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们撞见上阳与皇帝的糊涂事,皇帝有心在百花宴上为难她,定然也不打算放过宁相生。
宁相生着急让她去到江南,也许就是能保住她太平,毕竟,柳府名声在外,富可敌国,皇帝要给几分薄面,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这样看来,皇帝是对宁相生下手了?
“我能瞒你什么事?”宁相生轻瞪宁朝来,“百花宴上你自己弄出一出,如今连出去大门都是如履薄冰,知道你是个自由自在惯了的,你表哥怕你闷坏,特意来接你去江南散散心。”
宁朝来嘿嘿傻笑,只要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我出去看看表哥到了何处。”宁朝来道。
“你好生在房里待着,就如你说的,你表哥不是认不得来相府的路,你去不去接他都一个样。”
宁朝来愿意与柳兰亲近,宁相生心里是高兴的,可他也担心外边的流言蜚语,他听了都愤怒不已,要是让宁朝来听见,指不定多难过。
宁朝来又将茶杯放回宁相生手里,拍着胸脯道,
“阿翁,你别担心了,这世间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他们想说就说,我还能躲一辈子吗?我便要他们看看,我宁朝来敢作敢当,行得正坐的端,不怕他们说。”
她做过的事,不怕别人拿出来议论,她没有做过的事,也不怕别人议论。
她是宁朝来,是宁相生的女儿,岂能被这区区几句流言束缚了手脚,成为笼中的小鸟。
宁朝来说动了宁相生,听从宁相生的安排,由杜鹃陪着,从后门出去。
好几天没能出来走走,宁朝来闷得慌,今日得了机会,只管大步流星往前跨。
“小姐,你慢些走,我都跟不上了。”
杜鹃拎着裙边,嚷嚷着跟上。
乌氏小楼每日一早都会到相府对面的阁楼上观察情况,宁朝来出府门的事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贺赖在一旁唏嘘,
“王子,您说您都为她担心,花重金去堵悠悠之口,她却泰然自若,毫无动作,如今居然还兴高采烈出了府门,真是个看得开的女子。”
第九十七章 戎车既驾()
乌氏小楼道,“知道担心无用,便不担心,知道堵不了别人的口,便不做无用功,她必然知道是谁有心要她身败名裂,知道自己不敌,便反向挽救,以万变应不便,谋求最大的机会,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
幕后之人想借百花宴的事将她困在相府,她偏不让那人如意,那人要她足不出户,她偏要出去,那人要她消磨殆尽,她偏要活得更好。
“贺赖,”乌氏小楼敲打桌子,“你说堂堂大汉天子,总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不是有辱圣明?”
嘴里的酒尽数喷了出来,贺赖不好意思的擦擦嘴,道,
“王子,大汉陛下要真是如此,就是一个小人,我同意你的看法。但……你要说宁女公子手缚鸡之力,我勉强同意,至于弱女子三字,贺赖真不敢苟同。”
宁朝来腹有诗书,出口成章,凭三尺不烂之舌便能以一当十,这样的女子,哪里弱了?
“走,跟上去看看。”乌氏小楼起身。
贺赖眼神示意隔壁,太叔奂可是寸步不离跟着他们。
乌氏小楼轻笑,他做他的事,太叔奂愿意跟,那就跟着。
宁朝来去了城门外的酒馆,她一进去,本在说话的人都闭上了嘴。
有人知道她是宁朝来,知道他们所说的话便不能说下去,才停下了。
店家却是看见宁朝来穿着不凡,有钱赚了才止了话头,立刻迎了过去,问,
“这位女公子,不知您要来点什么?”
宁朝来看着埋头饮酒的一众人,笑道,
“我来这儿等人,不喝酒,不如这样,店家给这里的每位客人都送上一壶上好的花雕,我请客。”
“小姐。”杜鹃拉拉宁朝来的袖子,这些人不分是非,乱嚼舌根,她不怪罪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请喝酒。
岂不让这些人觉得宁家女公子好欺负。
宁朝来将杜鹃拉到最近的一张桌子边坐下,从钱袋里拿出两锭金子递给店家。
店家甸甸手里金子的重量,笑道,
“女公子好大的手笔,不知是长安哪家闺秀?”
已有人轻声咳嗽起来,这店家不认识宁朝来,方才参与说人家坏话,此刻主动询问人家身份,可不是自找尴尬。
宁朝来拱手一拜,盈盈道,
“店家对我应当很熟才是,我便是宁朝来。”
店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好红着脸折身,给人抱酒去了。
“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宁朝来好笑的看着杜鹃,脸冷得都能敲下冰块来了。
“她这是为你打抱不平呢。”乌氏小楼眉目含笑的进了酒馆。
身后的贺赖高呼一声,“来两坛好酒。”
眼见两人要坐到她们这桌,杜鹃开口道,“这里只坐得下两人。”
宁朝来却笑着道,“王子请。”
她对乌氏小楼,于情于理,都该恭恭敬敬。
杜鹃嘁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一回头,又看见了另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太叔奂一到,酒馆里的气氛更为诡异,有人认识宁朝来,自然有人认识太叔奂。
人人都在猜测,太叔奂拒绝了宁朝来,如今两人同时现身同一家酒馆,是碰巧,还是早就约好的?
太叔奂抢先坐到宁朝来对面,开口便道,
“说了让你不要再纠缠我,我是男子。”
太叔奂喜欢男子,他拒绝宁朝来便是情理当中的事,可是,太叔奂竟然喜欢男子?
喝酒的不喝了,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太叔奂。
真是人不可貌相,如若不是亲耳听见,谁会相信年少有为,怒马鲜衣的太叔奂会是断袖,白白糟蹋了宁朝来一片芳心。
众人同情的看向宁朝来。
“那不知议郎大人是哪种男子,在座的男子里,可有看得上眼的?”
宁朝来看这太叔奂,皮笑肉不笑的问。
她说了,她不怨太叔奂,自然,也不需要太叔奂败坏自己名声开保全她。
太叔奂一时语塞,若非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还需再做做准备。
“有事,告辞。”
这话是对乌氏小楼说的。
乌氏小楼点头,咧嘴一笑,这两人,真是有意思。
杜鹃被太叔奂的话吓得瞠目结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待察觉宁朝来酒馆里,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太叔奂迅速跟了出去。
乌氏小楼拎住也要跟出去的贺赖。
贺赖皱眉,“再不出去,便听不见他们是说什么了。”
要是两人三言两语和好如初,乌氏小楼可就没有机会了。
乌氏小楼不以为然,坐下,等着酒来。
太叔奂为宁朝来豁出去的样子倒让他刮目相看。
有人哆哆嗦嗦问,“这,真的是断袖?”
“我看……不像吧?”有人哆哆嗦嗦回答。
店家抱着几坛酒过来,得意洋洋的说,
“我方才没说错吧!这女子水性杨花,百花宴的时候还说喜欢将军的儿子,转眼喜欢上了别人,还是个断袖。”
店家越说越起劲儿,脸上快要笑出花儿来了。
“这人是不是傻?”有人忍不住摇头叹气。
不知人身份,不明所以,就敢妄言,也不怕不明不白就被人杀了。
“你过来一下。”贺赖冲店家招招手。
店家笑容可掬的跑了过去,点头哈腰道,
“客官有何吩咐?”
乌氏小楼接过酒,漫不经心的问,
“你说方才那女子水性杨花,不知可否详细说来?”
那人不知头上悬了一把刀,以为乌氏小楼真是为听宁朝来丑事而来,张口便来,
“客官不知,那女子不过豆蔻,就时常出入千金阁,必定不是完璧。”
“你怎确定她不是完璧?”
乌氏小楼揭开酒坛盖子,眼里已是压制不住的怒气,这人,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男子淫笑着,贴到乌氏小楼耳边道,
“看她那脸蛋与身段,进去千金阁,哪能无恙的出来,千金阁,可是专让男人享乐的地方。”
第九十八章 四牡业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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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响,面前的酒坛被乌氏小楼一拳砸碎,贺赖的刀已然横在那人脖子上。
酒馆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因为震惊,更因为害怕,匈奴人个个行事率性,更何况连宁朝来都要给乌氏小楼面子,叫一声王子,看乌氏小楼动怒如此,杀了那不知死活的店家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都是说了宁朝来坏话的,万一乌氏小楼杀红了眼,连他们的脑袋一起砍了,他们去哪里理去?
皇帝也不会因为他们几个平民百姓而治乌氏小楼的罪。
“客官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店家两手左右摆动,冷汗湿了后背,嘴里不住的求饶,脚下已是一滩浊物。
“享乐,不知你说的是怎么个享乐法?”
乌氏小楼脸上挂着笑,手里拿着一块坛子碎片,来回在桌上划动,刺刺拉拉好不刺耳。
这样一个胆怯懦弱的人,也敢重伤宁朝来?大汉的习俗,他还真不懂。
店家没有见过大世面,不知说话也能招致大祸,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半句话说不了。
乌氏小楼目光移向贺赖,“不懂我的意思吗?”
“王子……”
贺赖还在犹豫,他知道散播流言是皇帝的主意,此时,若是当众杀了这人,无异于驳了皇帝的脸面。
他们来大汉,是为交好,要杀这人,他们有的是办法,没有必要得罪皇帝。
乌氏小楼目光一寒,手里的碎片往店家下体甩了过去,只听一声哀嚎,当即血流如注。
店家捂住下体,哭喊着在地上打滚,身上的鲜血混合之前的浊物,恶心不已。
乌氏小楼手里又拿了一块碎片,他起身,蹲在满地打滚之人的旁边,捏着他的下巴,笑着道,
“你放心,我们匈奴的,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你错在哪儿,我伤你哪儿,绝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看似笨重的碎片格外锋利,感觉乌氏小楼只是轻轻一划,便割下了那人的舌头,连同染血的碎片甩到一边。
人都被震慑住,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竟然可以当众行凶,但看着浑身是血,翻滚呜咽的店家,没有人敢吱声。
乌氏小楼在杀鸡儆猴,谁敢再乱说宁朝来一句话,就把命留下。
对付大汉这样礼仪之邦,不如刀剑来得干脆。
在一片紧张压抑的气氛中,乌氏小楼缓缓打开另一坛酒的盖子,将带上鲜血的手伸进其中,一点点将血迹洗干净。
哗哗得水声过后,乌氏小楼接过贺赖递来的薄绢,细细擦拭每个手指。
见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的人已经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乌氏小楼扔了薄绢,笑着说道,
“在匈奴,最忌讳的就是说长道短,不管是谁,只要遇到,遇神杀神,遇魔杀魔。来到长安,受长安礼仪的熏陶,也想做个君子,便放松了要求,事关别人的,是真的假的,爱说就说,与我无关。事关宁朝来的,真的假的,好的能说,不好的,我是一个字也听不得。”
乌氏小楼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他相信,有了店家这个前车之鉴,其他人会有所收敛,不敢再造次。
说他偏心护短也好,不讲道理也好,他就是不准别人说宁朝来分毫的不好。
乌氏小楼笑着出了酒馆。
他一走,酒馆里乌乌泱泱闹开了,他就是要将今日的事闹大,最好人尽皆知,看谁还敢拿命造谣?
乌氏小楼的法子得罪了皇帝,吓到了众人,残忍,血腥,无疑也是最有用的。
只是,此时,宁朝来与太叔奂还不知道他的壮举。
宁朝来要去城门外等柳兰,太叔奂一路跟了过去,杜鹃则是小步跟在两人后面。
宁朝来道,“我早说过,百花宴上的事与大人无关,我都不计较,不知大人还计较什么。”
还说什么好男风,这样有辱门风的话太叔奂也敢说出口。
太叔奂抿唇,宁朝来若打他骂他报复他,他或许不会这样不知所措,可宁朝来偏偏连句责怪的话都没有。
宁朝来越是不计较,他心里就越计较,心里越过意不去,就越是想做点什么。
他说他好男风,不为别的,只是想和宁朝来一起承受流言。
“大人请留步。”宁朝来停下脚步,伸手拦住还要朝前走的太叔奂,道,“我是来接我表哥的,大人与我表哥一向没什么好说的,就不用去了,省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来接柳兰的?太叔奂心里酸了一酸,这几天都只顾着有关他拒绝宁朝来与之后的流言蜚语,竟然忘了宁朝来与柳兰有了婚约。
太叔奂正了正脸色,道,“我只是想弄清楚,你与丞相那日在云来殿到底看到了听到了什么。”
如果真的什么事也没有,那天宁朝来不会失魂落魄,宁相生不会惊慌失措,皇帝也不会任由丹阳在百花宴上胡闹。
他想知道,宁朝来与宁相生撞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能让皇帝起了疑心。
“说到那天,我也有个不解的问题……”宁朝来眨巴着大眼睛,假意皱皱眉头,道,“据我所知,大人那天分明不用入宫,也与少桥说过会待在府中,不知为何进了宫里,那么巧的遇到了我与阿翁?”
“你这是在怀疑我?”太叔奂指着自己。
他好心好意赶去救宁朝来,宁朝来倒好,居然怀疑他别有用心。
“是啊,”宁朝来点头,“有人要我去云来殿一聚,大人刚好也是去云来殿的,也许就是大人约的我呢?”
太叔奂从宁朝来话里听出了端倪,宁朝来去到云来殿不是误打误撞,而是遭人算计。
”可还记得是谁让你去的?”
宁朝来后悔失言,她绕来绕去,不过是不想太叔奂卷入这场混乱,有了方才的一句话,太叔奂若有心调查,顺藤摸瓜下去,一定能查出点什么,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是谁让大人去的,就是谁让我去的。”宁朝来随口敷衍。
“不可能!”太叔奂坚决不相信,是司笑语提醒他看到了宁朝来往宫门方向去的。
可司笑语与宁朝来相处和睦,没必要陷害宁朝来,如果真是她要害宁朝来,根本不会提醒他。最的是,她没有那样大的能耐。
司笑语虽然在在长安城里待了许久,但没有几个朋友,只与千金阁有来往。
千金阁里,李素舞虽是阁主,但身份低下,不可能知道皇宫中的事情,更不可能用皇宫中的事去陷害宁朝来,她也没有那样大的本事。
再说,李素舞与宁朝来无冤无仇,为什么会生出害宁朝来的心。
此事有蹊跷不假,但不会如宁朝来说的一样。
第九十九章 岂敢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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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过随口一说,太叔奂却能当真,看太叔奂的神情,心里怕是将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
宁朝来摇头,太叔奂何时变得这样天真了。
“议郎大人,回见。”
太叔奂爱怎么猜测就怎么猜测,她就不给自己找事做了。
“慢着。”太叔奂跨步挡在宁朝来面前,“今日你必须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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