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警地,维阴斯振动强壮的巨膀将路耕竹挥拍至他的羽翼之下,不由分说的将她扫入一处无人的船檐,藉由太阳制造出来的巨大阴影,成功地避开所有船员的注意。
“我一直纳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你很吸引人,看来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只我一个。”他意有所指的笑说。“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笨到弄不清楚谁才是你应服侍的对象。或许,我该提醒你?”
一双巨大的手掌猛然紧扣住她细弱的肩膀,路耕竹真怕自己的肩骨会被拍碎。她咬紧牙关忍住肩部传来的剧痛,暗自吞下疼痛的泪水,像个男子汉般的开口。
“我是你的小厮,不是你的玩物。而且你自己答应过给我长大的时间,就算你是船长,也不能说话不算话。”即使一张俊脸已经风云变色,路耕竹仍不怕死的挑战他的权威,以求避过一劫。
这几句话成功地让维阴斯听谜了眼睛,改变手掌的方向。“原来你这么急着长大,满有志气的嘛。”原先搁在她肩上的大手条地转至她的樱唇边缘,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原本已经红嫩得不像男人的下唇,使其更加娇艳。
“我是男人,当然要有志气。”路耕竹豪气干云的顺水推舟,怕死了他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这里硬上。
“一点也没错。”维阴斯郁郁的开口,对她的胆敢反抗和自己的失常不悦到极点。
他是怎么啦,不但对一个发育不良的吉普赛小男孩充满难以解释的欲望,还一个劲的找他的麻烦?
他越想越难以理解,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吓得路耕竹猛吞口水,一个大气也不敢喘的盯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我非常欣赏你的志气。”最后维阴新搬懒的开口,粗鲁地将她推回仅差一步即能折好的帆边,一脚端散圆滚滚的帆布片,使原本已经快要大功告成的帆布,回到必须重折的命运。
“把这些帆重折,小鬼。”明知道自己根本是强人所难,维阴斯仍照常任性。他任性惯了,想要的东西从未失手过。“我相信这些工作必能充分训练你的肌肉,使你尽快长大。”
折就折,有什么了不起!
凉凉的消遣激起路耕竹的反抗本能,她恨恨地对着他的背影做了鬼脸,却被突然回头的维阴斯逮个正着。
“对了,我忘了交代你一点。”在她来不及收回的鬼脸刺激之下,维阴斯竟掉头转回她跟前将帆布踢得更乱,连帆前的两片三角帆也照踢不误,害路耕竹必须卷得更辛苦,肇事人却笑得像天使一般纯洁。“在你还没完成手边工作之前,面包不会为你保留。”也就是说她必须饿肚子。“我相信饿一餐不会对你的发育造成任何影响。你说是吗,强尼?”
“是……是,船长。”路耕竹咬牙切齿的回答,发誓有朝一日必定也让他试试饿肚子的滋味。
在维阴斯的恶意捉弄之下,她一面努力卷帆,一面烦恼该上哪里找布条束胸。
此时,正艳阳高照。
※※※
感谢老天,终于让她找到布条了!
躲在货舱里努力裁布条的路耕竹差点跪下来亲吻惨不忍睹的衬衫,后者正由原来的雪白衣料变化成二十公分宽的布条,在她的辣手摧衣下无一幸免。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偷来的衬衫,也是全船除了鲁维阴衣柜内的衣服以外看起来最干净的一件。原本她打算偷一件鲁维阴的衣服泄恨,未料却看见这件宝物从天而降挂在船尾向她招手。她不做二想,当场就接受它的好意,趁着大伙用膳之际一举抓下它躲在这没人会来的货舱进行她的塑身工作,天晓得她要是再不设法改善她的“生理”状况,很快就得被迫下船。只是,这些布条该死的难弄,她实在没把握自己能在午休结束之前搞定一切。
“惨了,不够长。”路耕竹懊恼的注视着稍嫌短了点的布条。由于取自于长短不一的衬衫,最长的也仅仅勉强够覆住乳尖,至于完全覆盖,则需更强力的拉扯,才可能做到。
“拜托再用力一点。”她给自己打气,使尽全身的力气拚命猛拉胸前的布条,但她毕竟力气有限,手上的布条硬是跟她卯上,无论如何也拉不拢,还倒霉地撕裂布条,折损掉她手中最有用的大将。
“完了!”沮丧到快发疯的路耕竹愣愣地注视着手上残破的布条,心中唯一的想望是大叫。早该明白免费得来的东西最不可靠,她却还傻得去指望它。
现在她该怎么办?总不能指望老天会降下一位天使帮她吧。她若如此幸运的话也就不至于掉到这见鬼的年代,遇见比鬼还更该下地狱的维阴斯。鲁德尔。
不过幸好老天也不致太亏待她,她是没遇着天使,却幸运的碰见一位媲美圣人的仁人君子。
“强尼,你果然在这儿。”
突然而至的声音吓了路耕竹一大跳。她连忙手忙脚乱的扣上铂子,上气不接下气的乱成一团。
“我知道船长罚你不能吃午餐,所以特地留了几块面包给你。老实说我一点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吃饭时他的脸色好吓人,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模样,连比尔也觉得不对劲。”大卫不疑有他的说了一大串,背对着他的路耕竹却是连扣子孔也对不准的浑身颤抖,深怕会穿帮。
“也许待会儿就换成比尔来找你了,他对你还挺关心的……咦,这不是我的衬衫吗?怎么变成一条一条的?”捞叨了半天的大卫这才发现他新买的衬衫竟莫名其妙成了刀下亡魂,残缺不全的躺在地板中央,而且凶手就在他身边。
“呃……我……我……”被当场逮到的现行犯临时说不出借口,原本就十分紧张的手指更是抖动到无法扣上钉子。
“强尼,你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要不然怎么一直发抖?他伸手就要帮她。
“不……不要过来!”还来不及扣上钮子的路耕竹立刻出声阻止,同时记咒自己该死的应变力。
强尼是怎么回事,干嘛一直背对着他?
“你如果生病了就该诚实的告诉我,船长那边我会……”百思不解的大卫耿直的扳过她的身子,一心一意想帮她,一点也料想不到竟会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接下去的话他再也无法说完。事实上,他已经被眼前的景致吓呆了。
强尼……竟然是个女的!怎么会?
“你……你是女人?”虽十分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但眼前凹凸有致的胸线又摆明了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要不是她的个头太小,他很怀疑她如何能瞒过船长那双锐利的眼。“船长……知道了吗?”答案必是肯定的,否则也不会一副打翻醋瓶的模样。
路耕竹连忙摇头,怕他会去告密。“他还不知道我是个女的。不过,对我很感兴趣就是了。”这也是她急于找布条束胸的原因。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拚命找她的麻烦。维阴斯是个敏锐的人,他一定早就发现她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才会陷入和自己信念的征战中,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只爱女人的男人。
“你一定不能让他发现你是个女的,知道吗?”大卫给她一个中肯的建议,和她的想法如出一辙。“如果一旦让他知道你是女人,他一定会立刻毫不犹豫的将你丢下船,或是将你卖给罗伊尔港那票人。”
“罗伊尔港……你是说位于牙买加附近的邪恶之城吗?”路耕竹不寒而栗,无法想象自己日后的命运倘若她不幸被发现其实性别的话。
“就是邪恶之城。”大卫点头。只要是在海上航行的船只都知道罗伊尔港。那儿没有正义,有的只是暴力和足以淹脚的枪枝。那里充满了海盗、凶手、妓女和一级恶棍,以及最烈、最恶质的劣酒。换另一个角度来看,却是海盗们的天堂。
“维……维阴斯真会这么做吗?”路耕竹闻言打了个冷颤,脸色苍白的看着大卫。
“我不知道。”维阴斯的思绪谁也捉不准,即使打小看他长大的比尔也一样。“但我不会鼓励你挑战你的运气,最好的方式是瞒他一辈子。”虽仅上船两年,大卫却对他有几分了解。维阴斯。鲁德尔堪称天之骄子,最无法忍受的事便是欺骗。当年要不是因为克伦威尔,他现在应该仍在伦敦,好好享受他的社交生活,安安稳稳的当他的社交宠儿。据说伦敦的社交界因他的突然失踪掀起一波波的失望浪潮,一大票怀春少女更是立誓非他不嫁,搞得连续两年社交季黯淡无光,气坏了一大群自认潇洒的公子哥儿,和急着嫁女儿的王公贵族。
当然,这些事她不可能知道,船上了解维阴斯过去的人,只有他和比尔而已,其余的水手只知道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船长,跟着他绝不吃亏,这也就够了。
“我明白了。”路耕竹了解地点头,十分庆幸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今天以前若说她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也全被大卫这一席话给打散了。罗伊尔港?天啊!打死她也想象不出那会是何种鬼地方,以前的历史老师可不曾解释过!
“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把布条绑上。”
大卫突如其来的提议差点让她的眼珠子掉下来,她虽不算太保守,但也绝对不是豪放女。这个建议未免太……
“放心,我对女人没兴趣。”他柔声地解释,脸上漾开的笑容犹如圣人般无瑕,路耕竹彷佛能看得见他头上的光环,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你……你是同性恋者?”路耕竹不好意思的开口,虽然同性恋在二十世纪已是广为人知的一种恋爱行为,但她没有把握同样场景搬到十七世纪,是否仍然能够直吉无讳。
“我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惊讶的神情教地无地自容,在这瞬间她感到自己正在冒渎一个圣人,而且这圣人诚心诚意的想帮她。
“对不起,我以为你既然不喜欢女人,可能就是喜欢男人。没想到我想错了,实在是很抱歉……”
“没关系。”大卫很有教养的打断她的诚心纤悔,使她更加羞愧。“我既不喜欢女人,也不爱男人,我爱上帝。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当神父,将我的后半生都贡献给天主,服侍天主一辈子。”
他想当神父?这根本是暴珍天物嘛!路耕竹不可思议她盯着他的俊脸瞧,对于他崇高的理想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虽没有鲁维阴那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美貌,要想兼差当一小时一千美元的业余模特儿却也有一大票经纪公司抢着要,为何如此想不开?
“那你怎么会……怎么会跑来当海盗?”这两种职业的等级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闻言,大卫笑了。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他诚恳地向她诉说她不可能知道的往事。
“我不认为我是在造孽,而是修行,这是我对生命的另一种诠释。”
好奇怪的诠释,想不到杀人劫财也能跟修行沾上边。
“别这样看我,我说的是真的。我们这一条船只劫货不杀人,除非对方主动挑衅,同咱们开火。”比如霍金。“而且我的锻炼期也快满了,船长答应让我在下一个港口下船,结束我的海上生活。”
“你要下船了?”路耕竹吓了一跳,心中涌上一股不舍。她好不容易才和他成为朋友,没想到他们的缘分这么浅。
“嗯。”大卫兴奋的点点头,开心得像个孩子。“约克郡那边的圣路易修道院已说好愿收我为实习神父,只等我去报到。”这可是他用两年的海上生活换得的成果。
“你说了半天,我还是弄不清你为什么会上海女号来。”她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越听越迷糊。
“抱歉,是我不对,我吧话题扯远了。”大卫有礼的道歉,完美的教养表露无遗。“我本是柴克男爵的次子,全名是大卫。戴维斯。会上这条船完全是因为我父亲的关系。”
原来他是贵族之后,难怪气质与其它人不同。
“正如你所听到的,我原本的志愿是当神父,而且也已完成神学院的教育,只等着分配实习。”只是没想到他父亲居然反对。“这时候我父亲说话了,他柴克男爵的孩子绝不能跑去当神父,应该像个男子汉般从军。”
奇怪的观念,不过英国的传统就是这样。次子由于无法继承爵位,所以大多以从军的方式养活自己,幸运的人或许还能由母系那边取得信托基金或继承一笔财富,不幸一点的就必须样样靠自己,说起来还真不公平。
“我和父亲争吵了许久,最后父亲提出一个条件,说是只要我通过这个考验还能坚持当神父的信念,就允许我将后半生贡献给天主。”话一说完,他顺道做了个祈祷礼,在额间、两胸前及心口正中央点上最虔诚的敬意,动作优美得仿若正吟唱诗篇,充满了宁静的气息。
“这个条件就是跑船?”路耕竹猜想。
大卫点头。
“可是,就算跑船真的能磨练一个人好了,那也不必非得挑上海女号啊。怎么说它都是艘海盗船,伸大可选择商船或渔船……”
“我说过了,这不是一艘海盗船。”大卫厉声说道,但在路耕竹不信任的目光下只得改口承认。“好吧,这是一艘海盗船。”谁要它是挂黑旗呢。“但至少它是一艘有格调的海盗船,还有最优秀的船长。”
“最优秀的船长?!”路耕竹直觉的反驳,一点也不相信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对不起,关于这一点,我和你有不同意见。”也不想想她为什么会落魄至此,要不是维阴斯那个变态家伙,她哪会沦落为偷衣贼。
“我明白你的感觉,但你能不能从另一个角度看他?”
恐怕很难,毕竟她要面对的是失身的危险。
“不能!”路耕竹赌气地回迈。要不是她以前当过童子军,一天到晚收帐篷,搞不好此刻还在和帆布奋战哩。“我这一双眼睛从没看过那么无理的人,你知道刚刚他还用脚踢乱我们辛辛苦苦折好的帆吗?”还一副街头老顽童恶霸样,简直无耻到家。
“我知道。”大卫不禁失笑,这的确是维阴斯的典型行为。在他尚未遭遇家变以前,他就是这般我行我素,一点也不在乎他人眼光。
“不过,船长这么任性是有原因的,你想不想了解?”
路耕竹很想回答“不”,但深埋在她心中的渴望迫使她不由自主的点头。她想不想了解他?当然想了!过去她翻遍他的档案,怎么也找不出他的身家历史,就连美国中央情报局也探不到他的底,最大的成就也仅仅在于知道他是出身于英国古老贵族,属拥王派。至于下文,则是NO。无论是国际刑警组织或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皆惨遭滑铁卢,就彷佛被人刻意隐瞒,要他自地球上消失一样难寻芳踪。
如今,有机会能探知他的过去当然是最好不过。但她也很怕她急于了解的人只不过是和二十世纪的鲁维阴有着相同面孔,骨子里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自从三年前惊鸿一瞥之后,她一直无法忽视他的存在,甚至产生一种荒谬的使命感,直觉的感到他堕落的人生将因她而有所不同。现在看来即将改变的人才是她,她有预感她一向光明的人生将因鲁维阴这个空有一副男人外表、实则像个小男孩的罪犯而改变。
“我要说的这件事是个秘密,你能保证绝不泄漏吗?”
“我发誓。”保密防谍是身为警察的基本守则,这点她有把握。
“咱们的船长其实出身贵族,他本身是个伯爵。索特伯爵,这个封号你不陌生吧?”大卫的眼中陡地升起一抹强烈的光芒,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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