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门很快被掀开一条细缝。
“谁?”
“蒙叔,我……是……舒芙。”耗费了全部的力气,连说话都咬字困难。
舒芙两个字像魔法,电动铁卷门马上压到地,侧门打开,钻出个高头大马的中年人出来。
“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老板声如洪钟,春末的天气却穿著无袖汗衫跟短裤,肌肉凹凸,皮肤黝黑。
“我朋友……不,老板的车坏在路上,麻烦您帮他看一下。”努力匀气,匀匀匀……
“唔,在哪?”他准备要回头拿工具。
“我……我们已经把车推过来了。”
老板惊讶的瞪著两人,好像看到笨蛋,然后也看到了那辆二手车。
他有些不以为然的瞪著吁岩湛,不善的眼神很是骇人。
“小芙,你该回家去了,剩下的事情我来跟这位先生说。”多年邻居,他深深知道舒家的事情。
“可是车……”
“你信不过蒙叔吗?”先顾好自己吧!蒙天豫在心底嘀咕。
“当然不是。”
“那就是了,几个小时前你叔叔又发了酒疯,回去的时候小心点。”他压低声音。
舒芙明显的窒了下,忘了要怎么发出声音。“我知道了。”
今天,太多的事情让她稍微的忘记那个各自为政的家。
那根本不是家,是很多不同的人住在同个屋檐下而已。
蒙天豫去看车子了。
“老板,我回去了。”她走向吁若湛。
“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看见他脏污的手,她颤颤的从小皮包掏出手帕要让他擦脸。
“它很干净的……”
看到她因为过度使力已经抖到不行的手,他不语。
舒芙以为他会嫌弃,毕竟只是一条素色,用纱布裁成的手帕,简陋又丑。
接过帕子,吁若湛走到水龙头下将手帕浸湿,然后又回来。
她痴痴看著吁若湛的背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把手帕展开,“把手伸出来!”
她依言,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信任的伸出双掌。
他用浸了水的帕子裹住她不自觉还在抖的手。
“太勉强了。”
她不能言语,水的沁凉滋润了她筋疲力竭的肌肉,那凉意从手延伸到胳臂,那瞬间,所有的辛劳都得到难以言喻的满足。
“谢谢。”她低垂著头,不敢让吁若湛看见她的表情。
看著她从道路的另一边走掉,错觉似的,她的脚似乎有些瘸。
“你会害死她的!”大致把车子看过一遍的蒙天豫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吁若湛身边冷冷放了枪。
“什么?”
蒙天豫像什么都没说,用全是油污的布擦著手。“车子老了,有很多零件要换,先摆在我这里吧。”
“就这样。”
吁若湛把目光望向方才舒芙回家的路,暗暗的路灯下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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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吁若湛要是以为昨晚的事情会改变舒芙对他的态度那就大错特错了。
一般人要是好不容易跟上司攀上关系,总是会自动把自己的地位放大,认为除了上下属的关系以外,还有著更广大的发展空间。
现在的女人太过主动发展跟男人的关系,他不喜欢。
舒芙没有,她照常上班,也没有迟到,并没有因为一晚的“革命感情”有所不同。
不过他也不是会把牛角尖钻在这种地方的男人,想过以后大堆的工作涌来就给忘了。
直到下班,他看见属于她的小桌上还有灯光。
因为这盏灯,吁若湛才感觉到她这公司小妹比公司所有的员工认真,甚至比他这个老板还要辛苦。
多留了这么一份心思在她身上,更发现她的事情真多。
由于她的职称是小妹,就活该是无敌女超人,他注意到每个部门的人都把她物尽其用。
他本来以为泡咖啡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那天经过茶水间却改观了。
听她在茶水间喃喃的念著,“……业务副理喝茶不喝咖啡,品管部主任咖啡不加奶精要加三匙糖,这是凯秘书的奶茶。”
原来他的秘书也有专门台佣。
他手下的—、二级主管更是把所有的报告丢给她做,财务的跑银行、总务的采购杂务,最扯的是助理工程师的报表,单单报表就有日报、周报、月报、每星期的会议准备资料,这些,全都出自她的手。
忙不完的事情就算到了午休,员工都偕同吃饭休息去了,她却嘴咬著吐司,两只手还要忙著接电话、填写相关资料。
真是够了!看起来他请的这些高阶主管工作能力不如一个小妹。
“你觉得我是个苛刻的总经理吗?”
舒芙嘴里的吐司差点掉下来,飞舞在键盘上的指头错字连连。
“总经理?”
“午休时间了,你还在忙什么?”
她不敢说在赶的这份公文,生产部课长跟客户吃过午饭回来就要,“总经理……我在吃饭……”
“我看到了。”一片吐司就叫午餐吗?
“那……”
“我还没吃饭,一起走。”
“啊?”倏地睁大眼又发现自己动作太明显,怕丢脸的赶快把吐司从嘴上拿下来。
看著缺了角,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白吐司,她努力让自己没有感觉。
“不用的……”
没能说完,她的话就被吁若湛抢走了。“别告诉我你中午用一片吐司就要打发过去!”
他口气凶狠,为什么生气呢?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我……还有一片……”
“什么?”声音低了下去,显得凶气。
她零零落落的摇头。
“我还欠你—顿饭,就现在吧。”
“是。”她拿起随身的小皮包。
吁若湛往前走,到了电梯而却发现她还没跟过来,回头一看,诅咒马上从嘴巴溜了出去,“你在干什么?!”
“啊?”舒芙被他一吓,忍著剧痛的脚差点站不稳。
“你的脚是怎么回事?”他快步走回来,对著矮他一个头,说什么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脑袋咆哮。
她脸好热,身体也热,像是要发高烧的所有症状,可是她没病,只要见到他她的身体机能就自动失调。
“我不小心撞了桌脚,脚指头有点痛,我走路慢一点,对不起!”她徒劳的解释,希望他没有发现自己撒谎。
她穿的是包脚的鞋子,就算是很剧烈的撞击也不可能痛到连走路都有问题,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吁若湛沉著脸,指著没行人的椅子命令她,“谁要你的道歉?坐下!”
她乖的像只狗,听到命今也不知道要反抗,马上往身边的椅子上跳。
“把脚伸出来!”他冷著嗓子。
舒芙闻言不知道要把脚往里缩藏起来好还是乖乖听命,还在犹豫踌躇,吁若湛已经不耐的动手抓住她的脚把鞋子脱下来了。
什么都没说,—声也没吭,是怎么,她的耐痛力要比别人都强吗?
瞧著舒芙瘀紫又发黑的大聊趾,他只有一句话,“走!”
走走走……走哪去?
舒芙还没意会过来已经让吁若湛给抱了起来。
她惊慌的狂捞,紧紧抓住不知道是他的胳臂还是肩膀,极度仓皇的抬脸看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你不能……不……是我不能,好高……”
“你要跟我拍胸脯保证可以自己走路吗?也许没问题,但是等你到医院人家肯定下班了。”
没……那么离谱吧,他好夸张,但是,她很感动,虽然知道这样的情绪很蠢,却是没有办法的让心一面倒。
她在想什么?
太不应该了!
把人家的好意当成了什么?
他只是关心她这没用的员工,就这样而已!
吁若湛见她全身僵硬得像棺材板躺在他怀里,他没办法形容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想法。
反正啊,她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他大步的迈进电梯。
“我的健保卡还有钱在包包里。”她想起最重要的事情。
“你很看不起撼天科技。”
“什么?哪有!”事关饭碗,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不坚持,这点不成。
“员工受伤,公司这点钱都付不起吗?”
“我不是因公受伤,不能用工司的钱啦。”不敢直视他深深的眼睛,舒芙只好把眼睛对准他亚麻杉的某点,但是他穿的是薄衬衫,这么一望,望见了他里头的汗衫,连硕壮的肌肉都隐约可见。
想不到他外表看起来一派斯文,触感却很Man。
这下,她不只脚指头痛,连平常不是很有血色的脸蛋也发起烧,吁若湛可不懂其中曲折,看她脸红得不像样,还通知警卫叫计程车。
脸红是小事,不过,向来没有绯闻的吁大经理抱著女孩上医院,在他们走后沸沸扬扬成了大楼最新鲜的八卦傅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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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指甲几乎掀了开来。
她竟然忍了整整一天。
看著护士小姐为她上药时,她瑟缩的表情,一时想起,吁若湛掀起了舒芙的裤管。
她没防备,小腿上清晰可见的擦伤在她白皙的腿上显得非常怵目惊心。
成绩辉煌,都是昨晚留下的纪念品。
他没看过这么不会爱惜自己的人。
这种忍法,想拿奖状吗?
“护士小姐,这里也麻烦你!”
见她神情茫然,责备的话到了吁若湛嘴边又咽回去。
不敢违逆,舒芙只好任由护士小姐摆布。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打针、服药,她没有第二句话,她的柔顺看在吁若湛眼中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我们……可以走了吗?”她不想待在医院里,她对医院从小就有莫名的恐惧跟敌意,要不是他挟持著她,打死她都不会进来。
“嗯,你今天就回家休息,公司那边我会叫凯秘书帮你写假单。”
“我不想休息。”她紧急的抓住吁若湛的胳臂。
“你的脚差点烂掉你不知道吗?”他只要不高兴说话就冷飕飕,薄唇抿得紧。也不过两天,难得发脾气的人已经被她的愚行气得露出本来面目。
握著他的指节慢慢发白,“我不想休息,我不想回家,我不能休息。”
“我没有照顾你的责任!”他气得口不择言了。
舒芙慢慢放掉自己逾矩的手,吞咽了下口水,“我没有要麻烦经理的意思,我是说,我可以照顾自己,而且,就算回家……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她宁可留在公司也不想回那个家。
“你都只考虑到自己吗?”
他的话让舒芙为之一颤。
“之前叫你不要推车你说你没问题,现在脚压伤了麻烦的又是我;叫你回家休养你却要回公司找麻烦,你瘸著脚,你以为谁有空照顾你?”他尖冷著声调,无情的骂她。
她眼睑惊跳,很想掐紧自己没法回应的心跳,“我没想到这么多……对不起。”
“对不起就没事了吗?”老实说他不知道自己发的是哪门子脾气,他从没有这么不了解自己过。
“我会回家。”她低低的承诺,知道是自己惹恼了他,只想认罪了事。
“那最好。”
像是失去了很珍贵的东西,那样的伤心绝望慢慢浮现在她不是很有血色的脸上,那种惆怅、那种茫然,教他看不下去,因为……会也跟著难过起来。
她为什么要有那种神情?
就算刚刚医师护士在她的脚趾上扯来扯去,那种痛,也许有的大男人也会哀爸叫母受不住,她却哼也不哼一声,现在,那又是什么模样……像是他欺负了她——
该死!他并不需要愧疚感不是?!
他把脸撇开,不再让舒芙左右他的心情。
舒芙按著手心,心底酸酸的。
他并不需要她,向来只有她找他麻烦的份。
舒芙深深的明白著。
……也许不管在哪里都没有人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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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毓华 》》 抽屉的月光
第四章
两天过去。
业务部副理首先发难——
“噗!这是水还是茶?”
执行秘书赶紧去换。
“呸,这么涩的茶,我那半斤一罐要价五千块的上等茶叶,你这么糟蹋浪费?!你会不会泡茶?”
向来以能干俐落著名的小秘书百般委屈。
不能宠啊,副理也不想想以前舒芙还没来的时候,他每天喝的茶水不都是自来水随便装,茶叶随便放,才多久,嘴刁,人也刁。
他要的茶水到底是哪—种的?
好难喔。
另一头的产销部品管处——
砰!一杯跟奶茶没两样的咖啡又被退货!
“再换一杯来!”
没有咖啡就醒不过来的人,不对味的咖啡不如让他去屎一屎算了!
“慢著!”
小业务转过来,小心翼翼。
“我要的咖啡不加奶精,加三匙的咖啡糖。”
“我都照您的要求下去加。”他差点连咖啡冰糖都用颗粒下去数了。
品管主任横起眉来。“我要前天喝的那种!不然,扣你这个月底薪!”
太任性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没天理!
茶水间的凯秘书也好不到哪去……
为了上班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了。
没有、没有、没有,她把茶水间的柜子都翻过了,这舒芙应该会留著笔记之类的东西吧,她脑筋不好人又丑,肯定藏著什么撇步或秘方,要不然她怎么泡出香甜美味的奶茶来的?
她好想喝,偏偏从外面叫来的奶茶不是太甜就是很腻。
她不得不承认舒关泡的奶茶已经征服了她的胃。
而更大条的在后面——
一月一度的厂商会议。
奇怪,向来只要进了这道门香喷喷的咖啡就会教人精神振奋,今天,是也有咖啡味啦,但是,就有那么一些个不对劲。
弧形桌上的主事者说的口沫横飞,红利、回馈都比不上每个人前面那杯超级难喝的黑水。
垂头丧气的气氛逐渐蔓延~~
早知道就叫下面的人来算了。
最后,业务部总经理室。
“凯秘书,产销部门的日报表呢?还有,今天就要交上来的欧洲环境评估书为什么到现在找还没看到?”
“报告总经理,我刚才去催过了。”
“你的办事效率向来不错,今天却这么差?”
她不敢说,说了可要卷包袱回家吃自己。
“叫他们十分钟内全部送过来,要是因为一个小妹请假所有的部门都不能动了,那公司要他们何用!”吁若湛发火了。
“是,总经理。”凯秘书唯唯诺诺。
这些人需要再教育!吁若湛深深的觉得。
“还有……”
“唔?”
“传达下去,以后要是让我知道谁把工作推给小妹做,公司不需要这样的人,叫他立刻滚蛋!”
被养成的惰性真是离谱!
“是!”赶紧办事去。
以为是好好先生的头子一把火烧下来啦。
哀鸿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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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芙的家是大杂烩。
继父是老妈的第三任老公、男友、同居人。
继父爱赌,麻将、期货、股票、大小乐透、柏青哥、吃角子老虎……只要跟投机沾上边的东西他都有兴趣。
赌博是他的工作、正职。
至于奉行嫁鸡随鸡的老妈,既然丈夫靠赌吃饭,她也撩了下去,每天盯著电视看盘,跑号子,赚了钱,回头又送给赌场。
看到舒芙连著两天在家,妹妹问了。“姊,你是不是被老板‘喀嚓’掉了不好意思说?”
虽然血缘关系不是很亲密,同母异父的妹妹算是跟她比较有话说的那个。
“乱讲,我明天就上班了。”
“休息会扣钱吧?”何雨臻跟舒芙很不同,大眼凝眸,弯弯的眉,粉樱色的唇,三个月要烫一次的头发散发著柔顺美丽的光泽,所以就算身上穿的是地摊货也无损她的青春奔放。
“你缺钱吗?”看著妹妹多彩多姿的生活她实在羡慕,可是反过来看看自己平凡的脸蛋、粗糙的皮肤,怎么都不肯乖乖听话的自然卷头发,怎么打扮都没用。
“同学说要去联谊,我那些衣服都穿过了,重复穿两遍很没面子耶。”爸妈经常不在家,她伸手的对象就只有姊姊。
约会,自然要花钱。
“我身上剩下不多。”那是她的饭钱,要撑半个多月呢。
“不多是多少啦?我记得你才领薪水不是?”
“那些钱你知道都被妈妈拿走了。”家人关心也记得的只有她的领薪日,拿了钱就往赌场里钻,几天几夜可以不回来。
现在就连最亲近的小妹也只担心自己约会没有漂亮的衣裳穿,没有谁关心她在家两天不上班的原因。
“姊,说实话,你是不是要把钱留给何雨农那个了尾仔?”
“雨臻你不要无理取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