豪,但那个身受重伤的小姑娘一句「人早已经来到门口」,便将他们的自信敲了个粉碎。
黑衫和白衣相视一眼,便已明白对方脑中的念头与自己是一样的。
看来,她们在离开飘郁苑之前,秋淡月便已经怀了身孕。而且看看她那肚子的大小,恐怕孩子也有六、七个月大了。
现在只有钟离那二愣子,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当爹了呢!
在圆圆严厉审视的眼光以及秋淡月泪眼惊愣之下,黑衫将自幽影族探得她们的族长,打算以秋淡月产下麒麟子为第一优先,并下令所有的天诛使者暂停寻探她们行踪的事情告诉两人。
原本因黑衫夫妇出现而吃了一惊的秋淡月,听到黑衫的话,不禁松了口气地抱住肚子软坐在地。「小姐,妳;没事吧?」圆圆担心的询问着。
「瞧那气色,她没事,有事的应该是妳;,妳;大概要昏过去了,对吧?」白衣的美眸中,闪着对圆圆的激赏。「嗯。小姐就麻烦两位照顾了,圆圆在此先谢过……」
「过」字一出口,大圆眼儿一合,圆圆便昏厥过去。
第八章
秋淡月好生焦急!
她为着圆圆的伤势焦急,为着马车的颠簸慢行焦急,为着没市镇、没有大夫可为圆圆治伤焦急,还有……她心里还偷偷地想着,她也为着还不能见到钟离奔弓的面而焦急。
一路上面露焦急的只有她一人,木板脸的黑衫和冷冰冰的白衣,不急不躁乃属常情,因为事不关己嘛!
可是就连身受重伤的圆圆也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不禁让她越瞧越气、越瞧越急,她也不想自己手足无措的模样让钟离奔弓的朋友笑话,可是她就是克制不住自怀孕便跟着转性的急性子。
第一百七十六次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看前头的路,是不是已经走上官道的样子。
第一百七十七次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看前头的景象,是不是已接近市镇了。
第一百七十八次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看前头的人影,是不是有想念中的人儿靠近。
第一百七十九次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看前头的……那风尘仆仆纵马奔近的骑土,是不是真是她脑海里,时刻不停缠绕的那个人呢?
是那个有着一双锐利瞳孔温柔笑容的人吗?
***
咱!
钟离奔弓先被秋淡月狠狠甩了一巴掌,然后又被她激动地又搂又跳的猛往他脸上亲了好几口,之后又抡着一双小拳头使劲地捶了他好几拳,再用尽所有的气力抱住他放声大哭。
那个在秋淡月第一百七十九次,掀开马车窗帘时所看到的骑士,果然就是一路上策马奔驰、只想要尽速赶到爱人身边的钟离奔弓。
「钟离少爷,呃……小姐最近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我猜小姐的这些举动,是表示她非常、非常高兴见到少爷。」
已经让白衣数过上等伤药并推宫运气,气色转佳的圆圆,见到秋淡月像疯婆子一样的举止,有些难为情地替她解释着。
「小白猫,妳;胖了?咱们分离了大半年,没因思念我而消瘦就算了,妳;竟然还胖了,而且还胖这么多!虽然妳;胖了我也还是喜爱妳;,可是……妳;也太不把我放在心里了吧?」钟离奔弓眼瞳里全是秋淡月的身影。
他虽是笑着说,但眼睛却感到一阵酸涩,他实在是太过思念这个正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女人了。思念到无法以任何言语来形容的地步。
望着爱人微红的眼眶,秋淡月突然明白了男人跟女人一样,遇到了不如意或伤心时,也会受伤,而且受伤的程度不见得会比女人轻。
睽违已久的开朗性子,自钟离奔弓见到秋淡月安好无恙的那一刻起,便自动地出现。
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抱怨,这段日子以来她是不是一点也不曾为他食不下咽过,他可是大半年都食不知味哩。秋淡月又一拳揍上他的鼻子。
一旁的黑衫白衣夫妇和圆圆,一点也没有露出同情钟离奔弓的表情,而且还不约而同地闷声偷笑。
眼角还淌着泪的秋淡月拍拍隆起的肚子,瞪了心爱的男人一眼,娇嗔道:「你还敢嫌我胖?这里面装的可是你放进去的麒麟子哪!」
钟离奔弓怎么也想不到久别之后的秋淡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
他张口结舌地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再看看她圆滚滚的肚子,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
跺了跺脚,芳芳还来不及摔枕头出气就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连续三个晚上,她都只在身上穿了件绣着桃花的抹胸,姿态撩人的躺在钟离奔弓床上等他,而且为求第一眼就让钟离奔弓惊艳,她还特地不盖上棉被并将胸挺得老高。
三月天的夜里,凉风还是能透骨,朝露还是能冻人。
当芳芳在钟离奔弓房里怎么都等不到人后,她便决定答应去赴族里一个常约她去逛庙会的小伙子的约,因为那个小伙子说他有个表兄是天诛使者。
芳芳相信,天底下绝没有天诛使者找不到的人,天底下也绝没有能逃得过她魅力的男人。
***
钟离奔弓才不管什么麒麟子不麒麟子的,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恢复神智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态度坚决地要带秋淡月回家去拜堂成亲,他要赶在孩子落地前将她给娶过门。
经过椎心的分离后再聚首,钟离奔弓不再如之前那般对秋淡月含蓄地表达情意,他将绵绵的思念和温柔情话,直截了当地倾诉予她知晓。
秋淡月亦是拋;开心中的矜持,对他诉尽情衷,并娇羞地寻求她一直渴望知道的答案他是为了什么会将情感投注在她身上呢?
而她所得到的甜蜜答案,令她喜悦不已。
虽然浓情蜜意、两心相许,但是她还是摇头拒绝了他的求亲。
「为什么?难不成妳;想等孩子落地才要进钟离家大门?我爹娘若是知道自己就要当祖父祖母了,不晓得他们老人家会有多么开心,恐怕会疼妳;这媳妇疼到心窝里去,而忘记我这亲生儿子的存在了。」
一处钟离奔弓多年前在乡下购置的屋宅内,他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地劝说着秋淡月,他只觉得她原本的性子就拗,但怀了孩子后更是拗上了万分。
秋淡月伸出长着薄茧的小手抚着他的面庞,秋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