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裴翎抬起脸庞直视他们。「他……是因为伯母逼迫,才想结婚的。」
经她这样一讲,这对夫妻反倒不知如何答腔。
「裴翎,妳;别想太多,我相信骏炜是爱妳;才会选择妳;。」石汉伦灌注她信心。
「嗯!他有说他爱我。」裴翎温温笑着,并不想让友人替她担忧。
「妳;放心,如果婚后他仍然死性不改,我就帮妳;阉掉他,看他怎幺搞怪!」柯君瓶挺到底的拍拍胸脯,一副上刀山、下油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石汉伦见状,立刻拉下爱妻玉手。「君瓶,妳;有孕在身动作别那幺粗鲁行不行?万一动了胎气又伤母体,妳;要让我心疼死啊!」他觉得等她孩子呱呱落地,隔天真的要去收惊才行。
「你也会心疼我啊?我有那幺重要吗?」柯君瓶故意和他唱反调,最爱看他一副紧张三郎的样子了。
「我那幺爱妳;,当然会舍不得啰;!」知道爱妻的坏习惯又痒起来了,他赶紧揽入怀惜惜。
「我看你是爱孩子吧!」
「也要妳;生的我才爱呀……」
裴翎从头到尾皆挂着微笑,他们的甜蜜形成一幅美好的图画,映在她心里,好羡慕、好羡慕。
这一切其实她拥有过,可惜美丽的时光太短暂,甚至在她决意倾尽心意
她作茧自缚,为他筑了巢,待他累了,想休憩的时候;永远欢迎他的归来。
散会之后,裴翎拖着沉重的步履,无目的的散步着,不知不觉走至一条长长的婚纱街。
她停下,好奇的翻阅着展示用的相簿。过几天,他们也要来此选礼服、拍婚纱照呢!
但她连一丝嫁为人妇的喜悦都没有,只是规律地翻页着,心想一个不情愿的新郎和心魂俱碎的新娘,能拍摄出如此美好的相片吗?
「小姐,要看婚纱吗?」接待人员趋前亲切询问。
「照片都拍得好漂亮。」她由衷地赞美。
「这是当然啊!我们的摄影帅可是欧洲学成聘请来的呢!」
「他……很厉害?」有厉害到能将一对悲哀的新人拍成幸福的吗?
「小姐,妳;有结婚的打算吗?」对接待人员而言,这才是重点。
「嗯!」她轻颔首。
「哇!刚好我们摄影棚正在拍摄呢!我带妳;进去参考看看。」接待人员乐不可抑,迅速带领裴翎走往摄影棚内部。
镁光灯起起落落,摄影指导的声音不断响起,裴翎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对似乎很年轻的璧人在镜头前摆POSE,倏然回忆起当年和唐骏炜拍的大头贴。
大头贴禁不住岁月的洗礼,表面已呈现泛黄,却是唯一证明他们热恋过的实体,她仔细收藏着,比任何名贵珠宝更珍爱。
瞧那新娘笑得多甜,恍似大头贴的她,然而她现今仍旧会笑,只是笑容是拿来掩饰她沉沉的晦涩孤怜,到达不了眼底的面罩罢了。
是啊!她已经可以预言君瓶将一语成谶,他们的婚姻有没有不会有差别,他依然是优闲自由的鸟,而她也依然是动弹不得的蛹中蚕。
十年,够了吧!她想,她无能再承续她的允诺,一辈子只做等待的女人。
第八章
唐骏炜匆忙赶到裴翎屋处,进去一看见裴翎,马上怒气横生地将大串钥匙丢至桌上,发出震耳的声响。
她不禁抖瑟了一下,眼尾怯怜地偷觑他。「骏炜……」
「妳;最好有天大的事情!」他语气愤冲。
刚才他正在开「炜伦」每月一次的重要会议,身为总裁的他理当是主持人,但会议进行不到一半,他口袋里的手机却频频响亮,大有他若不接誓不罢休的决心。
于是他盛怒的接听,告诉她有事待会再讲,她竟回驳要他立刻出现,否则她就没完没了的一直拨电话,害他只好在众人的不解眼光之下暂停会议。
她深吸口气,拉他到餐桌前。「我……想要你陪我吃饭。」
他错愕望向满桌佳肴,更因这荒谬的理由勃然大怒。「这就是妳;要我回来的原因?!」
「嗯!我煮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清蒸鳕鱼,还有红烧……」
「够了!」他喝止她继续说下去。「我不管妳;煮了什幺,但是妳;不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吗?」
「对不起……」她头垂得低低的,纤指绞扭着衣角。
无理取闹……她花费了两个小时的心力,却换来这样的批判……是不是于他而言,她只需要待在原地的等候,在他冲动时,张开双脚任他攻袭,其余的付出他根本不要……
「妳;简直无聊!」他口不择言也不怕伤人,因为他现在全副心思都系在公司上,抓起钥匙就要走人。
「骏炜,我好想你。」她幽幽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
他霍地站住,转身看她。「但妳;却让我生气了!」
面对他的责怪,她已经无所谓了,踱至离他一步远的地方,举起手抚摸他刚毅的脸庞、深邃的鹰眸、高挺的鼻、和两片薄薄的唇办……她要将这一切牢牢记着,因为这是最后一面了……
「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一块吃顿饭了。」勇敢对上那勾人的利眸,她无惧内心某处角落的松动。「我知道你没空,一直都没空……所以我才特地煮了一桌菜……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终究未能将沉积已久的晦郁全盘托出,习惯在这男人面前伪装心海的暗潮汹涌。
她的话像流水涓涓浇熄他怒焰,这次他清楚看见那双翦水明眸氤氲着寂寥。
「裴翎,我让妳;太寂寞了吗?」他未察觉这是他最常提出的问题。
她含蓄地微点头,想想他们已经走到这段落,她不要再强忍酸楚口是心非。
他无奈长叹,将她纤细身躯拥入怀。「妳;乖,再忍耐一阵子我带妳;出国散散心,算是我弥补妳;的好吗?而且我们都快结婚了,还怕我吃不到妳;煮的好菜吗?」
「你还是不能陪我吃这顿饭?」晶瞳恍惚地直视前方某一点,她在心里苦笑他的安排。
他不知道他们不会有以后了,她就要离开他,离开这充满孤寂的监狱,再没人能惹他这般生气,也没人能令她日夜罢碍了。
「不行,会议还没结束,大家都在等我呢!」轻捏她的琼鼻,并在她粉嫩的颊腮印下一吻。「下礼拜二我们先去看婚纱,妈吵着要我们先订婚呢!」
「好。」她戴上柔顺的面具安分点点头,他只晓得公司的任何人事物在等他处理,却始终忘记她在这里等候了他多久。
「那我走了,拜!」再紧抱她一下,他旋即踏出大门。
他就这样离去,徒留一室清冷、一桌满载爱心饭菜、以及一个心如止水的女人。
「为什幺?」愣愣睇视他消失的背影,她绝望自问。
为什幺不能纵容她难得的任性?她不过想和他做最后一天的男女朋友,好让日后将依旧在她脑海回放的剧情可以增添新的片段,他却不愿配合。
没来由地冰冷窜侵全身,她两臂交叉抚搓着,指望能去除寒意,又猛然想起已是六月,温度炽热得骇人,她的冷,是源自于心蚀。
无意间瞥见厅桌上的香水百合已呈现枯萎,她尽了力仍无法让花儿逃脱凋谢的宿命。
而她就像这束香水百合,在这段爱情苦撑多年后,才终于彻底认命,她做再多,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删掉手机里后来储存的他的电话号码,这号码她只在今天拨出一次,未来亦不必要了。
「喂!君瓶,妳;上回不是说……」
※※天长地久的踪迹※※
唐骏炜阅完信后,那张焕发卓越的脸庞如今充斥了冷沉与纠结。
「什幺?我的媳妇跑了?!」本来打来问问他们礼服试得如何的温钰霞竟得到这样的消息,没料到真教她给一语成谶。
迅速订了机票飞来高雄,就见儿子表情凝肃地瘫坐在沙发。
「妈,妳;来了。」他睇向母亲,眉宇间的沟渠始终不能午抚。
「骏炜,你们到底怎幺了?」她焦急问道,怎幺小两口会在订婚前夕出这幺大的乌龙。
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他将信递给母亲。
谁晓得温钰霞一看完,纤细长指马上朝他大腿狠狠地掐下去--
他吃痛跳了起来。「妈,妳;做什幺?」
温霞双眼睁得大大的瞪他。「我在替裴翎教训你!」唉!她可怜的媳妇,这信写得多令人心折啊!「我就说你这样不行,你以为人家欠你的,注定要为你伤心难过啊?!」
「妈…:」他被念到头皮发麻,从他高中毕业,母亲就没这样严厉对待过他了。
「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把裴翎找出来,博得她的原谅并且嫁给你,那我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她气愤地将头扭开,不留情面的威胁。
他不敢置信母亲真的只要媳妇不要儿子,但即使母亲不强迫他,他照样会让裴翎回到他身边。
※※天长地久的踪迹※※
唐骏炜第一站便是去找柯君瓶,因为她是裴翎最知己的好朋友。
「骏炜,怎幺有空来?」石汉伦端来两杯果汁分别给柯君瓶和唐骏炜。
「是啊!大忙人。」柯君瓶在一旁悻悻然附和。
唐骏炜没有犹豫,直言来意。
「裴翎不见了?」石汉伦惊呼。前几天他们才一起吃饭,怎幺一眨眼人就消失了?
「老公,有必要这幺惊讶吗?」柯君瓶一脸不以为然。「换作我倒霉遇到这种男人,八百年前早跑啦!」
唐骏炜机警察觉柯君瓶心里一定有鬼,否则她不可能一点都不担心。「她在哪里?」
柯君瓶扬高秀眉。你看看、你看看!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
「不、知、道!」哈!咬我啊!
怒焰开始在唐骏炜窒闷的胸臆燃烧,他利眸睇向好友。「汉伦!」
石汉伦收到讯号,也跟着劝哄,「君瓶,妳;别卖关子了,妳;没看骏炜急着找人吗?」
「他哪会急啊?人家可是炜伦集团的总裁耶!要什幺女人没有,你没看他三天两头在媒体面前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吗?」柯君瓶恶质地说了一箩筐,又用堆满假笑的脸蛋面向唐骏炜。「我说的对不对啊?万人迷总裁……」
「君瓶妳;……」石汉伦深知老婆是标准报复心强的天蝎女,哪这幺容易让唐骏炜知道裴翎的下落。
「我很急!」唐骏炜压抑住脾气,很认真的告诉她。「裴翎……到底跑去哪了?」
「她才不见几天你就紧张成这样,那你有没站在她的立场将心比心过?」虽然唐骏炜的退步令柯君瓶有丝心软,但她还是不会放掉教训他的好机会。
「我……」唐骏炜顿时哑口无言。
「你告诉我,她回来要做什幺?继续每天闷在家里等你这个王八蛋吗?」她令牙俐齿地冷嘲热讽。
「君瓶,胎教……」石汉伦及时开口,他可不希望宝宝生出来长大后满嘴脏话。
「对不起嘛!老公,人家一时生气嘛!」她甜甜地在石汉伦颊上啵了一记。
「是她说愿意等待我的。」见自己被晾在一边,唐骏炜无力的出口夺回夫妻两的庄意力。
柯君瓶闻言,娇颜竟开始扭曲,抓起沙发坐垫往不要脸的男人扔去。
「所以呢?你就仗着这句话认定她活该受委屈吗?我看你根本不爱她,也不必找她回来活受罪了!」
「我不爱就不会娶她了!」唐骏炜被激怒,音调不自觉升高许多。
石汉伦在一旁看得战战兢兢,但他们的唇枪舌剑压根儿没他介入的余地。
柯君瓶冷哼,比大声她可没输过。「你这算哪门子的爱?当裴翎说你要娶她的时候,我完全看不到她脸上的幸福,她心里对你没一丝埋怨,连我骂你她还得替你讲话,你不觉得羞耻吗?」
唐骏炜辞穷,无能反驳她的痛斥。
「君瓶,妳;说得太过火了。」石汉伦拍抚着爱妻的背,瞧她讲得上气不接下气,孕妇经常动怒对身体不好。
「老公,人家骂得嘴好酸,都是他害的啦!」柯君瓶自叹怀孕后体力大不如前,以前和石汉伦吵架,她训话两个钟头还嫌不过瘾呢!
「妳;啊!得了便宜还卖乖,话别讲得这幺难听,很伤人的。」石汉伦取来果汁喂祠君瓶那准备好的嘟俏小嘴。
「汉伦……」唐骏炜看着好友的宠溺,心莫名一沉。在他和裴翎刚交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任凭她耍赖的,似乎是在父亲辞世、而他变得怪里怪气之后,他和裴翎的见面次数就大幅度缩减,更遑论那些腻入心坎里的甜蜜。「你别阻止,是我不对,如果骂完了,拜托告诉我裴翎在哪里。」
唐骏炜的低声下气让他们傻了眼。
「这可是你说的,我保证骂到……」
「君瓶!」石汉伦用眼神示意妻子该节制。
「好嘛!看在我亲亲老公的面子上,姑奶奶饶你不死。」她的姑奶奶论调又上场。
「妳;快点说裴翎在哪里。」
「急什幺!」她嘟囔,接着挺着大肚子辛苦的走到房间,提了一大袋书出来。
石汉伦见状立刻上前拦截。「君瓶,孕妇不能提重物!」
「知道了、知道了!」她敷衍他的挥挥手,指示他把书交给唐骏炜。
「给你的!」
「这是……」唐骏炜不解。
「里面全是裴翎的小说,等你看完了,我自然会透露裴翎的去处。」语毕,她便不负责地回房间休息了。
两个男人怔怔望着那道背影,直到唐骏炜突然吁出一口气。
「汉伦,我现在相信你之前告诉我的话了。」
「什幺话?」石汉伦一头雾水。
「她骂人真的很狠。」唐骏炜深刻体验到了。
「哦!」石汉伦噗哧笑出来。「你别怪她,她只是舍不得裴翎。」
「我……是个很混帐的男人吧!」唐骏炜自嘲着,比起石汉伦的贴心,反射出他是多幺的恶劣。
石汉伦觑了他一眼,确定这男人是真心忏悔,便拍拍他僵硬的肩膀。
「老实说,任谁看了都会为裴翎感到心疼,尤其你当兵期间她来找我问你的那回,我其实很想劝她放弃你,但是她的表情很诡异,平静到我根本猜不出她在想什幺。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她爱你爱得很不快乐,却不知道她到底在坚持什幺。」
石汉伦不是挺老婆才这样说的,是因为裴翎在爱情的跑道上已经跑了太久,却仍旧抵达不了终点,她总是在他和柯君瓶闹翻时给予支持,然而这角色看似无忧无虑,心灵往往最是空虚。
「你想……她可能再回到我身边吗?」向来自视甚高的男人竟也有不确定的时候。
「我想她会的,毕竟她爱了你这幺久,不可能说放就放,她并非铁石心肠的人,尤其对你。」这是石汉伦的揣测。「君瓶要你读完裴翎写的书,只是希望你能感受裴翎的心情,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决心好好对待她,就再将她追回来!」
「连你也怀疑我不爱她?」唐骏炜抚着袋子里裴翎的作品,眉间锁得死紧。
「你这样的爱,太不公平了。」石汉伦摇摇头,只觉得裴翎把这男人惯坏了。「你仔细想清楚,就算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允许你伤害我另外一个朋友。」说完,他眸光一闪,温文尔雅的脸孔此时竟有一抹难得的警戒。
唐骏炜心想,自己果真罪不可赦,瞧他这男朋友当得有多失职,让全世界的人都二话不说判他死刑。
※※天长地久的踪迹※※
将公司的杂事全扔给冠世华和几位经理去处理,唐骏炜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才把裴翎的作品全都阅读完。
很容易可以发现,裴翎的文笔风格变了,以往引人发噱、清新逗趣的剧情已不复见,她后期的故事是悲伤的,并且带了些残忍。看她的书,教人心窝笼罩一股哀愁,那丝丝入扣的细腻言词像针螫疼他的心。
有人说文章能反映作者的心情,那是不是表示裴翎对爱情失去青春的憧憬,取而代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