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
校庆也没什么看头,何况大冬天的杵外面真的很冷。于是我干脆上图书馆趴着睡觉去了,人多,挺暖和的。正睡得香,忽然被人一把推醒,旁边的人指着门外说:“同学,外面那人是不是找你的?”
我茫然的看过去,看到一张绝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脸。
我承认我看到她的瞬间有想扑上去掐死她的冲动,妈的世界这么大,她怎么就偏要出现在我面前呢?这张脸即使过了十年我都能死死记在脑海中,还有她那句该死的宣言:“Chris,love you so!”
她确实是在看我,还嚣张的对我勾手指。
我把头扭到另一边睡了。
下一秒,“噔噔”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我被一双手奋力拖起:“秦微,你跟我出来!”
这女人疯了?这可是在图书馆呢!
我懒懒的瞟了她一眼:“放手,我不想打女人。”
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满图书馆的鬼佬基本上都是迷茫的看着我们。管理员已经站了起来准备过来了。
“秦微你还是不是人啊?Chris已经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她说什么?他不是很好吗?我明明有每天上网的啊,他在那家公司做得很好啊,股票一直在狂升呢。
“他会有时突然就失去知觉,什么感觉都没有,即使用针刺他他也不会叫痛,莫名其妙就会不停的呕血,医生说没有任何生理方面的原因……秦微,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
我愈发的茫然,我对他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对他做啊。
“他为什么会那样,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她未婚妻么?”
“未婚妻?”她呆了一下,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他要是肯爱我,我还会回美国?还会跑来参加这什么校庆?还会碰上你?”
我木然的看着她。原来她不是特意来找我的?我就说她怎么可能找到我的,感情也是来参加校庆,碰上我的。
“秦微,我求求你了,你放过陈曜吧,他真的会没命的,他会为了你没命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几近哀泣,“他自从回国后就一直在不停的找你,后来不知道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在公司的广告发布会上突然就咳血了,然后就昏过去了……醒来后就一直这样了……”
我要怎么放过他?我还不够放过他么?
她终于哭了出来:“我很爱他,从他进我爸公司的那天我就爱上了他。本来我以为终有一天他会忘了你,接受我。可是他每天都说,秦微,我很想你……”
她的脸在我眼里愈来愈模糊,愈来愈遥远。我的身子开始摇摇欲坠,呼吸困难,像溺水般濒临绝境的徒然想伸手抓住什么。
双手无力的在空中挥动了一下,什么也没抓住。
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然后我就真的慢慢的倒下了,右耳边响起大片的尖叫,接着是“噼里啪啦”桌椅翻到的声音,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
秦微,我很想你……
17
圣诞即将来临,LA更加的冷了。姐姐生了个女孩子,据她说,很是可爱。初为人母的姐姐,连声音中都透着让人晕眩的幸福。
她问:“小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笑着避开话题:“爸和小秋姐还好吧?”
她叹气:“小微,你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回来看看他们?”
“姐……”
“你一个人跑出去一年多,又不肯说在哪里,你以为我们都不会担心你的吗?爸说你干脆连电话都不大打回去了?小微,我不懂你究竟在忙什么?”
“姐……我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姐提高了声音,“小微,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出了电话亭,横穿了几条马路,随便靠着个墙角坐下了,伸手掏烟,摸出一只空瘪的盒子,便摇摇晃晃的找地方去买烟。
“要什么烟?”
“那个。”我胡乱指了下货架。
白白的烟圈浮在半空,空气中飘荡着汽车经过后荡起的灰尘。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疼?
我每天连呼吸都觉得疼痛,那个城市,那个人,覆盖了我几近十年的伤痕。
爱若没有信任,怎能期待长久?
他第一次的背离,是我一辈子不能忘记的痛,所以我再不能相信他,一点点风声鹤唳,便会望风而逃。
陈曜,我们终于,互相伤了一次么?
这一次,究竟谁比谁痛?
WINHER的总裁千金宣布订婚,男主角不是陈曜。我这才知道,这位富家小姐的名字叫做TEE,穿上婚纱一脸沉静的样子,看不出当年在大街上就敢大声示爱的疯狂。
陈曜自然也出席了这场盛大的婚宴,我在WINHER的网站上点击图片,努力寻找他的身影。他穿着深蓝色西装的样子,很帅,成熟而英俊,那张秀气的脸庞意外的英挺。即使站在远离镜头的角落,仍是那么耀眼。
他也曾经胡乱套着T恤牛仔裤,颜色搭配得一塌糊涂,被我大声的讥笑老土。那个阳光下笑得有些傻气,却曾让我无比心动的陈曜,温润如水,在我记忆深处翻涌明灭,渗入骨髓。
睫毛上沾着微微的水气,我伸出手,关闭了网页。转身倒在床上,摸了两颗药丸丢进嘴里,闭上眼,咽下满嘴的苦涩。 LA的冬天,冷得让人发抖,仿佛骨血抽离般的冰凉从指尖直渗入心底。
陈曜,我怀念两个人的温度。
如果伤口从来都没有愈合过,血液会不会就此流尽,生命会不会就此枯竭?
陈曜,我们是彼此手中的利刃,思念穿透胸口,直击心脏。
原来时间不可以治愈一切,只会让伤口慢慢扩大,最后剜成心口的洞。
陈曜,我伤了你,我也很痛。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让你原谅我当初的逃离。
所以我,回不去了。
圣诞终于到来,这个在美国就像过年一样盛大的节日,对我来说却毫无意义。我出门的唯一理由,只是烟又抽光了,找家便利店去多买几包烟,顺便填饱肚子。
晚上室友要和女友出去约会,嘱咐我平安夜不要一个人出去乱晃,如果想进酒吧泡马子,记得多带点钱。
我说:“呸!”
外面在下雪,热热闹闹的,满街都是成对的情侣。像我这样神情木然的走在街上的还真是不多。
身子被忽然拽住:“先生……”
嗯?我不解的回头,一张媚脸随即贴了上来:“一个人么?”
是个漂亮的女孩,穿得很性感,魅惑的对着我笑。我脸上漾开一个冷淡的笑,正准备开口,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声音:“对不起小姐,他已经有伴了。”
女孩愣了一下,耸耸肩,不在意的笑笑:“是吗?真是可惜,Merry Chritmas!”然后转身离开了。我抬手按住了左耳的助听器,缓缓回头,看到陈曜一如多年前一样静静站在我身后。
他的肩上,落满了雪花。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无法相信。就像每天晚上都在重复的梦,怕一眨眼,就会发现什么都是一场空。他看着我,眼睛里有着温暖的笑意,仿佛这么长久的离别从来没被他放在心上。我恍惚的看着他,世界静谧,时间停止,所有的声音消失在我耳边。
我像个机器人一般迈着步子向他走过去,横穿马路,勇往直前。
突然,他脸上露出一丝惊恐:“小微,当心!”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陡然在耳边炸开,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扑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安然无恙的躺在了马路边。
“小微!”他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血色的脸白得骇人,紧张的俯视着我,发觉我并未受伤,立刻松了一口气,“别怕!”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尽全身力气的抓住他不放。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汽车已经开走,也许司机骂了一句什么,可我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我只望见他的手臂因为搂着我在坚硬的马路上翻滚过去,划出了好几道伤口,汩汩的向外冒着血。我只望见那一瞬间他眼底深深的惊惶和紧张,就像当年我因为胃穿孔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时,他用棉被将我裹住,半夜叫了车送我去医院,一路上攥紧我的手,不停的说:“小微忍一忍,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那时候我在极度痛楚下手指甲深深的掐进他的手掌中,他咬着牙一声不吭,一双手被我掐得鲜血淋漓,却还是抓住我不放。开车的司机都看不下去了:“年轻人,我车上有海绵,你放到他手中吧。”
“没关系。”他的眼神无比温柔无比心疼,“让他抓着我吧,就快到医院了。”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心疼我,紧张我,宁可自己疼,也怕我受一点委屈。
突然就心底明白过来,原来是喜欢的,一直是喜欢的,如同案几上摆着的茉莉,不动声色便漫溢出满室暗香,爱情根植在心底,纵使经历光阴辗转也终究眼光跟在他身后,一辈子,只是遇见这一个人。
我把他送进了附近的诊所,看着医生帮他止血消毒,他的手臂上缠上了白纱布,伤口处理完毕,一只手仍是抓着我,“小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么远跑来LA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句话么?
我们在休息室里相对坐着,四周没什么人,我没有答话,倾身上前,吻住了他凉凉的唇,只是轻轻的一下,旋即离开。
他欣喜若狂,立刻反手搂住我,狠狠的加深了这个吻。
是的,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个时代这般境地里,其实不必要对从前再那么斤斤计较,遇得到应该的人了,是福气。
而我,也是一直爱你。
从诊所出来后,我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屋子。室友晚上不会回来,我琢磨着明天是不是要去找个新地方住?
不知道陈曜这次来LA,会呆几天。
打发他去洗澡,我急匆匆的收拾房间,翻箱倒柜找了两包泡面出来给他煮好,又怕他出来冷,急忙把暖气调大。
我有些紧张。浴室的门响了一下,他站在门口,我回过头望着他。
“小微。”他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宠溺,仿佛看出了我的不安,看着我微微的笑,“我回来了。”
我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直直的流了下来。
他搂住了我,灼热的温度,久违的拥抱,蓦然,他在我肩头上发现了那个助听器。
“你的耳朵……小微,什么时候的事?!”
我摇头,不想让他知道这个伤是因为他。
他思索了一下,紧盯着我:“我爸爸说……你出过意外,是不是那时候的事?”
我轻轻的微笑:“陈曜,这个时候,就不要说煞风景的话了,好么?”
一路跌跌撞撞拉扯进房间,又拉扯到床上,太长久的分别,我们甚至来不及多说几句问候的话,直接就互相扯着对方的衣服往床上倒。
他在我的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闭上眼睛,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渐渐开始主动吻他,我像只猫一
样拼命地舔着吸吮着他的光裸的肌肤,他比我更加兴奋,紧紧地搂着我,呼吸愈发的急促,我竟然听到他在低笑。他用暗哑的声音缓缓在我耳边说:“呵呵,你这么饥渴?”
这个混蛋!
可是我无心计较他言语的轻薄,我只想要搂住他,想要尽情地吻他,想要和他和成一体,想要疯狂的爱他,想要想要想要……想要一直就这么和他纠缠下去,想要把他撕裂,或者被他撕裂,直到我们体内的炽热一泄而出,我的眼泪也随之流出,一路沿着他的胸膛流下去,混杂在那些白色的液体中,染湿了身下的床单。
他呆了一下,轻轻抬起了我的脸,吻去我脸上的泪水:“为什么哭,小微?”
我摇头,侧过脸,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滴。
“小微……”他低下头来追逐着我的唇,不停的吻着我,“我爱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爱情总是这么突然之间撞入心底,有些疼痛,便也闭了眼睛忘了过去——我只要他这句话,我只要这片刻的相守。
第二天醒来我还有些发呆,搂着棉被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陈曜的脸。岁月在这个男人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我爱他爱得心痛。
“看什么?色鬼!”他忽然睁开眼,笑了起来。
“猪!”我红了脸,一把扭过头去。
不看就不看,稀罕啊?
脸被温柔的扳了回去,温软的唇舌贴在了我脸上。我满足的哼了一声,倒在他怀里。
握着他的手,我觉得很幸福。
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很幸福。
未来怎么样,我并不想去预测,但我知道这样的日子是可以一直下去的。陈曜,我们都是在沉重的生活中早已经学会了现实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妥协的人,但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依然看到你如同当年十九岁时一般温暖的笑颜。
“我哥哥也在这个城市,小微,明天陪我去看他好么?”
“你哥哥?”我正点了一支烟抽,闻言愣了愣,“他在这里?”
“恩。”他笑笑,俯身吻我,“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他和个男人在一起,比我还狠呢,当年他喜欢的人不见了,他找了整整三年。”
我惊讶的挑眉——果然是兄弟,找人都这么执著。
“你哥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陈晔。”他开始找手机,“我得给他打个电话,听说他还领养了个儿子……靠!果然是会未雨绸缪,知道这辈子没法生了,赶着领养一个——”他忽然眉开眼笑的凑过来,“小微,我们要不要也去收养一个?”
“滚!”我大笑起来,一把推开了他。
第二天陪着陈曜去见他哥哥,一路上有些紧张,谁知走着走着,竟然在一张熟悉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大门打开,我看到Andy飞奔着跑出来,看到我惊讶的大叫:“Tin;怎么会是你?”
跟在他身后的,是他那个爸爸,还有我曾经觉得和陈曜特别像的高大男子。
原来……原来他真的是陈曜的哥哥!
陈曜的哥哥喜欢的男人,叫谭鉴。那天晚上他做了一桌子的好饭好菜款待我们,空气中洋溢着温暖的气息,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陈曜的哥哥说,干脆让我们就在他家先住下,等陈曜找到了新工作再说。
我这才知道,陈曜为了我,连工作都不要了,他是真的要和我一起生活下去了。于是心中泛出汹涌的暖意,回过头,正对上陈曜含笑的双眸。
好幸福。
窗外飘着大雪,这个城市的冬天,冰寒入骨,可是依然留下了冰封在地底的种子,顽强的等待着每一次的春暖花开,破土生芽。
思念是无法挣脱的纠缠,年年岁岁,没有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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