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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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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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室宜家,温良谦恭,渴望安定和家庭,乐于为高龄化的人口尽一份心力努力生产,十个八个她都没问题,是老人家眼中最完美的小媳妇。
            尤其是她没有娘家,夫妻俩若是吵架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爱怎么欺负都成。
            失笑的蔺院长微喟了一声。“说来说去,妳是为了冬雪那丫头才拒绝我儿子,是不是?”
            这对姊妹呀!个性实在相差太多了,一个外放,一个内敛,一个对世界充满光明面,一个对人性抱持悲观心态,但两人都是好孩子。
            “是或不是都让你老给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她喜欢蔺医生的为人,但不会嫁给他。
            如风的她是不能给任何人幸福的,除非她遇到一座高不可攀的山。
            “妳也老大不小了,该为将来打算打算,千万别顾着姊妹情深而放弃自己的幸福,人生有很多错过是不必要的。”把握当下才是聪明的作法。
            “但是若会伤害自己最亲爱的人,我宁可错过。姊姊为我所做的牺牲,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姊姊必须幸福她才能安心。
            十年前要不是因为她,姊姊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也不致告吹,让论及婚姻的男方家属大力抨击,不愿家里多个吃闲饭的拖油瓶。
            姊姊嘴上不说苦,强颜欢笑的一边打工一边抚养她,不让她受委屈的尽量满足她对摄影的狂热,让她无后顾之忧的拥有今天的成就。
            但是为情所困的姊姊却独自落泪,一人承担所有的负荷黯然神伤,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变得不成人样。
            好不容易姊姊走出情伤,重新面对新的感情,身为受惠最多的她,怎能让姊姊再心碎一次?曾受过重创的心,想必难再承受打击。
            别说她对蔺大哥无男女间的感情,就算有一丝丝好感她也会自动打折。
            有人说她对感情一事太冷漠了,永远是事不关己的署身事外,以冷静的分析去看待情长情短,绝不让自己感情用事的失去控制。
            不过她总是笑着说时候未到,若真遇到一个能引起她和摄影一般热爱的男人,相信她纵有一双羽翼也飞不远,迟早会回到她认定的最后归处。
            “妳这傻女孩呵!感情的事又怎能说让就让。我们家兰生也是傻小子一个,执着得很。”不然不会一等七年仍未改其意。
            三个孩子三份心都让他心疼,真不希望有人受伤。
            冬天将相机带子卷好缠在臂上,口气稳健的一笑。“院长,你担太多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就怕我眼睛一闭,连孙子都没得抱就蒙主宠召,到时妳会后悔让我走得不瞑目。”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看见这些孩子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不会的,你瞧他们不是挺配的,男温雅女娴淑,多像一幅美丽的图画。”为了让他们走得更近,她不得不离开,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的寻找心目中的彩虹。
            顺着她视线看去,一对谈笑风生的男女由远走近,两人的脸上都散发轻柔的笑靥,看来和谐又融洽得像对相知相惜的伴侣,为了共同的理念而携手将来。
            说实在话,若非知晓其中错综复杂的内情,优雅温尔的外科医生和气质典雅的护理长确实是令人羡慕的绝配,可惜这世上有太多的意外。
            “丫头,妳就不再考虑考虑吗?”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道理他懂。
            可是没几人做得到。
            摇了摇头,冬天看着饮蜜饱足的瓢虫飞向天空。“我的路还很远,在看不见尽头的彼方。”
            她的心,很大。
            而梦想非常遥远,远到她不确定能有到达的一天。
            幸福呀!真的很难,到哪里寻找呢?
            “冬天,妳给我站住,今天要不说清楚,我就把妳的破相机送到博物馆。妳到底几时才能停下来不再流浪,一年、两年,还是像爸一样摔下山谷才甘心……”
            冬雪的吼声有着很多的害怕,她不敢让其它人知道她多担心妹妹的安危,生怕造成妹妹的负担而恍惚终日,一不小心就难以弥补。
            从小到大,她就被赋予长姊的责任,过马路要牵着妹妹的手,有好东西要分给妹妹吃,玩具要一起玩不能独占,妹妹哭的时候要哄她。
            曾几何时那个绑着两条缎带发辫的小妹妹不见了,身子倏地抽长比她更像个姊姊,不需要她护着、哄着的活出自己,一步一步走出她的世界。
            她知道姊妹情是不会断绝,而且会一直延续到她们其中一人的生命走到尽头。
            父母的早逝让她十分不安,好象她身边的人会不断的从身边走开,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没人能在她空虚寂寞的时候,给她温暖的拥抱。
            照理来说,在医院工作的她更该看破生死,来来去去的病人川流不息,有当场死亡的,有拖上一段时间才宣告不治,也有因癌症末期在安宁病房等死,每天她一睁开眼必须面对的,就是生与死。
            可是她始终冲不破死亡的阴影,总悲观的认为,人终有一天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因为她父母死时,她都是唯一在场的人,母亲的遗体还有人帮忙处理,像清洗、上妆、穿衣服等,她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仅觉得母亲睡得很安详。
            但死于山难的父亲则由警察局打电话来通知,十六岁没有人陪伴的她得一人到太平间认尸,阴森的空气令她几乎鼓不起勇气掀开那块白布。
            若非父亲怀中仍紧抱着他视同第二生命的相机,差点因残破尸首而昏厥的她根本不敢认,因为父亲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的。
            现在她只剩下一个亲人了,叫她怎能不害怕,万一妹妹如断线的风筝一出去就回不来,那她未来的日子会多孤寂,宛如一盏将熄的烛火不再有任何意义。
            “咳!冬雪,妳的声音会不会太大了些,医院是需要保持安静的地方。”
            似笑非笑的轻咳声让冬雪感到一阵歉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瞪了会令她失控的妹妹一眼。
            “相信我,我一向很自制,不做为人诟病的行为。”该死的冬天又害她出模,而且在她喜欢的人面前。
            蔺兰生又咳了,像在掩饰笑意。“我明白,妳是我们医院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护理长。”
            如果她不随时吼上两声,病人的情绪会显得不安,以为住进死气沉沉的安养院,终生没有出院的可能性。
            “蔺医生,是我太敏感了吗?怎么觉得这句赞美听起来像讽刺。”他们医院创立至今不到二十年,而她是第四任护理长。
            “前三任护理长不是亏空公款,便是偷扣病人的饮食费,还有一人对年轻男病人有性骚扰之嫌,所以她实在没办法认同这句好话。
            “妳想太多了,我这是恭维。”也是所有医护人员一致的推崇。
            “谢谢。虽然我很怀疑你话中的真实性。”他笑得太满了,有几分虚伪。
            蔺兰生只是微笑而未反驳,视线越过冬雪而看向身材高姚的短发女子,削薄的发丝飞扬俏丽,像一只白天鹅仰颈向天,一副急欲冲上天的模样。
            他永远只能在后头看着她,却始终也跨不过她划下的那一条线,如南极和北极遥遥相望。
            “感情真好呀,两位!一同来巡视病房。”真正的交流是有共同的兴趣,共同的话题,而不是风逐着月永无休止。
            冬天的一句话令两人脸色微变,一是略显黯然的苦笑,一是脸微红的瞪了她一眼。
            “亲爱的冬天妹妹,要见妳一面真的和四季替换一样难,不到秋末冬初是不会见妳出现。”如冬之女神,季节末到犹在冬眠期。
            该死的话不说,不该说的话偏说得顺口,她还懂得惹人发火的艺术。
            一脸无辜的冬天幽默的回道:“亲爱的冬雪姊姊,我上次回来的时间是春末夏初,而且待了快一个多月。”
            差点没被台湾的炎热气候给烤焦了,一遇到大停电的那天,她赶紧收拾行李走人,免得烤成人干。
            “一年之中有八个月没待在台湾的人有资格开口吗?一个多月应该没什么了不起吧!”还是一样找不到她的人。
            夏天怕热,冬天喊冷,春天又赚梅雨多,除非是云低风轻又少雨的时节,否则要看到她的机会等于是零,而且她总有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理由不回家。
            若非她定时的寄明信片日来,否则真要当她由人间蒸发了,只剩下老旧的破相机记录她最后的倩影。
            “对我来说足以逼疯我了,妳有见过停止不动的云吗?”那地球也完了。
            “有,把它画下来。”她就不信死的东西还能走。
            也对,锦绣江山尽在图画里。“姊,妳会不会太挑剔了点,我已经尽量的赶回来让妳见我一面了。”
            眉头一拢的冬雪不甚满意的一睇。“很委屈吗?”
            “是有一点。”冬天好笑的说道,不意外姊姊眼中又燃起两道熊熊怒火。
            “妳……”真敢说,也不想想谁一天到晚为她担心害怕。
            “人都在妳面前了何必急着数落她,她是为了工作又不是单纯去玩。”虽然他怀疑她偏向后者居多。
            一听到心仪的人开口维护,冬雪眼底的怒焰稍熄了一些。“要拍照,哪里都可以拍,不一定非要到国外去,台湾有两千多万人口够她拍到手酸。”
            “姊,我不拍遗照。”冬天口气清凉的说着台湾的摄影业,千篇一律的拍照法真的很像在拍遗照,死板板的没什么感情。
            她的表情是悠然自得,可她的话犹如火苗一般的点燃森林大火。
            “妳在诅咒全台湾的人民都死光了,包括我在内?”什么遗照,她拍的相片才叫生命的终点。
            永恒是一剎那的事,也就是短暂如昙花,她按下快门的同时,亦是被拍摄物寿终正寝的一刻,越是美丽越留不住。
            撩拨短得像男孩的发,冬天的个性也像男孩一般洒脱。“姊,我还不是仙姑,妳用不着高兴太早。”
            神才有力量毁灭一座小岛,或是一颗原子弹。
            “我高兴?”真会被她给气死,学法律的人就一张嘴厉害。
            喔!不对,冬天是念了一年后自动休学,因为她要去旅行,见识更多的人文风情,“没时间”为文凭浪费宝贵的青春。
            而她当年是以近满分的榜首进法学院。
            “瞧得出妳很兴奋,两眼散发迷人的光彩,可惜我不是蔺医生,无法消受十万伏特的电波。”她有意无意的将两人扯在一起。
            冬雪表情尴尬得很想把她的嘴缝起来,而一旁贪看她笑颜的蔺兰生脸色也不甚好看,略微一淡的当作没听见她的暗喻。
            “冬天,妳这次回来准备待几天?”他不敢奢望以月计算,诚如她所言,那会把她逼疯。
            “明天我就要走了。”迟了恐怕拍不到她要的相片。
            “明天?!”
            “这么快?!”
            男人的惊讶和失望,以及女人的愤怒吼声难以置信,两人四颗眼珠子差点因她惊人之语而滑出眼眶,像是听见外星人在唱“爱拚才会赢”,离谱得叫人傻眼。
            “你们不要太舍不得我离开,我还在台湾本岛忍受潮湿多变的天气。”冬天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的宣布她的旅程。
            “妳要去哪里?”就知道她不安分,可是没想到这么快。
            “花东一带。”
            花东?“妳干么跑那么远去拍照?阳明山的花季就快到了,够妳谋杀所有的底片。”
            “姊,我不是小孩子了,妳用不着继续当老母鸡。”阳明山的花季在四月,而现在是十一月中旬。“对了,蔺大哥,你听过‘幻日’的传说吗?”
            她没给冬雪反应的机会,话题一转看向一身白袍的男子。
            “幻日?”幻想的太阳。他就字面解释。
            “这是一位印地安老人告诉我的故事,当天空出现不只一个太阳的时候,你要如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太阳。”而她有幸拍下了一帧“幻日”。
            蔺兰生以科学的方式阐述,“那是因为大气层中累积了不少水蒸气,经由太阳照射反射出的影像,故有两个以上的太阳。”
            “哇!精辟。可是你知道哪一个才是你要的太阳吗?虚幻的影像、水远也不会成真。”冬天突然望向一头雾水的亲姊说出,“若一径追求虚幻的日,你将会忽视身边默默为你付出的太阳。
            “‘幻日’的意思是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是用心去追寻属于你的太阳。”
            她的话让两人都沉默,忘了她明天又要离开的事实。
            第二章
            “哥,明天镇上有传统民俗技艺展,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一个扎着马尾的活泼少女兴高采烈的报告着,一脸兴奋的扬散属于她这年纪的青春笑容,甜美可人的模样令人舍不得拒绝她的要求。
            但对背着她的健壮男子而言,这样的甜美等于是一种负担。他知道她一定又要使性子缠上他一天,不让他工作也不准任何人靠近他,纯粹要独占他,不容旁人介入。
            经营一座牧场本就是一件吃力的事,如果再多上一个刁蛮不讲理的妹妹,他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辛苦。
            刚出生的小牛要打预防针,纽西兰进口的种牛这两天会到,东边的畜栏也该清一清了,再拖下去不只是牛会生病,连人都会受不了。
            从早忙到晚鲜少有空闲的时间,机器化的控制虽然节省不少人力,免去重劳力的付出,但相对的成本也跟着提高,光是仪器的保养和维修就不是小数目。
            幸好及早做好规划没弄得血本无归,在政府开放肉品进口的冲击下还能维持一定的品质,让自产的肉牛能打入生鲜市场。
            唯一较担忧的是,一旦入了冬,鲜奶的销售旦里会大幅度降低,他们必须减产控制乳牛的分泌量,否则鲜乳会因为产量过盛而滞销。
            前几年农委会要畜牧业自行吸收过多的乳制品,自用或贩售都可以,只要达到平衡不拉低一般的鲜奶价格。
            “哥,你到底有没有听见人家的话啦?我要到镇上玩。”而且要玩到天黑才回来。
            身形健硕的男子扛起一捆秣草走过她身边,眼神刚直的不看她一眼,视她为无物的着手喂食的工作,不让她妨碍正在进行的事。
            但此举让一向任性的少女感到不满,两臂一张的挡住他的去路,非要他听完她的话不可,不准他冷落她的只顾着一群牛。
            他绕路,她就挡,他将她拨开,她又死皮赖脸的跟上来,最后攀上他的手臂任其拖行,死也不肯放手。
            这样的画面着实可笑,一个月总要上演个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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