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要别的,奴婢有小姐就够了!”她喃喃。
又过了一月,宁朝来从学堂回来后,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杜鹃为宁朝来披上一件衣衫,笑着说,
“小姐,他不再等我了,他等不了我。他总以为我是不愿意要他,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他的表白,他说,奴婢是和小姐一起长大的人,相府出去的丫头?本就高贵,何况还是小姐最宠爱的丫头。他说也当得半个小姐,日后嫁的必定是权贵,哪里会看得上他那样的下人………”
抽泣声分明那样清晰,可宁朝来却听不见,只是翻了一个身。
最后一次听杜鹃念叨,又是两月之后,宁朝来终日辗转在学堂,那日闷热得很,一走出学堂,宁朝来朝钻进轿子里,轿子外面,杜鹃叫了声小姐,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麽。
宁朝来掀开帘子,笑问,
“杜鹃,方才你说什么?我一时没听清。”
杜鹃扯出一个无比苦楚的笑容,“小姐,我是说,你日后早些出来,你又不让奴婢学堂当中,偏偏大人又要让奴婢跟在小姐身边,所以,奴婢每天只能在外边侯着,热死了。”
宁朝来只见杜鹃伸手往脸上了一抹,只以为当真是热得厉害了,自那以后,不再让杜鹃在学堂外守候,可杜鹃反倒不肯。
“为什么?”宁朝来问自己,“为何杜鹃从那以后总是心事重重的?”
杜鹃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杜鹃悲哀的说,“他成亲了。”
短短的四个字,说的那样沉重与无奈,成亲了,那个叫阿光的成亲了。她便是这般轻易的便葬送了她的一生吗?
她仿佛看到那个叫阿光的背着穿着新娘服饰的年轻女子从杜鹃面前走过,而杜鹃只是含笑看着,片刻之后,泪流满面。
“杜鹃,杜鹃。”
宁朝来骤然惊醒。
宁朝来之前昏迷不醒,启娘等人害怕将人带回紫竹楼,耽搁了木神医救治,便将人带回了将军府。
可宁朝来从梦中惊醒,哪里还还有心思顾及这许多,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脑子里只是杜鹃的身影。
不顾一切的往外奔去,只着中衣,甚至连鞋子也未穿。
海棠方才走到房间门口,还未进屋,只觉身边一阵冷风刮过,再看时,宁朝来已经跑到院子里了。
“芍药,快去叫启娘。”
海棠说罢,扔了手里的铜盆,进屋便拎着宁朝来的衣裳与鞋子追了出去?
宁朝来一路逛奔向昔日的丞相府,如今的凤阳公主府,口中不住的低唤着杜鹃的名字。
她的衣衫不整惹得众人纷纷侧目,可凌乱的长发挡住了脸庞,竟是无人识得那失态的女子是宁朝来。
“拦下这个私闯公主府的疯女人!”
府内太监嚷嚷着,伸手去拦,却被宁朝来踢到在地,待看清来人之后,阻拦的人纷纷跪倒在地。
高声呼喊,“凤阳公主千岁!”
千岁万岁都入不得宁朝来的耳朵。
宁朝来看也不看一眼,疾步上前,推开了她的书房门。
房中摆设照旧,似乎连桌上翻开的那书页也未变,只是蒙了许多灰尘。
宁朝来泪眼婆娑,她看见杜鹃正坐在窗上,两条腿不住的晃呀晃,不过十一岁年纪。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含着眼泪说,
“杜鹃快下来,城外的桃花开了,你下来,我带你去看桃花,你不是嫌闷得慌吗?”
杜鹃闻言转过身来,却是小嘴一撇,说,“你是何人?私自闯入小姐书房中,即使小姐有心饶你,大人也会将你乱棍打死。”
宁朝来泪如雨下,原本伸出去的手正指向自己,
“杜鹃,我便是宁朝来,是我啊。我是来告诉你,我允许你与阿光成亲,待你及笄,只等你及笄,我会风风光光将你嫁出去。”
杜鹃呆呆望着宁朝来,容貌瞬间长成十六岁的模样,她看着宁朝来,摇头。
说,“他成亲了。”
他成亲了,一如既往悲哀的语调。
杜鹃说完,不管宁朝来是什麽反应,身子直直往后倒去。
宁朝来瞪大眼睛走至窗前,窗外种的是一丛荆棘,杜鹃便是倒在荆棘丛中,满身鲜血,妖冶的红。,。
第二百七十二章 荆棘丛生()
<;>;→網。,。
“不,女公子!女公子,你先冷静一下,杜鹃已经死了。”
海棠好不容易追上宁朝来,在门外听见宁朝来自言自语的一番话已是心惊,跨进屋中时只见宁朝来背对着她要往窗外跳,登时吓得扔了手中的衣裳与鞋子,往窗边奔去。
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窗外不是平地,宁朝来若是有三长两短……
杜鹃不敢往下想。
“女公子……”海棠柔柔的喊了一声,既想唤醒宁朝来,又怕惊扰到宁朝来。
宁朝来回过头看了一眼,但她目光空洞,似是什么都看不见。
再回过头去,身子已往下坠落。
海棠惊慌失措的要去抓宁朝来的袖子,但晚了一步,什么都没抓住,只看见一抹白影往窗外扑去。
宁朝来看着身穿白衣,伸手将自己抱住的人,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昏昏沉沉睡去。
不过瞬息,皮肉被身下的荆棘丛刺得血肉模糊。
真疼啊,看着怀中昏睡过去的宁朝来,乌氏小楼忍痛扯出一抹笑,还好他赶上了,若是再慢上片刻,痛的便是她了。
海棠趴在窗上看着,看到乌氏小楼将宁朝来护得毫发无伤,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鞋子与衣衫,去到窗外。
这丛荆棘还是宁朝来年幼时,宁相生防备她偷偷出府而种下的,已是十多年光景,长得极为茂盛。
海棠到时,乌氏小楼已经将宁朝来抱着出了荆棘丛。
宁朝来没有大碍,只是光着的玉足脚腕上有一两道轻微的划痕,反倒是乌氏小楼,白衣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将外衫给她披上。”乌氏小楼对海棠道。
海棠点头,将拿来的衣衫披到宁朝来身上,再将鞋子穿好。
“多亏了王子。”海棠行礼,拜谢乌氏小楼救了乌氏小楼。
“公子,公子!”
启娘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伸手就要抱过宁朝来。
乌氏小楼嗤笑,“你们便是这样照顾人的,一个将军府,一个紫竹楼,连人发烧了都不知道是吗?若你们对自己很有信心,那我只能将人带走。”
“不可以!”
启娘和海棠同时回答,双双拦在乌氏小楼面前。
“这不是在问你们。”
乌氏小楼抱着宁朝来,一步跨到两人跟前。
“女公子出事,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失职,大人回来,我们自然回去请罪,就不劳……”
海棠话没说完,人被启娘拉到一边。
启娘目光如炬的看着乌氏小楼,乌氏小楼同样冷冷瞥了启娘一眼。
宁朝来被乌氏小楼带走了。
海棠着急要跟上去,被启娘拦住。
“启娘,女公子不能跟匈奴王子去,要是他将女公子带走了怎么办?”海棠着急道。
启娘不答反问,“就算他不把人带走,公子留在将军府又能怎么办?”
“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大人回来,什么事情都能解决好。”海棠说。
是吗?启娘轻笑,太叔奂是厉害,一定能平息宁朝来在大殿上挟持皇帝的事。
可是,“太叔将军回来就能救公子的命吗?到头来还不是要去求乌氏小楼给解药,那还不如让乌氏小楼带走公子,至少给太叔将军留几分体面。”
海棠无言以对,默默垂下脑袋。
不过听说有个女子发疯一样从将军府出来,不管不顾跑向凤阳公主府,乌氏小楼也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能惹得乌氏小楼发疯的女子,除了宁朝来,贺赖也猜不到别人。
贺赖看到乌氏小楼抱着宁朝来回来,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看到乌氏小楼满身伤痕,宁朝来安然无恙,更是一点也不意外。
乌氏小楼将宁朝来放到软榻上,伸手探了探宁朝来额头,接着便是一通繁忙。
先是给宁朝来掖掖被角,再是拧起热汤中的方巾为宁朝来擦了双脚,吩咐了贺赖找医工后,终于在软榻边坐了下来。
医工来了,为宁朝来诊过脉之后,说道,
“女公子气血不足,加上体内气息紊乱,毒素流窜,才会意识混沌,分不清现实梦境,若是有解药就尽早治吧,多耽搁一刻,多一分耗损,这位女公子的身子,要是这样耗下去,只怕没有几天的活头。”
乌氏小楼指腹游走在宁朝来脸颊,看也不看医工,平静的问,
“你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知道解药是什么吗?”
医工摇头,“小人没见过这样的毒,也不知道解药是什么。”
乌氏小楼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乌氏小楼之所以问,不过是想确定宁朝来有没有其他问题而已,独一无二的解药就在乌氏小楼手里,旁人怎么可能还有?
贺赖送走了医工,再回来时,乌氏小楼坐到了软榻上,半抱着宁朝来,正往宁朝来嘴里喂热水。
贺赖问,“王子将解药给她吃了?”
乌氏小楼默不作声,安静往宁朝来嘴里喂着热水。
“王子……”贺赖皱眉,“你这时候拿出解药,太叔奂不可能让我们活着回匈奴的,更别说让我们带着宁女公子走。”
“说起来,这是我第四次救她了。”乌氏小楼笑道,丝毫没有被贺赖的话所影响。
医工不是说了吗,宁朝来的身子耗不起了,与其狠下心肠拿宁朝来的命去跟太叔奂赌兵符,不如直接将解药给了宁朝来。
宁朝来是谁啊,已经不再是宁家女公子,紫竹楼楼主那么简单了。
皇帝的女儿,宁朝来有这个身份,就够了。
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宁朝来是皇帝的女儿,但乌氏小楼就是莫名相信宁朝来是可以指点江山的人。
只要他把宁朝来带到匈奴,只要他们成了夫妻,这天下,谁做主还不是一样,何必还分什么你我。
等他们生下一男半女,等到他们的孩子长大了,大汉、匈奴,都是要给他们孩子的。
“王子,汉兵已经又夺去一座城池了。”贺赖抿着唇说。
乌氏小楼傻笑,一座城池算什么,他何尝放在眼里过,只要娶了宁朝来,别说几座城池,就算大汉,也是宁朝来的陪嫁。
疯了,都疯了!宁朝来疯了,在皇宫大殿里大闹了一场还不够,又将乌氏小楼弄成这副模样。乌氏小楼也跟着疯了,自己的城池丢了,他不关心,自己满身伤痕,他意!
宁朝来,宁朝来,乌氏小楼的心里除了宁朝来,还有别的人别的事吗?
红颜祸水,宁朝来就是一个祸水。
贺赖气冲冲的出了房间。,。
第二百七十三章 指尖的沙()
<;>;→網。,。
小夏子等在将军府门口,终于等到太叔奂回来,不料他还没迎上去,太叔奂已经乘马进了府门。再想跟上,又被紧随太叔奂的小令逼到一边。
“太叔将军,太叔将军……”小夏子叫唤着,迈步进了府门。
那厢,太叔奂已经下了马,匆匆走向宁朝来的房间。
海棠正在收拾宁朝来的行装,见太叔奂进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行礼道,
“大人,你回来了。”
太叔奂看着空空的床榻,问,“人呢,难道还在皇宫?”
海棠背脊僵硬,没敢说话。
太叔奂又问,“启娘呢,她也在皇宫吗?”
“大人……”海棠心虚的垂头,“启娘去匈奴王子的宅子了。”
“启娘为何要去找乌氏小楼,是去找解药的?”太叔奂拧眉,“朝来的情况是不是又严重了?”
宁朝来的情况本就不好,几乎就是靠着那颗解药吊着命,要是因为一场意外再加重了病情……
太叔奂似恼似怒的冷嗤了一声,转身要赶去皇宫,不管如何,先见到宁朝来再说。
海棠却扑通跪下,说,“大人,今儿个女公子突然跑回凤阳公主府,差点落入荆棘丛里,是匈奴王子将女公子救了,但是,女公子也被匈奴王子接去了。”
被乌氏小楼带走了?太叔奂心中骤然一紧,转过身子,大步往外走。
小夏子在院子的那头撞见太叔奂,见太叔奂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忙拉住太叔奂的衣袖,说,
“太叔将军,陛下说,若你回来你立马进宫一趟。”
怕太叔奂不了解宫中的形势,小夏子补充道,
“太叔将军,陛下如今的处境不好,除了皇后娘娘,还有一个李素舞,她们都想要陛下死,太叔将军一定要救救陛下,不能让陛下……”
小夏子话没说完,手已经被太叔奂打开。
皇帝怎么样,都是皇帝自找的。
要是皇帝不针对宁朝来,宁朝来不会大闹大殿一场,皇帝和上阳的丑事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皇帝自己种下的因得了应该得的果,也是应当的。
太叔奂不会管皇帝的死活。
更何况,皇帝想杀宁朝来。他早就说过了不要动宁朝来的。
太叔奂当真走了。小夏子哀叹一声,又退回到将军府门口,等着太叔奂再回来。
太叔奂一路风尘仆仆,脚步都不曾停顿一下,直接去了乌氏小楼的宅子。
宁朝来躺在床上,瘦弱的身子掩入被褥中,小小的一团,像个孩子。
脸颊上发丝拂动,柔柔的抚摸过白皙的小脸。
“朝来……”
太叔奂呓语一样喊了一声宁朝来的名字,伸手将宁朝来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
启娘站在一边,看着太叔奂,说,
“太叔将军看过公子,知道公子没有大碍,就去正堂吧,有人等着。”
等着太叔奂的,自然是乌氏小楼。
太叔奂进去正堂时,乌氏小楼正光着上身坐在软榻上,身边放了一件血迹斑斑的白衫,两个婢女跪在乌氏小楼背后,小心翼翼拔出乌氏小楼体内的荆棘。
“我还以为太叔将军一路紧赶慢赶去的边疆,一时回不来长安。”乌氏小楼笑道。
太叔奂不说话,只目光灼灼看着乌氏小楼,直到两个婢女将乌氏小楼身上的荆棘尽数拔出来。
“下去吧。”
乌氏小楼屏退婢女,穿了件干净的衣衫,从软榻上起身。
指着一边的圈椅,对太叔奂做了个请的手势,说,
“太叔将军请坐。”
太叔奂坐下,从袖中拿出一物,开门见山的说,
“兵符给王子,王子拿出解药吧。”
这一次的兵符是真的。
乌氏小楼坐在太叔奂旁边,将兵符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说,
“太叔将军,兵符已经没用了。”
“那你还要什么,说吧。”太叔奂平静的看着乌氏小楼。
就算乌氏小楼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得想法子将月亮取下来给乌氏小楼。
“解药我已经给她服了。”乌氏小楼将兵符推回到太叔奂手边,“所以,太叔将军的兵符我拿了没用,也不想要了。我要的东西变了,变得或许让太叔将军无法接受。”
解药已经给宁朝来服用了吗?太叔奂告诉自己,宁朝来没事了,这是好事,他要自己笑,可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乌氏小楼说他要的东西变了,是他无法接受的。
太叔奂无法接受的事,一件事是宁朝来中了毒,命不久矣,另外一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