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阿伦在一边不满。
“哼你个头呀。”萧瑟立刻对他吼:“我说错了什么?男人本来都是贱人。”
“那怎么办呀?”我抽抽咽咽地把眼泪擦干净:“他会不会再也不来了?他是不是从此就看不起我了?”
“别哭,干嘛一付窝囊相。”萧瑟拍着胸脯劝,“放心,我们都在这儿呢,他不会不来的,以后只要他人一到,我马上打电话给你,我们两头堵住他,软的不行来硬的,再不肯,我就给他下药,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身子,横竖让他逃不脱你的手掌心不就成了。”
这话听得真奇怪,我忍不住又“扑哧”一声笑出来。
“哈,又哭又笑的,你犯什么混呢?”她使了个眼色,阿伦马上送过来杯饮料:“乖,喝了这个早点回去吧,我送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明白了,不过都是屁大点的小事情。”
可这绝对不是小事,至少在我一生中,从来没有渡过这么漫长的等待与焦灼期,隔了近一个月后他才又出现在雅客吧,当萧瑟打电话来通知我时,我几乎抱着话筒放声大哭。
赶到酒吧,一进门,便看到他坐在吧台前,背对着大门,从后面看,他的背影呈现一个美丽的“V”字形,像是块磁铁吸石,我身不由主失魂落魄地走过去。
“络络,你来了?”阿伦倒吓了一大跳,忙出声提醒。
“你……。”他侧身打招呼,一眼看到我,也怔住了,吃惊:“老天,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苦笑,摸到他旁边的位子坐下来,顺手把头发往耳后理了一下,立刻摸到自己突出的颊骨,果然是瘦了很多。
“给她一杯鲜奶。”枫对阿伦说,马上又来注视我:“这些天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怨怨地看他,气色很好的样子,看得出才理了发,清爽朗朗,他真是一点心事都没有。
“你……。”我指着他,还是哭了出来,虽然已在家里提醒过自己千百遍再见面时一定要装沉稳做架子,可看到他本人,我早把教训抛到爪洼国去了,只想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倒出来:“你……还问我,你……,不回答我的问题,还躲着我……,呜……。”
“砰,砰。”身后有人砸烂了杯子。
枫呆住,看看我,又看看阿伦,“怎么了?”他摸不着头脑:“我不过是出差了一段时期,哪里是躲你了?”
“真的?”我突然看到希望的光芒,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他:“你真不是故意在躲着我?”
“唉。”阿伦叹气,他算对我死了心。
“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变成这样的吧?”他也叹气,看着我直摇头:“真是个傻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我抗议说:“我只是想做你的女朋友,自从一次在酒吧见到你之后,我天天来这里等你,都一个多月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直接厚脸皮的女孩子,被我追问到口吃:“这……,我……。”
“你不要装作不知道。”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豁出去了,坐直了身体,盯住他:“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个肯定的答复。”
注意!我说的是“肯定的答复”,来的路上我已想通,无论如何,今天我一定要得到他,不管是心还是身子,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漏了一样。
“唉。”他无奈:“你多大?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我整二十一岁了。”我冲口而出:“大三四岁不算什么的。”
阿伦傻掉,看着我目不转睛,今天他算真正认识到我的真面目,自小到大,谁不知道我季缨络心狠手辣,对于想要的东西向来不择手段。
“是么?”他勉强相信,又说:“我们并不很熟悉,你……。”
“我会努力了解你的,你也要给我机会,再说我们已经认识了一个月了,若是加上你出差的时间,就是两个月,难道你还看不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事情过去以后,他告诉我,当初同意我做女朋友,其实大半是在缓兵之计,也许是看出这样倔强玩命的女孩子不能用强硬的手法一口回绝。还有,他说,也是缘于一些感动,原话是这样的:“那天晚上你看起来都不像个人样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女孩子会产生这样的作用。”
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反正此刻我已目的达到,如愿以偿地抱住他手臂,将这个美丽强健的身体缠绕在指掌之间,一整个晚上我紧紧拉住他不放,眉开眼笑的脸孔上,左边写得是幸福右边写得是满足。
事后,阿伦说:“嘻嘻,想不到误投正中,明明是没有可能的事,居然奇人奇招转胜。”萧瑟则简捷得多,她直接道:“傻人到底有傻福,什么人玩什么鸟。”
做了苏枫的女朋友后,我们更频繁地来往于雅客吧,吧台旁的位置成了我们的专座,夜幕下,我挽着他的手臂,如此固定执着的一个姿势,以至于回家时两个人都会肌肉酸麻。
“够了吧?”萧瑟因此常常骂我:“猴子献宝似的,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蠢像!”
蠢就蠢吧,反正这一辈子也难得蠢几次,我自己惬意无比,放纵自己沉溺在他身边,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男人特有的清朗气息,总算萧瑟知货,也明白他是个宝。
可是幸福日子总是那么的不容易长久,不过几天后,爸爸和我谈话,因为马上要开学了。
第四章
4
我坐在大厅里,努力做出贾宝玉见他老子时的神气,这样的模样显然令他满意。“果然是上大学的人了。”他点头说:“行为要比以前收敛端正些,还有,英文补习得怎么样?”
“很好。”一提英文,我立刻虚心的笑,越笑越不心虚,他这些日子真是很忙,不过书上说成功的男人总是这样的,他们的任务除了付账还是付账。
我终于进入大学,站在校门口,我想,怪不得爸爸这么紧张,果然S大是堂皇富丽的学校,派头奇大。
在大理石刻花纹的门柱旁,我遭遇到熟人,爸爸的一位老同学也带着女儿参加开学典礼,先前不过一面之交,他居然还认得我,老远就撕心裂肺地大叫:“络络,络络……。”
没有人说过么,在高雅地段大声喧哗非常失礼,尽管这份高雅也是假装出来的。我被他喊得脸上霞蒸云笼,更可恶的是他居然叫我小名,仿佛来不及表白我们有多熟络似的。
“您好。”于是我红着脸,谦虚而谨慎,也不全部是做戏,我只是抱歉,怎么搜肠刮肚也想不起他姓什么。
“你果然在这里上学呀。”他笑着把身边那个胖胖的女孩子推到我面前:“雅玉,这是季缨络姐姐,以后你们要相互照顾哟。”
“啊?是。”我被他说得面色青白,小心翼翼瞟一眼那女孩子,第二眼绝对比第一眼更加胖,老天!她有多少份量?75还是85——公斤?。
“哇,季姐姐。”那胖子立刻蹦过来,拉住我的手,肉墩墩的身体直往我身上压:“你喜欢不喜欢蔡依林呀?”
我说我不喜欢蔡依林,我只喜欢张爱玲。这是真话,可惜,她听不进去。
“张爱玲呀?”她侧着肥脸做鸵鸟冥想状:“她好像不出名耶?她的成名作是哪首歌呀?”
“七巧板。”我说,立刻转头向她父亲:“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是不是去宿舍?”他笑:“和雅玉一起走吧,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也好有个伴。”
我说我不去宿舍,我要去图书馆。
“是吗?”他奇怪,伸手认真看了看腕上金光闪闪的劳力士(其实这个动作根本多余):“两点了,你这么用功呀?雅玉,看到没有,以后要多向季姐姐学习。”
“哦。”他的女儿鼓鼓的眼睛,我怀疑她连视网膜后面都已埋满了脂肪。
“再见。”我到此时仍没有想出他到底姓什么,因而格外的热情周到,不住欠身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逃也似的离开这对父女,同时我也开始预见将来的道路,满途不知名的丑陋与尴尬,虽然我可以小心地装作不见,但无时不刻,我必须为了提防看见而睁大双眼。
在校西一隅,几个高年纪的学生正在实行打劫。他们合力逼住那个瘦弱苍白的男孩,搜他的包,拍打他的脸。
我在一株茂盛的杨柳下观看了许久,只要那个男孩奋起反击,或者大声叫人,我发誓立刻就会赶过去出手相助,可自始至终,他只是面色苍白,软弱地自己翻出所有的口袋,软塌塌的几条米黄色布面,像鼻涕一样爬在他身上。
于是我紧闭着嘴,转身,心安理得地离开,萧瑟说过所有的人在世上都有自己的角色,他们也在努力扮演角色,如果一个人决定要选择这样的窝囊懦弱的剧本台词,我又能为他做什么,我想,也许人的天性就是习惯享受,享受快乐,还有痛苦。
在和爸爸一番彻底的斗争后,他终于答应我不住宿学校。“你给我小心点,要是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我就把你关回学校。”
我被他训得直咧嘴,至于嘛?那里又不是监狱,我也不是庭外假释人员。
假期很快结束,我又投入到平静却折磨的校园生活中,老样子,坚持三步曲,睡觉、翘课、听老师滔滔不绝。我并没有交什么朋友,也不需要谁跟在身边,每天睡到早自习下课才起来去上课,装成实习老师去混教职工的电梯坐。上公开课的时候点完名就从后面的窗户翻出去吃早点,一碗豆浆加一只肉松包,吃饱了继续到课堂上梦周公,特别是思想道德课,那小老太讲得眉飞色舞,我在下面也是垂涎三尺及地,两相满意,皆大欢喜。
没想到,就这样低调处理,班里居然还有人看上了我。
一天下课,我慢吞吞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大脚,奈克最新款的式样,黑色流线型走势,它的主人更嚣张,挑染紫色短发,浓眉大眼,呈虎视眈眈的模样。
“干嘛?”我被他瞪得直皱眉:“你是谁?”
“杨名。”他傲然:“这个名字你没有听过么?”
这名字我还真听过,是本校著名的篮球队明星,一米八五的个头,据说曾经让不止一打以上的女学生躲在三楼厕所里偷偷哭过。
“还真没有呢。”我好笑,管他是谁,反正在我眼里,他和三楼厕所同样没戏:“请你让开,我要回去了。”不就是脸长得俊点,横三竖四的,还真以为自己的面孔是全球通护照呀。
“不知道不要紧。”他伸手拦住我:“没关系,我可以自我介绍。”
“靠,谁在乎呀。”我才不稀罕呢,今天晚上约了枫见面,我要赶回去换衣服,何况在枫的面前,什么男人再能入得我眼?
我伸手推开他:“别惹我,一边去,我不想知道你是谁。”
身后传来齐齐的惊呼声,他脸色立即转红,瞪着我,下不了台。
此时我冷酷无情目中无人的优点发挥到淋漓极致,一眼也不再看他,径自甩一甩书包扬长而去。
在校门口,我遇到夏平,自暑假那次大战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远远看他走过来,我有一些犹豫,再怎么说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小时候他用青梅砸我,我用竹马抽他,我们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一起上的,好歹还是有些感情基础的。
“季缨络。”他大喝:“这段日子你死哪去了?为什么我打电话来也没人接?”
“管你什么事?”我回喝他:“你小子是不是认识到自己的不对了,想早点认罪伏法呀?”
“呸。”他摇头:“明天晚上的那个饭局你爸爸说没空,让你跟我们一齐去。”
“什么饭局?”
“你这个糊涂鬼。”他摇头:“是文化局一对新人的婚礼,喜贴不是上个星期送到你家的吗?”
“哦。”我记起来了,没办法,从小到大,这样的饭局太多了,而且似乎每一场都一样。
“好吧,我跟你们去,明天下课了我直接去你家。”我想开溜。
“慢。”他叫住我:“这些天怎么从来看不到你?中午你不去食堂吃饭?”
“食堂?”我奇怪:“那是何处仙山宝地?”
“少给我油腔滑调。”他叹气:“是不是又不肯吃午饭了?你这个人呀,一猜就能猜出来,早饭豆浆油条鸡蛋饼肉松包,晚饭回家吃大菜,午饭忍一忍就混过去了。”
“知道了。”我没好气,不就比我大一岁么,听上去简直一个叨唠的老头子。
“别敷衍我。”他大喝一声,真生气的样子:“明天起,你中午和我一块吃饭。我吃什么你吃什么。中午我会来找你的!”
“唉!麻烦。”我是实在来不及了,不再理会他拔腿就跑。
枫已经到了雅客吧,他坐在我们的专座上,叫了一杯爱尔兰咖啡。
“抱歉,我晚了。”我一头冲进去,抢过他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慢些,小心烫着。”他好笑,伸手向阿伦要账单。
“今天晚上吃什么?”我满足地靠在他身上,狠狠呼吸空气中他的味道。
“你想吃什么?”他悠然地吸了口烟,再缓缓地呼出来,整张面孔沉浸在乳白色雾气中,像一张老式的怀旧照片。
“伊藤寿司怎么样?”我边说边咽口水,中午没吃东西的确是伤胃,现在我简直能一口把阿伦吞下去。
“好。”他微笑,又吸了口咽,才将烟头按在水晶烟缸里,他留下的烟头总是最长的,为怕染黄了手指尖。
我专注地看他的一举一动,无论何时何地,我知道自己看他的目光都是贪婪。
“傻孩子。”他发觉,伸手过来在我头发上抚一记,仍然纵容地笑。
我们起身向萧瑟、阿伦与乐队告辞,在出门的时候,一眼瞟到玻璃上的映影,我想,我应该留长发了。
伊藤寿司店在街的拐角那边,我几乎是吊在他身上一路走了过去,半路上,他接了通电话,皱着眉头听了半天,嗯嗯嗯很不高兴的样子,总算断了线,才要进寿司店时,他突然停下来,道:“络络,你先进去,我要去那边的超市买一包烟。”
“我陪你一块去吧。”我不想松手。
“乖。”他说:“你要先进去占位子。”
“好。”我说:“你要快点,我找个靠窗的位置等你。”
眼看他穿街而去,我走进寿司店,门口守候殷勤的店员一路小跑跟过来:“小姐几位?”
“两个人,麻烦先帮我订个位子,要靠窗的。我们要过十分钟后人才到。”
“我们这里只接待现来的客人,预订须一天前提早……。”
我从袋中取出张贰拾元的票面,塞给他:“麻烦,只需要等十分钟。”
他声音顿止,偷偷接过:“小姐贵姓?我要在预订簿上登记的。”
“姓季。”我不再理他,转身出了店,眼角处,枫的影子一晃,走进了一条小路。
我毫不迟疑紧紧跟上,这个时候腿长的优越性充分表露出来,我轻盈地奔过街面,敏捷地穿过人群,看到他在一家便利店前停了下来。掏出手机,打电话。
萧瑟总是说:“男人都是一样的花心大萝卜,有本事的做,没本事的想,女人所要面对的只是决定选择哪一类型。”
也许是过早打过了预防针,此刻我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竟然并不很伤心,刚才他接电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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