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陈莞过来找了你好几次，可能有什么事吧，要不要我现在叫她？”
“不，不用了，我下课再找她好了。”柳如嫣涩涩的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也不看名字，顺势打开，紧紧的盯住书页。
Roy看看她的书，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虽然是上自习，但是……恐怕班主任是不会允许我们看这种书的。”
柳如嫣迷惑的“呃”了一声，翻翻书的封面，“读者”两个字赫然映入了眼帘。胡乱的将书塞进抽屉，再掏出一本试卷集，满脸通红的柳如嫣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跟傻子有得一拼了。
将她所有的局促和窘迫悉数收在眼里，Roy轻轻蹙眉，半晌又挑起话题，“你跟陈莞是很好的朋友吧？”
“对。”
“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呢？”
柳如嫣惊讶的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Roy，如此幼稚可笑的问题真是出自这位“华中标志性的人物”之口？“从进高中开始我们就是一个寝室的，性格脾气停合得来，就这样成为的朋友。有什么疑问吗？”
Roy在她讶异的注视下不好意思的笑笑，“哦，我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所以不知道怎样才能和家人以外的人成为朋友。”
“你，你没有过朋友？”柳如嫣看着Roy就好象看着一个天外来客，“不是吧，小碗儿说你还是我们学校文学社的社长，你的社交圈子并不窄啊，怎么会没有朋友？”
“小碗儿？就是陈莞吧，”Roy的目光飘向窗外，带着淡淡的落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我身边的那些同龄人都不大喜欢我，以前在英国是这样，回到这里，还是这样。似乎都不大愿意跟我说话，看我的眼光总是锐利的，能把我揭下一层皮似的。久了，我也就习惯了，知道自己打不进他们的圈子，所以至今，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就只有我哥哥了。”
柳如嫣挑挑眉，点头：“我能理解。因为你太出众，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巨大的压力，所以你在大家的眼里，无论如何也亲切不起来。认命吧，天才总是寂寞的。哦，你还有个哥哥，他可是跟你一样优秀？”
Roy的眼神顿时变得格外温柔，嘴角的弧线也愈加柔和，“我哥哥比我厉害多了。哲学、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音乐……他是全能的，天赋高得吓人。他跟我不同，接受的是中式教育，还是我们的校友，比我们高三届。”说着回过头来，含笑看着柳如嫣，“知道我们学校高三的学生有直升剑桥的资格吧，当年全省总同两个名额，我哥就拿了一个，而且是第一名。而在此之前，因为不喜欢纽约而婉拒了朱丽叶音乐学院的邀请。”
“……”柳如嫣傻呆呆的张大嘴，先前的尴尬早被震跑了，“你，你哥哥……吃什么长大的啊？天啊，你们家的基因也太优秀了吧！”
也许是柳如嫣的表情太有趣了，Roy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还不是一样吃饭长大的。遗传是有关系，但最重要的应该是学习方法很恰当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我哥和我的方法都交给你啊。”
头一次看见Roy的粲然笑颜，刹那间绽放的光辉几乎夺走了她的呼吸，柳如嫣低下头，耳边传来自己如雷的心跳，好一会儿，才收拾好情绪抬起头，大方的笑着回答：“好啊，承蒙大师指点，小女子真是感激泣零。我最差的就是数学，以后麻烦的地方还多着呢，可千万不要嫌我烦人哦！作为回报，我就毛遂自荐当你第一个朋友好了，以后吃饭做操压马路吵架什么的，我一概都叫上你，还买一赠二的附送陈莞跟沈煜，这交易公平吧！”
Roy静静的看了柳如嫣好久，直到如嫣的面庞微微泛起了桃红，才轻轻的开口：“真的很高兴成为你的同桌。”
柳如嫣回头偷瞄了一眼他下午新换上的浅蓝衬衣，深吸一口气，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Ｔ－shirt我明天洗了再还你。”
看着眼前这颗熟透了番茄，Roy优雅的眯起了眼，“那太感谢你了。”
（二）2004。5
好容易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吃完饭正打算在办公室小憩一会，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柳如嫣不悦的拉开门，意外的看到叶小莎的身影。
“经理！”新婚的叶小莎气色不错，正满面喜气的到处分发礼物，看到柳如嫣出来，更是一脸的幸福，“没打扰你吧？我是来给同事们分礼物的，昨天刚下的飞机。”
柳如嫣也笑了，朝她点点头，“进来吧，一直惦记着你呢，还算你有良心，知道回来看看。”
关上门，柳如嫣示意叶小莎坐下，微笑着细细打量她红润的脸色。叶小莎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礼盒，郑重的放到柳如嫣面前，“在罗马买的，一看就觉得特别适合你。”
柳如嫣拿起礼盒，并不拆开，看着叶小莎幸福的笑脸轻叹：“甜蜜的婚姻竟能让一个女人变得如此美丽，小莎，我都有些羡慕你了。”
叶小莎摇头轻笑：“经理，别开玩笑了，是你一直不肯走进婚姻，现在反倒来羡慕我？要是你愿意，你和沈……”说到这里，叶小莎自知失言，猛的打住，尴尬的侧过头。
柳如嫣倒是无所谓的笑笑，只是那笑容多了几分萧索无奈。收起礼物，看看表，已经一点过五分了。
“上班了，我也就不留你了，平时在家闷的话，就跟旧同事们多联系。只是这段时间可能大家都比较忙，过了七月就好些了。”柳如嫣站起身，换上了公事化的表情。
叶小莎也站起来道别，拿起纸袋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回过身，直直的看向柳如嫣：“Susan，在许愿池边我许了好多的愿望，可是最希望实现的，就是替你许的那个愿。我希望，能有一个优秀的男人来了解你，呵护你，疼你。”
柳如嫣怔了怔，随后露出温和真挚的笑容，“谢谢你，小莎。”
“华美”的初审定在这个月的十五号，地点在“凯瑞”三楼的商务一厅。当柳如嫣和沈煜提前二十分钟到达时，厅里坐位已经坐了一半以上，全市近五十家广告公司参加此次公开甄选，场面的热闹自是不在话下。
“哎呀，这不是‘清远’的沈大公子吗？幸会幸会啊！”
才落座，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头发与鞋子油光可鉴，相互辉映。沈煜眯了下眼，眸子精光一闪，随即站起身应道：“胡总，在这遇见你，可真是巧啊。原来‘同鑫’也对这个案子感兴趣，那我这趟算是白来了，有‘同鑫’出马，哪里还轮得上我们这些小角色呢？”
“哪里哪里，”胡常大笑着摆摆手，“‘同鑫’在广告业还只是一个新手，怎么比得上不到四年时间就闯入全市十佳的‘喜宝’啊！初审就由沈总亲自陪同，看来‘清远’这次是下了血本了吧！”
沈煜也笑，口吻却是风清云淡的：“倒不关‘清远’的事，你也知道我们家的老人对广告向来不感兴趣。当初创立‘喜宝’的时候就费了很大的劲，虽然现在有点成绩，可毕竟还是不讨喜的，顶多也就是为手下的员工挣点饭钱。”说着回过头，向柳如嫣递了个眼神，“这次的案子主要是由这位柳经理负责。这几年‘喜宝’之所以能有这么大的进步，柳经理功不可没啊。”
柳如嫣含笑起身，落落大方的伸出右手：“久仰胡总大名，我是‘喜宝’的创意总监柳如嫣，以后还请胡总多多提携。”
“不敢当不敢当！”胡常一双贼眼把柳如嫣从头到脚瞟了个够，然后拍拍沈煜的肩膀哈哈大笑：“早听说沈总有个才智超群的‘红粉知己’，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啊！沈总，艳福不浅，艳福不浅啊！”
沈煜也不申辩，看看柳如嫣一脸的不豫，淡淡的应声：“谈不上什么‘红粉知己’，只是柳经理不嫌弃我这个扶不上墙的阿斗罢了。刚才来的时候看见许多老朋友，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胡总，就请恕我们失陪了啊，改天出来一起吃个便饭吧。”
“好啊，沈总有约，胡某一定奉陪！到时候，还请柳经理一起出席助助兴哦！”
跟着沈煜走出大厅，老远还能感觉到胡常色迷迷的眼光流连在自己背后。工作这么多年，遇到这样的情况，柳如嫣早已不似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女生般愤怒和不知所措，反到是对“同鑫”派出这样一个人的目的比较在意。
“沈煜，‘同鑫’没打算争这个案子吗？怎么会派这个胡常接手？”柳如嫣一面对着熟人微笑，一面小声问道。
“就是因为‘同鑫’对这个案子格外看重，所以叫让他出来迷惑对手呢。”沈煜微微眯起眼，笑得象只狐狸，“没看到那天叶小莎跟佟远的婚礼上来了多少‘一百’的高层吗？三年前‘一百’就放话势必要打造一个与‘Carrefour’相抗衡全国连锁超市，为了这个目标筹措了三年，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对于这样上千万的案子，‘同鑫’会甘心让它花落旁家？一年前成立的那个广告公司，前后只接过几个小厂家的减肥药什么的，真正的目的是为这个案子积聚力量。”
此刻柳如嫣才恍然大悟：“我就说视财如命的‘同鑫’怎么会允许那样一个赔钱的小公司一直存在着。呵，摩托车，房地产，电子商务，现在连广告也要来插一脚，完全舍不得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
“张士谦和他那党子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沈煜不在乎的耸耸肩，“说白了就是些暴发户，跟苍蝇一样，哪有屎味往哪钻。知道叶小莎嫁了佟远，我当时就烦了，还好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主动辞了。小嫣，以后别跟她联系，你绝对不是佟远的对手。”
柳如嫣低头不语，半晌才慢慢开口：“小莎不是那种人，再说她走的时候，‘华美’的方案还没定下来呢。她提出辞职也是主动避嫌。”
沈煜停下脚步，回头盯住柳如嫣，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那他们婚礼上那个伴郎呢？我还真佩服他们能找到这个叫云曦的男人。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深吸一口气，柳如嫣强压下心中的不满。看看表，抬头：“这个问题我不想谈，也没必要和你谈。甄选马上就开始了，我们回去吧。”说着，转身朝大厅走去。
沈煜一把拉住柳如嫣的胳膊，语气几乎是严厉的：“你离那个云曦远点！你的年龄已经不适合再抱有这种少女的幻想了！”
“你在担心什么？我会把他当成另一个人？”柳如嫣冰冷的双眼盯住沈煜，一字一句的说：“Roy在美国，马萨诸塞州。这一点，陈莞天天提醒我。”
经不住陈莞的软磨硬泡，柳如嫣终于在办公室也装上了摄像头。“我们要与时俱进！”这话从那个久居国外的人嘴里说出来，听着还真是挺别扭。
摄像头装好的第二天上午，十点刚过，陈莞就上了MSN，直嚷着要柳如嫣开视频。看到柳如嫣的第一眼，陈莞就打下几个字：女人，你老了。
柳：当然，在一个爱情家庭幸福的冒泡的女人面前，我这个老姑娘根本就是年老色衰的典型。
陈：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都是你自找的。
柳：……不用那么直接吧……
陈：只要能让你清醒，我不在乎话有多重。
柳：碗儿……这段时间有人……约我……
（沉默。柳如嫣看到电脑前的陈莞楞楞的看着屏幕，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低头飞快敲着键盘。）
陈：从16岁认识你，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有人追你。小嫣……
陈：他是谁？姓名年龄职业？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
柳：他是一个律师，我们认识，有一个月了吧……
陈：律师？一个月？……小嫣，他，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柳：人还不错，很亲切，打电话来约我也不让我反感。
陈：就这样？……告诉我他的名字，我有朋友在法律界工作，帮你打听打听。
柳：不必了吧……估计他也不算有多成功的。
陈：别废话，告诉我。
柳：……他叫，云曦。
接到云曦的电话是五点整，晚餐的约会是前一日就定好了的，现在打过来只是再次确认和提醒。非常周到的礼数。柳如嫣放下电话，凝神注视着电脑屏幕上方的摄像头，好半天才自嘲的笑笑，现在陈莞怕是睡得正熟吧，自己这副傻样是断不肯让她看见的。
五点三十五分，柳如嫣打开办公室大门，微笑着朝大厅的职员道别。走出办公楼大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靖文？”柳如嫣迎上前，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唐靖文看了看柳如嫣，笑，“来找煜啊，听秘书说他下午三点过就离开‘清远’了，过来找他一起去吃饭。”
“可是他今天没过来这边啊，应该是和客户出去了吧。”柳如嫣答着话，余光瞟见大门口的一辆白色“宝莱”，云曦正微笑着靠在车门旁等她。
唐靖文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又回头扫了一眼柳如嫣，那目光几乎是锐利的，接着才笑着开口：“既然是这样，我就回去了，他肯定在家等我呢。不打扰你了Susan，玩得高兴点！”
下班高峰期的车道是城市的肠梗塞，开出公司五百米不到就完全不能动弹了。云曦回头看看合眼假寐的柳如嫣，轻声问道：“很累吗？那我们吃完饭就送你回家吧。”
柳如嫣睁开眼，抱歉的笑笑：“不是累，只是刚才……恩，今天大概真不能陪你看电影了，吃过饭我还得去一个地方。”
云曦给了柳如嫣一个安慰的笑容，看看前面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随口问着：“刚才那个是你们公司老板的夫人吧？在佟远的婚礼上见过的。”
“恩，唐靖文，跟我们老板结婚快三年了。”柳如嫣也平视着前面，眼神里有了一丝怅然。
“那你跟你们老板认识多久了呢？”
柳如嫣讶异的转过头，看着云曦。云曦马上解释道：“因为以前好象听别人说过‘喜宝’的创始人是一对同学，十多年的情谊，所以配合得特别默契。”
“我跟沈煜的确是高中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他当初创立‘喜宝’本是想给我们老同学一个自由发展的空间，没想到半途我们中的一个跑去美国结了婚，现在就只剩下我和他苦苦支撑着了。”柳如嫣平静的诉说着事实，心里微微泛起苦意，只怕他知道的比这个由同学创立公司还要多吧。
然后云曦没再说什么，前面的车辆缓缓的移动了，他专心观察着路面，以一种很羡慕的口气说：“感情这么好的同学现在很少见了，我就挺后悔当初读书的时候怎么没交到几个能伴随一生的朋友。出了社会后，就更不可能了。”
“那也是靠缘分吧，”柳如嫣浅笑，“感情的事，都挺玄的。有时候同桌三年讲不上十句话，有时候隔着两个街区不同的学校也能成为朋友。不过我的朋友得来都挺简单：就是我座位周围的人。到现在沈煜都还常常抱怨我社交能力太差，许多场合还得由他亲自出马才行。”
转过一个弯，云曦扭头看了一眼柳如嫣，温柔的说：“你是学不来圆滑的。”
晚餐后，云曦坚持要送柳如嫣去她办事的地点，于是，街灯亮起来的时候，车子停在了华中的大门口。
透过车窗，柳如嫣看到了靠街一面的南楼通明的灯光。“谢谢你，实在是很抱歉。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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