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看着朱一落捂住下体的手指缝中流出来的鲜血,咳嗽一声,道,“带你家大人去疗伤吧。”
莫了,又指着那边的罗一柱,“还有那位,你家大人的表弟。”
那些人魂都去了一半,听楚离这样说了,才敢放心大胆将奄奄一息的两人抬进城门。
“初来乍到的就这样对待朱大人,这玩笑好像开得大了,也不知道朱大人会不会生气。”宁朝来摸摸鼻子,秋瞳剪影,很是无辜。
众人一头黑线,这还叫开玩笑的话,认真起来岂不将朱一落五马分尸?
一人怯怯的问,“你是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怎会是个女子?”
宁朝来失望的看向楚离,“我还以为人人都知道丞相是谁,看来,宁朝来的名气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大。”
楚离弯腰拱手,“丞相大人言重。”
众人狠狠吸了一口气,若说玉面罗刹他们不熟,这宁氏才女的名气他们可听说过。
与天女相比还占上风的,宁朝来是第一人。
名噪一时的丞相大人,居然是家道中落后杳无音讯的宁朝来。
怎能不让人心惊肉跳?
“朱大人走了,朱大人的表弟走了,朱大人的随从也都走了……”宁朝来很是苦恼的看向众人,“本官刚来,也分不清这琉县的南北东西,诸位要是愿意,不妨与本官一同进去,也好为本官领路。”
就算领路,有得是人。宁朝来哪里需要他们,宁朝来让他们一起进去,不过是想他们摆脱躺尸城门下的日子罢了。
众人感激涕零,应承声四起,皆抢着为宁朝来引路。
宁朝来初到琉县,还未入城便惩治了朱一落一番,简直大快人心,女子又何如,片刻之间便拉拢了人心,就连楚离都有些汗颜。
第二百零六章 有女如云()
宁朝来一入城,便先安排官员施米粥,难民们一一散去,宁朝来这才得了片刻的清静,坐在朱府的别院中小憩。
宁朝来对朱一落的所行,早传遍了琉县,谁还敢惹宁朝来?人人都忙着赶着讨好,生怕得罪了长安来的这位丞相女公子。
朱府的下人们拘谨的站在雪地里,小心观察着宁朝来的动静,一个个的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比伺候自家主子还要谨慎。
再看看朱一落的夫人们,一个个的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上下,绫罗绸缎,偏又是些没有主见的。本来见宁朝来貌美,嫉妒不已,以为是朱一落新找来的“姐妹”,几人存了欺负的心思,没给宁朝来好脸色。可一听说朱一落便是因为这人才落得不能人道下场的,瞬间忙着巴结讨好,怕自己被欺负了。
目前的人,一点不敢吵闹,安静是安静,可那么多人眼巴巴看着,饶是宁朝来闭着眼睛,也觉得碍眼。
宁朝来道,“各位夫人没事的话,回去歇着吧,你们大人若是想喝口茶吃点粥什么的,你们也好伺候着。”
“女公子……丞相大人……”一位夫人打扮的夫人上前一步,觉得自己没叫对,又改了口,道,“大人是不是想喝茶吃粥?”
宁朝来嘴角一抽,懒懒的掀开眼皮,郑重其事道,
“本官不喝茶不吃粥,你们可以退下了。”
又一位夫人压低了声音问,“丞相大人,我家大人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一个接一个的来问,她今日可还能得清净?
宁朝来烦躁的拧了拧眉,不耐烦道,
“本官最讨厌聒噪,你们再不走,便不要怪本官不客气了。”
宁朝来刻意扬了扬手里的折扇,作势要打人。
几个夫人连同下人们叫嚷着跑开,别院很快空无人影。
这院子可是风水宝地,坐在院子里便能看到山上的清幽的景色,还有山顶上处的庙子。
看着镶金的石柱石桌,以及屋檐下镶了金边的木粱,宁朝来心中暗叹朱一落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俗人,白瞎了这院子。
“可算找到女公子了,这是刚熬好的药,女公子趁热喝了吧。”
却是木神医和楚离一道过来了。
可算……刚熬好的……自相矛盾。
宁朝来淡淡扫了木神医一眼,道,
“有劳木神医了,木神医将药放下吧,我与楚大人有事要说。”
“女公子,太叔将军之前吩咐过的,女公子身子不适便要用药,女公子还是先……”
“木神医在紫竹楼时虽也不过是一个医工,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半分奴才才会有的软骨,而今却是唯别人马首是瞻,唯命是从,唯唯诺诺,丢的可是你师父启娘的脸。”
木神医不是紫竹楼的人,宁朝来这样说未免过分,可木神医是启娘的徒弟,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宁朝来连启娘都能教训,教训木神医也是应当的。
木神医眸子闪了闪,欲开口阻止,宁朝来冷言道,
“木神医有什么话,与太叔将军说就是。宁朝来从不是你的主子,玉面也从不是你的主子,何须解释。”
木神医一愣,果真不再解释,放下药碗便言告退。
“楚大人可知,本官看似风光,却也不是能够事事顺遂。”
宁朝来端起药碗便将汤药尽数洒倒在了雪地上,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
宁朝来对木神医不满,主要是对太叔奂不满。她对太叔奂不是爱得痴狂,也不是恨得真切,隐隐的,带着试探与冷漠。
或许,是想摆脱太叔奂的束缚?
“楚大人方才也听到那群难民说了,大雪覆盖,颗粒无收,不但交不起赋税,还得靠朝廷的救济。房舍被毁,要花重金重建,桥梁断裂,也要花重金重建,如此种种,若是没有银两便是一纸空谈。”
宁朝来话锋转得太快,楚离还停留在方才的思忖当中,一时没有反应。
宁朝来轻笑道,“楚大人,能说会道,向陛下要钱之事,便交付于大人了,至于要得银两多与少,皆是大人本事。”
“丞相竟是将这等苦差事交给下官了,下官不答应,怕也逃不过。那便多谢丞相看得起,下官一定全力以赴。”
楚离一声闷笑,眉眼显得更为清明。
宁朝来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一笑便会露出一口白牙的男子,笑容清绝,俊朗无二。
可惜,世间再无他。
“百花宴时,丞相大人那首上邪最为打动人心,我曾打探过那锦题了上邪的屏障,却没有丝毫下落,果然,丞相大人的仰慕者太多,等太久也轮不到我。”
宁朝来看向楚离,一脸茫然,只问出两个字——“什么?”
“下官是说……”楚离拜了一拜,道,“朝廷派人来管雪灾的事,民心所向,今夜难民的数量定会增加两倍不止。他们之前被朱一落强行赶出城门,而今回来,听了丞相大人惩治了朱一落,也许会对朱一落动些手脚。如今是该护着朱一落,还是令他自生自灭?”
楚离正色,如是说。
朱一落此人,据说不是贪官,没有搜刮民脂民膏,但也从未给琉县子民谋过一件好事。
可见本性不坏,若能安心为朝廷所用,也是一个好官。
“楚大人可以查查朱一落至少遭遇的事,本官想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沉迷酒色,无所事事。”
楚离兀自出神,没有作答,宁朝来又道,
“楚大人,难民的处所你可解决了?”
宁朝来的眼眸是温柔的笑意,可楚离感受到的却是无边无际的寒意。
他明明确确的听到宁朝来说,得民心才是大事,是了,一路上宁朝来都在平民怨笼络民心。
可往往只有欲得天下者才会在乎民心得失,宁朝来呢,也想坐拥万里江山?
不,不会的,且不说史上无女子称帝的先例,单是她寡淡的性情,也不可能是打这样的主意,除非是太叔奂,想到此处,楚离脸色又白了三分。
若凭太叔奂一己之力无法夺得,再加上一个宁朝来便是万无一失,两个旷世奇才合谋成就帝王业,那个朝堂之上善疑的君王是斗不过他们的。
楚离所想,并不是没有道理。
“楚大人……”宁朝来又唤了楚离一声,笑着道,“莫不这外面雪太深,风太大,冷得楚大人眨眼间白了脸?大人许是太劳累了,是本官考虑不周,楚大人数日舟车,是该休息一会儿,琉县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丞相大人,下官……”楚离还想解释。
“楚大人下去吧。”
宁朝来瞬间冷了脸色,开口逐人。
楚离抬头看时,宁朝来已经别过脸去,是不想再与他说话了,楚离只好退下。
第二百零七章 虽则如云()
楚离身影消失不过片刻,宁朝来霍地起身,来不及转身,便呕了一口鲜血,扶着石桌边沿的手泛白。
“公子?”
启娘兴冲冲捧着手炉过来,恰巧撞见这一幕,看到地方的一抹殷红,笑容凝固。
宁朝来牵强道,“一路风雪交加,身子难免吃不消,调养几日,便好了。”
话才说完,宁朝来只觉喉咙发甜,方弯下腰,却是又吐了一口鲜血,羸弱的身子已有几分站立不稳。
启娘上前扶住宁朝来,笑问,“公子不是没有一连坐过几日的马车,偏偏这一次身子吃不消,吃不消到吐血?”
宁朝来甩开启娘的手,眉头拧成一团,额头上已经布满细汗。
启娘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宁朝来这样,是默认了她的想法。
看宁朝来痛苦的神情,与前几次不同,那几次是因柳兰过逝,忧思痛苦所致,而如今,却是中毒。
“公子何时中的毒?”启娘问。
宁朝来沉默不语。
“启娘医术不精,看不出个好歹,幸好木神医一路随行,他总不会不知。”
启娘转身欲走。
宁朝来知道,依照启娘执着的性子,不会善罢干休她费尽心思去查,不如明给她说了。轻叹道,
“启娘,紫竹楼中的主子没有一人是能万全的。师父一生不以真面目示人,与我坐在轮椅上是一个道理。启娘知道吗,我腿脚并未如何,之所以一直借助轮椅,是因为中了楼中世代相传的玉面千机。不行走,一辈子不会有事,可若想要摆脱轮椅,只能等毒发身亡。”
“如此说来……”启娘满面骇然,用力抓住宁朝来的手,“公子的腿好了,那毒也发作了是不是?”
若宁朝来是启娘的孩子,启娘真想一巴掌打醒她,中了毒,宁朝来明知自己中了毒还要配合太叔奂将腿治好,她这是不要命了!
“这条命……”宁朝来粲然的笑了起来,“本就是捡来的,活一天与两天有什么区别?”
这一世纷扰,还不如前世自在,她是不愿苟延残喘下去了。
启娘咬唇问,“千机是师兄给你服下的?”
根本不用问,世间最会算计的就是玉面。
启娘心里恨死了玉面,他再怎么喜欢李素舞,护着就是了,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宁朝来身上下手?
宁朝来可是他亲自认下的徒儿!
这心也偏得太多了。
“公子放心,属下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为公子寻得保命的办法,木神医若是救不了公子,属下挖地三尺也要将玉面找出来。”
启娘信誓旦旦,五年多,她看到宁朝来的痛苦、隐忍、哀伤、迷茫。同为女子,她无奈却心痛,名动长安的一代天之娇女,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若宁朝来出了差池,她与玉面的情分也算尽了,她不会再站到玉面那边。
“木神医救不了我,所以启娘,不要告诉他们。”宁朝来叮嘱。
“听公子这话……”启娘压下滔天怒火,“便是决心要默默等死了是吗?”
不等死又能做什么,玉面已经销声匿迹五年,还能奢求他突然出现救她一命吗?
罢了,宁朝来是意生死的,只要能见上宁相生一面,只要能洗清宁氏冤屈,她便能瞑目了。
“莫说太叔将军与徐大人,我也不会同意公子的决定,公子打消那样的念头吧。”
启娘将手炉塞到宁朝来手里,末了,又掏出一块手绢扔了过去。
“启娘。”宁朝来轻唤。
启娘头也不回的从宁朝来眼前消失。
宁朝来那手绢擦拭嘴角鲜血,无声的笑了。
已经咳血,说明千机的毒深了,她没有多少时日可活,又何苦连累旁人忧心忡忡,求神拜佛的为她寻找解药。
宁朝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得加度完成心中所想。
长安城中,李素舞也趁着宁朝来长安加快动作。
乌氏小楼古宅的院子的花上已覆盖了厚厚一层积雪,许多花的枝干已被压断。
乌氏小楼怜惜道,“这些花可不是平常的花朵,每一朵都是独一无二的,折了,确实是可惜了。”
“王子,近来阿奂让人暗中盯着我,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素舞跟在乌氏小楼身后,见乌氏小楼只顾看花,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乌氏小楼抬头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怅然道,“这雪不知何时才能停,也不知道琉县有没有下雪?”
都这时候了乌氏小楼还在惦记前去琉县的宁朝来,帝王霸业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女子!
李素舞微微皱了眉,倒也没有流露出生气,只轻声问,
“王子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乌氏小楼点头。李素舞专程来找他说的话,他怎敢不听。
听了还卖什么关子!
李素舞的眉头又皱紧一分,“既然王子听了,不知是怎么想的?”
“哦。”乌氏小楼盯着院中的积雪,漫不经心的说,“美人在匈奴生活了好几年,与我也算熟人,加之有个语儿横在中间,偶尔走动也是正常,美人的宝贝阿奂是不会起疑的。”
太叔奂监视她,不是因为她与乌氏小楼走得近,是不是宫里的那位知道了她在长安,在找她?而太叔奂有意不让那位找到她?
李素舞聪明,一想便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皇帝找她,一定是孩子的下落。
她是该出场,给皇帝一个惊喜了。
“我想进宫一趟,可阿奂守着,皇宫又不容我轻易进去……”李素舞福了一福,“还请王子安排一下我进宫去面圣。”
“面圣?”乌氏小楼眉毛一条,呵呵的笑个不停,“美人真不是平常人,竟与久居皇宫,极少出外走动的陛下也是旧识?”
李素舞听出乌氏小楼话里的讥讽,嘴角垮了丁点。乌氏小楼在她旧识纠缠这件事上,倒与太叔奂一样,都是瞧不起她的。
乌氏小楼也没有过多为难,只问,“美人见陛下做什么?难道见陛下,与我们的大业有关系吗?”
“是的,能不能覆了大汉,这是至关的一步。”
进宫见皇帝,与李素舞的大业有关,但乌氏小楼或许是分不到太多甜头的。
李素舞事事只能倚仗于他,对他言听计从,乌氏小楼有恃无恐,不信李素舞能翻出他的手掌心,自是不知道李素舞的花花肠子。
只要对他没有坏处,他都帮忙。李素舞要进宫,那便让她进宫就是。
乌氏小楼不仅给了腰牌,还让贺赖亲自驾车送李素舞进去皇宫。
有乌氏小楼的腰牌在手,李素舞乘坐的马车畅行无阻,很快进了皇宫宫门。
李素舞挑起帘子一角,看着巍峨庄重的深宫大院,唇角忍不住往上扬。
陛下,那个让她毁于一旦的君王,多年未见,别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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