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衣服是要给你的,我怎么送给小--啊!」突然凑到眼前的黝黑脸庞吓得她打住话语。「原、原公子?」
「早说嘛!」站在她面前的原君振咧嘴直笑,露出闪闪白牙。「我就知道妳;心地善良、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妳;的手真巧,竟然做得这么合身,看!大小适中。」说话时,也不管自己还穿着破旧的衫子,他直接将新衫往身上一套,像个过新年得以穿新衣的小孩儿,满脸兴奋。
他的态度由冷转热之速,教傅惜容呆了片刻才回过神,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妳;笑什么?」原君振第二度提出这问题。
「没有。」傅惜容连忙摇手。
「真的?」很可疑。
「我、我只是在想……」脑袋急忙运转,傅惜容蓦然想起,寻到他后,她一直忘了要写封书信回去,好让家人安心。「我得揩封信给我爹,他老人家若知道我找到原公子,而原公子你也答应帮忙寻回宝物,一定会很开心的。」
想象着爹见她带回原君振会多么惊讶,傅惜容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的笑颜太迷人,原君振望着望着,也就这么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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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府内,门房陈三手里拿着信,准备送进老爷书房。
「嘿嘿,是小姐捎来的信儿哪!老爷收到定会很开心的。」陈三兴奋地喃语,「说不准啊,老爷这一开心就会赏给我一点儿小钱哪。」
幻想着赏钱入袋,他笑得很开心。
「陈三。」一声轻唤,叫住陈三的脚步。
「欸;欸;?」循声望去,陈三再度涎起笑脸,转身面对来人。「小的在,不知堂小姐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傅香秀瞥了眼他手中的信。
「是小姐揩来的信息,要给老爷的。」
「正好我要去找老爷,顺便帮你送去。」
「这……」陈三为难地看着她。
直到一两银送进他掌心,他为难的脸色才转为欣喜。「堂小姐,这、这是……」
哇!一两哩!
「就当是我代老爷打赏你的,信交给我,你去忙你的吧。」
「是!是是!」陈三连忙把信交给她,连连哈腰。「小的这就回去守门!」
傅香秀看着手上的信箴,自言自语道--
「不知信中说了什么哪……」
第六章
「啊哈!总算找到一家有空房的客栈啦!」原小侠跳出居庸客栈大门,朝外头还坐在马背上的两人嚷道:「姊姊、四哥!这儿没住满,还有空房哪!」
过了掌灯时分,原君振一行三人才抵达白家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镇里的客栈今儿个全住满了人,一直到快出了镇的大街街尾,才找到一家还有空房的客栈。
原君振俐落下马,走向小弟。
还未开口,店小二就冲了出来,朝三人打躬作揖。「哎呀呀,欢迎欢迎,三位客倌要用膳还是住店?」流转过三人的目光闪了闪,旋即又被迎客的热切所取代。
有鬼。原君振暗忖。
他耳力极佳,没有错听店小二方才跑来的脚步声轻盈却不虚浮,隐隐透出练家子的底细。
居庸客栈,看来一点也不「庸」嘛,连小二都是个深藏不露的武人。
而他的眼力也不错,没漏看店小二视线扫至傅惜容时,没来由的诡谲闪了下。
是该避开,但他想探探这客栈究竟有何古怪。
尤其,他们的目标并非他,而是傅惜容,更是匪夷所思。
「可有两间空房?」他问。
「有!有有有,当然有!」店小二热络道,瞥见后头傅惜容从容下马走来,赞道:「姑娘好俊的身手,真是令小的叹为观止、惊为天人、赞不绝口、美--」
「你再多说几句,大爷我也不会打赏的。」原君振冷冷道。
「是是。」店小二赶紧鞠躬哈腰,侧身让客倌进店。
甫进门,掌柜从柜台后走来,招呼道:「三位客倌里面请,先坐着喝杯水酒、用点晚膳。小李子,你带人去打点厢房给三位客倌歇息。」
「是、是。」店小二赶忙点头,吆喝另一名小二跟着上楼。
「哇,这客栈真多礼啊,连掌柜的也会招呼客人。」原小侠赞道。
「本店小本经营,向来以客为尊。」掌柜呵呵笑道,请三位客倌入座。「少侠风度翩翩,想必见识不凡。」
「当然。」给人一捧,原小侠只差没飞上天。「五湖四海,少侠我可是走多也见多啦。好了,废话下多说,先给我们上几盘--」
「不必,等房间打理好,我们就上去休息。」原君振打断他的话,径自道,「别忘了差人安顿我们的马。老七,今晚照例,傅姑娘睡一间,我们兄弟俩同睡一间房。」
「当然啊,难不成你跟姊姊睡同一间房啊?」原小侠瞥他一眼。真奇怪,四哥干嘛说这话?
「小侠!」
「老七!」
一男一女,同声喝斥。
只不过,男人还多了记铁拳伺候。
「哎哟!又打我头!」原小侠摸摸脑袋,一脸无辜。「四哥,要我变笨了都是你害的。」
「放心,你早笨得无药可救,多一拳少一拳都没什么差。」原君振冷眼瞪他。
「呜呜呜……姊姊,妳;看,四哥又欺负人!」原小侠转身欲扑向傅惜容寻求安慰,可惜中途遭不识趣的大手拦截,被原君振拎在空中当起人肉铜钟左右摇晃。
他怒眉一横。「想死吗?」这小子愈来愈好色,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不、不敢……」
「走吧。」拎着白痴小老弟,原君振示意掌柜的带路,并牵起傅惜容的手跟在后头。
不知不觉间,傅惜容早巳习惯他引领一切,并未挣扎,任他牵上楼。
这时候,两名负责打点房间的店小二分别从相邻的空房走了出来。
「都打点好了?」掌柜的问道。
「是的,都打点好了。」两名店小二异口同声道。
简单的问答,在六目交会间,闪过只有自家人才知的讯息。
原君振只是略皱了眉头,便转开视线,继续朝自家小弟炮轰,直到掌柜的偕同店小二步下楼。
在傅惜容步进自个儿的厢房前,身后突然飘来原君振压低的嗓音--
「关紧门,打开窗,我等会儿过来找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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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疑惑,傅惜容照着原君振的话做,紧紧闩上门,坐在床边等着。
不一会儿,面对后院敞开的窗口,纵入一道黑影。
「啊!」坐在床上的人儿身子一缩。
「是我。」
闻声,傅惜容瑟缩的身躯逐渐放松下来。
「原公子。」她起身走向他,烛火摇曳中,发现他一脸忿然。「你……心情不好?」
「那个笨蛋!」原君振低吼。「别想我以后承认他是我弟弟!」
「小侠怎么了?」
「进了黑店,喝了一大壶掺进迷魂药的茶水,现下在隔壁睡得像头死猪。」原君振忿忿地说。「我这么聪明,为什么会有个这么笨的弟弟?!」
「黑、黑店?」杏眸瞠圆,面露不解。
这客栈以桧木为梁,哪里黑了?
「江湖术语。这家店有问题。」原君振解释道。
「有什么问题?」她还是不明白。
原君振并不打算让她知道太多江湖上的黑暗面,污染她单纯的心灵,遂简单说:「总之,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妳;都别探出头来。」
傅惜容被轻推回床上。
「我估计他们中夜动手。」原君振边解下悬在两侧的床幔边道:「现在离中夜还有一个时辰,妳;稍作休息,我会在这里守着。」
守、守着?他和她……共处一室?傅惜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见他面色凝重,并不像在说笑,便也不敢反对。
近在眼前的他,以无比端肃的神情,彷佛立誓般的开口--
「我不会让妳;有一丁点损伤。」
红火老实不客气地窜上她白皙的脸蛋。「多、多谢原公子。」
原君振放下床幔,吹熄烛火,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等待预期中的夜袭。
「原、原公子?」阗黑中,傅惜容的声音响起。
「嗯?」
「你……一切小心,别、别受伤了。」
「如果我受伤,妳;会如何?」蓦地,他冲口问出。
盖住纤躯的薄被颤了下,漆黑的房中响起浅不可闻的抽气声。
「算了,当我没问,妳;安心休息吧。」原君振口气依然如常,却隐含一丝恼火。
早知如此就别问了。他懊恼抓头,显而易见的,恼火的对象是自个儿。
「……我会难过,非常难过。」床幔后,轻轻飘出软软细嗓,「所以,请你务必小心。」
抓发的手停顿,原君振目光炯炯地盯着床铺方向。
在令人窒闷的无言中,男子的嗓音打破这份静谧--
「该小心的是那些人。」
他一定会查清楚他们为何要针对不曾出过远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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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声悄。
原本白洁无瑕的窗纸破开一个小洞,透进一丝薄弱烛光,与窥探的视线。
闭目养神的原君振在破纸声响时便睁开眼,视线循声移至靠廊的轩窗,等待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只见刀刃穿过门扉间的空隙,往上移扫,直到抵住门闩,才稍加施力抬起门闩,缓缓地、悄悄地开了门。
原君振屏息以待。
轻悄的脚步声逼向床沿,此时,乌云乍退,露出点点月光,溢洒入窗,映出高举半空的森冷银芒。
「受死吧!哈--啊!」
啷!银刀跟着主人滑落坠地,发出声响。
「啊!」床上入睡的人儿惊得一叫。
砰!来人颓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偷袭就偷袭,喊什么喊。」笨蛋!
「原公子?」
「没事……」
话声甫落,外头立刻传来一阵纷沓脚步声,伴随摇曳的火光,涌向二楼厢房。
原君振早已料准对手不只一人,也已摩拳擦掌准备应付这票不知打哪儿来的歹人。
但,看见面对后院的窗口窜进的人影时,他心下有了估量。
这些人,并非一般盗匪。
「该死!」他咒骂出口,这回骂的是喝进迷魂茶、倒在隔壁房里呼呼大睡的笨蛋原小侠。
「大伙儿上!今晚定教这两人死无葬身之地!」从窗口窜进的人影显然是带头者,狠声喝令。
厢房四周立时响起回应:「是!」
就在同时,火光照入厢房,映亮了一切。
原君振愈看愈觉得这带头的人很眼熟,好像……是甫进这家客栈时,在一楼用膳的客倌。
「哈!我看你们这黑店连客倌都是黑的!」原君振心中多了一分警觉。
「阁下虽无辜,可惜与傅家扯上关系,只能算阁下倒楣了。」为首者扬起佞笑,冷酷说道。
「所以,你们是冲着傅家来的。」果然和他猜想的没错。「是看傅仁豪膝下无子,仅有一女,所以想杀了傅姑娘好夺傅家家产?」
「你--」
对方的迟疑给了原君振答案,看来对方的确是这么打算没错。
「给你个良心的建议,与其如此,还不如窃取芳心,娶了她,以傅家女婿的身分得到傅家的一切,一不杀生,二可致富,岂不两全其美?」
「你--你住口!」语调含怒夹恼,男子往窗口方向退了一步。
下一瞬,一道掌风伴随奇异的飘香袭来。
原君振机灵地扬掌劲扫而去,欲挡住对方的偷袭,却在瞬间感到内力减退。
这是……「唐门的化功粉?!」
男子冷冷一笑。「阁下好见识,可惜离阎王殿不远了,大伙儿上!」
一声喝令下,一群人破门而入。
原君振无暇迟疑,一手抱起傅惜容,将仅剩内力集中于另一掌,轰向窗边男子。
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招,男子骇了跳,往旁闪去。
原君振这招本就是打算将对方逼离窗口,计策成功之后,立刻抱着傅惜容往窗外一跃。
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已教外头漆黑的夜色吞没。
「给我追!」男子脸色愈发阴狠。「追上后,杀无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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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紊乱的呼吸声,与略微踉跄的脚步,显示出原君振已有些吃力,化功粉随着方才他勉强运功,更加快其沿筋络攻至心脉的速度。
豆大的汗水,一滴、两滴、三滴……滑落他脸颊,滴上傅惜容的脸。
感觉到凉冷的湿意,傅惜容抬头,就着月光发现他脸色苍白。
「你没事吧?」
「我……我很好。」原君振脚下继续奔驰,企图摆脱后头纠缠不休的脚步声。
「但是你的脸色--啊!」傅惜容话未说完,原君振脚下一个打跌,连带的,她也跟着摔到地上。
所幸,身下还有原君振自愿充当肉垫,免去她的皮肉痛。
「原公子?!原公子?!你到底--」
「我保证过不会让妳;有一丁点损伤的……」他苦笑。「果然做人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免得难收场。」
「原公子?」眼泪情不自禁滑落,他的话吓到她了。「你、你不要吓我……我会、会哭的……」
「妳;已经哭了……」原君振伸手抹去她的泪。「快逃,找一个隐密的地方藏起来,天一亮,托人回客栈找老七,我想那家客栈只是他们强占的,不会久留。那些人也不会把我七弟放在眼里,妳;可以放心。」
「不……」傅惜容摇头。
「妳;必须逃,别忘了,他们打算杀妳;,图谋妳;傅家家产。」原君振使劲想推她离开,无奈,以他现下的力气连推开她都办不到。「快走!」
「我不要!」傅惜容坚定拒绝,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如此果决的口气拒绝人。
「妳;--」
「我想留在你身边。」眼下危急的情况不容她羞怯,藏在心里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想法?
她不知道,只知,当他要她一个人逃的时候,她满脑子只悬着这么一句话--
她想留在他身边。
「傅姑娘?」
「要逃一起逃。」布满泪的小脸写着坚决,那是原君振未曾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
怦咚!心音急促跳动,为着她此刻深深吸引他的荧荧神采。
活过二十四个年头,还是头一遭发生这种事!他恼火自己在这节骨眼上,竟然还能想这些事!
真是该死了他……
等等,她在做什么?!
「傅姑娘?」原君振讶然发现瘦小的她正试着……背起他?!
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竟然能半背半拖着人高马大的他移动脚步!
「傅姑娘!」
傅惜容恍若未闻,一步步沉重且吃力地迈开步伐。
即便,每一步都让她的膝盖疼痛,她还是咬牙忍住。
即便,小脸上的泪与汗交织成一片,浸濡衣裳,她仍咬唇压抑住惊惧,不让哽咽冲口而出。
她知道,此刻不是害怕退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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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应该安全了吧?傅惜容不确定地想。
方才就近转入漆黑的巷弄,瞧见那是一户民家堆放杂物的处所,傅惜容立刻拖着原君振藏到杂物后头。
「你还、还、还好吗?」她关切地问,气息紊乱。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原君振盯视着她。
「我、我还好。」她手忙脚乱地擦脸,黑暗中看不见彼此,她并不担心会被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妳;是个勇敢的姑娘。」原君振突然道:「一般姑娘家见到这种场面只会害怕的哭泣,等人来救;妳;不同,相当勇敢。」也出乎他意料的坚强。
在他眼中,她是个勇敢的姑娘?无疑的,这话令傅惜容欣喜,也忘了自己一直抑忍住的哭意。
但,现实的问题立刻打消她所有的喜悦。
「他、他们不会找到我们的,是吧?」她担心地问。
「暂时还不会。」原君振说着,盘腿坐正。「我需要些时间运功,好压住化功粉的毒性,妳;--」
「不要叫我走。」怕他又赶她一个人逃命,一股冲动使然,傅惜容抱住他。
馨香陡然扑鼻而来,连同紧贴在身上的柔软身躯,教原君振愣住了。
耳畔,又响起她似恳求的柔语--
「我不要!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让你一个人面对他们?他们……他们要杀的人是我,说到底都是我害的,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不去找你,如果不求你答应帮我,就不会--唔……」
未竟的话终止于炽热的唇瓣间,原君振抱紧