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图时,总是会笑得很开心。”
视线移向眼前一片没有灯光照耀的漆黑处,她的思绪掉进童年的回忆里。
坐在她旁边的他,静静地听她说,强而有力的手臂,很自然地成为她小头颅的靠枕。
“那一年我八岁,我弟弟小我两岁。原本我爸妈很高兴生了个儿子,谁知道我弟弟会得了自闭症,可是他们始终相信,我弟弟一定会好起来,所以他们拚命的工作赚钱,想要替我弟弟找个名医看病,当然,大大小小的庙宇,他们也都去求过……”
愈说,她的头愈偏,靠在他的心窝处,聆听他的心跳敲奏出,让她感觉安心的旋律。
“可是,后来我弟弟感染流行性脑膜炎,原本以为只是小感冒,但他一直发高烧、嗜睡,那天晚上,我爸妈要去做夜工,出门前我弟弟的烧退了,我妈妈安心的露出笑容,叮咛我,等我弟弟醒来,要记得喂他吃粥……”
她的声音带著哽咽,他的手轻抚她的秀发,无言的安慰她。
他没出声喊停,让她把话说出来,她的心里才会轻松些。
“后来,我弟弟是醒了,可是他又开始发高烧,我哄著他吃粥,一口、两口、三口……他吃不下,全吐了出来,我倒茶给他喝,想喂他吃药,他却倒向我。
我们两个跌倒在地上,我拍他的脸叫他,可是他又睡著了,我不想吵他,就一直抱著他,还唱小蜜蜂给他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呼吸,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还是只是睡著忘记该呼吸——”
泪水湿透他的心窝处,她伤心地哭出声来。
“一直到……我妈不放心地提前返回家,我听到我妈凄厉的哭声后,才知道我弟弟已经死了……”
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涓流,伏在他的胸膛,她哭得不能自已。
“到现在,我妈还是常说……当初她真应该多陪陪我弟,而不是……不是只顾著赚钱……”
纤细的肩头在他胸膛上颤动著,手一缩紧,圈住她颤悠悠的双肩,他无声的陪著她,任由她的脸贴在他胸口处,涕泗纵横。
她的哭泣声,钻进他耳膜内,发酵成一种怜惜的意味。
他心疼她,一股想尽全力呵护她的感觉涌上心头。双手圈紧,把她搂紧在怀中,下巴抵著她的发顶,带著安慰的意味,轻轻地摩蹭。
一阵阵凉爽的风袭来,哭累的她,全身没半丁点力气,累瘫的伏在宽阔的胸膛上,睡著了。
静静地拥著哭泣的百合,没叫醒她,是心疼她,也喜欢她窝进他怀中寻求依偎的感觉——
合眼,陪她静静地睡。凉风轻拂的夜里,向来令他觉得甚吵的蛙鸣声,此刻听来竞多了一分美妙,因为有她在身边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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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宵。
沁凉如水的夏夜里,一股茉莉香味,幽幽地飘荡在徐风轻送的静夜里。
“将军,你闻闻,香不香?”白衣少女捧了满手的茉莉花,到心仪的男子面前。
“香,当然香。但花再香,也比不上我的茉儿香。”男子手一拉,将白衣女子旋了一圈,捧在手心里的香茉莉飞向半空中,洒落了一片白色花海,香味散开。
花落地,白衣女子人也落入他宽阔的胸膛中。
“将军……”滚烫的娇颜绽放艳丽的火红,羞怯怯的眼底,挡不住的情愫在发酵。
他是她这辈子见过最英勇的男人,自他从流寇手中将她救回的那一刻,她的心已跟定他。
他有霸气豪情,同时也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杀流寇,他毫不留情,可私底下,他对她百般的好。
可是姥姥一再劝戒她,不准她和他太接近,毕竟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
但她喜欢他,他也说,她是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女人。
有他这句话,她爱他爱得好安心。
瞒著一手将她带大的姥姥,她总在夜闱人静时,偷溜出门,和他相约屋外不远的桃花林中。
“我的好茉儿,你今晚特别的香……”
“因为我摘了满园的茉莉花来。”
“可是香味是自你身上飘出来的……”
“我没有闻到啊!”嗅嗅衣裳,没有特别味道。
“是茉儿身上的味道没错。”俯首,陶醉的嗅著她耳根。“茉儿,你不但是这村里最漂亮的姑娘,连皇宫里的公主,都没有你漂亮。”
“真的?!”闻言,她眼底闪著亮采。
她知道自己是顶漂亮的,可是,她常听人家说,住在皇宫里的公主,美若天仙,因为公主穿的衣裳,是天上织女织的。
有时候,她常担忧的想,他一定喜欢公主比喜欢她多一些,也许等他回到皇宫,见了公主之后,他就会忘了她。
可如今他这么一说,她笑得更开心,心头也更安定。
“当然,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茉儿更漂亮的女人了。”
扳过她的身子,捧著她如盛开桃花娇红的脸,低头,刚灼的热唇含住粉嫩的瑰红水瓣,满腔的欲望在滚沸……
“将军……嗯……”
火舌敲开贝齿,滚烫的火舌挑动情欲的嫩芽……她的意识在真实和梦境中游离是梦吧!可为什么他吻她吻得那么真实……她能感觉到他压抑欲望的粗喘气息,还有探入她嘴里的急切……
水眸幽幽张启,逼近的俊脸,一如梦中那般俊逸非凡。
迷迷蒙蒙的双眼,带著浅浅的笑意……
见她醒来,他缓停方才克制不住的吻她的举动。
“将军……”眼眸里柔柔的笑意,未散。
“你又作梦了?”苦笑,原来方才令他迷醉的甜美笑容,是为了梦中人扬起。
低哑清晰的嗓音升起,定睛望他半晌,她赫然发觉她已不是在梦中。
“你……”
“看来,你是作了一个很美好的梦。”躺在她身边,他轻搂著她,没有松手的打算。
眼珠子一溜,偌大的房间显示这里是工人房,羞红了脸,她怎么又睡到他房间了?
“你在树下哭著睡著了,所以我就抱你进来睡。”
他本想陪她一起在外头睡,但外头蚊子多,被叮了几个红点,他便决定抱她回房间来,免得明天一早,官嫂拿著袋子,准备收取天然生成的红豆。
没有解释他为何把她抱到他房间,而不是把她放逐到客房,因为这对他而言,是很自然的举动。
就像方才他一偏头,见到她脸上挂著浅浅醉人的甜美笑容,一个没留神,他的唇就擅自作主,往她的粉唇上贴去,还煞有其事的自顾自地吻的火热起来——
“我……”
想了一下,跳过梦境,她才想起,原本她想要多了解一些他家的事,所以拿她弟弟的事起头,谁知一提到伤心往事,她就哭的不能自已。
“别想那些,告诉我,你作了什么样的梦?”他眼神一沉。“那个将军,他吻你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哭得太伤心,快乐的梦可以让她平衡心头的难过,他肯定要追究那个动不动就会在她梦里吻她的那个将军的“恶行”,即使那个将军是前世的他!
“别贪恋那个不实的梦,我会比他更好!”
想到她方才笑得那么动人,老实说,他有些吃味。
他的话,勾来她一双眼睛直望。梦境中残存的温柔套在他身上,发酵出令她崇拜神往的魅力——
单手抚摸她醉红般的脸颊,晶亮双眸里的似水柔情,似要将他的霸情给融化
“你真迷人。”
温热的鼻息凑近,他的唇再度贴上她微启的水嫩瑰办,火一般的舌探,在她嘴里爆发开,缠绕出一连串的低声吟呢……
火舌在雪白的颈项间,留下层层叠叠的瘀红印记,霸道的宣示,她是独属于他一人的。
抓一把他黑眸里溢出的深情,雪白的花瓣,无悔地为他染上今生唯一的一抹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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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两人。
“找到了?”
听到烈君灿振奋的声音,桂尹薰睁开眼,定睛直望。
“好,我知道,你继续查,务必找到她。”
关上手机,见她也醒来,他低头吻她的脸。“吵到你了?”
摇头,羞怯的一笑。想坐起身来,身子一动,身下的痛楚,织出眉心几个皱褶。
“别起来,多睡一会儿。”
她听他的话,没起身。“你有事要忙?”
“我在找一个人,刚才特助告诉我,已经有她的消息了。”他笑。“不过,下午我要出国一趟。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接起手机,他沉思了一会儿。“好,等一下我跟你一道去,你开车过来接我”
手机摆回原来的位置,他带著歉意靠近她,宽厚的大手,轻抚她脸颊。“我要出门,不能陪你了。”
轻轻一个点头,她的直觉告诉她,他要去找他说的那个人,也许是个女人,从他的表情看来,他是在乎那个人的。
没问他,因为她无权过问,她也不敢问,怕问出一阵会扰乱心头的酸涩。
“别急著起来,多睡一会儿。”
在她的点头后,他下床走进浴室。
她闭著眼,假装又睡著,聆听他沐浴后走出浴室的脚步声,听他开衣柜的声音,听他穿好衣服后走出房间的脚步声……
等到一切的声音,都回归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告诉自己,别多想,合眼,这一回,她真的睡著了。
第九章
在烈君灿出国的当天晚上,桂尹薰就带著太郎回到小镇。
他不在豪宅里,她的心空荡荡,寂寞一寸一寸的啃蚀,啃得她心好慌乱,好无助。
隔天,她就在报纸上看到,他和号称台湾第一美艳名模,一起搭机出国的新闻。
“薰,你怎么了?啊,你怎么把薰衣草的叶子都拔光了?”
曲小凝的叫声,唤回她游离四方的心神,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蹲在一盆薰衣草前,整株薰衣草的叶子被她拔的精光,满手都是香气浓郁的草香味。
“我的薰衣草……”看到自己亲手栽种的植物,好不容易长得茂盛,一转眼却光秃秃了,曲小凝伤心的快哭了。
“小凝,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拔光它的叶子。”
“我原本想等它再长多一点叶子,摘一些来做薰衣草饼干的。”曲小凝蹲下身:心疼的拾起被拔起又捏碎的叶子。“没关系,我拿这些去做饼干。”
“小凝,对不起。”
满怀歉意的桂尹薰,帮忙捡拾落在地上的叶子。
刚从外头回来的念倍燕,看到她们两个忙成一团,嗤声道:“桂尹薰,你怎么闲的在捡叶子,今天怎么没去烈家敦太郎英文,不怕烈君灿扣你薪水?”
“我……我人不太舒服,休息一天。”
捡完薰衣草的叶子,三人一起进入屋内。
曲小凝捧著叶子,钻进厨房去做饼干,念倍燕拿了一瓶矿泉水,坐在沙发上猛灌,而桂尹薰则静坐在二芳,兀自发呆。
“太郎到台北去做检查,医生有说什么吗?”灌了半瓶水,念倍燕漫不经心地问。
桂尹薰没回答,还是一副心魂被谁勾定的呆愣样。
“桂尹薰,你发什么呆啊!”
听到不耐烦的吼声,桂尹薰惊地回神,“嗄?!什么事?”
“我在问你,太郎到台北去做检查,医生有说什么吗?”念倍燕不耐烦的重问一遍。
“没有啊,太郎没有去检查。”
“你不是说,你要带太郎到台北去做检查的吗?”念倍燕一副好似检察官在审问被告者的质问口吻。
心头全被烈君灿的身影盘踞,桂尹薰无多余心思去想她的质问所为何来。
“他……他没安排。”桂尹薰淡淡的回道。
“那你带太郎去台北干嘛?”
低头,桂尹薰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倒是念倍燕查觉到她的异样。
把剩半瓶的矿泉水,放在桌上,念倍燕瞥见了折了一角的报纸上,有烈君灿的新闻,摊开一看,她轻笑。
“呵,女人,见了有钱的男人,死也要巴结上去。”
“我不是贪图他的钱……”以为念倍燕指的是她,桂尹薰急著解释。
闻言,正低头看著报纸的念倍燕,略略偏头,望著一脸紧张的桂尹薰。
两人无言的对望,桂尹薰陡地查觉,念倍燕似乎用一种审视的眼神在看她。
“我……我是说,如果我喜欢上一个男人,绝不是因为贪图他的钱。”
“对,没错。可是很不巧地,那个男人刚好很有钱。”
唇一斜,念倍燕带著令她摸不透的笑意,转身走回房问。
坐在原位的桂尹薰一头雾水,念倍燕向来不愿和她们一起去烈家,可她关心太郎是事实,对她们提烈家的事,她也不排斥听……
而且,念倍燕似乎知道她喜欢烈君灿……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那个梦吗?
她和烈君灿的前世缘,今生再续,那前世介入她和烈君灿之间的念倍燕,会不会再重演当年致使他们分开的角色——
眉头深锁,心头一阵揪紧,她隐隐约约又感受到荣儿当年所受的苦。
不要,不要……她不要千年前的情怨再重演一遍,她是桂尹薰,不是干百年前那个被无情将军抛弃的刘夜荣。
她要定自己的爱情路,不要延续刘夜茉的苦怨……
可她能躲得掉千年的诅咒吗?
心头的不安,渐渐扩大,她深知自己已跌入烈君灿撤出的情网,回不了头,多走一步,可能就多受伤一回,可她停不下前进的脚步,她的心魂跟随著他,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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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君灿出国的第三天,烈老夫人突然病倒,她拒绝送医,马医生似乎知晓她不去医院的原因,叹息之余总沉著脸,静待烈君灿回国处理。
在烈君灿匆匆赶回台湾的第二天,见了儿子最后一面的烈老夫人,即撒手人寰。
排除一切公事,烈君灿亲自留在家里守灵。
灵堂前,环绕著一片白色素雅菊花,白菊,就像生前沉默安静的烈老夫人。
谢绝外地来的吊唁者,以及吊唁的花篮、花圈,在烈家出入帮忙的,全是镇上老一辈人家。
桂尹薰静静地来了又走,照顾太郎之余,偶尔和一些妇人帮忙折莲花纸座,从烈君灿回来至今,她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她知道他难过,眼前他有很多事要做,虽然他人不在公司,但她时常见他和抽空前来的特助,商讨一些事情。
偶尔,他和她的眼神交会,他的眼神透著沉重的疲惫,常令她觉得不忍心。
她不想扰他,只想尽全力的帮他,虽然她能帮的很有限。
这段期间,她讶异的发现,向来拒绝到烈家的念倍燕,偶尔会躲在烈家旁的大树下,望著露堂的方向,静静地凝视许久,若是有人发现,她会急匆匆的离开,或者漫不经心地说,她只是在“看热闹”。
她知道,念倍燕不只是在看热闹而已,有时候她夜里起床上洗手间,总会听到念倍燕的房里传出低浅的哭声,好几次她都想敲门问个究竟,但始终提不起勇气——
她害怕听到念倍燕和烈君灿的关系,如她预料的那般复杂。
如果他们不是关系匪浅,以念倍燕倔强的性子,怎会轻易掉泪?
会不会念倍燕是烈君灿的前女友,甚至有可能论及婚嫁,如果是这样,她一定认识他母亲,所以她一直不愿去烈家,就是怕烈老夫人会认出她来?
心头陡地一惊。她还记得烈君灿要来睡她房间的那一晚,念倍燕说她有事要出门,还叮咛不准让他进她房间……
平常念倍燕对太郎的关心,甚至还高于常送菜给她们吃的秋婶……
人家说爱屋及乌,念倍燕因为爱烈君灿,所以关心太郎,也对烈老夫人的丧亡,掬一把悲伤泪水…… 是这样吗?会是如她猜测的这般吗?
为什么她感觉千年的诅咒,正缓缓地一圈一圈地将她围起,她真的逃不开宿命的囹圄吗?
心沉甸甸之余,惊觉手边有东西滑落,回神一看,冷不防地倒抽了一口气。
这一盆苹果薄荷,什么时候放在窗口边的?
是的,她又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拔光了薄荷的叶子……
带著苹果香味的薄荷,沾了她满手,罪证确凿,光秃秃的一盆细枝,又是她的杰作。
望著空无一叶的小盆栽,桂尹薰额上冒出三条黑线。
如果让曲小凝知道,她又不小心拔光一盆香草的叶子,曲小凝一定会来上一段“小凝葬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