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我轻轻合了合眼。
我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再叫你一声、再看你一眼,你知不知道?
他的身影终于在所有人的眼前慢慢消失,我无力的垂下剑,一步步走下台阶。
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我,周围的空气冷冰冰的。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出戏已经落幕,而我也该退场了。
我拖着沉沉的剑,慢慢地向前走着,所有人都在等我走完,然后,完美地落下这幕华剧。
可是,我还走得下去吗?
我慢慢地经过一个又一个的人,经过戚少商,经过息红泪,经过铁手。
然后,我忽然用尽全力举起了剑,砍向了他。
四面响起一片抽气的声音,我甚至已经看到有几个身影飞快地闪动了过来,可是,没有用的。
我微微一笑,剑锋在半空中陡然转了方向,冰冷地滑过了自己的颈子。
抱歉啊惜朝,我始终还是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晚晴!”我听见有人撕心裂肺的叫,我听见有人惋惜的感叹,可是,没有关系了,我的戏还有最后一点,就要永远的落幕了。
我慢慢地睁开了双眼,轻轻对铁手说:“为了我,放过顾惜朝吧。”
这是我的第三个要求,这是我问你要的最后一个承诺,你永远没有机会再向我许下任何诺言,所以,这一个,你一定要答应!
我看见铁手慌乱的点着头,我看见他永远坚定的眼神终于散乱,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轻轻松了一口气,望向天际。
天是灰蒙蒙的,可是我却仿佛穿过了无数的流光,又看到了那个暗香浮动的夜晚,那个绿衫的少年,提着一盏暖红的花灯,静静地走了过来,带着温柔的笑容向我道:
“晚晴。”
大雪
帝都的风冷冷地刮过相府萧条的门前,白色的丧幅一摇一摇地拂过黑底烫金的门楣,哗啦哗啦的热闹着,有种说不出来的讽刺。
一个绿衫的男子在萧萧的风中从街角慢慢地转出,恍恍惚惚地踏入了那曾经高高的门槛,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走过那曾经车水马龙的前庭,走过那曾经人声鼎沸的穿堂,走过那曾经披红挂绿的大厅,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进了灵堂。
灵堂白色的灯笼在风中凄凄地摇动着,那绿衫的男子在灵床前轻轻地跪了下来,倚着床沿,望着那张早已失去了生机却依然美丽的面孔,恍惚地道:“晚晴,我们回家了。”
他的指尖轻柔地抚过那冰冷的眼眉,像哄一个委屈的孩子般,带着宠溺的微笑道:“我现在带你回家,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伴着你,照顾你一生一世,好不好?”
没有回答。
于是,他便轻轻地,露出一个更加温柔的笑容:“我现在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爱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你是我今生唯一的爱……”
他说得那样温柔,那样轻,象是生怕打扰了一个沉沉的梦境。
“晚晴,我们回家吧。”
他轻轻抱起那具冰冷的身体,带着一个恍惚而苍凉的笑容,失神地道:“不要怕,我们,回家了……”
狂风,在他身后倏地卷起漫天的黄叶,像一个苍凉的落幕,慢慢拉下。
从那一天起,顾惜朝跟傅晚晴便再也没有了踪迹,就像是那一场漫天的黄叶,将他们从人世间卷得无影无踪。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垂垂老矣的息红泪才偶然发现,积雪峰下的寒潭中像是有了一件奇异的东西,在神秘的招引着她。
她用尽全力的潜了下去,然后,怅然失神。
那水底最深的岩洞中,有两个人相依相靠,就像是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一般。
青衫拥着红衣,十指扣着十指,黑发飘飘浮浮,在水中相纠相缠,如明珠美玉一般的面孔抛开了奔流的时间,依然轻轻地相偎在一起,绽出淡淡的,解脱般的微笑,在苍白如淬玉般的水中,残酷而耀眼的美丽着。
息红泪恍然的伸出手去,像是想触摸一下那笑容,可是,她的目光却陡然得停在了自己鸡皮一般的手背上,她忽然失却了全部的勇气,她一刻也无法再正视这已不属于人间的两个人。
她离去带动的水波漾漾的,慢慢恢复了平静,这湖底的深处依然就像是从来也没有人来过一般。
那相依相偎的两个人依然静静地睡着,只有离得很近很近才能看见,那微笑的眼眉下,一缕淡如华年的轻愁: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