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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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寒-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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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据探子来报,夜郎今晨下令全军休息。
其二,不少兵士因为水土不服患病。
听到第二条,奕柏望着邬先生笑道,“邬先生那些草药到的真是及时。”
奕柏立即着颜武交代火头军,按了邬先生的方子熬药,分发给生病的士兵。
“至于全军休息……”邬远亭和奕柏相视一笑,“必有夜袭!”
奕柏传令,“命颜战率领五百精兵,城外树林处埋伏。”
颜战领了令箭,点了五百精兵出城去了。
是夜,夜黑风高,夜郎果然有兵来袭。
不久即传来军报,“夜郎军未料有伏,锵羽而归。颜战大胜,生擒夜郎参将皆荼。”
奕柏刚要叫好,却听邬先生沉声问道,“颜战何在?”
“颜副将带兵趁胜追击。”
“糟!”奕柏心知不妙。交代颜武紧守城门,又火速点了三千兵士,出城救应颜战。
不到三里,便见颜战残兵。
前方不远处,沙尘滚滚,颜战被两名夜郎将领围住,奕柏策马上前,挥剑当的架开一名敌将的攻击。
颜战见援兵已至,顿时抖擞精神,手中长枪舞得文丝不露,与另一名敌将战成一团。
奕柏猛一抬头,迎面而来的竟是黑盔白羽。
呵,竟然是他!
奕柏嘴角扬起无奈的苦笑,手中的剑依旧毫不留情的劈斩而落。
惕利手里的剑一沉,心下暗叹,这位敌方将领看起来虽是瘦小,却勇武异常。眼里顿时生出肃杀的寒意来。
“呀!”另一名敌将竟被颜战挑落下马。
惕利转身救人,而奕柏旨在救援突围,一见时机大好,不愿多加纠缠,大喝一声,“莫要恋战!”
顿时退兵鼓大作,夜郎军深恐有诈,也不敢追击,竟让奕柏和颜战顺利的退回城内。
惕利收兵回营,竟已有信兵在帐前等待——夜郎都城广顺传来急报,夜郎王肃古病危。
“父王病危?”惕利浓眉深蹙,来回踱了几步,又问,“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大王吉人天象。”
太医这么说,自然是束手无策,没想到父王的病这么快便已药石无灵。
惕利长吁一口气,“传令下去,即日搬师回朝!”
广顺。夜郎王寝宫。
“母后,父王怎样?”惕利连战袍都不及换下,就急匆匆地去探望父王。
“嘘——”王后轻轻比了个手势,拉着惕利出了房间,才说道,“你也听说了吧,你父王他……”话说了一半,王后已涕不成声。
“母后……”惕利把王后搂在胸前,轻拍她的身子。
父王与母后伉俪情深,惕利三兄弟均为一母所出。此时父王病危,母后的担心可想而知。
只是惕利三尺男儿,却不善言辞,再加上自己亦是忧心憧憧,半天才柔声劝慰道,“父王他——他必然吉人天象。”话到最末,自己已然哽咽。
“靡罗呢?”
靡莫公主雪韵容貌娟好,向有南疆之珠的美誉,又深受靡莫王宠爱,此刻夜郎既与中土交战,便欲与靡莫交好,即使不能得其相助,也能和缓两国关系。三王子西祁便去了靡莫求亲,若是消息传得及时,这两日便该抵达广顺。
靡罗一直在广顺帮父王料理国事,此刻他在何处?
“听说中土来人了,靡罗正在后殿与他密谈。”王后说。
“烦请母后照料父王,儿臣去去便回。”惕利旋即去了后殿。
“王兄,这位是中土来的杜先生。”靡罗指着一位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
“杜先生一路辛苦了。”惕利扬眉道,烁烁目光刀子般的直看进杜坚心里去,杜坚浑身一震,竟吓得低下头去。
“王兄,你看,这是他带来的书信。”
“哦?”惕利接过书信,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面上渐有喜色。没想到中土皇帝昏庸至此,竟拜了个十六岁的大将军来与我夜郎一决雌雄,即使是颜氏男儿,也不足为惧,哈哈哈哈,他也太小看我们夜郎国了。他眼前突然浮起那日相战的瘦小少年,难道是他?惕利笑容尽敛,如若是他,倒也不能掉以轻心。
那杜坚眼里,见惕利面色阴晴不定,也不敢多言。
沉吟片刻,惕利才道,“烦请先生转告你家主人,夜郎此时尚力有不逮,他日惕利必登门道谢,来日方长。”
说完,便把密信放在烛火上,火光耀然,火蛇蜿蜒,信角燕王鲜红的印章转眼成灰,零落成泥。
“王后请太子,二王子速去寝宫。”侍女踉跄来报。
“快!”惕利面色一沉,大步流星地行往寝宫。
“大王……”王后握住夜郎王的手,面色惨淡,泪落如雨。床头的灯火骛的一缩,无声地暗了下去,只余米粒大的火星微弱的颤抖。
“别哭,别哭……”夜郎王肃古缓缓地说,“扶朕起来,朕还有事要交代。”
夜郎王勉强地坐起身来,望向惕利,四周的抽搐声渐渐安静下来。他正色道,“朕有三子,长子惕利人品贵重,必能克承大统,今传位于惕利,望其今后勤政爱民,以百姓为念。”
惕利眼角泪光隐隐,忙上前一步,跪下颤声道,“谢父王恩典,儿臣必当安心国事,不付厚望。”
夜郎王目光转向靡罗,“二子靡罗,骁勇善战,封安国将军,望其辅助兄长成我大业。”靡罗亦含泪叩首谢恩。
“三子西祁生性温厚,封定国侯,与靡罗……”说到此处,夜郎王声音渐微,断断续续,“与靡罗……共辅……其兄。”
话音刚落,夜郎王的头便无力地垂下,床头那点微弱的火星悄悄地灭了,只留下一丝青烟缈缈上升。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哭声连绵,只有王妃拼命地摇晃夜郎王的手,“大王……大王……”,然而往日这只温暖有力的手终是渐渐冷去。王妃眼前一黑,忽然便晕了过去。
“父王,父王!”刚赶回来的西祁连夜郎王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忆起父王往日慈爱,一时也伏在地上涕不成声。
整个夜郎王寝宫一片悲声惨然。
自从上次交战以来,夜郎军不仅动静全无,而且连边境的兵马都撤走了。奕柏和邬远亭都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夜郎王去世的消息传来,两人才放下心来,并趁势夺回了伍洲。
若是南疆从此安定——,奕柏仰天长叹,眼里的寂寥水墨般晕染开来。听说他已是夜郎的新王了,如果不再与他为敌,该有多好?可是,那样——那样便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他扬起眉,嘴角眼梢勾勒的分明是笑容,却看得让人揪心,呵!他与惕利唯一相遇的机会竟只有战场,而在那里,有的不是情话绵绵,不是笑语嫣嫣,只是刀光血影,生死相搏。
奕柏的头高高昂起,侧影逐渐凝成月色下坚定的战士,“如果——如果爱情只是无望的挣扎,那么——请让我在战场上赢得他的尊敬!”
第六章 莺飞草长
    天都的三月,风和日丽,莺飞草长,实在是游玩的好季节。
禹临在宫里呆得烦闷,这日见天气舒爽,带了小和子,悄悄出宫踏青去了。
明宣山座落在天都北郊,山峦秀丽,险峻不足,山顶的明宣寺再加上著名的杜鹃花海,是天都文人雅士颇为喜爱的去处。
禹临带着小和子一路赏花看草,不知不觉已至山顶的明宣寺。
大约是香火鼎盛的原因,寺门口摊贩也特别多,最让禹临觉得有趣的是卖画的摊子,除了山水,花鸟,还偷偷摸摸的在卖仕女图,听小和子说,这都是画师偷瞄来上香的官家小姐画的。
他正待去瞧个新鲜,画摊那里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你确定这是颜家小姐?”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抓住画师问。
“哎呦,轻点声”,画师比了个手势,又往四处瞧了瞧,才指着画说,“我怎么敢骗您呢?这确实是颜家的小姐。”
小厮这才松了手。画师吁了一口气,“您说,在这上香的,除了颜家小姐和吏部侍郎的小姐,哪有这样的美人啊?”
画师又拢了手在小厮耳边悄悄说道,“要不,您下次自己来看看?”
小厮掏了些碎银子给画师,画师奸笑着连声道谢,“谢谢爷,谢谢爷,那颜家小姐每逢十五必来上香,那天您早点来找我,定让您一饱眼福。”
禹临凑上前去瞄了一眼,便楞在了当场。
呵!真可谓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正是上元节时的那位女子,那样貌不知在他心里转过多少回了,要是画的话早就被他看烂了。
“哪位颜家小姐?”禹临突然出声,吓了画师一跳。
画师只拿眼睛瞄他,头一转,根本就不搭理他。
小和子见势,赶紧问,“这画多少钱?”
那小厮脸一板,“这画不卖!”把手里的画一卷,径自行开了。
小和子见禹临也没有想要的意思,便拉了那画师的袖子,“哪个颜家的小姐?”
画师冷哼一声,依旧装腔作势。
小和子忙递了些碎银子过去,画师立即笑逐言开,“还能有哪位颜家的小姐?当然是将军府的小姐。”
“哦?”禹临眉毛一挑,“原来是他家的女儿,难怪,难怪……”他记起那日还被她放了个跟头,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真是将门虎女,下手一点都不留情。”
画师见禹临衣衫华贵,跟班的小和子又出手大方,转身又在画篓里取了幅画来,“爷,这画我还有呢,十两一幅。”
禹临只瞥了一眼,便冷笑道,“你这画,还不及真人的十分之一。”
画师连连点头,“爷说得是,爷说得是。”
禹临又问,“你还有几幅颜家小姐的画?”
画师一听,“这里还有三幅,不过,爷要多少,我还可以再画。”
禹临递了眼色给小和子,小和子心领神会,递过银子,“我家爷全要了。”画师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禹临却冷冷地说,“人家千金的容貌岂是你随意画得的?若是再画,我定要你好看!”
“是是是。”那画师应道,却又接着说,“那颜家小姐每月十五必来上香。”
哼!禹临冷哼一声,却停下了脚步。
画师的手又朝小和子伸了伸,禹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对小和子说,“给他。”
画师又得了银子,才说,“她每月十五来,如果爷想见见,我倒可以帮您想想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小和子问。
“这明宣寺的伙头是我舅舅……”画师答道,“只不过……”
小和子脸一板,“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爷到时候还在这里找我就成了。”
禹临也不答话,迈步进寺去了。
自从明宣山赏春之后,禹临暗暗数着日子,盼望四月十五的来临,然而,越是焦急,时间便过得越慢,左等右等,好容易才到了四月初。
南疆传来捷报,收复伍洲,此外夜郎王肃古去世,传位长子惕利。
禹临看完奏折,龙颜大悦,不知道肃古那三个儿子关系怎样,不过无论如何,南疆要安静好一阵子了。
燕王躬身启奏,“吾皇洪福齐天,今边疆宁息,实则陛下恩德所致。”
“镇远大将军出师大捷,既然南疆已定,令其择日班师回朝,以议升赏。”禹临脑海里浮起颜奕柏嘲讽的笑容,不知何故,刚才的喜悦之情居然一扫而空。
左相吴征还待秉奏,燕王抢先一步,俯首殿前,高声道,“陛下圣明!”,没有人注意到一丝狡黠的光芒在他的眼里稍纵即逝。
四月十五千呼万唤始出来。
天都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整个明宣山笼罩在细雨蒙蒙之中,遥遥望去,好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格外撩人心弦。
禹临一下早朝,就立刻拉着小和子上了明宣山。
小和子却在心里暗自嘀咕,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不过一幅画像,就把皇上迷成这样,巴巴的往明宣寺赶,也不知是不是落了蛊。
见到那画师,说是颜家小姐已经到了,又给了些银子,才从偏门溜进明宣寺。
颜夫人恰巧身体不适,今日来祷告的只得颜奕萍一人,佛堂里静得有些吓人,背后门口絮絮梭梭的声音清晰的传来。之前颜夫人已经请方丈多加管束,没想到这些登徒子还是如此明目张胆。
“咚——”门后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撞到门板的声音。
奕萍一时恼怒,猛的回头,瞪了眼睛看究竟是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华服的白皙少年,一眼便知是世家子弟,见她回头,倒自己讪讪的红了脸。
奕萍紧抿住嘴,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笑什么?!”禹临有些气恼,九五至尊的自己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笑过,更何况还是个女子。
“我笑我的,与你何干?”奕萍偏了头,把眼睛一抬,“你是何人,竟跑到这里来了!”
“我……我……”禹临吞吞吐吐,最后把腰一直,“我——我是来看你的!”
那倔强少年羞涩的面庞,很多年后奕萍都没有能够忘却。
她还记得那一刻,远处木鱼声咚咚的响起,悠远而深长,轻轻地扣在她的心扉上,而她慌张急乱中,竟不知不觉地敞开了心门。
“你叫什么名字?”
“禹临。”
“我……我叫奕萍。”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明宣寺逃回家的,一切都仿佛云里雾里般不真切,可是又分明发生过。
“禹临,禹临……”她后来终于记起,那是当朝天子的名讳。
如果说英雄侠少是少女梦中的憧憬,那么天子则是高不可攀的身影,氤氲模糊,不容亲近。
可是,禹临曾那么真切地站在自己面前,真切的让人不敢相信,他说,他是来看我的,——他是来看我的。
只是,他为什么要来看自己呢?
小小的疑问很快就淹没在不可思议的甜蜜之中,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
而自打从明宣寺回来之后,小和子就发现皇上老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傻笑,还喃喃自语,“是她,没错,就是她……”。
上元节早就过了,皇上居然亲自画了图样,让人打造了一盏琉璃荷花灯,还特意在灯上刻了字,“人生难得一相逢。——永嘉元年上元节”。也不知道到底在搞什么鬼,
“哎,正所谓天意难测,天意难测啊!”
在小和子无数声的感叹之后,镇远大将军奕柏抵达天都了。
左相吴征对这么快班师回朝颇有异议,然而燕王,恭王大力支持,再加上圣旨已下,便不再多言。
邬远亭私下也和奕柏谈过,虽然持怀疑态度,倒也觉得并无大碍。
南疆平定,论功行赏,皇上的赏赐甚是丰厚,一时间将军府上逢迎无数,可是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发现原本就冷冰冰的镇远大将军笑容更少了,也更沉默了。莫说是颜夫人,许嬷嬷,就连奕萍都觉得哥哥有哪里不一样了,他老是坐在院子冰凉的地面上,茫然的眺望着南方,仿佛是在看云,又仿佛是在看雁,其实——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颜夫人和许嬷嬷看在眼里,也只是平白添了一桩心事,而奕萍和这个哥哥原本就不甚亲近,此时虽然难得相聚,却显得更加生疏了。
第七章 靡莫之珠
    夜郎国老王肃古去世之后,新王惕利登基,大小事物蜂涌而来,老王后又因为悲伤过度而病倒,即使有两个王弟鼎力相助,惕利忙了足足三个月,直到五月中,才头绪渐明,得以喘息。
三兄弟闲谈之中无意提起婚事,惕利这才想起,父王去世之前西祁曾去靡莫求亲。
问及此事,西祁却连连摇头,苦笑不已,说靡莫王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又幼年丧母,因此对她万般娇宠,连王妃们都让要她三分。
据说曾有位靡莫王的宠姬背后说她刁蛮成性,被她得知,软磨硬磨非让靡莫王抽了那位宠姬一顿鞭子才算了事。还传闻,这位公主的嫁妆便是靡莫国的半壁江山,听到这里惕利和靡罗都微微一震。
西祁又说,这位公主原本就美貌无双,再加上这半壁江山的陪嫁,求婚的人简直如过江之鲫,多不甚数。他去了之后,连公主的面都没见上,那靡莫王既不答应,也不反对,只一口推脱,说女儿的婚事得由她自己作主。
靡罗却说,靡莫王对这个女儿娇纵过甚,即便是人间绝色,也未必是上上人选,劝西祁不如就此作罢。却没料到,不久那靡莫公主竟自己寻上门来。
那日,西祁得了几坛稀世佳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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