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弟悄悄摸索着弓箭,搭弓上弦——光是射中没有任何意义,必须一箭致命方是上上之策——他屏息静气,等待着狼露头的那一刹那,一箭定胜负!
这时,刨土的狼爪突然停下了,它们向身后缩回,然后,离开了洞口——洞里的光线也变得明亮起来。是狼放弃了这看似无望的行动,还是……发现了新的猎物?他将全身力量贯注于耳朵之上,敏锐的听觉突然捕捉到一个活泼快乐的歌声,歌声虽缥缈,但对于听觉远远比人类发达的狼来说,早就是听得一清二楚了。
是海尔嘉!只有她那么傻的女人,才会做出这种傻事!
来不及多想,王弟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颜面,扯开嗓子大喊:“海尔嘉,快放箭!”他飞快爬到洞口,趁那只狼正要凌空扑起,瞄准,放箭!他唯恐它不死,流水般抄出身后箭囊的箭,连连射出,一箭,一箭,又一箭,直到他的手在背后摸空。
箭已经全部用完了。
而那只狼,如同捅烂了的刺猬一样,身上扎满了箭,斜斜倒在地上,嘴角处满是含血的泡沫。
他全身的气力顿时一下子松懈下来,他颓然靠在土壁上,问道:
“海尔嘉你没事吧?”
没有回答。他顿感不妙,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了,用双手撑住身体,勉力将头伸出来。
一个柔软的身体旋风般抱住了他,她那迷人的香气再一次笼罩了他的一切。当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她单纯开朗的笑脸。
“刚才好可怕啊,”她说,“幸好你没事。”
他狠狠捶了一下她的脑袋,大笨蛋!荒郊野外一个人走路,还唱什么歌,这不是摆明了暴露自己的行踪吗?海尔嘉起先乖乖地聆听他的责骂,末了回了一句:
“可是你看,我也射中它了呢。”
虽然第一箭由于太过慌乱而射失,但后面几箭都稳稳射中了。当然,这大抵是因为王弟先前射中了要害,导致狼成为活生生的死靶子的缘故吧。Z更加生气了,他差不多要发怒了。
你不过学了一点肤浅的武功,就这么粗心大意的,如果不是我跟在一旁,你以为凭借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可以制服这只狼吗?还有,一声不吭地扔下我就跑了,根本没有和我商量过,你做事都是这么没有计划的吗?
他唠唠叨叨说了好久,海尔嘉还是第一次发现他还有这么罗嗦的一面,她只管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弟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你笑什么?”
“不,不,”她也注意到他严肃的脸色,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错误,她慌忙摆动双手,“没笑什么。我……没笑。”
王弟怒眉怒目地瞪着她,她立刻挤出一副认真学习的表情,两条秀丽的眉头中间硬生生要挤出一个“川”字,都快挤到一起去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玩的,所以这回是轮到他忍不住笑了。
“算啦,”他说,“看在你射箭有进步的分上,今天就不处罚你了。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今天你到底干嘛去了?”
海尔嘉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我今天烤,放上融化的黄油和杏仁薄片的鳟鱼给你吃。”
果然,抹上黄油和杏仁的烤鱼,滋味比之前不知好吃了多少倍。海尔嘉直呼过瘾,连连和王弟抢着吃,不多会三条肥嫩的鳟鱼便已落肚。
“吃饱了!”她满意地拍拍肚皮,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王弟也吃得心满意足,虽然买不到柠檬,令滋味稍有欠缺,不过王弟已经知足了。毕竟,他已经好久没尝过家乡的正宗味道了。
“海尔嘉,你是去村子里买的吗?”
“是啊,不过我没有钱,所以拿东西换的。”
海尔嘉掏出父王赐予的匕首,上面镶嵌的海蓝宝石已经缺了两颗。“笨蛋,”Z说,“每一颗宝石的价值,都在这些黄油的千倍以上。”
“我知道啊,”她轻描淡写地说,“但是他们非要一样换一样嘛!我又没有其他的东西。”
真要被她气死了,大笨蛋!要是早作准备,多带一些鱼啦,兔子啦之类的猎物,不就可以交换了吗?根本无需动用这些珍贵的宝石。
“鱼还要留给你吃,反而宝石对我没有用,还不如用它来换。”
做事超级没计划,没头脑,超级任性的家伙!要知道王弟根本不是心疼这些宝石,比海蓝宝石更为稀有的钻石,祖母绿,猫儿眼等等,从小到大他何曾放在眼里过。只不过他觉得,那些宛如轻轻流动的湖水般清澈的海蓝宝石,无论色彩还是光泽都酷似海尔嘉的眼眸,如今沦落到他人之手把玩,他的心里隐隐作痛。
——就好像,海尔嘉白璧无瑕的玉体遭人亵玩一样。
他不由分说,拉起她的双手,“带我下山!”
“可是你的腿……”
“不要紧,快好了,”即使他虚假的笑容也像是给她吃了一个安定丸,“你忘了基尔霍夫临走之前的话吗?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
基尔霍夫,那个和弟弟特勒根一起追捕他们的人,却在两人的“奸计”下被他们捕获。看在“作者从未杀过人”的情面上,王弟并没有杀他们。
“后天他一定会带大批人马来搜山!基尔霍夫决不会食言。”王弟自信满满地说。他的话并不是全无根据,因为他曾亲眼目睹,海尔嘉背着他偷偷弄松了捆绑基尔霍夫兄弟的绳子。
她还是太天真,王弟冷笑,因此,那个时刻才格外值得我期待啊。
当她清澈的双眸蒙上血污的那一刹那。
他们简单地收拾一下行囊,再重新布置一番洞穴。海尔嘉推动王弟身下的滑板,和他一起,重新投入阳光的世界。
他们走了一阵,天公不作美,竟哗哗下起雨来。幸好他们及时藏身于岩石下,衣衫并未湿透,待到雨停,已将近黄昏。
海尔嘉探出脑袋向四下张望,突然兴奋得大叫起来,她连连叫着,“Z!快看!”
映着微微的白云,和淡蓝的天色,一道彩虹奇迹般横跨在天空的两侧。似乎指引着海尔嘉的方向,虹的一端近得彷佛就在她的脚下,而另一端则远远地伸向,山那边虚无飘渺的国度,和那无垠的彼端。
“好美……”她喃喃地说。
“好美……”他喃喃地说,彩虹虽美,又怎比得上身边人眼眸里的一汪碧水,“是的,好美。”他凝望着,她那水蜜桃皮般纹理细腻的肌肤,突然吻上她晶莹的耳垂。
她懵了;他的双手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肢,他用双唇轻轻巧巧噬咬着她——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下意识地也抱住了他。
风送过来一阵奇怪的味道,恰到好处地触及她敏感的鼻翼。她猛地清醒了。
是焦味!
和拉普拉斯城烧毁之时,一模一样的焦味!
赫夫曼最近的运气不是太好。海尔嘉公主出逃之后,希尔伯特大公吩咐严密把守各交通要道的关卡,又派人在约当河边进行地毯式搜查,却连丝毫头绪都没有。不说公主和骑士们该是如何扎眼,竟连手下的虾兵蟹将都没逮到一个。主人心情不佳,做奴才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
赫夫曼决定做最后一击。若是此次进山还是一无斩获,他就彻底死了这份心,老老实实回香农城做领主去。然而上天似乎特别眷顾于他,以至于好运上门,令他推都推不走。
他本是命令部下搜查村子里是否暗藏有美女,没想到却搜刮出两颗硕大晶莹的海蓝宝石。他觉得好生眼熟,于是就仔细盘问。
——直到烧光了整个村庄,那些贪财的村民才痛哭流涕地老实交代。
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不,没看到头发,他包了头巾。对,十七八岁,个子不高,长得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可好看了。为什么是男孩子?分明是男人的打扮,还能是女人?
赫夫曼的脸上浮现出踌躇满志的狰狞笑容。“走!”马鞭直指约当山。
第三十二章 光与水的女神
时间还不算太晚,然而山里的天色,一早便已晦暗下来。赫夫曼沿着村民所指的方向,率部众深入密林。他们的头顶惊起层层飞鸟,黑压压一群群点缀在铅灰的天空上。莫名的阴影重重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赫夫曼却不以为然。他用力挥动皮制的马鞭,发出恶毒的咒骂,呼喝他们全速前进。在他看来,那些徒步上山的低贱士兵,居然跟不上他胯下骏马的速度,简直是不可原谅!
周遭的光线越来越暗了,赫夫曼不禁深深懊悔,刚才不该兵分三路——仅仅三分之一的人马保护他的安全,这怎么放心得下!
士兵们点燃随身的火把,害怕地缩成一团——火光只照得亮他们彼此苍白惶恐的脸,却驱不走眼前浓到化不开的黑暗。
一个缥缈的歌声随风而至,先是空灵,继而甜美。歌者无疑拥有一副令人销魂蚀骨的魅惑嗓音,如女妖塞壬般紧紧牵引着他们的耳朵。她饱含深情地诉说着,她所有的爱,她的甜蜜,彷徨以及不安。她的歌声时而如同黄莺出谷,清脆悦耳,久久盘旋于山川之上,时而又如情人旁若无他的呢喃,将撩人的耳语徐徐吹入心间。
赫夫曼顿时拨转马头——有个人却拦住了他。
“大人,请您三思。”
“让开!”赫夫曼一鞭狠狠抽向他。
“这一定是林中女妖的靡靡之音!大人去不得!”
“女妖?”赫夫曼哈哈大笑起来,那是知情者特有的暧昧笑容,“让本大爷告诉你们,”他那目空一切的眼神扫视着兀自犹豫的士兵,“那是女神!有种的跟我来!”
月亮照在约当河上,然而月光又只眷顾于“那个女人”。它把所有的清辉,都不遗余力地倾泻到她一个人身上,而对其他的一切,则视为黑暗的背景,不肯施舍半分。月光照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是那样的洁白;照在她披散下来的,浓密到遮住整个后背的蓝色长发上。她半身站在清冽的河水中,光与水的交辉映得她水晶般玲珑剔透。她雪白如玉的皓腕时而收紧,时而舒展于胸前。
她在歌唱。
赫夫曼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浑然不觉中他已走到河边,浸入冰凉的河水中。没有人出声提醒他,连之前阻止他的士兵都在一时间停止了思考。
“大人……”然而他终于及时叫了出来。
赫夫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除下身上的护心皮甲,紧身绣花上衣和紧身裤。他悄无声息地脱掉沉重的皮靴,突然一个饿虎扑食,向海尔嘉扑过去。
她明明沉浸于自己的歌声不能自拔,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失去了踪影。
她就势一蹲,钻进了水底。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掉吗?赫夫曼奸笑一声,身体向水中一顺,彷佛将水刺开一样,水花和声音都极小。士兵们看了都忍不住喝彩,别的才能姑且不说,单就水性一点,他似乎很是精通啊。
海尔嘉不敢贸然和他交手,她的膂力远远不如赫夫曼,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她想起Z的嘱咐,“将赫夫曼一个人先引开,千万不要和他正面冲突。”她之所以半裸身子站在水里唱歌,也是为了麻痹他,更利用他的好色之心引他出来单挑。她一踹水,“嗤”的一声窜出去8腕尺之多,而赫夫曼瞪起两只牛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完了,这家伙能在水中睁眼,海尔嘉不由感到内心一阵发慌,不知道他的眼力能看多少?要是在12腕尺外,她就看不见了——那么整个计划也宣告破产。她围着赫夫曼转圈子,圆圈越绕越大,到大约10腕尺的时候,赫夫曼不行了,两只眼睛四下乱看。海尔嘉心里立刻亮堂堂的,有底了。她一踩水,往深处扑去,赫夫曼则在后紧紧相随。他的速度绝对不慢,耐力也足够,但是海尔嘉也保存了一点实力——在约当河的这几个月里,她可不是白吃饭的。
两人的追逐持续了好久,估摸着已经滑入下一段河道,地面上的步兵起码要翻过一座山头才能抵达,海尔嘉开始行动了。她先是潜游了一阵子,在距离他10腕尺外的地方,海尔嘉故意击打出一溜水花,赫夫曼以为她一定是憋不住气从水面露头了,所以他也跟着翻上去。趁着他往上翻的好时机,海尔嘉一踩水扑奔过去,打他的脚底下往上一钻,一根针状物寒光熠熠——赫夫曼顿感脚底心一麻,虽然不痛,但麻酥酥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四肢也迟滞沉重起来。海尔嘉转到他的身后,一个手刀对着他的腰眼挥下去——就算是再钢筋铁骨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张开嘴,咕噜咕噜大口喝水。连呛了几口水之后,赫夫曼终于晕厥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被五花大绑,一汪黑色的深谭正平静地望着他。
“Z!你这个叛徒!”他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等我的部下来了,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好啊,”Z绽放出甜美的笑容,“随时恭候。”
即使是在这么昏暗的火光下,翩然走到Z身边的海尔嘉依然那么光彩照人。她早已换下湿透的衣服,将它们架在竿子上烤。看到这一切,赫夫曼猛地打了一个喷嚏——这就是秋天玩水的代价。
无需Z打眼色,海尔嘉把一件宽大的长袍扔到赫夫曼的身上。趁这当儿,他又剧烈咳嗽起来,好像是嗓子眼儿发堵。“公主殿下,”他可怜巴巴地哀求她,“麻烦你帮我换上吧,你看我手脚都被绑住了,动也动弹不得。”
海尔嘉的眼中跳动着捉摸不定的火光,她在犹豫。要替赫夫曼这样的男人换衣服,她无疑是很尴尬的,然而她又没有其他的办法,Z的腿还没好……
海尔嘉一剑挑断他身上的绳子,“行了!”她说,“你自己换!”她转过身去,完全没注意到赫夫曼迅速站起,一双大手冲着她搂过来。
海尔嘉头都没回,一个后空踢直接扫在赫夫曼的脊背上,——若是她的腿再长上一点,力道再大一点,或是赫夫曼再矮一点,这一脚定会重重踢在他的后脑上,造成致命一击。赫夫曼哇哇叫着向前扑倒,她则往侧就势一滚,轻松躲开他的攻击范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王弟微微颔首,现在的海尔嘉再也不是那个处处需人保护的文弱少女,在约当河的这些日子,她更加自立,也更加自强了。是他,一手丰满了她这只雏鸟的羽翼,他该感到自豪,还是该隐隐的失落呢?
“我劝你还是稍安勿燥的好,赫夫曼大人,”王弟嘿嘿冷笑,“夜,还长得很呢。”
“还有,请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
哈希代指挥官,也就是曾两度出声制止赫夫曼的人,眼下只得带领剩余士兵,沿着河岸一路逶迤搜寻。他们高举火把,妄图照亮幽黑莫测的河水,熊熊的火光蜿蜒在约当河的两岸,嘈杂的人声连躲入山洞中的海尔嘉都依稀可闻。
明朗的月光下,隐约可见顺着河流的方向,一截黑黑长长的东西朝着下游飘去。他们最先以为是枯朽的树枝。
“手!”有个冒失鬼最先叫了出来,“好像是一截人手臂呀!”
哈希一声令下,四个士兵跳进了冷冽的河水。他们大着胆子,把那个“东西”钩回来。哈希面色凝重,那的确是已死去不久的人手。从断口处的伤痕来看,无疑是被大型食肉生物的利齿所噬咬过。
“莫非是刚才的水妖?”一个士兵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地说,“真正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在这种晚上,还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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