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想杀了臣灭口吗?”
杀太叔奂,自是不可能的。
可是,太叔奂是皇帝骨肉的这件事也不能太快公诸于世。
自己的儿子知道了自己与女儿的苟且,世上最难堪的不堪,莫过于此了。
“穆紫也知道这件事,陛下为何不对她下手?”太叔奂问。
皇帝脑子嗡嗡作响,他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太叔奂知道了他与上阳的丑事,再听不见别的。
“太叔一路疲乏,暂且在将军府歇着,待宁朝来将琉县的事处理好了,朕会接她回长安,与太叔商讨余下的事。”
皇帝袖手出了大堂,方走到院中,两腿便软了下去,若非玉岩眼疾手快,只怕这受人敬仰的天子便要跪下去了。
不能让太叔奂将事情说出去,皇帝便只能先应下,将宁朝来的命留着。
虽说他未必能杀掉宁朝来,但杀不了与不能杀是不一样的。
皇帝嘶吼一声,千算万算,没有猜到太叔奂知道……太叔奂怎么会知道呢?
不是李素舞说的,就是宁朝来说的。
皇帝恨得咬牙,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帝前脚刚走,太叔奂后脚就出了大堂。
小令递上大氅,道,“大人,这个时候去找乌氏小楼,只怕人已经睡下了,不如明儿一早再去吧。”
“他怕是睡不着!”
太叔奂鼻子哼了一声,大步出了将军府,正好跟上皇帝。
一路尾随,发现皇帝去的,正是李素舞的千金阁。
李素舞果然在骗自己,说什么只是盼他好云云,都是假话!
李素舞想着的,从来都只有她自己,没有别人。
这样的阿母,自私自利,步步为营,根本不值得他保护。
太叔奂眸中一黯,翻身进了乌氏小楼的宅子。
还以为乌氏小楼会正襟危坐等他拜访,没想到竟是早早睡下了。
难道解药乌氏小楼手里?不可能!没有那样的假设。
就算乌氏小楼装不知,说,太叔奂都只确信解药就在乌氏小楼手里。
进去乌氏小楼房中,太叔奂掏出火折子点了烛火。
烛火的光照亮整间屋子,包括熟睡的乌氏小楼。
“王子身边的贺赖,今日但是懈怠了。”太叔奂坐到圈椅上,悠悠然道。
换作平时,有人进来宅子,最先迎上来的必然是贺赖,今日贺赖却不见踪影。
所以,乌氏小楼知道他会来。
所以,乌氏小楼有解药。
“太叔将军深夜造访,贺赖没有相迎,确实是怠慢了,不仅贺赖,我也怠慢了。”乌氏小楼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还是熟睡的模样,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解药呢?”太叔奂问,“谁给你的解药,解药在哪儿?”
“太叔将军这是兴师问罪?”乌氏小楼起身,掀开暖帐走了出来,穿的单薄中衣与脸上的凉薄一样,没有丁点暖意。
“兴师问罪不敢当。”太叔奂握紧了拳头,“只是朝来命在旦夕,若没有解药,你与我如何争都不会再有结果。”
乌氏小楼走到火炉边,往火炉里加了些许炭火。
太叔奂道,“她不仅是我在意的人,也是你想得到的人,我们之间如何,首先她得活着。”
他们都喜欢宁朝来,宁朝来活着,这应该是两人达成的共识。
可乌氏小楼却说,“我想得到宁朝来不假,可我想得到的不只一个宁朝来,只要她,我亏大发了。”
反正手里还有宁相生这步棋,宁朝来一定会跟他走的,乌氏小楼当然有恃无恐。
他只要好好利用宁朝来,利用太叔奂,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好了。
哪怕太叔奂是大汉天子,只要有了软肋,便是守不住天下的。
“用一个女人去谋取江山,王子是不是太无耻?”太叔奂说话的同时,咬紧了牙关。
他最瞧不起的便是以女人作为要挟,这样得来的东西,太过不耻。
尤其,乌氏小楼想利用的是宁朝来。
宁朝来,太叔奂舍不得动分毫的人,竟然要被乌氏小楼当做棋子。
他多想将乌氏小楼杀了!
“太叔将军息怒,”乌氏小楼拍拍太叔奂的肩膀,笑道,“太叔将军可是小楼最为敬佩的男人,从来镇定自若,目空一切,如今一个女子失去方寸,满腔怒火,可是让小楼觉得很失望。”
太叔奂死死握着拳头,使用内力将乌氏小楼的手震开。
乌氏小楼只觉手上酥酥麻麻,知道他是碰触到了太叔奂的底线,忙收了手,苦笑着拍拍手。
说道,“太叔将军不要动怒,真的,太生气对身子不好,太叔将军若是气病了,谁为朝来寻找解药。”
简直是恬不知耻!
太叔奂起身,一拳砸向乌氏小楼的脸,乌氏小楼将太叔奂的拳头握住。
“说吧,要用什么来换?”
太叔奂抽回手,背对过身子,不愿看到乌氏小楼的脸。
“太叔将军手里不是有兵符吗,反正天下太平,留着也没用,不如让小楼借来开开眼。”
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将兵符交出去,便是将整个大汉的兵力都交了出去,这和将大汉送给乌氏小楼没有区别。
“爱江山还是爱美人,小楼免不了俗,选了江山,可太叔将军竟也舍不得江山。”
“说得轻巧!”太叔奂抿唇,“大汉的江山是天下黎民的江山,岂是我说送就送的?”
不是太叔奂舍不得兵符,只是,交了兵符,不只他,宁朝来也会成为千古罪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前往江南()
“话是这么说,可兵符在太叔将军手中,只要太叔将军愿意,说天下是谁的,天下就是谁的。”乌氏小楼蛊惑道。
“王子若是执意不给解药,太叔也绝不手软。匈奴不太平,若是趁乱攻打的话,至少也有六分胜算。”
能要挟,会要挟的人不止乌氏小楼一个,乌氏小楼在意高位,太叔奂就让匈奴遭受浩劫。
都是对方最看重的东西,谁先让步,谁便输了。
乌氏小楼拍手叫好,笑着道,
“长安城的智慧军师太叔奂攻打匈奴,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荡平匈奴每一个角落,那小楼束手无策,只能擦亮双眼看看匈奴是怎么亡的了。”
匈奴日渐强大,兵马丰裕,要想彻底毁掉,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做到的。
而宁朝来,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谁占优势,
一目了然。
“太叔也觉得,既然匈奴要处于风雨飘摇当中,小楼王子就留在长安,好好感受长安的风土人情吧,别忙着回匈奴去。”
太叔奂说罢,拂袖而去。
乌氏小楼不拿出解药,就不要想离开长安一步。
乌氏小楼一拳打在桌上,桌子被砸出一个窟窿。
太叔奂果然厉害,回到长安就能给他一个下马威,说攻打匈奴还不够,还要将他囚禁在长安。
幸亏他早做了部署贺赖去与宁朝来汇合。
太叔奂不肯妥协,只是因为没有被逼得走投无路,他以为他能在这两个月内找到解药或者逼他交出解药。那他就与太叔奂耗下去,看谁先耐不住!
等贺赖带走宁朝来,到时,宁朝来和解药都在他手里,乌氏小楼倒要看看太叔奂还有什么底气与他叫嚣!
宁朝来与贺赖,路上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到达江南了。
可只是贺赖一路顺畅,宁朝来那里,连连出现意外。
又是一场厮杀,马车周围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浓浓的血腥味让宁朝来皱起了眉头。
“公子是不是不舒服?”
启娘看着宁朝来惨白的脸,伸手探了探,宁朝来的额头一片冰凉。
宁朝来摇摇头,捏紧手中的折扇,强笑道,“一路遇险,倒像那年去江南一样,莫非我真的与江南相克不成?”
看出宁朝来在强打精神,启娘担忧道,
“歇歇一会儿再赶路吧,离江南没有多少行程,不必那么赶。”
“能省一时是一时,少用一时半会儿,成功的可能大得多,太叔将军那里,瞒不过几天的。我们一路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能再耽搁了。”
宁朝来转身上了马车。
听见马车中隐忍的呕吐声,启娘垂了眸子。
宁朝来的情况,越发糟糕,没有一天不吐血,照这样下去,能撑到去匈奴找到宁相生吗?
玉面,她那心狠的师兄也不知云游到哪儿去了,再不出现,宁朝来便真的没救了。
――――――我是心疼朝来的分割线――――――
天还未大亮,太叔奂便起身了。
出房门时,海棠递过来小令传来的书信。
书信上说,宁朝来身子似是不大好,多数时候待在房中,没有外出,琉县的大小事务都交给朱一落处理,朱一落倒是时常去向宁朝来禀报。
太叔奂收好书信,
放下心来。
照小令的说法,宁朝来那里还算太平,正好,他可以集中注意力对付乌氏小楼。
太叔奂自是没有想到,他临走前还在叮嘱小令看住宁朝来的那段时间,宁朝来就已经踏上了前去江南的马车。
海棠道,“大人,门外有个妇人求见,天还没亮就等着了。”
“妇人?”太叔奂冷下了脸,“莫不是千金阁的人?”
海棠轻轻嗯了一声,小声道,
“奴婢本是要将她赶走的……可她一直在说她有事要与大人说,说是有关宁女公子……奴婢便只能请示大人,大人若是不想见她,奴婢这就将人撵走。”
“慢着。”太叔奂叫住海棠,“将她带到大堂。”
对李素舞,太叔奂早没了从前的感情,他不愿痛恨李素舞,也不愿接纳李素舞,只想将李素舞当个陌生人,大家不要往来。
他是做好了准备的,一点都不与李素舞来往,可要是事关宁朝来,他可以破一回自己的原则。
太叔奂坐在大堂的主位上,听到李素舞进来的脚步声,只是冷冷说了句,
“千金阁的阁主坐。”
李素舞惶惶的坐在最末端的圈椅上,一时感慨道,
“这么些年了,将军府没有多大的变化,仿佛一切还是昨天似的。”
太叔奂抬头,冷冷一瞥。
李素舞讪讪的垂下脑袋,止了话头。
“说吧。”
短短的两个字,言简意赅,带着生硬与不耐烦。
要不是提起宁朝来,李素舞连将军府的大门都进不了。
“太叔将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包括我接近陛下,都只是你,我只是想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以弥补这么多年我你身边的遗憾。”
李素舞边说边比划,说得凄婉感人,比划得惶恐不安。
多么慈祥的阿母啊,换做一个孩子,都该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个为自己着想的阿母而感动得痛哭流涕了吧?
太叔奂却只感慨,他的这位阿母,天生就是一个戏子,演遍人间爱恨嗔痴,做尽错事,都只他。
“将军府不是戏台,阁主来错了地方。”
太叔奂嘲笑道。
李素舞站起身,拘谨的站在一边。
道,“太叔将军,我是真心为你好的,你说你喜欢宁家女公子,我便帮将军看着宁家女公子。”
“看着宁朝来?”太叔奂抬眸,“怎么个看法。”
“我知道太叔将军派了许多人暗中保护宁家女公子,可我们知道太叔将军派了人,宁家女公子也知道。”
“所以呢?”
“宁家女公子……”李素舞缓缓坐下,低声道,“根本琉县!”
太叔奂眸子一紧,他回来时还见过宁朝来,宁朝来如何会琉县。
“宁家女公子早就准备好了离开,与太叔将军不过是前后脚出的琉县。”
竟又是他大意了!他就说,宁朝来怎么可能会安安生生的待在琉县!
“她要去匈奴?”太叔奂霍地站起身。
李素舞也跟着站起身,说,“宁女公子打算与乌氏小楼身边的贺赖在江南汇合,一道去匈奴。”
江南,只要还在大汉就好。
李素舞嘴角轻扬,宁朝来反正都活不了了,就让她死在皇帝跟前吧皇帝知道真相后痛不欲生!她还能讨好太叔奂……
第二百三十三章 病情加重()
太叔奂出了大堂,对小厮道,“马上去备马。”
“是!”
小厮忙跑去后院牵马。
李素舞跟在太叔奂身后道,“太叔将军这时候赶去江南,必定是来得及的,路上不必太赶时间。”
要是太叔奂去追赶宁朝来而摔了,李素舞才觉得不值得。
太叔奂却从李素舞的话里听出了其他意思。
“千金阁的阁主,不仅消息来得快,下手也挺快,不知在沿途安排了几拨杀手?”太叔奂冷声问道。
要不是在宁朝来身边安插了眼线,怎么可能在他之前知道宁朝来琉县?
要不是派人刺杀宁朝来,又怎知宁朝来不会在预计时间内到达江南,
怎知他去追赶还来得及?
“我……”李素舞语塞。
她只是想表现阿母对孩子的关心太叔奂对她多一些好感而已,岂料会弄巧成拙,诡计被太叔奂一眼识破。
小厮牵马过来,太叔奂冷冷瞥了李素舞一眼,道,
“阁主今日前来告知,多谢了。”
而后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李素舞给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来告诉太叔奂宁朝来要走,本就是让太叔奂承认她,叫她一声阿母。多了这一出,太叔奂更不会与她亲近了!
宁朝来,真是个祸害!
李素舞垂头丧气的回去千金阁,发现千金阁里早有人等着她,定不是来与她喝茶聊天的。
“王子怎么过来了?”李素舞笑盈盈的走向乌氏小楼所坐的圈椅边。
乌氏小楼捧着桌上的热茶,看着高台上舞剑的女子,笑道,
“还以为自己找了个好盟友,临了才发现不过是给别人做了垫脚石。魔高一丈,道高一丈,小楼与美人相比,确实是逊色了不少。”
李素舞看了一眼楼中还在操练的人,对乌氏小楼赔笑道,
“王子,这里人多,不便说话,不如请王子移驾。”
“移驾什么的就不必了。”乌氏小楼翘起二郎腿,无聊的掀了茶杯盖子,道,“本王子只是好奇不过,美人那么讨厌宁朝来,怎会突然改变心意让太叔将军去将人截回来。是怕宁朝来去了匈奴跟自己遭受同样的耻辱吗?”
在匈奴的日子,生不如死,当然耻辱!所以李素舞从来不会让自己回想匈奴的一切。乌氏小楼故意提起她难堪,对她也是恨到了极致吧。
李素舞指甲狠狠嵌入掌心,面上却还是保持着笑容,她对乌氏小楼说道,
“太叔将军不是想将王子困在长安么,我是想着,不如趁此机会将太叔将军引去江南,王子也好脱困不是?”
“宁朝来都去不成匈奴了,本王子有什么脱困的必要。”乌氏小楼垂头,饮下一口热茶,以只能让李素舞听到的声音道,“太叔奂是陛下的孩子,这话,拿去骗那个神志不清、老眼昏花的老头子还可以,我却是不信。”
李素舞面上一白,忙屏退了楼中的闲杂人等,关了千金阁的大门。
乌氏小楼再喝下一口茶,咂咂嘴,笑了起来,“美人虽是女子,野心倒是不小,以前将美人看做一个只懂庭院勾心斗角的人,
是小楼眼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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