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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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搞鬼-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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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忽又移开视线去问嫣然。「你打电话给你舅舅了吗?」

「有,妈妈,好多好多次,但没用的,妈妈,」嫣然直率地说。「我知道你想把我们托付给舅舅,可是他不但不愿意再来看你,最后连电话也不肯接,每次都是舅妈接的,还唠唠叨叨的说什么景气不好,舅舅的餐厅有困难,而且他们也有三个上私立学校的孩子,实在没有能力再额外负担两张嘴,如果我们真要住到他们家去,就得休学去找工作,总之,舅妈挑明了说,他们不想照顾我们。不过……」

她扭回眼对他嫣然一笑。「妈妈,你放心,老师说他会照顾我们,也会让我们继续念书,所以,妈妈,你真的不必担心,我们不会流落街头,也不会中断学业,因为老师会照顾我们。」

深沉的目光回到他身上,龚妈妈又一次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般望定他,许久后,她开口了。

「宋老师。」

「伯母。」

「你真愿意背上这份沉重的负担?」

「伯母,有时候负担并不一定是沉重的,那也可以是甜蜜的。」

「是吗?」头一回,龚妈妈在他面前绽出了笑容,欣慰的、愉悦的。「那么,宋老师,你可愿意为我做一件事?」

「伯母请说,只要能力所及,我绝不推却。」

「当然是你能力所及。」龚妈妈顿了一下,笑容抹深。「请你,宋老师,在我还看得到的时候,和嫣然结婚。」

一时茫然的数秒钟后,那位「被求婚」的男人才大感震惊的「咦?」了一声,张口结舌的傻住;巧然也大大的「欸?」了一下,呆若木鸡的楞住,两人不约而同猜想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当然,最吃惊的莫过于嫣然,她下巴脱臼,两颗眼珠子瞪得差点掉出来到处乱滚,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她的吃惊程度最贴切。

怎……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妈妈的脑袋已经开始出现混乱征兆了吗?

打从一开始,妈妈就不曾接受过他,以最顽强的态度坚决反对到底,为何此刻会突然做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转变?

明明自她第一次带他来见她……不,不对,如果她的记忆力没有出错的话,从她高一下的家长恳谈会开始,妈妈对他的态度就很恶劣,而当时她也只不过是在没有任何人知情的状况下,偷偷的、悄悄的暗恋他。

是的,应该没有人知道,因为当时她……

第二章

当R高一年级七班的新生们头一次见到她们的导师站上讲台时,心里只有一种非常单纯而直接的想法:

Lucky!

因为她们的导师不但是一位非常年轻的男老师,还是一个温文儒雅,透着满身浓浓书卷味的男人,挺拔的个子因为高挑而显得相当削瘦,五官清俊柔和,尤其是细框眼镜后那双深黝的眸子,宛如两口幽邃的井,更似无底的深潭,当它们落在你身上时,似乎能轻易使人沉沦其中而无法自拔。

最奇特的是,他看上去明明那样斯文瘦弱,就像古时候那种手无缚鸡之力,搞不好连饭碗都端不起来的文弱书生,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坚强的,令人心折的力量,像一株经过无数狂风暴雨试炼的杨柳,看似纤细,其实具有最顽强坚韧的生命力。

「我叫宋语白……」

连他的嗓音也跟他的人一样,轻柔但有力,沉静得宛如一杯浓醇的香茶,教人听了连魂都醉了。

于是,讲台上一个名字刚说完,讲台下便霍然爆出一连串的问题,口水淹没口水,声音覆盖声音,问题上面迭着问题,七嘴八舌,兴奋莫名,没有一百只耳朵实在听不分明。

但宋语白仿佛早就习惯这种状况,噙着温和的微笑,不慌不忙的一一回答大家的问题,直率的、坦诚的。

「老师,你几岁?」

「二十六。」

「有什么亲人?」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没有任何亲人。」

「结婚了吗?」

「没有。」

「女朋友?」

「没有。」

「心仪的女孩子?」

「没有。」

「女性朋友?」

「没有。」

好极了,果然是一块最可口的丁骨牛排!

「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我还没有碰上那个女孩子,如何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那你欣赏什么样的女孩子?」

「开朗风趣的女孩子。」

接下来的问题几乎都绕在这个话题上打转,转过来又转过去,就好像讨人厌的苍蝇一旦盯上猎物,就打死不肯离开,除非自己先被苍蝇拍打扁。

「老师,你是教国文的吧?」

「不,我教数学。」

「耶?!」那样飘逸而充满诗意的人竟然教数学?

真令人失望!

不过撇开这点不谈,宋语白确然是个很容易让女孩子为他倾心的丁骨牛排……不对,是男人,年轻的男人,不过大她们十岁而已,差距还算不上大,特别是对那些正处于爱作梦阶段的小女生们而言,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所以,才一节课过去,班上有九成九的女同学都痴然心醉了,包括嫣然在内,她也悄然心动了。

为宋语白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而心动了。

虽然从小六开始就有不少男生追她,但由于环境的关系,她根本看不起那些幼稚的,没有吃过苦的小男生,她甚至以为自己要到「很老很老」的时候,才有机会碰上那种能够使她心动,又能够包容她的冲动与鲁莽的男人。

没想到现在就让她碰上了,就在她刚踏入高中生活的第一天。

怔楞的注视着讲台上那个尔雅斯文的年轻男人,她不只心动,她几乎是有一种冥冥中的预感。

他是属于她的。

那股令她心口发热的异样悸动这么告诉她,仿佛上天正在用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向她传达某种神秘讯息。

他是属于她的!

然而,环顾四周那些跟她一样嘴角挂口水的花痴姊妹们,嫣然当即有所觉悟,即使她有那种奇特的预感,认定他非她莫属,但在他真正属于她之前,她势必得打上一场悲壮的、惨烈的硬战。

想得到他,唯一的办法是踏过所有敌人的尸体!

而且,如同她看不起那些幼稚不成熟的毛头小男生一样,宋语白也不会把她这个「天真无知的小女生」看在眼里,除非她迫使他不得不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所以,要想得到最后胜利,她必须与众不同,必须出奇制胜,必须让他知道她不只是一个天真幼稚的小女生。

她深深吸了口气。

是的,这将会是一场硬战,一场长期的硬战,必须拿出她全副精神与智慧来打这场仗。

还有时间与耐心,没错,这不但是一场硬战,还是一场长期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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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生命中所有阶段一样,最忙碌,时间最易流逝的都是刚一开始的时候,譬如高一上,新生们要认识新朋友,要习惯新环境,要适应新课程,最重要的是,随着身体成长,心理也会成长,这也需要花费时间去调适过来。

然后,当大家都差不多适应过来之后,上学期也即将结束了。

午餐时间,嫣然自办公室回到教室,杂陈的味道扑鼻而来,不用看,同学们都开始吃便当了。她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旁边的张若瑶就问过来了。

「又是老师叫你去做什么了?」

「废话,不然我没事跑办公室干嘛?」打开便当,嫣然漫不经心地回道。

「可是为什么老师都不叫班长,反而都找你这个副班长呢?」另一边的高小蓉也问过来了。

「还用问,班长只会借机缠着老师撒娇,撒娇完回来再把所有工作全都扔给副班长去辛苦,她自己又跑到男生班去哈啦,以为她有多受欢迎,真是没水准!」张若瑶不屑地说。「总之,既然她什么都不做,那倒不如一开始就交代给副班长就好了。」

「有道理,不过……」抓着鸡腿,高小蓉侧转过身来,一边啃一边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嫣然。「很奇怪喔,大家都哈死我们老师了,只要能跟老师多说两句话,保证可以作三天美梦,为什么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你白痴啊?」嫣然横去一眼,顺手把理化讲义放在便当旁边,打算吃便当配讲义。「无论如何,老师都不会对我们做任何回应,就算真的哈死了又有什么用?白费力气嘛!」

「说得也是,在老师眼里,我们也只不过是还没长大的小鬼,他对我们怎么可能会有兴趣?」高小蓉喃喃咕哝。「可是话又说回来,教英文的梁美文老师跟我们老师就很搭了吧?但连她也被老师婉拒了,你们说我们老师是不是有问题?」

「你的脑袋才有问题!」张若瑶笑骂。

「不然是怎样嘛?」高小蓉不服气的拉高嗓门。「正常男孩子都嘛会想交女朋友,人家都一拖拉库一拖拉库的自动送上门去给他挑了,他却拚命往外推,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张若瑶很夸张的叹了口气,再用那种「小朋友,请听老师解释」的表情忍耐的看着高小蓉。

「第一,老师是男人,不是男孩子,所以不会做男孩子才会做的糗事,OK?第二,你没听过吗?聪明的兔子不吃窝边的草,免得为自己招惹来无谓的麻烦,这里是学校,不是办公大楼那种可以随便乱乱爱的地方,虽然学校不禁止,但师生恋依然是禁忌,一个不小心事情闹大了,老师就得回家吃自己了,了了吧?」

高小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喔,我都没想到这点!」

「你脑袋里装的全是三班的苏俊明,哪里有空想到别的?」张若瑶嘟嘟囔囔的嘲讽道。

「妳管我!」高小蓉老羞成怒的低吼,赶紧把话题扯开。「啊,对了,龚嫣然,苏俊明说放寒假时,他们班班长想请你去看电影,还有张若瑶和王宏,我们三对一起去,如何?」

「没兴趣!」一径埋头狂吃便当的嫣然口齿不清的一口拒绝,两眼仍盯在讲义上。

「喂喂喂,你不给面子是不是?」高小蓉气嘟嘟的拿啃一半的鸡腿指住嫣然。「人家周人杰人帅功课好,你是哪里看不上眼了?」

嫣然回眸瞟她一眼,用筷子把那支鸡腿推到旁边去,再转回去吃她的便当。

「人帅功课好又怎样?在我看来不过是另一个爱出风头的无聊男生而已,没什么好跩的!再说……」翻开另一张讲义。「小姐,下星期就要期末考了,你不去担心那个,只想到玩,是不是想补考啊?」

高小蓉微抽一口气,「啊,对喔,还有期末考!」脸色骤变,惨叫,「完蛋,我的理化!」鸡腿掉到地上去,气急败坏的一把揪住嫣然。「教我!」

嫣然蓦然僵住,目光徐徐横过来瞪着高小蓉抓住她的那只手,吞了口口水,再恶着脸用一根手指头推开她那只油腻腻的爪子。

「请你卫生一点好不好?」

又抓回来。「别这样嘛!」

再推回去。「我又不是小老师!」

抓回来。「拜托嘛!」

推回去。「没空啦!」

抓回来。「龚嫣然……」

推回去。「去叫苏俊明教你啦!」

「……你不会是也喜欢苏俊明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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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所有学生老师而言,寒假是最受欢迎的假期,但对宋语白来讲,这只不过是另一段假期而已,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笑声,没有欢乐,什么都没有。

陪伴他的永远是一室孤寂。

「宋老师,又去逛书店啦?」住一楼的房东对刚回来的宋语白闲打招呼。

宋语白瞄一下手上提的袋子。「是啊。」

「宋老师,除夕要不要到我家来吃顿饭?」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还有很多资料得整理。」

对方只是基于同情随口问问,宋语白很清楚这一点,要是他真的答应了,房东反倒会不知所措,所以不管房东说什么,他都会婉拒。

于是,房东继续和邻居闲话家常,传播一些不负责任的八卦,宋语白径自取出钥匙打开大门,进入后即关上大门,犹豫一下,他打开信箱,果见一封他熟得不能再熟的信件静静的躺在里面。

自制的信封,自制的信纸,打从开学第一天起就不曾间断的寄来给他,没有回信地址,也没有寄信人,甚至没有多余的字句,永远都只有一首诗,每天不一样的诗。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李白)

每天每天都寄来这样一首古诗──有关爱情的,打从开学第一天起,直到满两个月为止。

然后,自第三个月开始,不一样了……

恋爱他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他来的时候我还不曾出世;太阳为我照上了十五个年头,我只是个孩子,认不识半点愁;

忽然有一天──我又爱又恨那一天──

我心坎里痒齐齐的有些不连牵,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上当,有人说是受伤──你摸摸我的胸膛──

他来的时候我还不曾出世,恋爱他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徐志摩)

依旧没有回信地址和寄信人,但内容却变成近代诗,同样寄来整整两个月,一日也不曾间断。

然而这时候宋语白仍然不是很在意,只以为这种看来毫无意义的「游戏」不可能持续多久,小女生就是喜欢搞这些神神秘秘的小手段,等她「玩」腻了自然会结束。

可是,它不但没有结束,而且到了第五个月,信的内容又变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泰戈尔)

连外国人的诗作都用上来了,于是,他不禁有点眩惑了。

对方究竟是谁?

只为了传达那份难以说出口的思慕之情,却不想让他知道她究竟是谁,这么做到底有何意义?

或者,不可能是为了要和他分享文学艺术之美吧?

默默回到二楼的住处,放下袋子,坐到书桌前,手里拿着信,他依然思考着这个问题。

其实对他来说,女孩子倒追他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从同学、同事到学生,各种各样的追求手段千奇百怪、无所不见,他几乎可以写本书来记录他所碰过的各种追求伎俩。

但,他没有碰过这种的。

给他的情书通常都是当面交给他的,不然就是夹在课本作业簿里,绝不可能不让他知道是谁给他的情书,更不可能每天一封信持续如此之久,这种年龄的女孩子没有这么大的耐性,除非是……

办公室里的女老师?

如果是的话,为何不让他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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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讲,学校举行恳亲会的次数多由各校自行决定,在R高,上下学期各有一次,上学期的新生恳亲会龚妈妈并没有来,因为她信任自己的女儿不需要她多操心。

但下学期,毫无缘由的,龚妈妈坚持非到R高参加恳亲会不可。

其实这也没什么,说不定龚妈妈只是想确定一下,大女儿有没有再像国中时代那样欺负同校男同学?

可是……

满心羞愧的,嫣然硬把龚妈妈从教室里拖出来,尴尬到差点当场和妈妈翻脸。

「妈,到底是怎样嘛?所有的家长都认为宋老师是个认真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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