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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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的孩子长什么模样,要是知道我的孩子会丢。再怎么着……就算要死,死之前,我也要先看看我的孩子。”
“我忘了,真的忘了。孩子最初丢了的时候,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他的脸庞,可时间久了,我便记不住他的长相了,只恍恍惚惚记着,那张小脸粉嫩嫩的,可乖巧了。”
“我找了半辈子了,却总也找不到我的孩子。太叔将军,不,阿奂,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可如今世事变迁,我去哪里找我的孩子。”
“我们都是疯子,没有见过孩子的我与陛下,疯了一样找寻孩子。知道孩子下落的欧阳护与初七,却疯了似的抹去痕迹。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那个孩子吗?他真的出现过吗?”
“不,初七的记性是极好的,她接生的孩子,点点滴滴她都记得,从不会出岔子。她家住在江南,我就去江南等了许多年,可是终是等不到她。”
丽妃的苦涩与悲伤,笑容与眼泪,以及反反复复念叨的话语都在耳畔回荡,最终,交织成一句话——宁朝来就是她的孩子,就是他们苦苦寻觅的孩子!
铁骑飞奔,扬起经久不散的黄沙。
太叔奂驾着骏马走在行在最前端,面庞冷峻。
皇帝说,既然宁朝来是他的孩子,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将人带回长安,待证实宁朝来是皇室血脉,宁朝来称王,太叔奂就是凰后。
太叔奂却不愿,一不愿宁朝来面对皇帝,纠结痛苦,无法抉择,二不愿当什么凰后,成为宁朝来后宫中人之一。
太叔奂没有野心,从不肖想江山社稷,但他从不大度,没有大度到能与人共享宁朝来的地步。
只要知道宁相生的生死,只要宁朝来死了心,不再执着,他不要皇帝的帮衬,也能将宁朝来救出来。
从此,任谁都不能从他身边将宁朝来夺走,亲人也好,朋友也罢。
“朝来,你等我,我来接你来了。”
太叔奂心中默念,鞭子又落在骏马身上。
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队人马,人马最后方,是一辆马车。
不过短短两天时间,牢中的宁朝来憔悴了不少,蜷缩着身子蹲在溅落里,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嫁衣,头发散乱,妆容不复,凌厉不再,整个人像是失了心魂。
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友情,如今的她,真的成了孤家寡人,重生而来,经历了一世折磨与孤独。
守望曾经归来,可惜,归来无望。
暗处的乌氏小楼看着角落里纹丝不动的宁朝来,双手紧握成拳。宁朝来,果真留不得,留而不得。
漫天黄沙,困住了她的绝代芳华,却抹不去她的倔强高傲,之前对他言笑晏晏,是因为念着宁相生在他手里,如今知道宁相生了,她自然不会待见他。
从被关进牢房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不吃不喝不睡,对自己都这样心狠的人,乌氏小楼不怪她对他狠。
此生谁要是能够得到她的青睐,哪怕只是一个回眸,也该死而无憾了吧!
外面的厮杀声让乌氏小楼身子一震,也让宁朝来抬头。
太叔奂,终究还是来了。
让人将牢门打开,乌氏小楼疾步走到宁朝来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宁朝来,道,
“他来了,短短的几天却让我提心吊胆,夜不成寐,想来,你相信他是对的。”
宁朝来这般镇定自若,不肯屈服,肯定是因为她知道太叔奂会来救她。
宁朝来看也不看乌氏小楼,静静听着牢房外的喧闹。
“他爱你,哪怕胆怯却也是光明正大,而我爱得无畏,最终因为无畏而变得不择手段,在他面前,在你心里,他是君子,我是小人,败得一塌糊涂。”
乌氏小楼眼中的痛楚显而易见,他没有说错,这番话,他对自己说了太多次,可每一次,他都拒绝听见。
宁朝来扶着墙壁的起身,缓缓的朝外走,乌氏小楼不阻拦她,牢门外也没有人拦她。乌氏小楼肯放她走了,只是每一步都走得太过沉重。
她是抱了必死的心来的,怎么能够就这样走了,柳兰的仇,柳府上上几十条人命的仇,还有她阿翁的命,难道只是让乌氏小楼血流如注就能作罢了吗?
不行的,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要讨回来的,总有一天,她要踏平匈奴,血洗王庭。
“宁朝来,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再怎么罪无可恕,也是拜你所赐。你敢说,如果没有这几条人命,你会正眼看我吗?”
乌氏小楼在身后大声说着,却阻挡不住宁朝来向前的脚步。
宁朝来有什么不敢说的,不会正眼看乌氏小楼,这是事实,她为什么不敢说。
“宁朝来!”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宁朝来距离牢房不过几步之遥,乌氏小楼说,“如果你留下来,我什么都不计较,就和你待在匈奴,平平静静的过完一辈子。”
乌氏小楼只给这一个机会,只要宁朝来点头,他可以放下野心,放弃大汉,安安心心的和宁朝来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将大业留给他们的孩子。
宁朝来却说,
“祝贺你,终于如愿以偿的即将成为匈奴最高贵的主。乌氏小楼,你是可怜人,我知道,你从未得到过。你从来都是机关算尽,不行无功之事,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活在算计当中,不可能得到什么。没有爱上你,是我的福气,避免画牢为地,给自己添堵。没有留下我,是你的幸运,你应该明白,我不会让你达到目的的。”
还记得初见宁朝来那一天,只缘和尚就说过,一个人有两种命途,万般命,皆是看天命,天命,如今宁朝来在匈奴,在他面前,他能握在掌心,这就是命。
乌氏小楼扑身上前,从背后扣住了宁朝来的脖颈。
他给过了她机会,是她不愿意要。
她不愿成为他心中珍宝,甘愿做他掌心的棋子,那他就成全她。
“王子也会怕吗?”宁朝来轻笑,“这可是王子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斗不过你的。”
乌氏小楼也笑,“所以,朝来是宁愿死也不会让我拿你去要挟他吗?”
第二百八十七章 命丧匈奴()
乌氏小楼问这话时,太叔奂已带人冲到了牢房边,长剑朝乌氏小楼挑了过来。
“太叔将军,刀剑无眼,可别伤了不该伤的人。”乌氏小楼扣着宁朝来的脖颈,往后退了几步。
宁朝来一脚将牢门踢了关上,展开双袖,哈哈大笑道,“乌氏小楼,我们一起死吧。这样一来,我对表哥一家有了交代,你那么喜欢我,能与我一同死,应该不会不高兴吧。”
乌氏小楼还没明白宁朝来话里的意思,鼻中已窜进一股布料被点燃的味道。
“朝来!”
太叔奂拧眉,痛苦的叫了一声宁朝来的名字,要冲进牢房中,乌氏小楼的人不让。
两方便打了起来。
乌氏小楼很是无奈的松了手。
宁朝来,果真是观察入微,牢房中黑暗,因此在两边放了烛台,因为过道狭窄,宁朝来张开双臂的距离,刚好能让烛火将袖子点着。
乌氏小楼若不让,那火一定会迅速烧到他身上。
“王子嘴里的爱真是廉价得很。”
看着后退几步,隔她老远的乌氏小楼,宁朝来嘲讽的笑了笑,解开腰带,将燃烧着的嫁衣褪下,扔到了旁边只顾着乌氏小楼的几人怀里。
趁几人自救的当儿,宁朝来拉开牢门,跑了出去。
乌氏小楼看着被扔在一边,燃烧着的嫁衣,阴沉沉的说道,
“去追!”
宁朝来眼里,他与这随时随地可以抛弃的嫁衣有什么区别!
太叔奂领着宁朝来往出口方向跑去,从牢房里出来。辗转到了辽阔的草原,可草原上,已经一片惨烈。
太叔奂的人,紫竹楼的人,与匈奴的人打成了一片,后方,乌氏小楼带人追过来了。
太叔奂道,“朝来,你想法子从这里出去,启娘与少桥他们在那边等着,你出去之后,你们先走。”
说罢,也不管宁朝来是什么反应,太叔奂拎着长剑就加入了一片混战中。
太叔奂他们前来,为的就是救她,宁朝来明白,只有她赶紧出去,才能减少太叔奂一行人的损失。
乌氏小楼的人是不会动她,所以她趁着混乱,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
血流多了真的能成河,沿着绿草下方的泥土往下浸透。
宁朝来便是在尸体堆中穿梭,在刀戈当中前行,每每听到身后的刀剑碰击声,她都忍不住要回头,四处张望着,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是她听不到他的呼喊,也看不到他的踪影。
忽然,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什么也看不见,宁朝来被前面的尸体绊倒,跌坐在地时,只感觉天地都在旋转,而她找寻不到出路,就像幼时阿母去世那时候的迷惘和无助。
她情不自禁的呼唤,“阿母。”
面前的人好像是笑了,她说,
“宁朝来,他不远千里,搭上数百将士的性命也要救你,带你远走高飞,真是如我所料的痴情呢。身为帝王,他不该有软肋,而你,不仅仅是他的软肋,还是他的死穴,此时此刻,哪怕让他用命来换你,他也不会犹豫。”
宁朝来用力的睁大眼睛,一点点的光缓慢落入眼中,她终于看清面前的人。
李素舞穿着那件华美的金色舞衣,眉目如画的站在宁朝来面前,手中的长剑握得娴熟。
再怎么不愿意,她还是回了匈奴,为的只是除掉宁朝来,她的心头大患。
宁朝来含笑看着李素舞,说,“如果这是你要杀我的唯一理由,那你动手吧。”
她香消玉殒,他却可以成为一个无血无情的君王,的嗔痴爱恋都归结于这里,这是最好的结局。
李素舞长剑刺过来的瞬间,宁朝来坦然的闭上眼睛。
她已亭亭,无惧亦无忧,就如一只刺猬,无法奢求别人的温暖与拥抱,有的人,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要孤独一生,她不怨的。
只听一声脆响,李素舞的长剑被挑到了别处,宁朝来睁开眼睛的瞬间,只觉身上蓦地多了一个人。
然后,李素舞再次握剑,刺入了那人的胸膛。
灼热的鲜血喷洒在脸上,灼烧着她的肌肤。
是幻觉吗?竟然有人会不顾鲜血淋漓也要将她这只受伤的刺猬拥入怀中。
那人唇角勾出一个寡淡的笑容,说,“女公子安好。”
宁朝来从没想过,救她一命的会是楚离,那个差一点,她就牵住了双手的男子。
唇角的笑,似乎是无怨,也是解脱,肩膀处传来的温热是他的鲜血。
“女公子,一命抵一命,求求你饶了她吧。”他说。
宁朝来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记不住,她睁着眼睛忘了要呼吸。只眼睁睁看着上阳步履蹒跚的狂奔过来,抱着已经去了的楚离哭得泣不成声。
宁朝来站起身来,看着自己嫁衣上沾染着的鲜血,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她浑身冷得打颤。
她抱住瑟瑟发抖的身子,已站在崩溃的边缘,谁再轻轻一推,她就会落入万丈悬崖,粉骨碎身。
“天要黑了?”宁朝来抬头,痴痴的问。
“你要死了!”李素舞答。
长剑对准宁朝来的心口,狠狠扎了下去。
耳边的厮杀声渐渐远去,一只利箭腾空而来,飞向李素舞,李素舞手中的长剑还未来得及刺入宁朝来胸口,人已经应声倒下,长剑落到一边。
这是太叔奂的生母啊,若是死了,太叔奂该有多难受?
宁朝来的脚步声不听使唤的走向李素舞,她蹲下身子,想要为李素舞拔出毒箭。
李素舞目光涣散的看着痴儿一样的宁朝来,缓缓从腰间拔出一把弯刀,直直刺向宁朝来的后背。
可她终归晚了一步,又一只利箭已经呼啸着过来,刺入她的喉咙。
她扭头看着那个朝她跑来的人,笑着闭上眼睛。
她看见他儿时的模样,拽着她的袖角,脆生生的喊她阿母,阿母,一声又一声……
又听到一个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喊她阿紫,说,阿紫,你觉不觉得朝来谁也不像?
不像,不是他们的孩子当然不像他们,所以啊,她就害死了那个温柔的女子,从此只在梦里呼唤阿姐……
“你醒醒!”
宁朝来双手拽住李素舞的衣襟,用力的晃了晃。
第一支箭有毒,是暗处的乌氏小楼救宁朝来而射的,没有杀死李素舞。
第二支箭无毒,终归是要了李素舞的命,而那射箭的人,是李素舞的儿子,太叔奂。
第二百八十八章 少桥已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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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快走。【△網。】”太叔奂扔了手里的弓箭,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拽住宁朝来的手往前走。
宁朝来甩开太叔奂的手。
“朝来,听话,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太叔奂看出宁朝来神情恍惚,便放柔了声音,再次伸手过去。
宁朝来却是跑回上阳身边,伸手去抢楚离的尸体。
上阳死死抱住楚离,半点不愿松开。嘶吼着将宁朝来推倒在地,双眼通红道,
“红颜祸水,宁朝来,你这个祸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宁朝来不管上阳说什么,依旧只是顾着要去抢楚离的尸体。
太叔奂三两步上前,将上阳打晕在地,蹲身背起楚离,腾出一只手去抓着宁朝来往前走。
看着两人迅速往前跑,跨过千万尸体,踩得鲜血飞溅,看着太叔奂的白衣被楚离的鲜血染成了红色,贺赖问停下来的乌氏小楼,道,
“王子,怎么不追了,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你觉得,如今匈奴可有能力对抗大汉?”乌氏小楼问。
大汉虽是摇摇欲坠,可匈奴也是内忧外患,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论起实力,匈奴终是比不得大汉的。
若是将太叔奂的命留在匈奴,宁朝来一定不会放过匈奴,那么,整个大汉都不会放过匈奴。
乌氏小楼手里的弯刀狠狠刺入地上的草丛中,谁让宁朝来要是大汉的主人,谁让宁朝来是太叔奂,谁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
终是逃出那个地狱了,太叔奂松了一口气,也松了紧紧握住的宁朝来的手,搂稳了快要落下的楚离的尸体。
守候在马车前的是启娘与木神医,另一个则是徐少桥。
马车附近亦是一个修罗场,满目的尸体和鲜血宣告着这里也经历过一场厮杀。
待太叔奂走过来,启娘与木神医忙伸手去接太叔奂背上的楚离。
楚离被抱下,太叔奂好不容易可以打直腰板,回头看着朝他们跑过来的宁朝来。
却听徐少桥惊呼一声,“小心!”
变故来得太快,太叔奂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身子就被徐少桥扑倒在地上。
一支长剪从心口处穿出,剪头勾着皮肉,看到的,又是一抹凄美的笑容。
太叔奂握着徐少桥的双肩,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少桥,少桥!”
徐少桥嘴角的血滴落在脖颈间,冰凉一片,太叔奂颤抖着声音,泪眼婆娑道,“木神医,给他治伤!”
常年征战的他怎会不知道那一箭是从背后射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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