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心里冷笑,谁能补偿谁?挂了电话。秋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把街上次第亮起的霓虹打的五颜六色。杨波不想回去,心里充满了伤感的离愁别绪。于是开着车,在街上随便的逛逛。
大大小小的饭店门口,生意看来都不错。杨波拐上另一条大街,猛然在东升大酒店的门口,看见了郭义!
郭义似乎正在等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套头运动衫,带着金链子的男人。杨波一看见就下意识的踩刹车,差点让后面的车追了尾。
杨波怕被郭义看见,就缓缓的开着,并了道,到了旁边的出口处,打把拐弯,缓缓的开回街口。手心上沁出了汗,凉凉的。
开回去的时候,杨波看见一辆车里又下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他认识,就是那回在台球社里见过的秦爷,似乎好像是这个男人,看似和郭义很熟似的。
杨波看见郭义和秦爷走进饭店,找了个小巷停好,拨通电话。
“喂?郭义,在哪呢?”
“在社里啊。你是不是没地吃饭啊?要不自己回去下点面吧。”
“行,没事。我有饭。你一直在社里?”
“也不一定。没准一会还得出去,你别来找我了,找我也没时间,总之我晚上早点回去得了。”
杨波挂了电话,觉得自己就像电影里,跟踪老公的弃妇一样,心里有被欺骗的痛感。
这几天杨波心里一直有些愧疚感,觉得自己确实属于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在残酷的现实和梦想的完美里死命的挣扎,为自己的懦弱,自私和世俗而感到汗颜。
可另一个男人在干什么呢?杨波根本不知道。在这个姑且称为一场游戏的故事里,郭义又投入了多少呢?
他看似把自己的过去通通剖析,可是那些过去给他留下的不仅仅是回忆。
杨波笑笑,把冰凉的手搓热了。打开音响,发动机器,车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
车厢里是首张楚的老歌,很老很老了。
你坐在我对面看起来那么端庄
我想我应该也很善良
我打了个哈欠也就没能压抑住我的欲望
这时候我看见街上的阳光很明亮
刚好这时候你没有什么主张
刚好这时候你还正喜欢幻想
刚好这时候我还有一点主张
我想找个人一起幻想
我说我爱你你就满足了
你搂着我我就很安详
你说这城市很脏我觉得你挺有思想
你说我们的爱情不朽我看着你就信了
我躺在我们的床上床单很白
我看见我们的城市城市很脏
我想着我们的爱情它不朽它上面的灰尘一定会很厚
我明天早晨打算离开即使你已经扒光了我的衣裳
你早晨起来死在这床上即使街上的人还很坚强。
离开
离开
离开
离开你离开离开
三十三章
杨波以为自己会愤怒,会生气,会猜测。但是没有,反而,杨波坐在沙发上,心里异常的安静和轻松。这段感情没有一个清晰的开始,也许只能稀沥弧度的结束。
看着电视上人们可劲的折腾,夜慢慢深了。杨波迷迷糊糊,半躺半坐,不知道打了几个盹。朦胧里,做了些梦,梦里他在他那所破大学的阅览室里看见了郭义,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坐在那里看书。
他叫了一声,那人抬起头来,表情恬静,竟然有几分象任诚。杨波便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
梦里的郭义身上有种好闻的松香味。杨波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厉害。然后就醒了,听见门锁响。心脏还在跳的厉害。杨波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好起来。郭义带着寒意和一丝酒意走了进来。
杨波把半躺的身子正了正,坐了起来。
“怎么没上床去睡?”
“回来了?”
“嗯。”郭义似乎有些疲惫。
“又喝好了?”杨波本能的想起身为郭义去倒茶,想了下,又坐下。
“这几天天天饭局,真快成三陪了。”
“今儿又和谁喝的?”
“都是打台球的朋友。”
杨波顿了顿“和什么秦爷吧。“
郭义愣了一下。“你跟踪我?“
杨波笑“我至于嘛我,我看见了。”
“哦。”郭义小心翼翼坐到杨波身边“那个,我以为你不认识,没和你说。”
“我给你打电话那会我看见你的,你说你在台球社。”
郭义陪笑“我这不是顺嘴说的嘛,省事。”
杨波冷笑“我知道应付我特麻烦。”
郭义有点挂不住“你别没话找话啊。”
杨波感觉自己也有点上火“你别干什么事都好像偷偷摸摸,贼头贼脑的好吗?有什么事你就说,遮着掩着你到底做什么亏心事了?”
“那你老疑神疑鬼的干嘛?要是我让你这么怀疑这么不放心的话,那咱们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杨波抱着胳膊听到自己冷笑“为什么?我还想知道呢。”
郭义借着酒劲腾的站起来,没说话,径自往书房去了。
杨波又躺回沙发上,心里好像有个声音不停的说不停的说,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
第二天杨波睡在沙发上,隐约听到有人关门又开门的声音,迷迷糊糊又躺了会。起来发现,郭义应该起来很久了,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呼着。
杨波一时没反过闷来,心里还是昨天那般有些绝望有些解脱的心情。郭义已经转过头“醒了?昨天一直在这睡的?呵呵,洗脸去吧,吃早点了。”
杨波洗漱出来“我不吃了,上班去了。”
“别别别,来啊,我折腾一早晨呢。”郭义扶着杨波坐下。杨波苦笑,郭义总是没有隔夜仇的。
“油条,面包,煎鸡蛋,火腿肠,还有小馄饨。”郭义把一个个盘子分门别类的摆上来。
杨波拿着郭义塞过来的筷子,有点呆傻。
“喜欢什么吃什么。”
“不是,咱们两用弄这么多吗?”
“表示我的诚意啊。昨天是我不好,所以我今天赔罪啊。”
杨波倒不好意思了,可是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倒觉得自己这样不够厚道了。“也不是,我。”
“那你就是不生气了?”郭义打断杨波的思路,杨波迷迷糊糊的点点头。
“快吃吧,吃完上班去。晚上下班等我电话。”
杨波看着郭义,他过分的热情让杨波有些自责,杨波想,是该说个清楚了。他点点头,开始吃鸡蛋,鸡蛋很嫩,可杨波的感觉像是永远要和这般温暖和多汁的煎鸡蛋告别了似的。吃罢了饭,订了晚上吃饭的地方。
杨波想反正自己是去交接工作的,就没忙着上班,又和郭义呆了会。两人聊了些旁人的事情,他们都认识的人,许蔚然的生意和顾晓秋的情史什么的。
杨波看着阳光里飞舞的灰尘,惊觉两人似乎从未这样安静的坐着,哪怕所的都是别人的悲欢离合。而他们自己的悲欢离合,又会有谁来所呢?
一天里很忙。到了要下班的时候,张启明进屋里,说是要让杨波请吃饭。杨波说自己约了人了,下次吧。张启明摇摇头“总以为还有好多个下次,其实看看就用完了。”
杨波心情虽然不好,可看见张启明这样也颇觉新鲜。便问张启明怎么了。张启明笑着说“最近心情不好。”
“怎么了?”
“舍不得你走呗。”
“得了你。“
“真的,你走了,没人给我作主了。”
杨波笑“你翅膀硬了,该替别人做主了。”
没想到张启明竟没有还嘴的兴致,摇摇头,站起身开门出去了。杨波脸上的笑也随之褪去,此时此刻,杨波感到了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直逃避的离愁别绪,他拿起电话“喂?郭义?晚上去哪吃啊?”
郭义特诚恳,特专注的坐在杨波的对面,让杨波面对着这样的一双眼睛突然有些汗颜。
“别生我的气了,其实秦爷来好几天了,所以我怕你问,就没说。你也知道,秦爷在外地,来就是来和我打球的,我能不给人家面子?他一年也在星光社投不少钱。”
杨波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小姐把要的啤酒端来了。杨波看着酒,突然想起唯一一次见那个什么秦爷的时候,郭义要了龙舌兰,秦爷走进来听见就说什么你现在还好这口?
郭义到酒的时候,杨波的思绪随着啤酒升腾的泡沫继续瞎想,龙舌兰?郭义似乎那次之后再没要过那种酒,而那之前,也并没有表现出对那种酒的特殊爱好。
而那个秦爷,就能大大咧咧的走进来,说一句“你还好这口?”似乎不仅仅是大客户这么简单。
杨波向外望去,夜渐渐沉了,楼下是星点的万家灯火。杨波突然对自己,对郭义通通都失望极了。
“想什么呢?别生我的气了。”郭义和杨波捧杯,又有点郁闷的看着杨波一引而尽。郭义看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泡沫“我总觉得,你越走越远了。”
餐厅很安静,一位白衣的女子坐在大厅的钢琴边轻轻弹着不知名的曲子。杨波看着郭义,眉眼间有些疲惫。
杨波搅了搅自己盘子里叫食物的东西,听见自己说“喝龙舌兰吧。”
第三十四章
郭义愣了一下,可是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苦笑自嘲的说“你有完没完。”
杨波说完之后也有点后悔了,可是听郭义这么一所,心里好像却又咽不下这口气似的,所以只是淡淡的说“我随口一说,真的。”
“没事,本来打算告诉你的。真的。秦爷说起来,也是一个对于我来说,挺重要的一个人。那会我挺倒霉的,秦爷这边有生意,又喜欢打台球,所以也是朋友介绍就认识了。
那会我一个,孤魂野鬼的,身上有官司,也不敢赌球了。后来和秦爷就认识了。我这个星光台球社就是他借钱给我开的,现在还有他的股份。
我之所以不想提他,也许是因为毕竟那会我跟过他一段,不想把这些破事再牵扯进来。要说过去,谁都有。
可我不愿意提这个,你看我问过你吗?我也真不愿意知道,知道那么多干嘛?珍惜眼前人,这句话你听过吗?“
杨波看着郭义,他隐约料到秦爷和他之间有这么层关系。其实现在知道不知道对于杨波来说又有多少用处呢?杨波觉得自己很残忍。他清清嗓子“我今天也要和你说件事。”
“哦?”
“我马上要回总部工作了。“说完这话,杨波感觉自己的心里一阵紧似一阵。
“什么?“
“嗯,下个星期就走。”
郭义脸色就变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可大家一直也没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
“你打算走之前头一天告诉我吗?”郭义脸色灰白灰白的。
“不,我是有点张不了口。”
郭义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没事,没事,回去挺好的,真的。”声音不大,象在对话,又象在自言自语。
杨波张张嘴想说什么,郭义摆摆手“别说了,别说了,走之前,我们安安静静的吃顿饭吧。”
两人默默的相对着,没人说等待,也没人说分手,似乎这个时刻,都不该如何张嘴。
郭义喝了不少,晚餐草草结束。杨波开着车,从繁华的大街悄悄的滑过。郭义坐在后面,双眼紧闭。杨波知道,他并没有喝醉,只是不愿说话,感觉疲惫而已。
晚上郭义躲在书房上网,一晚上也没出来,杨波知道,这是他无声的抗议。随他去吧,既然什么都说不出。
接下来的这些天,很是忙碌。交接,托运,杨波有些焦头烂额。郭义却是早出晚归的,杨波似乎已经成了这个房子的一个房客。
还有几天就要走了。杨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些天来,竟找不到一个机会和郭义再聊聊。经过了那晚,他似乎把自己封闭了起来,而杨波呢,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房间外面的灯亮了,顺着门缝有一丝漏了进来。杨波知道郭义回来了。他穿着拖鞋无精打采的满地走着。然后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杨波转个身,考虑自己要不要走出去和他好好聊聊。因为郭义不会进来的,他这几天一直在书房休息。
正在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开了。然后是郭义那久违的亲昵声音“没睡着呢吧。”
这简单的五个字,竟让杨波的心好一阵狂跳,甚至有些眩晕。之后,杨波有些想哭,没有原因。
郭义的气味和床的震动一齐向杨波传来。杨波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郭义的手有些冰凉,有些颤抖,轻轻的搭上了杨波的肩头。杨波感觉自己忍不住要转过身去吻他了,但是没有。
郭义却吻了,他把他冰凉的轻柔的吻落在了杨波的脖子和耳垂上,杨波怕痒的躲了躲,头轻轻一歪,那嘴唇就碰到了一起。杨波觉得心里紧紧的象要透不过气来,一把把郭义的脖子搂住了。
郭义的手放在杨波肩上,指甲仿佛要掐进肉里去。他凉凉的身体贴在了杨波的身上,带着些微微的战抖。
那绝对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夜晚。杨波印象最深的是郭义躺在自己身下,对自己报以鼓励的眼神,然后任由自己纵横驰骋的样子。
每每夜深人静,百无聊赖的时光。杨波总愿意把这段从记忆里翻出来温习。那种心悸的感觉永远那么新鲜。
他们或者是互相需要的,只是这需要并不能完全遮掩这三十年来过去的一切留下的痕迹,不能遮掩他们对现实的理解,不能遮掩他们自私的本质。
他们原来只是要些便宜的,仅此而已。
狂乱之后,杨波睡去。再次醒来,郭义已经不见。
几个朋友之间都知道了两人的尴尬境地,所以顾晓秋嚷嚷的聚会,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杨波倒是抽空去许蔚然家里坐了个把小时。因为话题里要提防着郭义二字,所以并没有说些什么。许蔚然最后忍不住还是劝了几句,说二地并不算远,以后慢慢来什么的。
可也许已经听说了一些二人的近况吧,太具体的自然不好说了—别人毕竟是别人,再怎么劝,也还是浮在水面上的油花,风一吹,哗就散了。
任诚不怎么说话,那恬静无争笑容,看得久了多少有些无聊。杨波有些同情任诚了。人就是这样,平静了,要追求点刺激和自由,耍单久了,又想追求天长地久。
顾医生却没那么客气,狠狠的损了杨波一顿,加上自嘲。说我们这种人不过是拿什么一往情深当作借口来玩弄男性而已。追求完美的人都是傻X,都是伪君子,包括你我。
喝的多了,顾医生说自己想去西藏行医,没准年底就会成行。杨波有些愕然,看不出整日里每个正形,讲吃讲喝的顾医生还有如此这般远大的理想。
结果走之前给任诚打电话,说起这件事,任诚说你别听他的,他说要去西藏已经有五,六年了,每次受刺激都说。看来这次你和郭义的事又刺激他了。
杨波想起一个书名《生活在别处》。看来,每个人都有一个不同的自我,理想中的自我,生活在别处。
张启明陪着杨波醉了两回。第二次接着老婆的电话竟然非常之不耐烦,后来锵锵起来,话说的很重。杨波觉得不好意思,怕因为自己影响了两口子的感情。张罗着要回,被张启明死死拉住。
杨波看着张启明喝的确实高了,怕他回去闹的更厉害。于是带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又包了个房间两个人住了一夜。
张启明在另一张床上哭了起来,弄得杨波很是尴尬。不过喝多酒的人哭几眼也很是正常。问他为什么哭,张启明回答说他老婆不给他面子,让他在杨波面前丢面子了。这样孩子气的回答让杨波苦笑不得。
可张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