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再度被拉起,全体赏手拉手走了出来,朝台下的观众鞠躬谢幕。
镁光灯刺目地闪着一次又一次!
她的手上捧了大把大把的鲜花,记不得是谁送给她的,她只记得她麻木地亲吻了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
她哭了,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哭,他们以为她是为了演出成功而哭泣。
只有她知道不是的!她不是为了演出成功而喜极而泣,她是因为释然!她是因为自那无边的恐惧暂时解脱出来在而哭泣!
方群智凝视宝儿的脸,她一直是雪白着脸,双眼直直地盯着影带上的自己,双手握得死紧,身体僵硬得像一座石像!
他知道这是一项冒险!
他很可能会因为这卷带子而失去她,但他没有选择,他不能永远活在害怕失去她的边缘,如果她不恢复记忆,那么他们的故事永远都不会有结局,至少不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她流泪了,这表示她对这卷录影带有了反应,他将她的身体拥得更紧,在她的身边低喃:“你很棒!真的,他们说得没错,你是最特别的!我以你为傲!”
她没有说话,带子走完了,荧幕上只剩下一片吵杂的空白,她的眼睛仍定在上面哽咽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将电视关掉,静静地拥着她,任她在他的身上发泄那永远流不尽似的泪水。
他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她是否忆起什么了,但他也害怕知道答案,害怕她会突然推开他,尖叫着问他是谁!他不能选择答案,所以他只有紧紧拥着她,没有明天似的拥着她,等待命运的宣判。
她哭成一个泪人儿,双手扭绞着他的衣服,他的胸前被她的泪水沾湿了一大片。
“宝儿?”
“我不要再上舞台了!我永远不要再上舞台了!”她呜咽地轻喊:“好恐怖!我好害怕,我好怕会踏错!好怕会跌倒,可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拼命鼓掌,听起来像是魔鬼的嘲笑声!我失败了!可是没有人知道!”
“你没有失败!宝儿,听我说,你没有失败,你跳得很棒!没有人比你更好,你成功了!”
“我没有!”她突然大喊,用力推开他,因为力量太大,而使自己往后跌在地上,她的泪水自火红的眼中流出来,仿佛自心里流出的鲜血!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成功!我根本不配当一个舞者!我害怕!你知道我有多害怕 在那上面跳舞的根本不是我!那是我的身体,我跑去躲起来了,我根本不会跳舞!”
“宝儿!”
她完全听不见他焦急的叫唤,只是一迳的哭着,沉溺在那无边的恐惧之中而无可自拔!
“宝儿!”群智跪在她的身边,心痛不已地将她拥进怀里,为她所受的折磨感到无比的心痛!
“我不会跳舞!我什么都不会!他们错了!他们全都错了!为什么要那样说我?我不是‘舞神的精灵’,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戚宝儿,可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她哭得声嘶力竭,伏在他的胸前不断喘气:“我只是喜欢跳舞,可是他们在逼我,逼我做我做不到的事,裙子!我不要跳舞!我永远都不要再跳舞了!”
“别这 宝儿,你会复原的,你以前不是做得很好 再仔细想想,别让你自己后悔!
宝儿,我不要你将来后悔现在你向恐惧低头!“
“不要!我不要!”她拼命摇头,慌乱地扯着他的衣服:“我不要!我永远都不要再跳舞了!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他无言地抱着她,无比温柔地轻抚她的背,安抚她过度紧张的情绪:“别说了!没有任何人会逼你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逼你的!”
她总算稍稍平息,靠在他的怀里汲取他稳定的力量,太多的泪水使她几乎衰竭,她闭上眼,将脑中所有的声音全都关闭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直维持原来的姿势连动一下都没有,靠在他宽厚的胸前聆听他的心跳声,将激动的情绪稳定下来。
等她再度抬起头,天色都黑了,屋内的光线变得微弱,柔和得仿佛是一个烛光。
“好一点了 ”
“嗯。”她沙哑地回答,喉咙疼痛得仿佛已说了一辈子的话。
群智将她轻放在沙发上,起身将灯光打开,倒了一杯水举到她的唇边:“喝点水。”
她柔顺地将水灌进自己干涩的喉咙,对于他的缌和体贴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坐到她的身边,轻柔地用手指梳着她凌乱的头发:“饿了没?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或是你想到外面吃?”
“我不饿。”
她轻轻地回答,对这种情况感到不自在,似乎在她将所有压抑的情绪放泄过后,他们之间也变得不一样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她担心得又想掉眼泪了!
群智仿佛可以看穿她的心思似地抬起她的脸,轻轻吻去她眼中含着的委屈的泪水:“不准再哭了,我的衬衫上全是你的盐巴,再哭我就没衣服可以穿 ”
她用力吸吸鼻子,制止自己不争气的泪水。
他望进她的眼里,专注而认真地问:“我是谁?你还记得我 ”
“我没有忘记你。”
“我是谁?”
“裙子。”
“是‘群智’。”他强忍大声欢呼的冲动!再次用力拥抱她,在她的耳畔激动地低喃:“天哪!天哪!我好担心!我真怕你会害怕抬起头来问我是谁!”
“我没有忘记你!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她温柔地回答,娇小的躯体贴在他的身上。
群智寻到她细嫩的唇,毫不犹豫地索求着,仿佛为了庆祝他们彼此的重生!
直到二人都脸红气喘,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你全都想起来 ”
“我想是吧!”
“你那天就为了害怕而跑到大街上被车撞到?”
宝儿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看:“你在说什么?”
他沉默地望着她,好半晌才缓缓开口:“宝儿,你那场表演完之后做了什么?”
“……”
“宝儿?”
“我不知道。”
他闭了闭眼睛,再重新睁开,她仍是一脸茫然看起来是已经肠枯思竭了:“宝儿,你爸爸叫什么?”
“戚大山。”
“弟弟 ”
“戚小海。”
“很好。”他呼出一口气,拍拍她的小脸:“我猜你不记得的只是那天晚上的片断,这并不很重要,很可能是因为你过份的恐惧而造成的。”
她可以接受他的说法,但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是有一片重重的阴影压着,大大地写着恐惧二个字,旁边还标示着禁止进入的标志,警告着她,那是个禁止触及的回忆。
她没来由地打个冷颤,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群智站了起来,走进房里,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蹲跪在她的面前。
他的表情是她从没见过的严肃。
“宝儿,你还爱我 ”
☆☆☆
“你在说什么?你给俺好好地慢慢地再说一遍。”戚大山瞪着他眼前的年轻人。
“格老子地!你要给俺说错一个字,俺就扭断你那个脑袋瓜子!”
方群智紧紧地握住身畔宝儿因紧而冰冷的手:“戚伯父,我想娶宝儿,来向二位征求同意。”
戚大山转向他身旁已眼角含泪的妻子:“格老子地!俺没听错吧?这小子说要娶咱们家十八岁的大姑娘?”
她又悲又喜地点点头。
他突然露出一个十足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真有你的!老子就喜欢你这个调调!
好!俺没意见!你们小俩口说啥就啥了!俺都可以!“他豪爽地大笑,将宝儿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揉着女儿一头短发:”格老子地!老子还怕你嫁不出去呢!都十八岁了还没人要!现在可好啦!俺可了了一桩心愿啦!俺告诉你,在咱们家乡可没有十八岁还没出嫁的大姑娘!“
“爸!”宝儿娇羞地别开脸,羞愧得不敢看群智的脸。
“你看看你这个水泥脑袋!”戚母又哭又笑地轻斥:“哪有人在未来女婿的面前这样说话的!”
“那啥 老子就是这个 他要不喜欢可别打咱们家宝儿的主意!老子可只有这么个女儿!”
宝儿羞得满脸通红,直往她父亲的怀里钻:“爸!你不要再说了啦!”
群智温柔地看着他们,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台湾的父亲,他这个不肖子出来也够久了,想必他老人家一定伤透了心吧?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戚母含泪问道:“我可只有宝儿这一个宝贝女儿,结婚是人生大事,我是不准宝儿随随便便就过门的!”
“不会的!”群智拿出他自泰生那里拿回来的戒指:“如果伯父伯母同意,今天晚上我就先和宝儿订婚,结婚不急,宝儿还年轻,我想等宝儿同意了我们再结婚,更何况我爸爸还在台湾,这件事我总要先让他老人家知道才行。”
“这个俺同意!结婚是大事,当然要先向亲家公说一声才行,万一他要不喜欢咱们家宝儿可怎么办?”
“爸!”
“不会的!”群智笑道:“我爸爸很好相处,他一定会喜欢宝儿的,不过我想他可能比较希望我在台湾结婚。”
“这个——”戚家夫妇对望一眼,考虑到双方的亲友一方在台湾,一方在美国,婚礼可怎么办。
“可以结二次婚嘛!”一直没说话的小海突然笑嘻嘻地开口:“在美国结一次婚,回台湾再结一次不就行了,这可是很少有的机会哟!”他笑着斜睨宝儿涨红的脸。
“小海!”宝儿跳下她父亲的膝上,朝小海追着打过去,小海一面笑着闪躲,一面拉起群智在身前做挡箭牌。
群智轻笑着将她拉进怀里:“小海说得很对 怎么?你不同意?”
“我——”
“这样好!就这样说定!不过——”戚大山望向他的小儿子:“小海,你在美国长大,想不想回咱们自己的家去?”
“爸!”
“戚伯父!”
戚大山摇摇头,握着戚母的手:“俺夫妻俩也老了,在美国落地生根总不是办法,但是小海就不一样了,宝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孩儿家孝敬公婆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小海不一样,如果小海想留在这里,那俺和孩子的娘当然会留在这里,等小海娶妻生子才好放心回老家去。”
几双眼睛全都转向小海。
他轮流望着他们,微微绽出一个笑容:“我明年就毕业了,爸妈可以先回去等我,男孩子不服兵役像什么话?我会回去的!”
戚大山用力一拍儿子的背,手揉了揉自己突然发酸的鼻子:“好!格老子地!这才是俺的好儿子!”
“我——”
“怎么啦?”群智望着欲言又止的宝儿。
宝儿困难地吞咽一下,突然挺直腰杆:“我想回‘绿湖’舞团去参加这一次的公演。”
“宝儿?”戚大山大惊失色地上前握着女儿的手:“为什么?你已经完全好了不是宝儿,你何苦再回去受苦?”
她望着他们写满关怀的脸,紧紧地握着群智的手,看着他的眼,无比坚定的说:“裙子说我不能让我自己后悔!我想通了!如果我连这一点小事都没办法克服的话,我是没资格成为他的妻子的!”
“宝儿,你不必为了我——”
“宝儿说得很有道理。”戚大山鼓励地望着自己的女儿,揉揉她的头发:“咱们戚家可没有胆小的女人!她是该长大了!”
“可是——”戚母忍不住哽咽,心疼女儿将要面临的苦难。
“妈,您不必担心,我有裙子!”宝儿微笑地安慰自己的母亲。
群智知道这样做需要多大的勇气,她冰冷的手一直紧紧握住他的,寻求他的温柔,他的支持!
他感动地拥进她柔弱的身体:“我会的,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
“准备回去 ”
“嗯。”泰生将她的行李整理好后放在脚边:“再不回去韩拓就要登报警告逃妻了!”
“谢谢你来!谢谢你把那枚戒指带回我生命中。”方群智真挚地说着,话中有太多的含意,代表着太多的过去!
她曾把他生活中的阳光悉数带走,而今又将开启门的钥匙带来,那枚戒指如今套在他深爱的人手上,标示着他们灿烂的未来。
不管他是什么时候想通的,现在再度以平静的心面对她,他知道他们其实真的是不适合的!
对于彼此,他们全都太理智了!估计着未来往往仿佛计算一本帐册,他们从来不曾为对方疯狂,为对方强烈得不顾一切爱恋!
她比他更早看清这一点,爱情或许不一定要轰轰烈烈,但至少在彼此细水长流的友谊中应该会有一点火花的!而他们没有!
太平静了!对于彼此,他们仿佛习惯空气一样习惯对方的存在,那样的爱无法存在夫妻身上,至少无法存在一对真正相爱的夫妻身上。
泰生需要一个更强悍的男人来支持她独自行来慢慢长路的勇气,需要一双可以随时接过她的担子的强壮双手,他可以,但她礼貌得不会想要如此做,而他理智得不认为有那么需要,即使他是那么想成为她的支柱,但却永远无法成为她的王子。
他需要一个可以让他疼,可以让他怜,让他毫无禁忌去爱的女人,而她不是,在他们彼此的心中,对方的角色早已界定,如何也不能摇身一变而成为对方真正需要的!
他或许了解得太晚,但永远不会太迟!
“好好把握她,我回台湾等人的好消息!”
“放心,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会极力争取了,就算她不要我,我也不会放弃她!”他含笑回答。
泰生轻笑:“这就对了!能够屠龙才能够得公主的青睐!”
“当年,我一直没看见你身边的恶龙,所以我失去了你,但现在我会自己去找条笨龙屠宰后,好让公主对我感激涕零!”他打趣说道。
“现在的恶龙全都只守在公主的心房外,而你已经成功了,我想你大概不需要去找那尾倒霉的龙 ”
群智轻笑着提起她的行李:“但愿如此!”
她突然停下脚步:“群智,你真的要让宝儿再上舞台 ”
他无奈一笑:“她坚持要自己打自己的仗,我别无选择,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更何况最坏的臆测已经过去了,我想她会没问题的。”
荆泰生沉默。
她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她心中所想的,或许她最好不说,以免节外生枝,但——“你不知道 我们中国的龙可大可小,可隐可现,你是抓不到它,也杀不死它的!最好的方式是驯服它,让它为你做事。”
他愣了一下,直到送了她上飞机,让他独自一人开车回家的途中,他还一直在想那句话。
他是不是又犯了轻估对手的错误?
原以为他的故事将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而如今他却又开始评估。
似乎总有一双冷冷的眼,在角落里窥视,等待着最有利的时机而——一举反噬。
☆☆☆
站在汉克私人的办公室里,戚宝儿强压下心中忐忑不安的感觉,她已经决定要再度面对自己的恐惧就不该再临阵退缩!
她不能带着迷惑而嫁给群智!
她要给他一个完整的新娘!
“宝儿?你真的来了!”汉克满脸兴奋地冲了进来,拖住她的手,乐得合不拢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了!”
“威诺先生——”
“叫我汉克。”
她深呼吸一口气,不理会心里越吼越大声的警告:“汉克,我——我想——我想——”
“怎么 ”
“我想——你可不可以让我再回到舞台上?”
他先是处处眼,然后不可置信地抱起她转了好几圈!“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终于决定回来了!你确定 你要再踏上舞台?”
她挣脱他的怀抱,勉强一笑:“是的,我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当然!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 天哪!宝儿!我就知道你会再回到我的身边的! 我真爱你!”他欣喜地上前想要拥抱她。
宝儿连忙向后退了一步:“那——谢谢你了,威诺先生。”
他皱了皱眉头:“宝儿?你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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