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全数用尽,他违逆众院使得麦考梅一伙别无选择,只得为维护国会大权而奋战。双方剧烈对峙,后来国会终于制定1974年的预算与搁置款项法,强迫以后的总统一定要按国会拨款而度支。
众院议长角色的变化
里根在1981年接掌白宫,众院议长奥尼尔选择对抗里根的策略,其决定对民主党而言,比艾森豪威尔时代的芮朋还来得重要。艾森豪威尔时国会两院都在民主党掌握中,但是1981年时,共和党在参院占多数,奥尼尔是民主党唯一的全国性高级领袖,其统治权仅次于副总统之下。
除了1984年中四个月由蒙代尔在大选中向里根挑战之外,奥尼尔被迫在六年期间为民主党献策并扮演反对党代言人的角色,他这位老式幕后议事谋者并不习惯于这种高曝光率的角色,但是环境要求他做改变,他也改变了,他还改变了议长的角色,将之现代化以配合这个媒体时代。这位爱尔兰裔政界人物长久以来面对摄影机都会害羞的,却变成一位常常曝光的全国性领袖,平民大众对他的熟知程度大于芮朋及其他议长。曝光度渐增,加上名望日升,使他在玩反对党游戏时更有筹码。起初奥尼尔远不及里根,但在他于1987年退休之时,他表现出奇地好,已可媲美里根。
奥尼尔在1981年对如何玩反对游戏,有一种喜恶参半的情绪,他天生强烈的党性、民主党只控有一院的劣势及他对总统职位的尊敬,都夹杂在一起。他喜欢咆哮说:“我是反对人士。”但他又是芮朋所调教出来的,而芮朋对总统此一全国最高公职存有敬重,奥尼尔也感染了这种习性。我曾多次听到奥尼尔不仅是说“总统”二字,而是说“美国总统”此一全衔。
对总统之尊重并非只是口头上而已,身为众院议长,奥尼尔认为让政府得以运作是其责任,尽管有自由派民主党的人找碴,他在1981年时决定让里根所提方案有一可成可败的公平机会,而非利用议事扰阻手段而予以破坏。他一开始就向里根保证,众院在1981年8月休会前一定会就白宫所提重大经济方案作出表决,他告诉里根:“我会给你应有的权力,”但他也附带一句带有党性的话说:“但是你千万别催我。”
里根声望之高及美国全国有经济危机感的情况下,奥尼尔想阻拦白宫方案是在冒险,如果民主党一开始就阻挠里根,则1982年的不景气就会怪罪到他们身上。具有新政时代观念的民主党人奥尼尔,反对里根方案中的许多要点,但身为众院议长,他又觉得给总统一个公平起点乃是国会应有的责任。
里根第二任期间,奥尼尔的策略就较狡猾了,他让共和党的参议员和里根就预算案斗法,在外贸及南非问题上,民主党在国会则取得胜利。
一般说来,奥尼尔的玩法和芮朋不同,前者是以和里根对抗而有名,他在尼加拉瓜问题、预算、国防支出、税收、外贸及南非间题上,都和里根交锋过,他不管是在先天本性或后天训练上都是党派之见特强之人。奥尼尔出身麻州州议会,这正是一个党争剧烈的地方,他在众院诸委员会中,也使委员成员比例大大有利于民主党,他认为反对党的主要功能,就是要做一些根本性的反对。
再说,里根让奥尼尔几无选择余地,芮朋和约翰逊能和艾森豪威尔合作顺利,是因为艾森豪威尔本身无强烈意识形态及党性,但是里根可不是这种人,他1981年一上任就表现出尖锐的个人主见与党性,挑起奥尼尔以党派之见为出发点的反弹,有赖他们共同努力,才有时稍使党争稍息。有六年之久,权力游戏大多是由他们两人激起的,一个是白宫主人,一个是国会领袖,各自雄霸着华府宾夕法尼亚大道两端的政府建筑,各有南辕北辙的思想。
他们两人都经过30年代的大萧条、二次大战及经济复苏,但是他们从类似的经验中却得到不同的结论。他们都出身寒微,里根一开始时还是个民主党人。对里根而言,罗斯福的新政是民主党走错路的开始,让美国开始赤字连连。对奥尼尔来说,新政救济下层人士,让美国走出经济大恐慌。里根认为政府担负太多责任是美国现代问题之根源,政府扰民、编制膨胀、浪费公帑而且阻碍个人创见;奥尼尔则认为政府规模大可以展现美国的社会力,可救济有需求者,并让想望上进者有一垫脚石可踏。
他们有着极端不同的想法,不过他们都是同样由寒微出身而有今天的辉煌。里根来自中西部一个小镇,奥尼尔则出自波士顿郊区工人杂居群集之处,两个都70来岁,都有坚强意志,对其自身信念感到自负而且固执己见,还都决心在政坛上摇撼对方,他们交锋时也都耀武扬威。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人物,奥尼尔自称乃“罗斯福一脉之自由派民主党人”,其白发、大身躯、肥鼻、叼胖雪茄,一副退休的重量级拳王貌,而且是核心政治人物活生生的代表。里根身躯没那么大,带有好莱坞的光采,看来年轻多些,他来自政圈之外要向官僚体制挑战,他反对政府做太多事。把两人一齐跻身国家领袖似乎是一种错误搭配:默默深耕的国会议员碰上一位冲刺向前的银幕英雄——龟与兔;他们各代表着一半的美国梦,里根让大家知道任何人在美国都充满机会,奥尼尔则向大家传述对社会心存悲悯的职责。
而比较他们两人共通之处,则是都无法深入事件本身,而必须大量仰赖幕僚人员协助,他们身为政治领袖,都易被他人轻估。里根和奥尼尔都是有毅力勇气之人,他们有自信,在治事方面都得到稳定进展,而这常是其他一些较差领袖办不到的。他们也都是具有高度回弹能力者,能在惨被击倒之后虚心接受失败,但是马上就又重新起身出发,永远精力充沛而不懈怠。他们都是仅把握主旨的领袖人物,而非聪慧的策士谋臣之流,他们直接叫阵起战鼓,而非在帷幄中绞脑汁。
奥尼尔像里根一样好斗,尽管他被讥为已走下坡者,他很快就适应了新的政治游戏。奥尼尔有政治传承,是马州剑桥市议员之子,他在1953年当选众议员之后,就向芮朋、麦考梅及艾伯特等议长学习如何进行内部运作。里根借银幕诉诸人民的方式,迫使奥尼尔必须调适自己去采用足够新颖的现代媒体和他抗争。奥尼尔还促使民主党国会议员及全国总部筹募新款及进行媒体工作,和已富足、现代化而运作良好的共和党作战。奥尼尔从一幕后指导者变成了公众人物,他让议长职责与功能扩大,也为反对党领袖所能玩的政治游戏带来新的动力。
奥尼尔反对战的困境
里根时代一开始,奥尼尔简直像里根练拳用的拳袋,处处挨打。民主党在众院中是多数,以243:192超出共和党51席,此一数字难免误导大家,事实上民主党士气很低落。民主党在1990年选举中的溃败颇惊人,白宫宝座败给里根,国会选举中也目睹共和党新人把几位著名的自由派民主党参议员打下马。奥尼尔的谋士欧唐诺回忆说:“对民主党简直是一大震撼。”巴那菲德在《国家评论》中写道:“民主党就像被卡车辗过的无助受害者一样,知道1990年11月受到什么打击,但却不知受伤的程度及多久会复原,也不晓得走出加护病房后样子变得如何?”
民主党人50年来头一次觉得失败的不只是一些落选的党人,而是整个党输了,罗斯福新政带给民主党的优势已寿终正寝。
反之,共和党则趾高气昂,还认为多数选民终于转向共和党阵营。里根的民意专家握斯林在1981年5月中就发出惊人报道说,选民有39%自称共和党人;40%民主党人,21%为独立人士;两党已平分秋色,此乃民主党独霸优势的转变。共和党国会领袖也预测若干民主党议员会叛党倒向共和党,亚利桑那州的史丹普及宾州的艾钦森果真在1981年变节,后来投向共和党的还有得州的葛拉姆。
民主党早已大量出血多年,失去在乡间选民的支持,1980年大选只是明显揭露此一惨状而已。50年代以来,南方各州白人选民都一再叛党投票支持艾森豪威尔、尼克松、里根,即使他们选出民主党籍国会议员,但这些议员的政治脾性却和共和党接近,反而和民主党背离。诚如《华盛顿邮报》所言,民主党“支解、挫败而惶惶不安”。
在国会中,权力结构不变使奥尼尔身为反对党领袖所面临问题更形复杂。奥尼尔羡忌芮朋时代议长所有的大权。奥尼尔喜欢坐在摇椅上说芮朋往事,说他在表决时会把资深民主党议员集合,一律听候其令才投票;有些议员因自己选区特殊政情而必须投下与芮朋指示不同的票,但是却因欠芮朋人情而无法违逆,听奥尼尔谈起,好似芮朋都把这些议员抓在手中任他摆布。后来成为众院规则委员会主席,也是芮朋羽翼人物的众议员波林说,奥尼尔夸大了芮朋的权力。
然而,奥尼尔时代的众院,论资历深浅的制度已受浸蚀,委员会主席权力已受削减,委员会下的小组增多了,而日渐盛行的新而独立的问政态度,也使得议员们不服管束。但以对法规委员会的控制而言,奥尼尔权力大于芮朋,因为该委员会经常违逆芮朋的意思;奥尼尔即使在委员会中的议程安排也比芮朋有更大的控制力,在委员派任方面也有较大发言分量。
不过芮朋时代权力动向较易预测,因为权力核心人物不过数人,交涉是那一小撮人进行而设定的,资浅议员在芮朋的恩威并济之下乖乖领教。相对之下,奥尼尔旗下却有各自伸展的派系圈,较难以统领。
70年代盛行的独立问政模式,不仅腐蚀了党纪也使议长权威受损。再加上地域及意识型态上的分裂,民主党有明显的代沟。1974年初当选的新生代议员,根本无惧于长者权威,他们把自己的重要性视为理所当然,因为他们在竞选期间是自己筹款、奔波及自费打广告,不觉得欠党或者议长什么情债。在以往芝加哥市长这种民主党地方大老,都可下令出自该区的众议员支持议长,但是那种老式党机器的运作已失效了,不能靠这种方式让众院民主党人团结。越战之后,政治上也以反权威为时尚。
针对议题而言,新生代议员就和老一代有不同看法。对三四十岁的年轻议员而言,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仅是印象模糊的历史,他们所怕的是通货膨胀、经济停滞及高利率,他们多谈赤字、预算过高及浪费问题,而少谈失业问题。老一辈民主党领袖如奥尼尔、波林、罗斯坦考斯基,称呼这一批新人为“弱性民主党人”,这些人只打上民主党的标识,即对党无深厚忠诚感。奥尼尔就抱怨说:“他们对党没有爱,对领袖没有爱,对任何人都没有爱。”
奥尼尔也没有芮朋的一项有力支柱,芮朋时代连参院都在民主党控制之下。两院都是民主党居多数的时候,共和党的总统一定要买国会领袖的帐,否则的话就必须承担法案惨遭封杀的后果。反对党控有两院表示他们可以排定议程并重拟白宫所提法案;这种情况下,国会与白宫是在同一立足点上。但是民主党在1981年时却在参院中成为少数党,而其领袖勃德却又和奥尼尔不和,所以奥尼尔是独力对抗里根。
1981年:忍耐政治
奥尼尔由于缺乏政治筹码只有走向忍耐一途;他起初的策略是让民主党撤守、整编,先止痛疗伤,设法纠集散裂的民主党各股力量,此一时间就让里根自己把握机会。奥尼尔列为最优先处理的事,是要维护民主党在众院中的多数,避免全国发生政治重整而使共和党得到多数人民的支持。奥尼尔先采取了守势,也遵守了政治戒律中的首要条文:先求生存。
这表示奥尼尔必须和棉花“象鼻虫”——即心仪里根的南方民主党人——打打招呼。众院民主党领袖长久以来都忽视了这些南方叛徒,这些南方议员有许多在1980年竞选中还以“反奥尼尔”为政见诉求。奥尼尔亡羊补牢,和众院多数党领袖莱特在1981年想把“象鼻虫”葛拉姆弄上预算委员会,把得州保守的民主党人汉斯送上负责赋税案的筹款委员会。他们想让“象鼻虫”帮助起草立法而把他们拴在民主党阵营中,但是一切为时已晚,这两位议员都叛投到共和党,还成为里根法案的共同发起人。奥尼尔觉得受到出卖,他坚称葛拉姆曾答应说要支持民主党的法案,他悻悻然表示:“毫无疑间,葛拉姆食言而肥。”“象鼻虫”的倒戈正是奥尼尔1981年败阵的原因。
再说,奥尼尔也低估了里根,他不认为1980年大选代表人民一面倒向共和党执政当局实行保守主义,他认为那不过是表示对卡特的不满而已。但他未料到里根的口才竟好到把选举结果说成是人民的托付,而且里根还成功地把这种说法推销给新闻界及全国。奥尼尔在此事上犯了一个基本错误:他未就里根的说法展开激辩。他根本是挂上了免战牌,让里根的说词未受到挑战。
奥尼尔也低估了里根在国会中的影响力,他有能力软硬兼施,既吸引又协迫议员依其意思而行。奥尼尔一开始把里根当作卡特一样,是来自乡下的业余生手,认为他们在华府还有得学。里根当选后礼貌性拜访奥尼尔时,议长还颇自负地告诉总统当选人说:“你以前当加州州长时算是小联盟,现在可是大联盟,事情恐怕不如你所愿的进展快速。”
里根就职总统大典结束后曾在众院议长室稍事逗留,他指着第22任总统克里夫兰的名牌笑着说:“我在电影里面演过他。”奥尼尔却立刻纠正里根说:“不!你演的是克里夫兰·亚历山大,一位棒球投手。”里根承认奥尼尔说的对。
许久之后,奥尼尔议长告诉我说,里根一开始并未给他深刻印象,也许议长认为他可以承担起让里根经济方案通过的后果,他有自信那个方案付诸实行一定会失败。根据罗斯坦考斯基的说词,议长和总统初次会晤时就向里根保证,“他会给总统所需的所有绳索,可以用以拴住国会或者让里根上吊。”我认为议长很可能是在说反话,因为他似乎已因里根太有人望而受震摄,再看看民主党闹分裂,他没有阻止里根的有效方法,务实一点就该先撤守以避免总统锋芒。
奥尼尔在1981年前几个月都未和里根对阵,众院中各委员会主席乃民主党资深议员,他们敦促议长阻扰白宫所提法案,自由派民主党人则要求议长反击。但是议长认为这么做既错误又白费力气,他害怕一旦强硬对付里根,则南方民主党议员很可能叛投共和党而永不回头。他说:“这将是民主党的大分裂。”
议长告诉记者说:“我看得出国会将随民意而行,而民意目前是在总统那一边的……我在政界多年,知道什么时候该对抗白宫,什么时候不可。”
奥尼尔这么说是一次坦诚而准确的预测,当时若和里根对阵则必败,但是有些民主党人即认为议长灭自家志气而长他人威风,因而心生不满。里根果然在5月7日国会表决预算法案时得到压倒性胜利,叛党而支持里根的民主党议员多达63位。众院中的民主党忠贞人士群集怒责奥尼尔,好像打输球的美式足球队员责怪教练指导无方一般。
奥尼尔转向
教训很明白:对反对党而言,采取被动是致命的,不但造成损失,而且使低迷的士气更加不振。政治就像美式足球。勇于向前冲的队伍才能突破对方防守线而前进数码,或甚至于达阵;畏缩不前的队伍一定失分而且一蹶不振。罗斯福在1938年鼓舞芮朋时说:“宁可奋战而败,也不可不战而降。”就包含了此一教训。
议长被党内议员责怪之后,就急速改变游戏玩法,他向助理及朋友承认,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