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弓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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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弓射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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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可能,是一定。」虽然眼底对好友有着遗憾与同情,但黑衫依旧是木然着脸回答。「喔,怎么说?」
  钟离奔弓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异常地烦躁和不快。
  「依幽影族的族规,麒麟圣女的出生,只是为了执行产下麒麟子的天职,一旦麒麟子诞世满月之后,麒麟圣女就应殉死覆归天命。」黑衫平板地解释着。
  半瞇;着的狭目更见锐利,钟离奔弓几近是从齿缝中迸出声音,「十一人皆是自然死亡?」「当然不是。」白衣冷漠的嗓音再度响起。
  「前六任是回到幽影族的祖墓石窟不予水食幽闭至死,后来五任圣女便是由天诛使者在期限到时前往诛命。」黑衫对于幽影族素来秘而不宣的族情,着实是打探得极其详尽。「天诛使者的名单?」
  为免麻烦。钟离奔弓的脑海中已经开始转动着血腥的念头先杀尽天详使者,或许干脆将幽影族那些主事的族长、神卜全废了。「没有,也不可能查得到。」
  白衣并不意外他会有此一问,因为换成黑衫或是她,他们也是会有相同的想法。
  「钟离,别没事就想着要乱宰人。」黑衫的话换得好友的一记白眼。
  「要我眼睁睁让淡月生下孩子后坐以待毙?那我宁可她这辈子永远不怀孕生子。」
  钟离奔弓愤然道。
  他顿时明白了,秋淡月眼眸里那抹愁意是从何而来,尤其近日里他出门时,她总是依依不舍的用眼神在挽留他,或许是感到相聚时日的尽头越来越近的关系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自秋淡月那双眼里,感受到由恐惧、疏离、戒备,到转变成好奇、嗔腼、爱娇、依赖等讯息。
  他也逐步的知晓她一些生活上的习惯,她习惯侧眠、习惯卷被睁眼片刻再下床、习惯用稍凉的井水净面梳洗、习惯先饮汤再用饭、习惯先半瞇;着眼再微笑、习惯羞窘时垂目、习惯……若说早先是一见钟情,那现在便是进入相伴相依的恋慕。
  虽然他们相遇的契机较寻常人不同,但也岂非是经媒妁成姻的夫妻,最美满的过程了吗?
「你的女人没告诉你这些,表示没有和你长久的打算。」黑衫启口将沉入自己思绪的钟离奔弓唤醒。
  钟离奔弓紧握住拳头,才阻止自己没一拳朝好友那张虽木然却隐约瞧得出幸灾乐祸的脸挥去。「哼!什么都由得她,但这点她可休想。」他烦躁地回答。
  白衣冷淡依旧地开口,「幽影族的麒麟圣女龄满十八前,没能产下麒麟子,天诛使者一样要对她剖心割颅去祭天。」
  钟离奔弓怒极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里连番吐出妇女童孺皆不宜聆听的粗鄙诅咒。
  正当钟离奔弓寻思着,他要把秋淡月带往一个幽影族人永远寻不着之处藏起来时,黑衫似泼冷水般地开口道:「天涯海角,没有天诛使者无法深入之境。」
  「为什么?凭什么?」钟离奔弓恼恨得要迁怒到好友身上,略稳了气才克制住火气。
  黑衫耸耸肩,「没人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们是凭什么,但幽影一族像妖魔鬼怪似的,就是有办法。」
  钟离奔弓不服气地自鼻孔发出一声冷哼,「我的小白猫我自己来摆平,麻烦你们夫妇俩替我想想办法,让圆圆嘴里吐出些如何让幽影族放过小白猫的法子。不过,请记住,是软调哄诱,不是武力胁迫。」「我来色诱那个小侍女好了。」
  黑衫像是忘了妻子白衣就坐在身边,依旧是以平板的神色、平板的语调,将自觉是笑话的笑话说出口。「呵呵呵。」
  听见丈夫要去色诱其它女子,白衣竟不以为意地笑出声,只是那声调却令人感到寒意刺骨。
  面部虽仍是毫无表情的黑衫,见到难得一笑的妻子发出笑声,益发豪迈地纵情大声朗笑。白衣的笑声越持续,声调竟越是冰冷。
  「唉,江湖上传言你们夫妇是怪人之首,但我怎么老觉得能和你们交上朋友、且受得了你们怪脾气的人,其实才真是怪到了极点。」钟离奔弓面对好友夫妇诡谲的表现,早已习惯了的笑道。
  ***
  「我的白衣娘子,妳;瞧那个侍女圆圆像是个会武的练家子吗?咦,怎么又多了一个?那个高个的是哪来的?长得圆滚滚的那个应该才是圆圆吧?」
  隐在飘郁苑檐脊后一黑一白的两抹身影,以几不可闻的音量相互低语着。
  「嗯,钟离说的应是较圆润那个。那个圆圆是不像会武之人,但她行动时的身形与常人又有些难以言喻的不同。不过,那个较高的小姑娘,应是会点寻常的拳脚功夫。」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怀疑她们其中之一是天诛使者,会不会是我们多心了?」
  「探探她们就能明白。」
  黑衫、白衣随即不语地静观走过檐廊下的圆圆和芳芳细微的身体反应。咱!
  「死蚊子!」芳芳拍了大腿一巴掌,嘴里恨恨的嘟囔着。
  「有蚊子吗?我怎么不觉得呢?会不会痒?等会儿拿点凉油给妳;擦擦。」圆圆用袖子替她煽着,藉以驱赶蚊虫。
  芳芳双掌交互抹擦数下,气恼的咕哝着:「可恶!脏死了!弄得我满手都是血。」
  黑衫对着妻子摇摇头,表示圆圆和芳芳应不是怀有高深武技之人。
  虽然点了点头,但白衣的眸中仍闪着些许怀疑。
第六章
    夜深了。
  窗外树影的摇曳、秋虫的鸣叫,白日里原本很微弱的声音,此刻都变得很清楚。
  「……心眼多、嘴巴坏、脾气怪、难捉摸的钟离奔弓……」
  推门进房,钟离奔弓就听见秋淡月正数落着他,末句话还含在嘴里说不清晰。
  「小白猫,妳;那颗小脑袋里又是哪条筋扭了吗?见我回来就当我的面说我坏话。」
  又弯起那煦人的唇边笑纹,他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秋淡月一瞧见钟离奔弓进门时便站起身,不慌不忙的绕过桌椅,迎着他到桌旁落坐,自己再贴着他身旁坐下。她这举动使得他感到很开心。
  心爱的人儿候着、欢迎着自己回家,真是件美好的事情。
  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她右手心搓着左手心的汗水,嗫嚅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心眼多、嘴巴坏、脾气怪、难捉摸的钟离奔弓……」
  「骂人的话一遍就够了,还有,妳;含在嘴里的话,到底是在咕哝些什么?」钟离奔弓好气又好笑的伸手轻捏她水嫩的脸颊。
  闲言,秋淡月倏地涨红一张小脸,过了半晌,才鼓起勇气的将话一字一句的清楚说出口:「可能也会心眼多、嘴巴坏、脾气怪、难捉摸的钟离奔弓的男孩子,我们来生一个吧。」「不要。」钟离奔弓倏地笑意一敛,立刻冷淡地拒绝。
  通常女人说「不要」时,绝大部分是「要」,但当男人说「不要」时,就一定是真的「不要」。
  「啊?」秋淡月千料万想,也猜不到他竟会有如此的回答,当场便愣愣地忘了将小嘴给合上。
  他平日像个无论是谁要激起他怒火都很不容易的人,但此时板起了脸,看起来就像是个很不好商量的人了。睨了她一眼,钟离奔弓不语地径自提壶注茶入碗。
  秋淡月见到他的举动,倒也不急着追问原因,只是一双眼眸紧盯着他握在掌里的茶碗,战战兢兢地等待他饮下茶水。
  谁知他像是得了个新奇有趣的玩具似的,只是在掌心里把玩着那只细瓷茶碗。
  像是在较量谁会先沉不住气一样,两人身旁的圆桌上烛影微晃,屋内却没有任何声响。
  终于,还是捺不住性子的秋淡月先认输,出声说道:「奔弓,茶要冷了,你快喝了它吧。」「不要。」
  钟离奔弓冲着她咧嘴一笑,打破了方才在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僵局。
  「为什么?」又是不要?
  将茶碗搁回圆桌上,钟离奔弓伸手再次捏了摸秋淡月如花瓣般的脸颊后,不答反问地说:「真要问为什么,何不先问问妳;自己呢?」
  秋淡月不寻常的紧张神态,加上茶碗中茶色、茶香略与往日不同,这茶碗里有些什么古怪,敏锐如诡狐般心思的钟离奔弓怎么会不明白呢?「问我?」
  心脏快速地跳了两下,秋淡月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钟离奔弓好似知道了些什么,但她又无法确切的肯定,也不敢明着追问。
  「对,问妳;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问妳;是不是该告诉我什么,却没告诉我。」
  与他慵懒神情不甚搭调的是,他那双洞悉一切的锐利双眸。
  瞠大的眸子,紧扭的十指,在在都显现出秋淡月内心里的慌乱。
  但她踌躇了许久,仍是摇头否认道:「我没有事瞒着你,也没有事是该告诉你而没说的。」
  脸上闪过一抹不被信任的失望神情,钟离奔弓定定地直视着她因心虚而游移的目光,暗忖着该不该使用强硬的手腕,好逼她说出实话。
  可是当他发现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让他不禁有即将窒息的痛苦感觉。
  无论是多么厉害可怕的武器,他还是能够有闪躲的机会,但自己心爱女人的眼泪,却是让他连半分躲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无论是多么厉害可怕的武器,顶多是在他身上打出几个血窟窿来,但自己心爱女人的眼泪,却是能将他的心寸寸滴碎。
  所以他放弃了逼迫她吐实的想法,就因为他向来不喜欢为难女孩子,尤其更不愿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孩为难,他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愿意为他拋;开所有的顾忌,将心事源源本本的告诉他。
  缓了缓情绪,也缓了缓口气,钟离奔弓弯起秋淡月平日惯见的唇边笑纹,问着她:「今天一整天都做了些什么?」想你。
  唇瓣未动,但秋淡月那双似笑含羞的眼,就是这么地回答着钟离奔弓。
  那羞怯的模样、含娇的神情,勾得钟离奔弓向来清亮的眼神也迷蒙了起来,长臂一捞,便将秋淡月捞进怀里,也将她粉嫩嫩的红唇含进自己嘴里。
  情焰一旦引燃,便无可抑制地燎烧,钟离奔弓以残存的些微理智想着:小白猫何必伤透脑筋拐我喝下那搀有魂迷梦醉散的茶水,她只要随随便便眼儿一勾、小嘴一嘟,我这不就乖乖上床吗?这么香软的身子,真……真是该死了!
  狠狠地拔出桶在心窝里的匕首,也没如钟离奔弓现在的感受那么痛,因为他聚集起生平最大的意志力,才让秋淡月粉嫩的唇离开自己的唇,又深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让体内的滚滚热焰焚烧不止,所以便紧紧地将她小小的头颅压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闪去心神的湿濡唇舌缠绵,上一刻还彷佛在云端上飘移的秋淡月,下一刻却发现自己被压皱了鼻头没法喘过气,整张小脸被钟离奔弓的大掌往他的胸脯用力挤抵着,开得她涨红脸几近要断气般难受。
  在秋淡月使尽垂死前最大的气力,以指尖拧了钟离奔弓的腰际一把后,总算是让他记得要松开她让她呼口气。
  她连喘了好几个大气,不顾头还昏得差点要软倒,便急急地娇声抱怨道:「你是想杀了我吗?」
  看着秋淡月张着小口不住吸气的小脸,也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钟离奔弓直觉得心疼不已,暗骂自己的胡涂粗鲁。
  「对不起,妳;还好吧?要不要喝口水顺顺气、压压惊?」他顺手便将桌上的茶碗,凑到她嘴边让她喝下。
  秋淡月不假思索地喝光茶碗里的茶水后,匡当一声,钟离奔弓震惊的让茶碗松手跌落地,摔了个粉碎。「你……」「妳;……」
  两人同时瞠大眼看着对方,再低头看向脚边的茶碗碎片,然后抬头再次看着对方,惊吓的表情如出一辙。「快吐出来!」
  素来轻闲表情的钟离奔弓难得显现出慌张神态,伸手捏着秋淡月的双颊,将手指探向她的喉咙深处助她呕吐。
  两只小掌捂着嘴,张大眼睛往后跳开了三步远,秋淡月死命摇着头,手掌后的小嘴还咕哝不清地说:「不要、不要!季嬷嬷说要怀孩子,你吃药或我吃药都能成事的,现在我吃了药就别叫我再吐出来。」
  「傻猫儿!那种春药很伤身体的,趁药性还没渗进肠肚里,快吐出来还来得及,妳;乖乖听话!」钟离奔弓捺着性子劝着。「你别过来,不然我就……」
  向左看看门窗,向右瞧瞧花瓶,从来就没说过什么狠话,秋淡月一下子也想不着说些什么有效的威胁。
  钟离奔弓担心她会在情急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懊恼的叹了口气,对她的倔强无奈,也对自己的大意生气,现下他也只好静待着她的反应。
  ***
  五寸长的蜡烛,逐渐化为一摊不及寸高的烛泪。
  与钟离奔弓大眼瞪小眼的秋淡月,站得脚酸腿软,只好借着以背抵墙来支撑着自己身体的重量。而钟离奔弓早就放弃挣扎的坐回圆桌边的椅凳上了。
  为什么这么久都还没有显现药性?这是两个人心底同样浮出的疑问,只是在尴尬的沉默之中,没有先对方一步说出口而已。
  轻轻地掩嘴打了个呵欠,秋淡月觉得等待得有些无聊,也觉得早过了入眠时间却还不能入睡,身心感到很疲惫。「累了?想睡了?」
  钟离奔弓见她揉着眼点头,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勾唇一笑的说:「我不问,妳;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回答我,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夜已经深了,咱们也该就寝了。」
  揉完左眼再换只手揉揉右眼,秋淡月虽然还是疑惑着魂迷梦醉散为什么会没有发挥药性,但她实在是困得没法继续思索了,所以乖顺地走向他,并咕哝地回答,「嗯,睡觉吧。」
***
  翌日「圆圆,为什么昨晚我服了魂迷梦醉散,却一点反应和效用都没有呢?」
  秋淡月在钟离奔弓出门进城后,便对着进房来服侍她的圆圆说出昨晚的疑惑。
  背对着她正在收拾着梳妆台上发油篦钗的圆圆,闻言身子猛然一震。
  「圆圆,妳;怎么了?有听到我问的话吗?对了,怎么没见到芳芳的人影呢?」
  秋淡月坐在花厅圆桌旁,边啃着蘸了梅酸果子酱的酥饼,边纳闷着圆圆的奇怪反应。
  「小姐,妳;这月逢癸的日子是不是没来?」圆圆仍是背对着她,但声调中却隐隐带着几分紧绷。「嗯,迟了好些天了呢。」
  喝口热热的香茶清去口里的腻味,秋淡月觉得这蘸了梅酸果子酱的酥饼,若是做得再酸口点应该会更好吃。
  拉开衣柜抽出袱巾铺开,圆圆动手收拾起秋淡月的细软和衣物。
  「咦,圆圆,妳;在做什么呀?为什么要收拾包袱呢?」
  一直没得到响应的秋淡月,起身走到内室瞧见圆圆的举动,更是觉得纳闷不已。
  「小姐,咱们可以回族里去了。」手脚俐落的圆圆转眼间已经将包袱捆好,也系在肩上了。「回族理去?为什么?」秋淡月对于圆圆的回答,讶异的微愣了愣。
  圆圆转过身面对着她,但神情却是秋淡月前所未有的严肃,也前所未有的陌生。
  「除了合欢,天底下绝对没有魂迷梦醉散的解药,但这药只在一种人身上是完全起不了作用。」虽然她也不太明白「合欢」是什么意思。「妳;的意思是说……」
  秋淡月没来得及讶异圆圆态度的转变,便让她话里的含意给吸引住全部的注意力。
  「只有孕妇才会对魂迷梦醉散完全没有反应。」圆圆清清冷冷的声调,就像是个严谨守律奉幽影族长老命令的使者。
  「可……可是妳;不是说过族理的神卜日夜观视天象,并没有发现麒麟子降世入胎的迹象吗?」抚着平坦的小腹,秋淡月一时之间无法相信自己已经怀了麒麟子。
  圆圆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扰,她是极度信服幽影族众神卜的占卜和灵感,可是当她看着略较以往丰盈的秋淡月,却又不得不怀疑她应该是怀了身孕。
  「圆圆,妳;变得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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