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静谧的夜一下子变得喧嚣起来,知道柳府着火,四方邻里都赶着来救火,吵闹声、呼喊声充斥着柳府。
柳兰与柳芽儿因还在忙着寻找宁相生,尚未休息,也是最先发现府中着火的人。
柳兰对柳芽儿道,“你快去阿翁房中,将阿翁救出来。”
“是。”
柳芽儿应声离去。
柳兰不知道宁朝来出了柳府,这个节骨眼儿上,自然是要赶去救宁朝来。
火势蔓延太快,整个房间只看得见来势汹汹的火舌与漫天的浓烟。
“朝来,朝来!”
柳兰不住的呼喊,既听不见宁朝来回答,也看不见宁朝来的身影,只能在屋中每一个角落寻找。
他以为,宁朝来一定在房中。
宁朝来赶回来时,柳府房屋已燃了大半,半空弥漫的都是木头被烧焦的味道。
“朝来小姐,公子进去救你去了。”
柳府下人看见下马过来的人是宁朝来,喜忧参半,喜的是宁朝来平安无事,忧的是柳兰冒着火势去救宁朝来,还没出来。
宁朝来拎过一桶水,当头淋下,衣衫湿透。
“小姐,不能进去。”
“女公子,使不得啊。”
“火势太大,进去不得。”
宁朝来将旁人的说话声抛到脑后,冲进火中。
人群中一男子忙转身去了对面的茶坊。
“她不是去了长安吗?”乌氏小楼摔了杯子。
若不是确定宁朝来,他怎么会对整个柳府下手!
来人垂头,“宁女公子早早便出了柳府,搭了一辆前往长安的马车,奴才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回来。”
“快找人前去救火,必须将人安然无恙的救出来。”
乌氏小楼指尖都在颤抖。
他精心安排的大火,不是说灭就能灭得了的。
机关算尽,没有算到宁朝来会回来。
“朝来……咳咳……朝来!”
柳兰还在滚滚烟雾中寻找宁朝来,火舌明亮,刺得柳兰睁不开眼。
四方是不断掉落的木块,落在地上,一下子燃烧起来。
宁朝来冲进烟雾弥漫的房间,只看见火舌中央还在四下找她的柳兰。
“表哥!”
宁朝来踢开挡在面前的横木,横木被踢到窗边,瞬间将窗户点燃。
火势更勇。
柳兰听到宁朝来的声音,慌忙回头,可眼前尽是模模糊糊还重叠着的幻影,他看不真切。
宁朝来跨过火舌,上前挽住柳兰的胳膊。
柳兰问,“你没事儿吧?”
“没事,先出去再说。”
宁朝来说话时,被浓烟呛得不住咳嗽。
好在将柳兰带出房间,能在院子里喘口气。
宁朝来四下环顾,发现周围的房间已被烧得不成样子,一连串的成了火海,火势汹汹不容靠近。
只有她住的房间,虽然也没有逃过大火焚烧的厄运,但烧势明显弱得多。
这场火,又是有人刻意为之!
对于火,宁朝来是惧惮的,前世她就是葬身火海,不得善终。
但,若第二次生命只是让她亲眼目睹宁氏的惨淡收场她体会众叛亲离的苦楚,她宁可没有重新来过的这次机会。
同样是在江南,同样是大火,放火之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第一百二十四章 颉之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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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
柳兰攀着宁朝来的手臂,想摸摸宁朝来的脸,手却扑了个空。
宁朝来见状,心中一沉,两手拿到柳兰面前晃晃,见柳兰没有一点反应,不由错愕。
木讷的说道,“我在这。”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柳兰松了一口气。
宁朝来看着尚在轻笑的柳兰,愧疚感愈深。
这场火,因她而起,若柳府损失的只是财物还好,再怎么贵重,还能弥补,若损失的不是身外之物,她该怎么做?
只盼望,柳府上下平安无恙。
所幸夜半时分下了一场暴雨,彻底灭了柳府的大火,但柳府的悲痛并未因为大火熄灭而减少。
大火过后的柳府,一片狼藉,经雨水冲刷,更显惨淡。放眼望去,都是漆黑的烧痕。
雨水从房檐下落下,落在身上,仿佛还残留了几分热气。
长廊是唯一没有被祸及的地方,偌大府邸的悲伤也都在这里。
柳府的百十人都聚到这里,这些人,包括活生生站着的人,也包括再也回不来的人。
宁朝来不敢看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最不敢看被烧得体无完肤的柳均的尸体。
人都屏住呼吸,默然站着。
有人小声道,“一共有二十六人丧生,三十九人受伤,财物受损,还未来得及清算。”
宁朝来扶着柳兰,能清楚的感觉到柳兰身子的僵硬。
“阿翁呢,柳芽儿呢?”柳兰问。
柳芽儿跪在柳均尸体旁边啜泣,他本已将柳均救出来,可柳均不顾他阻挠又跑回房中,要找夫人遗留的匣子,这一去,便再没有出来,待他进去将人带出来时,柳均已成了这个模样。
其余人低垂着头不知如何作答。
柳兰的身体愈发不听使唤,左摇右晃似要倒下去,但终于还是稳稳的站着。
他若再不坚强,柳府要如何才能维持下去,就算强打精神,他也要将这件事打理得妥妥贴贴。
“表哥……”宁朝来哽咽道,“你先歇歇医工看看眼睛,剩下的事交给我。”
柳兰猛地抓紧宁朝来的手,问,“你要走是吗?”
“我能走到哪里去?”宁朝来自嘲的笑笑,“我不会走的,只要你好好配合医治眼睛,我会一直留在柳府。”
她会走,必须走,她留在这里,已经让柳府遭殃,再留下来,柳兰也会不得安生。
她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最迟,等到柳均的后事完。
这场雨,缠绵了许久,清晨时候,还在淅淅沥沥下着。
灵堂已设好,柳均的棺椁停放在正堂,房檐下都挂上了白色灯笼。
宁朝来穿着丧服跪在棺椁前的团蒲上,不断往铜盆里烧冥钱。
柳芽儿走进来,道,
“小姐,你去看看少爷吧。”
宁朝来起身,随柳芽儿前去柳兰的房间。
宁朝来道,“安抚死者家人的银两可备妥了?前面阿翁让人送来的首饰嫁妆,没被大火烧干净的,都拿去兑了,他们为柳府操劳了许久,不能亏待。”
柳芽儿点头,“小姐放心,这些奴才都有分寸。”
现在让人放心不下的是柳兰,阿翁驾鹤西去,家里一团乱,眼睛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柳芽儿,”宁朝来顿步,“你打小在柳府,对柳府熟悉,以后要帮着表哥好好打点,他孩子气,你多担待些。”
“小姐。”柳芽儿扑通跪下,“府里一夜之间变了样,少爷心里苦,若这个时候你离开,少爷指不定成什么样。”
“柳芽儿,我知道你心疼表哥,我明说了吧,柳府的这场火不是天灾,我若不走,不知下一把火何时会燃起来,你留在表哥身边,照顾好他他宽心,待时间久了,他自然会忘了。”
这不是宽柳芽儿的心,而是在宽宁朝来自己的心。
柳兰什么样的性格宁朝来还不清楚吗?
若忘得了,这些年也不会三天两头念叨要去长安找宁朝来。
可宁朝来的话也说得明白,不是她忘恩负义,要在柳府为难的时候离开,她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给柳府招致灭门的祸患。
柳兰的房间被烧得彻底,整间屋子被烧得一干二净,屋子里只有一张软榻,都是今儿早上才置的。
柳兰蜷缩在软榻上,看似睡着了。
医工站在软榻前,见宁朝来进来,行礼道,
“小姐,公子的眼睛……”
宁朝来扬手,止住医工余下的话。
柳芽儿将人请出房间。
“表哥,阿翁那里有消息了,我过几日可能要去长安。”
柳兰一轱辘翻身坐起,“那你还回来吗?”
“自然要回来,只是阿翁那里,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等到我将阿翁找到,我们便一起来江南,再也不走了。”
事关宁相生,柳兰不能不让宁朝来走,现如今,宁朝来也只能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柳兰放手。
如果她只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她愿意一辈子守在柳兰身边,还她欠下柳府的债。
她不明白,宁朝来为何就不能过得洒脱快乐一点,宁朝来三个字,究竟错在哪里?
“眼睛的事,我听柳芽儿说了,不过是被烟雾迷了,好好调养,要不了多久会就好起来的。”宁朝来坐到榻边,执起柳兰的手。
“你放心,我会在江南等着你回来。”柳兰保证。
他可以等,只要宁朝来愿意回来,他等多久多可以,柳兰的保证,只是怕宁朝来不回来。
若宁朝来不回来,他等多少天,多少年,都没有盼头。
“要回来,当然要回来的。”
宁朝来还在再三宽柳兰的心。
将柳兰劝说得差不多了,雨势也小了,宁朝来出了柳府。
一场大雨灭了大火,也将纵火的证据冲刷得一干二净,她想再找找,也许可以找出蛛丝马迹,只要找到蛛丝马迹,不论行凶之人是谁,她都要去长安击鼓鸣冤,还柳府一个公道。
面对柳府门前站着的人,宁朝来视而不见。
擦肩而过之际,太叔奂伸手将人拦下。
他道,“宁朝来,丞相在半途中失踪了,生死不详。”
她知道!她知道了的事情他非要再拿出来往她心窝子里刺吗?
“只要议郎大人觉得痛快就好。”
她之前最想得到的就是太叔奂的承诺,她得到过,可得到的背后是侮辱。
太叔奂一而再再而三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他的捉弄,他的儿戏。
若只是儿时的童言无忌,那么恭喜他,君子报仇,时局恰好,他赢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太叔奂无奈,没有看好宁相生,是他掉以轻心,可宁朝来没头没脑说的话,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宁朝来可以恨他,可以怨他,为什么偏偏要怀疑他?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之子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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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好感,也恨不起来,宁朝来已经不明确她对太叔奂是哪种心态。
“这是在你房间首饰盒子里找到的。”
太叔奂拿出两块玉佩,一块是他送给宁朝来的“定情信物”,一块是与之除颜色外一模一样的。
他问,“若我后悔,想要与你白头,你愿不愿意?”
曾有一段感情放在他面前,他转身轻负,如今,却又说想要回。
感情,在太叔奂眼里,真的事一文不值,就如她宁朝来,在他看来,便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宁朝来接过玉佩,一块一块的指着道,
“这块本就是我的,物归原主也是应当。”
“这块是议郎大人赠与的,也可算作是我的。”
两块玉佩都是她的,无可非议。
宁朝来收下宁相生给她的一块,却将另一块狠狠摔到地上。
她笑看着太叔奂,语态轻松的说道,
“议郎大人,我想你误会了,不是你后悔了,而是我后悔了。之前自负,总以为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想到要与大人结缘,直到被大人拒绝,我才猛然惊醒,既然彼此都没有情义,勉强凑合也得不到长久,想到当日莽撞,我至今觉得悔不当初,还好当日大人明智,才没有让宁朝来误入歧途。”
太叔奂摒弃一切杂念,多少个夜晚彻夜不眠才鼓起勇气说出示好的话,没想到宁朝来的回答居然是与他一起是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若是在平日,太叔奂定是会哈哈大笑,可今日却哭笑不得,被噎得说不出话。
“议郎大人,您是陛下的肱骨之臣,贵人事多,不用赶着来看我笑话。”
宁朝来冷嗤一声,绕开太叔奂的手,往边上走去。
太叔奂弯腰捡起被扔到水潭里完好无缺的玉佩。
对面茶坊里的贺赖当即乐了,“王子,看宁女公子的样子,太叔奂一定讨不了好,不如将柳府着火一事算到他头上他们二人老死不相往来。”
乌氏小楼答,“她不会信的。”
宁朝来不愿理会太叔奂只是因为近来遭遇事情太多,恰巧太叔奂与每件事都有关系,宁朝来一时想不透。
待她仔细想过,明白太叔奂所做都是为她,便不会生气了。
而且,宁朝来喜欢太叔奂,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怎么可能会恨太叔奂。
“可我看,宁女公子对柳府着火一事存有疑心,若是……”
若是她知道是这把火是乌氏小楼放的……
乌氏小楼吁了一声,宁朝来心中怀疑的人,不是上阳,就是他,只是需要确认罢了。
“师兄还是偏爱太叔奂的。”
“如何见得?”
启娘撇嘴,“表面上,太叔奂事事都做得不对,公子是该讨厌太叔奂的,实际上,的好都给了太叔奂,想起太叔奂的用心良苦,哪个女子恨得起来?”
太叔奂做的这些,都是玉面暗示的。
都是与宁朝来有缘分的人,玉面怎么不告诉乌氏小楼,可不就是偏爱太叔奂。
“人呢?”
他们两人是跟着宁朝来往柳府东边来的,不过说了两句话,再往前看时,启娘竟看不到宁朝来的身影。
玉面努努嘴,人不就在那儿吗?
启娘再看过去时,宁朝来已朝着他们走来了,身上还穿着丧服,面上表情淡淡的。
启娘耸耸肩,退到玉面身后。
是玉面见死不救,她也没有办法。
“柳府的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吧?”玉面笑问。
宁朝来反问,“师父是想接我去紫竹楼?”
啧啧,启娘咋舌,都说宁朝来被刺激得快疯了,依她看来,宁朝来伤心归伤心,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
“我要去长安。”宁朝来道。
玉面问,“去长安你能做什么,找你阿翁?为柳府求公道?还是去将秘密昭告天下?”
宁朝来心里想的,全被玉面说了出来。她众叛亲离,无家可归,活着只会连累更多的人,不如与皇帝殊死一搏,好过如履薄冰的活着。
“你眼前看到的只是丁点,真正的全部,还在以后。”玉面晃晃手中的折扇,思忖后,接着说,“你心里就不好奇穆紫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好奇是好奇,但也没有好奇到非要见面打交道的地步。
宁朝来道,“阿翁与穆紫间的恩怨,我都知道,既是阿翁欠她的,她对我痛下杀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玉面拿扇子轻敲宁朝来的头,道,“别的女子口是心非,你也跟着口是心非,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玉面心里在说,“宁朝来,你是想知道穆紫的,想看一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屡屡借刀杀人,将你与宁相生逼得无路可走,你好奇,那就等着看看呀。”
玉面咳嗽两声,启娘将紫玉折扇捧到宁朝来面前。
启娘解释道,“这是楼主顺道从丞相府带来的。”
顺道,说来好听。
丞相府被封,府中东西都要严加盘查、收入国库,太叔奂顺道拿了玉佩,玉面顺道拿了折扇,他们取东西那么方便,怎么不顺道将丞相府带来。
玉面摇扇道,“跟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