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奂爱怎么猜测就怎么猜测,她就不给自己找事做了。
“慢着。”太叔奂跨步挡在宁朝来面前,“今日你必须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呵,太叔奂霸道起来竟让她无言以对,他要她说她就一定得说吗?
上书学堂里他奈何不了她,出了学堂,也是一样。
不想搭理,简单,绕道就是。
宁朝来往哪儿走太叔奂便往哪儿挡,他是存了心要宁朝来说出实情。
宁朝来正色,问道,“议郎大人,是否这天下的事,只要你想知道,别人都得说?”
“天下人的天下事,他们知道就好,不必告诉我,我无权过问。”
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便没有多说的必要。
就在宁朝来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迈步要走之际,太叔奂又道,
“可你不一样。”
每件与她有关的事,他都在意,得知她过得不太平,他想弄清事情缘由,拉她出险境,他不是想深究她的秘密,只是想她好。
宁朝来定了定神,笑问,“敢问议郎大人,我哪里不一样,是长了三头还是长了六臂?”
许她红妆,赠她玉佩,她原来也以为自己在太叔奂心里是特殊的,可经过百花宴一夜,她早已认清自己的分量,微不足道。
唯一的不一样,只是她欠了他人情,至今未还。
又回到了原点,这个太叔奂极力想避而不谈的问题,宁朝来问他哪里不一样,他该如何回答。
说他其实也是满心欢喜去百花宴等她的,只是因为宁相生不愿意,所以拒绝,因为拒绝,才会有流言,因为有流言,才会想弥补?
还是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这便是不一样的地方,他只愿意护她的周全,这便是不一样的地方。
“我知道,大人念及同窗之情,也想弥补百花宴的事。”宁朝来笑着拍拍太叔奂的肩,道,“大人的好意与过意不去,我心领了,只是有些事,确实不可以说,但大人放心,我遇到的事,只是难以启齿,不是见不得人的。”
既为太叔奂找了台阶下,又将事情推向了另一个方向,想来,太叔奂不会再追问下去了。
宁朝来扬唇一笑,绕过太叔奂往前去。
太叔奂站在原地,还在斟酌宁朝来刚才的话。
宁朝来是说话的高手,虚实不定,她方才所说的话真真假假,定然有可信之处。尤其是最后一句,不是见不得人,只是难以启齿。
他一定会暗中调查,将宁朝来说的难以启齿的事找出来。
事情不如太叔奂想象的容易,他还没有往深处调查云来殿的事,便急急参与到寻找丹阳一事中。
一个皇帝不疼爱的公主不见了,没必要将长安城搅得天翻地覆,可为难之处就在于丹阳在几日前许给乌氏小楼了。
和亲的公主在这个时候消失,说不定会对两国关系造成影响。
皇帝心力交瘁,将事情交到太叔奂与徐少桥手里他们全权负责。
两人去到丹阳的宫殿,将宫殿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的不妥。
一个人凭空消失,若为逃婚,应该带走些许细软,若是遭人掳走,掳人的人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丹阳该是凶多吉少了。
徐少桥眼神示意太叔奂。
太叔奂问一旁哭哭啼啼的碧儿,“公主近来可有什么不同以往的地方?”
别人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道,
“吃穿用度与平常一样,只是夜里常做噩梦,说是做了亏心事,院中有鬼看着她。”
“亏心事?”徐少桥问。
就在这时,上阳夏至的搀扶下进了屋子,面上满是泪痕,她道,
“丹阳素来胆小,百花宴上说了朝来许多不该说的话,回来以后我斥责她几句,说人在做天在看,想来,一定是将她吓到了。”
上阳拿出方绢擦擦眼泪,同时观察着太叔奂与徐少桥的表情。
徐少桥只是撇撇嘴,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亏得丹阳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还是担心遭受报应。
“丹阳公主只是下落不明,未必是出了事,公主何至于哭得这样伤心?”太叔奂问道。
上阳来此,第一,是解他与徐少桥调查的进展,第二,她说什么人在做天在看将丹阳吓住了,其实是在将人的目光都引到宁朝来身上。
百花宴上丹阳对宁朝来是如何咄咄相逼的,文武百官都看到了,也知道丹阳得罪了宁朝来,定会有人觉得,丹阳的消失与宁朝来有关。
直到现在,太叔奂可以确定,丹阳一定死了,并且,尸体一定放在宁朝来身边。
“丹阳不见了,我这做皇姐的因为担心而哭泣难道不应该吗?”上阳反问。
分明是在委屈的哭,太叔奂却从上阳眼里看到了笑意。
这是挑衅,也是提醒。
上阳做好了陷阱,刻意让他入局,是自信他救不了宁朝来,就是要他看着宁朝来没有出头之日。
太叔奂拱手,道歉道,“公主海涵,在下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劝公主不要太伤心。”
“罢了罢了,大人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定不会辜负大人的好意。”上阳抹抹眼泪,对夏至道,“回去吧,别耽误了两位大人查案。”
太叔奂的目光久久落在上阳远去的背影上。
这女子隐忍也残忍,倒是他低估了她。
“除了做噩梦以外,公主还有其他反常的地方吗?”徐少桥问碧儿。
碧儿想了又想,还是摇头。
太叔奂却问,“公主可说过关于院中鬼的事情?”
碧儿点头,“公主说是个女鬼,就在院中的那棵槐树下走来走去,说得跟真的一样,奴婢也觉得院中阴森森的,都不敢在树下多待。”
“好。”太叔奂摆手碧儿退下。
徐少桥凑过来,小声问,“此事是不是与上阳有关系?”
太叔奂不答,四下翻看显眼处放着的东西,道,
“怎会这样问?”
这还需问?徐少桥翻了个白眼。他又不傻,刚才他听了太叔奂与上阳打哑谜样的一问一答,便知道太叔奂在怀疑上阳。
说起来,这些年,徐少桥与宁朝来事事有默契,仅有一事达不成一致,就是关于上阳。
宁朝来觉得上阳温柔善良,体贴入微,是可以交往的女子,所以与上阳成了姐妹。徐少桥却始终认为上阳善于伪装,不表露真实面目,是个不可以往来的人,所以从来都是退避三舍。
第一百章 一月三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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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猜测没有错。”太叔奂拿起桌上的烛台,说道。
烛台下方沾有泥土,应该是放在地上所致,与栽种槐树的泥土是一样的。
上阳,就是在槐树下杀了丹阳。
若问丹阳如何会梦见槐树下的女鬼,也许是每个人临死前都会有的预感,也许是上阳故意让人扮鬼吓丹阳。
徐少桥拧眉,“可……她目的是什么?”
丹阳再怎么说也是上阳的妹妹,血浓于水,上阳怎么下得去手?而且,丹阳并不受宠,没有更多的金银珠宝与优势待遇,上阳杀了她能得到什么?
还有,“我们只是猜测,未找到丹阳公主之前,还不能确定。”
且不说丹阳是不是被上阳杀害的,单是丹阳是死是活的问题,他们二人也不能仅凭猜测就断定。
太叔奂将徐少桥带到院中的槐树下。
徐少桥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出疑点。
“槐树下潮湿,加之泥土层厚,水不会很快风干,你看此处。”太叔奂指着树下明显湿润的一小块地方,“再看这处湿润,两侧的土层下陷得厉害,中间基本与其他地方一样,说明水是往两侧滴下的。”
徐少桥面上一白,接着太叔奂的话往下说道,“两侧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就是一张脸的大小。”
“还有丹阳公主绣篮里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张薄绢。”太叔奂补充。
两人学过案情分析,很快将上阳杀害丹阳的场景还原。
“可是……”徐少桥还想问点什么。
太叔奂道,“先出宫去吧。”
皇宫中最常见的就是隔墙有耳,他们说的话要是被人听去,很可能换来一条诬陷皇室公主的罪名。
太叔奂,徐少桥并肩走出丹阳的宫殿,在宫殿外与乌氏小楼不期而遇。
“两位大人这就将案情查探清楚,准备复命去了吗?”
乌氏小楼靠在长满藤蔓的墙壁上,笑问两人。
“王子不是应承陛下要好好找人,为何只顾跟着我二人?”徐少桥道。
受宁朝来的影响,徐少桥对匈奴人存有芥蒂,再说,他觉得乌氏小楼这人太狡诈,不适合交往。
“你们查得清,我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找人。”乌氏小楼意味深长的笑笑。
与徐少桥相视一眼后,太叔奂道,
“你先出宫,去府里等我,待我回去,再细细讨论此事。”
徐少桥应下,迈步离开。
乌氏小楼往前走一步,伸手拍净肩膀上看不见的尘土,双眸含笑。
早听说宁朝来与这两人走得近,他有意来看看,看过以后,不得不承认,这两人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够资格与宁朝来在一起。
尤其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乌氏小楼只身一人,想来有话同他说,刚好,太叔奂也觉得,他们二人该好好谈谈。
太叔奂将乌氏小楼请到了宫外一家安静的茶坊。
太叔奂坐在桌边,专心致志煮茗,一丝不苟,有条不紊,像极了李素舞。
乌氏小楼负手站在窗边,两手交握处拿了把扇子,轻轻叩击在窗框上。
“太叔公子能当众说出自己有龙阳之好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可见宁家女公子的分量之重。”乌氏小楼道。
太叔奂答道,“王子韬光养晦,不爱管闲事,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严惩散播流言之人市井之徒一夜之间闭了嘴,才让太叔意外。”
乌氏小楼两手放到面前,将扇子打开,细细的看。
太叔奂冲茶,倒茶,往玉壶里注入清晨从山间花谷里采来的露珠,不急不缓,格外耐心,双眼没有从玉壶与玉杯上移开过。
他拿木棍拨了拨火炉,炉子的一面被映得通红。
他徐徐道,“王子心里或许不想迎娶丹阳公主。”
乌氏小楼合上扇子,笑问,“怎么,太叔公子觉得丹阳消失一事与我有关?”
“难道王子没动过杀人的念头?”
太叔奂坚信,就算没有上阳,乌氏小楼也绝不会让丹阳活着离开长安。
因为,乌氏小楼根本不愿意娶。
乌氏小楼坐到太叔奂对面,扇子一下下轻敲在桌上,“我怎会知道你们大汉的皇帝与公主都那么不待见丹阳,他们要了丹阳的命,白白为我省了许多事。”
自己都是因为种种明里暗里的提示,思虑许久之后才确定是皇帝与上阳共同害了丹阳,乌氏小楼来到长安没多久,竟然也看得这样透彻,太出乎太叔奂的意料了。
太叔奂佩服乌氏小楼的敏锐,乌氏小楼也佩服太叔奂的冷静。
太叔奂在乌氏小楼眼里,不管何时何地,遭遇什么样的事情,好像都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当然,宁朝来除外。
“太叔公子煮的茗,十里飘香,与千金阁的阁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乌氏小楼想看看,多年不愿原谅的李素舞会不会是太叔奂的另一个软肋。
太叔奂轻笑,“千金阁阁主是千金阁阁主,我是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熟悉,为何非要拿来比较不可。”
“不是我非要拿出来比较,只是倍感奇怪,一个是绞尽脑汁想得到儿子原谅的阿母,一个是高高在上不愿原谅的儿子,他们在长安城里相处了那么久,为何阿母的丈夫、儿子的阿翁毫无察觉。”
乌氏小楼的一句话让屋里一片死寂,只听得到茶水煮沸的声音,咕噜咕噜,甚是好听。
太叔奂不明白,乌氏小楼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刻意出言要挟。
自嫁到将军府,“李素舞”便是一个贤妻良母,热衷于相夫教子,关于她的往事,太叔奂一慨不知。
太叔奂只知道,他还年幼时,李素舞进宫一趟,竟死于非命,面目全非。
李素舞的死,没有人怀疑,包括太叔奂与太叔侯,他们也确信李素舞死了。
太叔奂失了阿母,终日悲痛,夜里多会以泪洗面,直至几年后与城外的一片竹林里遇到李素舞,才将的思念化为悲愤。
那时李素舞身边已有了一个女儿,正是司笑语,也是从司笑语的童言无忌中,太叔奂得知李素舞曾嫁给匈奴的可汗。
他厌恶李素舞的脸,厌恶李素舞的声音,厌恶李素舞的一切,他没法接受他心心念念的阿母成了他最厌恶的匈奴人的女人。
他说他不可能原谅李素舞,更不准李素舞靠近将军府一步,不准李素舞见太叔侯。
那之前的李素舞,还叫穆紫,那之后,世间便只有李素舞。
李素舞换了皮相,换了声音,换了身份姓名,摇身一变,成千金阁阁主。
并如约,从不靠近将军府,不靠近太叔侯。
也许,从一开始,李素舞心里便只有儿子。
第一百零一章 驾彼四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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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嫁给了匈奴人,是我的耻辱,可是,这只是我一个人会埋怨的事情吗?”
太叔奂因此事觉得抬不起头,处处低人一等。
乌氏小楼又好到哪里去?他的阿母不正是因为父汗专宠汉人女子而郁郁寡欢的吗?
太叔奂说得没错,这是他与乌氏小楼共同的耻辱,谁都不能拿出来取笑谁。
“那么,不用说下去了。”
乌氏小楼复拿起折扇。
宁朝来,太叔奂不愿提,李素舞,二人都不乐意说,那他们不用说下去。
太叔奂盛了一杯香茗给乌氏小楼,真诚的说道,
“王子救过宁朝来性命,今日为王子煮茗,聊表谢意,还望王子赏脸。”
宁朝来敬茶表谢意,太叔奂煮茗表谢意,他们二人,真是心有灵犀,不点自通。
乌氏小楼愿意受宁朝来的热茶,却不愿意接太叔奂的香茗。
他道,“宁朝来欠下的,还不还,怎么还,何时还,我都接受,至于太叔公子,你不过是宁朝来众多同窗中的一个,没有资格替她答谢,你的感激,我当然不会领情。”
太叔奂也没有指望乌氏小楼会买他的账,只道,
“有一事需要王子帮忙。”
乌氏小楼轻摇折扇,道,“我是外族人,做客长安不想多管闲事,也不会加入到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中去。”
太叔奂沉重道,“如果是与宁朝来有关呢,王子是不是还能独善其身?”
说到宁朝来,乌氏小楼收起脸上的戏谑,百花宴上皇帝有意为难宁朝来,他是听说了的。
可那未必不是皇帝维护女儿而做出的选择。
“与宁朝来有何关系?”
宁朝来虽有才,终是个女子,还能参与到朝政不成?
“陛下与上阳不顾亲情,杀了丹阳,其目的,就是要将毁坏大汉匈奴关系的大逆不道罪名扣在宁朝来头上。”
“凡事不会没有道理,你说陛下公主要陷害宁朝来,证据何在?”
“就是不翼而飞的丹阳,她的尸体,一定在相府的某个角落。”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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