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工作很认真,是其它同事心眼小,故意排挤她。姨妈,她——巧梦她现在怎么样?需不需要送她到医院……」
「我问过她好几次了,她不肯去。」
「她瘦了好多,脸色也很差。」戚少军的语气中有着难掩的担忧,听在叶母心里满是欢喜。
「是啊!」她长叹一声。「这一个月她瘦了一大圈,每天从公司回来都累得吃不下东西,都是洗个澡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沉默了半晌,戚少军哑声问:
「我可以跟她说话吗?」
「现在啊?可是——她说想好好睡一觉,我还答应有她的电话就说她不在。我看这样好了,等她睡醒,我让她回电话给你。她再怎么会睡,总不会不起来吃点东西吧!」
她不会回电话给他的,这一点戚少军根本就了然于胸。
「不用了,让她睡吧,」他沮丧又无奈地说:「明天——明天下班我会去看她,请您让她留在家里等我。」
「这个没问题。」叶母掩嘴而笑。
「还有,姨妈,请妳准备一些比较营养的东西,而且一定要逼着她吃下去。」
「这——」叶母为难道:「我也很想做一些好吃又营养的东西替她补一补,可是我的手艺跟你妈一比可是差多了,我拿手的那几样料理,巧梦可是一见就怕啊!」
「拜托我母亲做吧!」戚少军立刻说:「我马上打电话回家要我母亲炖一锅鸡汤,一下班我就替她送过去。」
「这么麻烦你们,怎么好意思?不如我过去拿吧!反正就几条街,走路几分钟就到了。」
「还是我送过去好了,如果那时候巧梦醒了,我也可以看看她,跟她谈一谈。我——她是应该好好休息一阵子,但是我并不希望她就这么辞职。」他想起晚上跟胡凤玲还有约会,就心烦得恨不得能将自己一分为二——他是如此担心巧梦,又怎么会有闲情逸致赴胡凤玲的浪漫之约?
###
戚少军送鸡汤去给巧梦时,她还在熟睡中,他甚至未能见她一面就必须离开了;因为距离与胡凤玲晚餐时间只剩下不到四十分钟,而约会地点离巧梦家还有一大段距离呢!
他郁郁寡欢地离开姨妈家,飞车前往与胡凤玲碰面的地点。结果他还是迟到了十分钟,而可想而知,胡大小姐的脸色很难看,一张嘴嘟得半天高。
「你居然迟到了!约会让女孩子等是最不礼貌的,难道你不知道?」她没等他坐下,劈头就讯。
「对不起,路上塞车。」
「你应该提早出发嘛!我一个人坐在这儿等,大家都在看我,好丢脸!」
戚少军心情不佳,她说的话又明显过于夸张。女孩子单独坐在西餐厅里根本就是件平常的事,他一点也不相信那会招来任何人的非议。她这么说只是要让他感到愧疚——他懂。
「妳自己说了时间和地点,根本不听我的回答就挂了电话。」戚少军坐在她的对面,有股冲动要倾泻他对她的忍耐。「妳总是这么任性,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非要人家依妳的意思。但是我不能一再配合妳,凤玲,现在的我有更多事情要处理,不可能因为妳的一通电话或一个命令就拋下我自己的事。」
「你刚回国,难道不能晚一天再谈公事吗?我们分开二十多天,还以为你也会想见见我,所以我才费心安排这个晚餐。你自己迟到不说,居然还说我任性,你——你这不是太无理取闹、太过分了吗?」
「如果妳总是小题大作,稍稍不顺妳的心就乱发脾气,那我要告诉妳,我已经无法继续再忍受下去了。」
「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戚少军!?」胡凤玲脸色铁青,姣好的面孔因此全变了样。「你说啊!把你的想法清楚地说出来。」
「妳应该冷静一点。」戚少军淡然提醒地。
「我很冷静,但是你的话实在让我生气。自从回到台湾,你就整天忙于你的事业,一个星期见不到两次面不说,连电话都很少打,我这样子像是你的女朋友吗?你和员工相处的时间比我多出不知道几倍。我爸妈成天跟我追问你的事,问我们何时结婚?我还怕惹你心烦,每次都替你挡下来,替你说好话,我这样是任性吗?你说!你说啊!」胡凤玲倾身朝他低吼。
戚少军叹气。
「我们会变成这样,我知道自己也要负一部份责任。不过责任在谁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我们两人在个性上有着明显的差异这才是重点。我不能符合妳的要求,妳的抱怨也经常困扰我,所以——妳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分开一阵子,好好考虑一下彼此道不适合自己?」
就这样,他们的摊牌行动从西餐厅里头延续到外头。他试着和她讲理,她却咄咄逼人,时而怒骂,时而委屈地哭泣,两个人就这么耗到近十点,他才结束这段谈话,将一路不发一言、只是垂泪的她送回家。
戚少军不确定自己和她是否真的情缘己了,但在说出暂时不要见面那番话时,他却丝毫不感觉遗憾。就像现在,他把她送回家去,心里只觉得释然、轻松,他甚至在车子重新激活后,不自觉地吐了一口气。
今天的争执看来是会惊动胡家两位长辈,也许还会招来一顿责备;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巧梦的影子,他一定要见她一面,才能有心思想其它的事。
这么想着,戚少军便加快车速,但到达姨妈家仍然超过十一点,屋子里已经没有灯光了。
她醒来过吗?有没有喝鸡汤或吃点东西?肚子还痛不痛?
他有这么多疑问,却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捱过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这下子又要他等到天亮!
戚少军情绪低落,坐在车里凝视着那栋岑寂的屋子,许久之后才驱车离开。
###
很巧的,闹钟响时,电话铃也跟着响了起来。
他是为了在上班前先去看看巧梦才将闹钟定在早上六点,但是又会有谁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扰人清梦?
戚少军首先想到的是毛建园。演艺工作经常是日夜颠倒,而他又老忘了替人设想,最有可能就是他打电话来和他聊天了。
他不想接这通电话,又怕电话铃声吵醒了父母,只好先扣掉闹钟,然后无奈地接起话筒。
「喂,少军吗?」姨妈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在电话那端响起,令他着实吃了一惊。
「是我。」他赶忙回答。「姨妈这么早打电话来,是不是巧梦出了什么事?」
「出了事应该是不至于,但是她——巧梦她不见了。」叶母略显慌乱地说。
「不见了?什么意思?」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嘛!」叶母跳脚。「今天早上我起来想去看看她,因为她昨天晚上一点东西都没吃,只是一直睡,所以我有点担心。可是刚刚我到地房里,却发现她不在床上,于是我到浴室、厕所去找,也不见半个人影;后来,我还在屋子里喊了老半天,一点响应也没有。我差点急疯了,这丫头肯定不会一大清早去慢跑运动,那究竟是上哪儿去了呢?结果你猜怎么了,我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时,忽然瞄到桌上有封信,居然是巧梦留给我的——」
戚少军听不下去了。
「姨妈,妳先别慌,待在家里等我,我马上过来。」他挂上电话,开始梳洗更衣,脑子里不断猜测着巧梦的信里写些什么。她不会想不开吧?以她的个性,她绝不会对姨妈做出这等残忍的事,何况事情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才对。
尽管这么对自己说,他还是焦虑得几乎忘了衣服怎么穿。
好不容易整装完毕,他以跑百公尺的速度冲过几条街,姨妈则已经拿着那封信站在门外等他了。
「瞧你,干嘛跑道么急?我话都还没说完呢!」叶母皱眉。
「巧梦在信里说什么?有没有说她到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戚少军喘着气问;眼前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巧梦的去处。
「我在电话里就要告诉你的,是你没耐性听把电话挂了。」叶母拉着他进屋里坐下,还替他倒了杯水。「巧梦说她睡够了,忽然想找个地方去玩玩,过几天悠闲的生清,所以留了封信,收拾收拾东西就出发了。」
「她没说上哪里去吗?」
「信上说她自己也还没决定,决定之后会打电话回来告诉我。」叶母居然笑了。
「刚看过信后我也像你一样着急,后来仔细一想,她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出去走走、散散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她也说了会打电话回来,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不好意思一大早吵醒你,还害你这么匆忙赶过来。」
「您真的不担心吗?」
对于巧梦的离家,戚少军无法像姨妈一样淡然视之。「我是说让她一个女孩子单独到某个地方去,而且又不知道她要待几天……」
「担心也没有用啊!」叶母皱眉。「就算不让她去,这会儿也是不知道要上哪儿去找她了。」
「接到她的电话立刻叫她回来。」戚少军急切道:「她现在健康状况不佳,要出去散心也应该等身子稍稍恢复了之后再做计画。」
「就怕说了,她也不当一回事。」叶母说:「我不会勉强她的,我们母女之间一向都只有沟通,没有专制。」
连姨妈都这么说了,戚少军也无可奈何,只有叹口气道:
「那么请您务必要问出她在哪里,然后我会去找她,把她带回来。」
「你要去找巧梦?」叶母喊,拼命忍住想笑的冲动。
「别告诉巧梦这一点,否则我怕她不肯透露她所在地点。」他一面说,一面想起她的出走带给他心灵与精神上这么多的困扰,便明白自己今天又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
巧梦伫立在「慈辉」孤儿院的大门前。最先窜入她脑中的想法是乡下的清晨确实比台北多了些宁静,而这正是她此番离家所欲寻找的。
姨丈出资扩建的院舍在经过十多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当年的洁白崭新已不复可见。而爬墙植物几乎布满了大半的墙面,虽然美化了环境,却也增添了几许阴凉。
这里也算是她的家,虽然院会扩建完成后,她就不曾在这儿住过,但是对孤儿院的一草一木、一屋一瓦,她都有着莫大的感情。就像现在,一大早站在这里,呼吸着幼时熟悉的空气,她几乎有想哭的感觉。
昨天她一到这儿,就先到杨奶奶的坟前上过香,也就在那时候,她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到这里了。杨奶奶过世也有七、八年了,除了和姨丈回来奔丧那一回,往后似乎都是姨丈自己回来替杨奶奶扫墓的。
她是个不知感恩的人吗?巧梦坐在微湿的地面上这么想。亲生父母去世之后,她接受了无数人的帮忙才有今天,而对于这些帮过她的人,她要做些什么才算是回馈呢?
她经常都在想这个问题,也尽力做着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她尽量想使每个人满意,总觉得自己老是做不好。
她接受母亲的供给读完了大专,毕业后却迟迟没有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后来,听任妈的安排进了戚氏,只做了一个月就辞职,还任性地跑到这儿来闲晃;有时候想想,她真是一无是处,只会给大家带来麻烦而已。
就像少军表哥亲吻她的事;那时,她应该逃,应该反抗的,可是她没有,还不知羞耻地响应他。表哥已经有要好的女朋友了,而他们怎么可以发生这种行为——天!真是一想起来就脸红。
「妳果然在这里。」忽然,巧梦身后传来戚少军低沉的声音;她在惊愕之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巧梦直觉地转头,看清楚身后的人时几乎要滚下山坡。
「我想在这里试着等一等,没想到这么早就看见妳坐在这边。」戚少军一脸疲惫地说。
「你——」巧梦张大眼睛和嘴巴指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找妳。」他简单回答,随即叹了口气。「我可以坐下吗?开了整夜的车,真的好累。」
「你干嘛开夜车下南部来找我?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我妈告诉妳的?」
「她说妳在南部,线索还真笼统,至于孤儿院——这是我一路上推测揣摩出来的第一可能目标。」戚少军看着她。「妳怎么可以就这么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妳——妳的生理痛呢?」
「已经好了。」巧梦红着脸瞪他一眼。「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而特地跑道么一趟吧?」
「妳留下一封信就不知去向,还希望我们不闻不问吗?」
「这算是哪门子的不知去向?在信里我写得很清楚,昨天也打过电话报平安了啊!」巧梦蹙眉。「我妈真爱瞎操心,难道我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还不能照顾自己吗?」
「其实——」戚少车低下头。「我才是那个最担心的人,是我要姨妈接到妳的电话之后立刻通知我的。」
「啊——」
「因为我不但要担忧妳的健康状态,还必须还必须考虑到妳在精神方面……」
「我可不是真的有神经病!」巧梦喃喃道。
「我指的是办公室里发生的那件事。」他转头面对她。「我无法假装不曾吻过妳,妳呢?妳能吗?我非常骇怕妳是因为我失控的举动才远远逃开的。」
第八章
他的眼里除了有她的倒影,还有抹难以形容的忧虑及压抑。巧梦的心被紧紧地勒住,她感觉呼吸困难,双颊霎时一阵火热。
「别再提那件事了。」她干笑而声,低着头不敢看他。「是我不好,你记得吗?我吃了太多止痛药——」
「这不是我要谈的重点。」
「这就对了!」巧梦的声音稍微大了些。「我们都是成年人,一个吻——那个小意外——就让我们把它忘了吧,那没什么!」
「那个吻不是什么小意外,这点我很明白;妳自己应该也根清楚才对。」戚少军看着她。「不要拿吃药做借口!虽然它开始于我的冲动,妳的反应也告诉我其实妳并不讨厌它,不是吗?」
他居然这么说!难不成是想让她挖个地洞钻进地厉里去吗?巧梦生气,又觉得自己没有生气的立场,因此她只能脸红。
见她这副模样,戚少军想笑又不敢笑,虽然他期盼能得知她对那一吻有何后续反应,但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似乎是不智之举。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
「是啊!」巧梦低下头。「你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三级片里的女主角。」
「什么?」戚少军瞪大眼睛。
「你不是在暗示我的饥渴吗?」
「我不是——」
「可是听起来像是那种意思。」
戚少军无奈的道歉。
「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妳就当我是说错话吧!还有,我认为妳不应该常看那些没有营养的限制级电影,那对妳不好。」
「不好?」巧梦昂起眉,不想承认自己只看过一部他所谓的没营养的电影。「那么你觉得我该看什么电影比较合适?阿拉丁?还是狮子王?」
「这些电影是老少咸宜的。」他淡然回答。
「噢!拜托!你是来找我聊电影的吗?」
「我想聊的,妳又不想听。」戚少军低声说给自己听。他发现只要话题不接近那一吻,她就可以非常轻松自然的和他谈话,彷佛他们根本不曾抱在一起亲个死去活来似的。「我是担心妳的安全才赶来的,另外——我希望妳再考虑一下辞职的事。」
「我不可能再回戚氏了。」巧梦讶异地喊。「这——我不是指我跟你——我的意思是戚氏的同事——有我在的话,他们永远不会信服你的。」
巧梦慌忙问说出的这番话使戚少军大感震惊,然后,他忽然了解小毛为什么会说她特别,而宁愿舍弃那么多女人独独爱她一人了。她是特殊,而且善良得有点傻,虽然不善表达,但她替别人想的总是此自己多。
「妳是为了我才辞职的?」他问。
「我辞职是因为肚子痛。」巧梦耸耸肩。「后来我想想,这样也好,本来以为他们对我的排斥是一时的,只要我认真点工作,不仰赖你的关系,时间久了,他们就会接受我。不过既然事情不能像我想家的那么顺利,那么辞职也许是个转机,至少可以改善你和职员间的情况。」她笑笑。「你一个人要管理那么大的公司,也要有值得信赖的手下和你共同努力,这样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